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贫僧 > 66.第66章 问答

66.第66章 问答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是什么样?

    自然是很好、很好、很好的模样。

    沈独回头看了裴无寂一眼,心里这般答道, 可看着他的神情时, 又不知怎么将到了嘴边的话都吞了回去,只浅淡地一笑, 照旧坐在马上, 松松地牵着缰绳, 任马向前。

    墨染似的青山, 在暮色里隐约。

    约莫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顾昭与陆帆带人走在另一侧,此刻便打量打量天色,勒马在一道深谷前, 扬声问沈独:“这时辰,若趁夜去今晚便能到禅院。不知依沈道主之见, 我们是继续往前走,还是停下来略作修整?”

    继续往前,当然很快就能到禅院, 且以和尚们的慈悲为怀,多半能让他们借宿于禅院之中, 免得还要露宿山野。

    若以沈独以前的性情而论,当然是要往前的。

    可今时毕竟不同往日了。

    眼下他虽然的确带着正道群英同自己一起来,但毕竟是曾闯千佛殿还杀过不少人的邪魔, 深夜再拜禅院, 难免让人觉得咄咄逼人。

    他不在乎禅院里其他秃驴怎么想, 可里头还有那和尚呢。

    所以略一沉吟, 沈独便直接回顾昭道:“不必再前进了,怎么说也是古刹名门,深夜叨扰多有失礼。今夜便在这里暂停,先找个地方歇下,明日再拜上禅院为好。”

    说话竟这样客气。

    旁人不了解沈独,怕还觉得没什么,可对他稍有了解的几个人,如顾昭、姚青等人,全都有些诧异。

    但此行全掌握在他一人手中,即便有所微辞,可谁也不会说出来,反全都依言勒马止步,就在附近寻觅张罗了起来。

    他们一直在山道上行进,对周遭的环境都还算熟悉,很快便找到了一处避风的山谷。

    夜里依旧有正邪两道的人交班望风。

    沈独他们这一边妖魔道出来的,即便是停下来休息,也与正道那些人泾渭分明,大家各占了一边。

    连着几日赶路下来,妖魔道这边众人早已经知道沈独是什么习惯,也早知道该怎么伺候这一位金贵的道主。

    才找着地方,就有人往四面去忙碌。

    一小队人往山野间去打野味,到溪水的下游去打理;几个人则带了水囊去溪水的上游打水,将那干净的清水带回来给众人喝。

    夜里篝火架了起来。

    沈独就坐在旁边一块大石头上,垂虹、雪鹿两剑便被他随意地搁在脚边,花纹翻覆的剑鞘映着火光,竟与让的面容一般,有一种难得的温柔。

    裴无寂跟在他身边多年,哪里见过他露出这般的神情?

    当下拎着两只已经打理干净的野兔走过来,穿在刚削的木棍上往火上架,便莫名地嗤笑了一声。

    沈独抬头来看他,他也不说话。

    夜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沈独自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身边有人的时候,吃饭穿衣从不自己动手,便是身边没人的时候自己尝试过做,也总做得一塌糊涂,所以此刻半点没有插手要帮裴无寂的意思。

    他只是坐旁边看着。

    扒光了皮的野兔子身上还带着点血,但在火焰的渐渐舔舐之下,到底还是弥漫出了浓郁的油香,闻着便让人流口水。

    妖魔道中人对这样的情形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正道那边却还处于看一次新鲜一次的状态,这赶路来的几日虽都见着裴无寂为沈独烤东西,可每一次见了都忍不住要在心里感叹一番。

    毕竟裴无寂是间天崖左使啊。

    正道这边对他的来历与出身又不是不知道,江湖上也一直将他传得很厉害,可眼下伺候沈独那叫一个低眉顺眼,事无巨细都给照顾了个到位。

    于是对这两人的关系,也无端端多了更多的遐想与传言。

    但沈独是不搭理这些的。

    裴无寂把东西烤好了,又将上头烤得最好的部分撕了递给他,他便自然地接过来吃。

    约莫吃个七分饱左右便罢,又饮了一些清水,这才靠避风的石岩下面歇下。

    出门在外,且又是和正道同行,即便是睡,其实也都睡得很浅,毕竟也得防备着对方夜里下手。

    只是这一夜,约莫是距离天机禅院太近的缘故,沈独眼睛闭上快一个时辰,竟也毫无睡意。相反,功力深厚的他五感极为敏锐,连山间的风吹草动都能听个清晰。

    如此辗转折腾,三个时辰过去,都还醒着。

    沈独心底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一夜怕是根本难以入睡了,于是干脆睁开了眼。

    天山一轮霜白的弯月,顿时落入了他的眼底。

    深谷上方的山壁上倒挂着古松杂草,湿润的云雾气都隐隐从其间淌过。

    偶有虫声鸟鸣,越衬得此地静寂。

    有夜里的凉风吹过,竟是一片沙沙摇曳的声响。

    沈独顺着那声音的来处看去,便看见了月色下那一片绵延数十里的竹海。

    白日是碧翠,夜里是墨绿。

    就这么浓稠的一片颜色伏在那山间,可每一枝每一叶都有一种拔俗的意态,仿佛在低语诉说。

    周遭妖魔道和不远处正道的人似乎都睡熟了,只有双方留来驻守巡逻的人还在远处走动,相互戒备提防,也听着周围的动静。

    沈独看了很久,也想了很久。

    但再多再多理智的念头冒出来,在触着他目所之见、心之所念的这一片竹海时,便全都被打得没了影儿。

    他就睁着眼睛,这么一动不动坐了足足有三刻,终于还是没忍住,随手捡了身旁两剑,轻身功法一提,竟是半点声音都没发出,化作一道鬼魅之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

    不空山后山脚下,竹林茂密,残叶堆了满地。

    风过竹林,林间那一间简单甚而简陋的竹舍里便发出了呜呜的空响之声。

    屋内没有半点亮光,黑漆漆的一片。

    “吱呀”一声,那一扇门被人推开,终发出了生涩又令人牙酸的一阵轻响。

    一段月光从外倾洒进门里。

    来人因为一路的疾奔,胸膛里尚蕴蓄着几分不规律的喘息,颀长的身形在月光里埋下一段阴影,倏忽变得静止。

    空气里浮动着微尘,在月光下有一种惨白颜色。

    原本总氤氲在这竹舍中的那旃檀香息,不知何时竟已变得幽微,似乎是被流淌的时间稀释,都不大能闻得见了。

    唯有那一股药香,还残余着清苦的痕迹。

    只是……

    没有人。

    更没有那和尚。

    沈独来时那无端端滚烫起来的心,终于还是在怀着渺茫希望推开门的一瞬间,冷落了下去。

    在门口站了有好久,他才走了进来。

    冬日用的炉子里只剩下冰冷的炭灰,书案上没了笔墨纸砚,书架上也没了佛说经卷。甚至,屋内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灰,伸手轻轻在书架上一摸,便沾了满手。

    整个屋子都变得空空荡荡,就好像这里从来没有人居住过,而曾发生在这小小一间竹舍里的一切情与爱,都不过是他的一场梦。

    摸不到,寻不着。

    沈独一下变得有些失落:那和尚,终于还是从这里搬回了禅院吗?

    孤窗外,月生寒,竹影摇。

    深夜里不空山顶的天机禅院,灯火已经渐渐暗了下去,满院恢弘的建筑都沉眠在了黑暗之中,唯有藏经阁之内还有薄薄的一片弱火从窗内透出亮来。

    缘灭方丈便站在窗前,向外面的黑暗看去。

    在他背后,是一尊丈高的佛像,佛前供奉着香火,那一身雪白僧袍的僧人则背对着窗站在佛前,抬眸注视着佛祖那一双悲悯天下的含情之目。

    昏黄的烛火照不见他脸。

    只有那为宽大僧袍所遮盖的身形,在不远处的蒲团上投下一道摇曳的暗影。

    “妖魔道狼子野心,竟逼得正道为虎作伥,为他们强夺武圣所留之武学精要张目。方才山下弟子来报,他们一行人夜里驻在了六里之外的山谷里,怕是明日天一亮便要逼上禅院。”

    缘灭看着,叹了口气,转过身来。

    “出家人慈悲为怀,可你一念之差,救下的却是祸害苍生的邪魔。如今此獠卷土重来,佛藏若落其手,又不知该掀起怎样一场腥风血雨。届时,你又当如何处之?”

    僧人的身影一动不动,只依旧注视着高处的佛眼,似想知道这天上的神佛以这一双悲悯的眼看的到底是什么,又好像是要从这一双真正的慧眼之中得到某一谜题的答案。

    但佛不语,佛不言。

    他于是也沉默了良久,才道:“邪魔外道,为祸苍生;一念已错,今者自当醒而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