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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子孤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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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劝你烧了吧,化作灰儿不要想了。老妖婆若是知道,剥了你的皮!”熙成的话只这句似是认真的语重心长。

    沉默,我不知道他们说谁,但这送绣球之人,怕是大有来头。男人是不会绣绣球送人的,那必定是个女人。

    “下次再来,给爷捎坛子酒,馋死了。”熙成恳求。

    “老王爷亲自在门口守了,我岂敢?”致深为难道。

    “下次,就说弟妹怀孕了,捆在肚子上带进来,神不知鬼不觉,自当成全我一遭!”熙成倒也聪明,信口拈来。

    “啐!”致深骂,我也笑了,这位小王爷果然放荡无忌。

    出门时,那位摄政王爷早就没了踪迹,我拉住致深的袍襟,行在他身后,上了轿子才低声道:“这位小王爷好生有趣。”

    致深不理我,只看了窗外,神色黯然,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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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一早,致深就出门去,神神秘秘的也不说去哪里,送他出门,我心里总是不踏实。

    偏偏致深才走,慧巧回府了,满心欢喜的见到我却问:“爷在哪里?”

    我不忍让她失望,却也只得如实相告:“爷出门去了,去哪里,我也不知。”

    看我怅然若失的模样,慧巧反而笑了,轻轻刮我的鼻头说:“你呀,看你这酸酸的样子,可比玉珑更胜十分呢。”

    我嗔恼的侧头埋怨:“姐姐回府来就是为打趣我的吗?”心想她总不容易回来一次,却同老爷擦身而过,心里的失落并不亚于我,只是她还强打欢颜,这便是慧巧可人疼惜的地方,虽然心知肚明,但我却自愧不如,不能委屈自己做到她那样。

    我终于忍不住好奇,虽然对慧巧有几分地方,但还是忍不住问:“姐姐,我有些担忧呢,朝里宫里这些人,都对致深虎视眈眈的,就连摄政王爷看致深,那眼光都是怪怪的冷冷的,姐姐,太后老佛爷,真能保住致深吗?”

    她忽然噗嗤的笑了说:“看把你急的,咱们老爷被朝野上下喊杀喊打的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若是有事,还等到今日?”

    我悄声说:“昨儿致深带我去摄政王府了。”

    “哦?”她一惊,旋即笑笑说,“他带你去看熙成小王爷了?”

    仿佛致深所有的事儿,就连一根毫发她都了若指掌,我反是嫉妒了,点点头说:“熙成小爷说,当年致深的辫子,都是太后亲手为他打呢,可是真的?”我不过随口说,心里那个谜团在诱惑我,女人的敏感,让我打算从她嘴里找出那个绣球的答案。

    “这有什么新奇的?”她说,“我自当什么秘密呢。莫说打辫子,就是咱们老爷十八岁那年,娶亲成丁了,还被老太爷打,太后心疼的亲手给他那个地方上药呢。”

    若说他二人真没什么,我也不肯亲信的,于是话语踟蹰了,暗自寻思着。

    “想什么呢?”她问。

    “难怪了,”我喃喃道,“每年老佛爷还亲手给他做一双鞋,花那心力。”

    “鞋子算什么,你不知道的还多呢。”她捏捏我脸儿逗我说,“可不是同老佛爷也吃醋吧?”

    我羞得打落她的手起身,然后试探问:“还能有什么?左不是衣服啦,丝绦络子啦,再有什么香囊,绣球……之类。”我把“绣球”二字的声音拖长了延延,她笑了点头说,“还说不吃醋呢,看他身边的东西,样样你都是清点过的。这少了什么东西疑心,多了什么东西怕更是疑心吧?”

    “那个绣球,他贴身不离的绣球,莫不是太后赏的?”我惊道,喃喃自语。

    她不置可否的笑,似在取笑我的自寻烦恼。

    “听说你同宫里的贞主子一见如故呀?”她问,艳羡的口吻,“那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

    “她人很有趣,活泼爽朗,胸无城府的样子,待人极其和善的。”话说到此,我忽然记起老佛爷对皇上那冷冰冰厌恶的态度,忙说,“姐姐我会有分寸的,只不过是贞主子同我多说几句话,我不会给致深招惹祸愆的。”

    她满意的笑了说:“果然你是个明白的,我不放心,就是来嘱咐你这个事儿的。”

    “老佛爷同皇上也是母子,好歹还有血缘,如何就冷漠如此呀?”我忍不住低声问。

    她在宫中时日久,自然比我知道的多些。她说:“一个巴掌拍不响。皇上本是宗室子弟,非太后亲生,自幼爱哭,胆怯,自然同老佛爷不是十分的亲近。如今年纪才大些,朝廷里一些气盛的大臣鼓动皇上亲政,远离老佛爷,可是皇上毕竟年少。很多事儿,没有些历练城府是不行的。偏偏为此母子闹得不和,也难说谁是谁非的。”

    “哦”我叹一声,心想致深这毫无血亲的人,都被老佛爷宠如亲生一般,倒是难得。

    皇上寿辰那日,宫里大排筵宴,热闹非凡。贺寿的群臣都聚集在了戏楼,等待太后和皇上来就落座,只是等来了皇后和几位嫔妃,却迟迟不见皇上和太后。

    我是女眷,劳是如此也站得膝盖发酸,倒是致深在我身边悠然的同周围的大臣们说话叙谈,笑意满脸。他人如其名,高深莫测,看他脸色挂笑心里想些什么是我也猜不到的。

    似有人开始议论纷纷,有太监跑来请示皇后娘娘问了些什么,皇后娘娘愁眉紧锁。

    过不多时,安公公来,径直向致深而来,我心里一动,不祥的感觉泛上心头。

    安公公引了致深去一旁低语了几句,眉头禁皱为难的样子,便是皇后竟然也亲自起身移动凤驾向这边来,我多少猜出此事定然同太后和皇上迟迟未至的事儿有些联系,于是心里更是有些忐忑不定。

    致深笑了向四周拱拱手,向我而来,这低声说一句:“我去后面看看,你在这里候着。”

    我点点头从命,便是不舍他此刻离去,也是别无他法的。皇后是个雍容端庄的,径直向我走来,约我去她的位子旁同坐,无数艳羡的目光望着我,我反该受宠若惊了。我知道她是怕致深离去,我孤身一人受了冷落,于是周全的越我过去搭讪。看到她的举止我总想到慧巧,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的,只是皇后没有慧巧那么幸运,老天能赐一张娇美的脸儿。

    皇后同我点评着戏,手里捧一盏茉莉云珠茶在悠悠的品,似乎从未发生什么。只是我却如坐针毡,心神不宁,不知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儿。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先是皇上驾到,黄罗伞盖一路摇摇摆摆而来,群臣拜见礼毕,才一一落座。只是我仍不见致深,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皇上的面色沉冷,丝毫没有寿辰的喜。一出《八仙过海》唱了一半,太后老佛爷的銮驾才缓缓而来。从皇上起都起身迎候,我便在太后身边看到了半躬了身子搀扶了老佛爷的致深,步履从容,看不出发生了什么。只是老佛爷一手扶了安公公,一手扶了致深,再看致深,我总觉得心里不快。我喜欢他,因为他的霸气不驯如鹰鹫狮虎,只我不喜欢他有奴颜媚骨如老佛爷的猫狗一般。可眼前,怕腹诽冷笑的不止是我,周遭远近的大臣看在眼里莫不生疑吧?慧巧随在后面如宫里的宫娥嬷嬷一般的装束,若不仔细险些辨认不出。她的面色平静,不喜不怒的,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我相信适才发生的事儿她是尽知的,独我蒙在鼓里的胡乱着急。若不拿个法子解围释疑,怕是日后不定把致深传成什么?

    太后老佛爷落座,却未放致深归位,总有大臣疑惑的目光投过去,便是摄政王的脸色都是阴沉得颇为难看。我反是如坐针毡了,致深是我夫婿,我虽为人妾,但是致深的荣辱便是我的荣辱,我总不想他被人讥诮嘲讽了去。

    我去偏殿净手更衣,我有意深深看了致深两眼,想他跟来提醒他谨言慎行,莫为太后老佛爷的恩宠而昏了头。我分明看他是对我微微点头默许,只是我磨蹭了半盏茶的功夫,不见他跟来,反是贞妃娘娘来到我面前。我见她秀目通红的,似是哭过,也是来偏殿整装路过。我同她见礼,她不等开口,泪水先滚落,一旁的宫女惊得嚷:“哎呀,小主儿咋么的又哭了?才补好的妆,便又花了,大喜的日子让老佛爷见到又要不快了。”

    她才勉强用绣花帕子沾沾泪说:“今儿还多亏了周大人出手相救,不然还不定如何的下场呢。我受些屈辱也就罢了,连累了皇上实在不该,何况今儿是他的好日子。”

    受些屈辱?我不解,还在思忖着,那宫女儿倒也机灵,劝解说:“小主儿快些补妆回去吧,一来去久了皇上担心;二来这宫里人多口杂的,别给周夫人添麻烦。”

    “鹧鸪,你去帮我取那身桃红色的衣裳来,这件污了。”贞妃说,似有意打发了鹧鸪下去。

    我见鹧鸪焦虑的目光,忙低声对她说:“臣妾要告退了,待得暇定去小主儿宫里拜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