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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子之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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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成徐徐伸出那枯涸的手,抚弄孩子露出笑颜,从脖颈上摸了许久都没能摸出,反是致深问:“是那个翠玉牌?”

    他点点头。

    替他取出脖颈上那红绳系的翠玉,熙成说:“是家母生前留下的唯一之物,给宝儿戴上。致深,求你,养大这孩子,为我,莫要他流落民间,更不要落入王府,不要!只要他好好活着,不求富贵,只要天然,就足矣。”

    我哽咽的点头,不知为何要点头,那病榻下跪的女人哭得更惨,不住在问:“妾身如何呢?”

    “随我们去吧,你做孩儿的乳娘干娘,委屈一时,孩子大了自然分晓。”我道,看一眼致深,他点点头含泪。

    那女人哭着拉住熙成小王爷的手就是不肯起身,我近前问:“这孩子,还是你这做父亲的给赐名吧。”

    熙成惨笑,恰是隔窗一缕夕阳的余晖洒在孩子娇嫩的面颊上,熙成静静打量着孩子,露出一丝笑意说:“叫他,余晖,仅存的光亮。”

    “乳名就叫光儿吧?”我提议,熙成露出一抹惨然的微笑,笑意都颇费了气力。

    出门时,庭院外竟然立了摄政王爷,我惊慌,看一眼致深,他自然的从翠芬怀里接抱过孩子。

    我们拜见了王爷,敷衍几句就要离去,只说这孩子是收养的故人之子。

    我怕王爷生疑,还插话说:“人说垂死之人见了婴儿的笑,就能除百病,剩过吃药针砭。”

    摄政王打量我的眼神中冷冷的毫无笑意,忽然,他发现孩子脖颈上的玉牌,王爷的眼神直勾勾落在玉牌上。我急中生智,笑了解释:“成贝勒客气呢,说是没有值钱的见面礼,送了宝宝一个长命玉牌。”

    我用食指逗弄着孩子的唇,孩子果然展露出笑颜,婴儿的笑容,是天下最美的笑容。

    行在前面,身后只觉一双眼死勾勾的盯着我们远去。我后背都是冷汗,王爷的厉目,莫不是看出些什么?

    方骥六爷赶来,抱起孩子仔细的看,赞叹道:“还真是活脱脱的小熙成。你打算如何办?”

    “带走!回兴樊!”致深说得斩钉截铁。

    方骥摇头说:“摄政王爷,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老狐狸,狡猾得很,什么事儿能瞒过他眼睛?怕是这孩子,不易出京呢。”

    致深沉吟片刻,点点头心领神会说:“那就劳六哥出手相助,送着孩子出城才是。”

    “你何苦拖我下水?”方骥笑骂。

    “六哥最是仁义,若非如此,如何深夜赶来我这里?”

    二人相视一笑。

    翠芬同孩子先行,算好了今夜出城,明日待我们辞京后,三日后再冀州境内的驿站相聚。万事俱备,我们打点行装,准备明日一早进宫向老太后辞行。

    致深满脸的落寞,立在庭院里举头望月,闭口不言。

    没有慧巧,我还着实忙过一阵子,来的时候满是贺礼,遍发送了出去,还想回程轻便的登舟而去。谁想到,回程时却依旧是宫里赐的赏,大臣们送的礼,满载而归,反胜过了来时。难怪临行时,我还抱怨说这一进京是劳民伤财,慧巧却笑了说:“咱们家老爷哪里有赔本的买卖做?”

    夜深了,我踱步来到他身边劝说:“熙成小王爷的事儿,你就不要再折磨自己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奈何天意?”

    他苦笑了抚弄我的鬓发,却是无言,只一双深幽的眸子里波心荡漾一般,亮亮的。

    “爷,摄政王爷造府来访,已到花厅了。”狗儿奔进来紧张说。

    致深看看身上的直裰,我忙说:“我伺候你更衣。”

    “来不及了。”他说,就这么飘摇了前去。

    我不放心,紧随出去,见他进了花厅,我却不敢进去,只立在门外。

    “熙成临终将孩子托付给怀铭,叮咛不要孩子流落民间,更不得回王府,只要他自幼天然一生。忠人之事,怀铭不敢替死者妄断。这孩子,不能还给王爷。”

    “这孩子是本王的骨血!”摄政王咆哮着,声音震得屋瓦乱颤,哽咽的说:“熙成他人已咽气了!”

    片刻的宁静,我颤抖着牙关,听他说一句:“就在子时。”一阵沉默,屋内刮过一阵阴森森的风,我不觉心头一寒,一个寒战。

    “王爷的骨血,成贝勒早就入土了。”致深也是嘴毒,我怕他二人争执起来,致深也太亏了礼数。我忙进了厅里,拜见王爷,狠狠瞪致深一眼敷衍道:“王爷莫怒,不如如此,孩儿尚幼,周府也是门规谨肃之地,不会荒废了孩儿。待孩子十八成人,让他自己决断罢了,此事我们自然不提,王爷也莫提。日后致深来京,带孩子拜见王爷见面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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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辞宫出京那日,老佛爷叹气说,“留不住的终究是留不住,冤孽冤孽。”又教训致深说:“也不必说这些虚套子的话,能够替朝廷镇守一方,抚平地方,替朝廷分忧,替皇上尽忠恪尽职守,就是本宫之幸,你们的大忠大孝了。”致深连连称是。

    她看一眼致深红肿未退的眼睛问:“熙成的事儿,你是知道了?”

    一句话,致深再也忍不住,唇角不停的抽动,侧过头,泪水在眼眶盘旋。

    “哭什么?这点出息!你干的好事儿,哭就哭过去了?怎么,摄政王的孙儿在你府里?”

    我看一眼致深,他应声:“是!”

    “胡来,你干爹都来告状了!我若不拦住,怕就生劈了你了。成哥儿的孩儿,你们兄弟再好,如何的就抱去了?他糊涂,你也糊涂!”

    “是熙成兄临终托孤,怀铭忠人之事。”致深说。

    太后沉吟片刻问:“铭哥儿,不会哪日,你也告诉本宫,先皇,也有个什么孽种在民间?”

    致深惊得撩衣跪地俯身叩头。

    “狐朋狗友,沆瀣一气!”太后骂道,言语里很是恨铁不成钢。

    这时,安公公拉长声音传:“皇上到。”

    我倏然立起,又被太后老佛爷责备的眼光逼得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