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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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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  谢初芙裙摆逶逶扫过地上罗铺的大红织金地毯,来到正说话的母女跟前, 淡淡喊了声二婶娘。

    谢二夫人拍了拍瞬间瞪圆眼的女儿, 脸上挤出笑来看过去。

    十六岁的少女亭亭玉立, 一袭浅黄的衣裙,在色泽浓艳的红毯之上显得极为素雅娴静,让人视线免不得在她身上多转了两圈。

    似乎看够了,谢二夫人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初芙来了,快坐。”

    谢初芙笑笑,直接走到边上的空位坐下。谢二夫人眼角就一抽。

    这死丫头还真不客气啊,居然就在这上座坐定, 与自己平起平坐。

    还当现在是以前,仗着宫里贵人宠爱, 他们还得捧着她?!

    谢二夫人吸了口气,笑不出来了:“初芙啊, 不是婶娘说你,已经是十六岁的姑娘了, 总该要懂礼仪尊卑。”

    谢初芙诧异地看了过去, 似乎听到什么不可思议地事,“婶娘说什么?是婶娘叫我坐的,以前不是一惯都坐您身边的,今儿坐下怎么就成了不懂礼仪尊卑了。”

    这堂屋高座是张填漆罗汉床, 中间放了矮几, 隔出了一左一右的位置。以前二房夫妻虽不常接她回府, 但只要回来了, 为捧着和讨好她,只要二老爷不在,她都是坐这右侧的位置。

    谢二夫人被她一句一惯坐这里噎了一下,显得自己像足了逢高踩低的小人。

    谢梓芙见她敢顶撞自家娘亲,一抬手指着她高声道:“谢初芙,你以为你现在还是以前!你现在就是人人厌弃的......”

    “梓芙!”

    谢二夫人听女儿开口就知不好,忙呵一声打断话。叫女儿说下去,她真要坐实缝高踩底的作派,再是暗中不喜谢初芙,她也还要点脸的。

    谢梓芙到嘴边丧家之犬被呵得咽了回去,气得脸通红。心里辩驳着:明明就是这样,为什么不叫她说!

    谢二夫人也不好再揪着先前话说了,露着讪讪地笑道:“今儿叫你来是这样的。你家来也有几天了,你这几年不是在宫中便是在女学,我们都是聚少离多。其实你舅舅那边是,一年到头见不到你几回,我想着女学近来放假,你也该到你舅舅家去去。”

    “经婶娘一说,我确实许久不见舅舅了。”谢初芙感慨似的叹一声,“可舅舅身为大理寺卿,听说前阵子京中又出了几起案子,估计也没空见我。”

    “话哪能这么说。”谢二夫人听着心里就有警惕,这怎么听都像是要赖在家里的推脱之词,“你舅舅事务繁忙,你这个时候就正该去。左右学院没说什么时候恢复上课,你就到那先住几天,总能见到舅老爷不忙的时候,你去给他问问安,这份关切他定然要十分高兴的。”

    京中学院因为睿王战死一事都停了课,酒楼和百姓人家也都不敢摆宴,睿王遗体正送回京城,确实不知该什么时候会恢复如常。

    谢二夫人这话其实就是在戳她的痛处,谢初芙听得明白,却仍朝着谢二夫人就笑了,眼眸弯弯,容光逼人。

    “婶娘说得也很对。”

    谢二夫人也跟着笑,心里只当她难受在强撑,想着那就快滚吧,带着你的那些衰气快滚。

    “那我就叫人帮你收拾收拾,套了马车,一会就出门吧。”

    谢初芙站起来,福了一礼:“那就劳烦婶娘了。舅舅喜欢喝绍兴酒,府里为了中秋刚好采买了;听说前阵子舅母风寒,那就劳烦婶娘再让人准备些滋补药材吧,表哥那里......表哥那里我也好久没送过什么东西了,既然去了要是没带礼物,别人还以为我们卫国公那么小气。婶娘准备两匹蜀锦好了,我记得前儿管事也买了,正好做秋衣。”

    她说了一连串,笑得明媚:“舅舅家其它两房有添丁,表弟表妹也不少,就劳烦婶娘给我准备些打成各式样的小金裸子好了。”

    谢二夫人听得慢慢张大了嘴,面有急色站了起来:“你这是要搬了国公府过去吗?”

    而且没说要给她准备这些!

    “噫,我们国公府如今落魄到就些都拿不出来了?可不是明明都是现成的?”谢初芙不谎不忙笑着说,“侄女这回一趟外祖家,什么都不带,不也显得二婶娘您这当家主母太没面子了。”

    要她走可以,但不叫吐点血,她是不会走的。是他们怕她不祥,她可不怕自己。

    谢二夫人被她一副无赖样气得真要吐血了,这些东西加起来少说一两百两银子。

    谢家二房是从长房那袭了爵位,但两房先前就分割过财产,即便袭爵位也就是空个头衔。而且两房并没有分家,袭爵的时候二老爷又当着皇帝的面许过诺,会待兄长遗孤如已出,一应用度人情往来都从公中出。

    二老爷这么些年还是在兵马司混着个五品武职,日子并不多富裕,这一两百两银子下来,就跟在谢二夫人身上剜了块肉没两样。

    “你......你......”谢二夫人嘴里那句你这要得也太多了,憋了半天憋不出来。

    她确实是个死要面子的人。

    这边还僵持着,府里门房那头的管事跑得气喘吁吁来禀。

    “夫人,陆家、陆舅老爷家的大公子来了,说好久不见大姑娘,来看看大姑娘。”

    谢初芙眼底就闪过精光,笑吟吟朝怔了怔的妇人道:“大表哥来了,正好我也不用过府了。二婶娘也就不必要费心准备这些。”

    谢二夫人一听心里别提多着急了。

    什么时候不来,偏生这个时候来,她可不能再让这丧门精留在家里!

    谢二夫人狠狠瞪了眼来得不合时宜的管事,去拉了侄女的手,暗里都快要恨得磨牙,面上却得笑成朵花。

    “你大表哥来了才好,你正好跟着他一块儿家去,最重要的是叫你舅舅知道你的一片孝心。婶娘这就准备你说的东西的。”说罢,一扭头,那张假笑的脸狰狞得吓人,吩咐着她的心腹婆子,“大姑娘说的都记下了吗,快去准备,记得还要套好车!”

    这个丧门星快走,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

    谢初芙自然听出了她语气里的难受,笑容更加灿烂:“那我再去给祖母请安,顺带说一声。”

    “别!你祖母这会子难受,你别去了,也怕给你过了病气。”谢二夫人忙的拦下,要是叫这丧门星去了,她得平白挨一顿数落。

    老太太多恨这孙女,她清楚明白的。

    谢初芙面有可惜,又说了几句劳烦婶娘照顾祖母云云,才在对方赶瘟神一样的焦急神色中施施然离开。

    屋里终于安静下来,沉默许久的谢梓芙望堂姐远去的背影却有些出神,手紧紧攥着——

    陆家表哥来了。

    谢初芙出了正房院门,面上还是舒心的笑意。苏叶苏木却是为她难过,气得唇都抿得发白,谢二夫人说的那些话,还刺耳着。

    苏叶到底气不过,扶着她手说:“姑娘您就是太好说话了,他们就是明着要赶姑娘您走。您怎么就能应下!这就是您的家!”

    “在这憋着连出个门都要偷偷摸摸的,不若到了舅舅家自在,那里没有人将我当瘟神赶。”

    少女一脸不在乎,对这种家人,她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苏叶还是难受,苏木怕她说得再多,真的惹姑娘伤感,便道:“其实姑娘是算好了的,不然昨儿哪里会叫我们送信给表公子,不就是要表公子接姑娘去陆家的。”

    谢初芙就喜欢苏木通透的性子,她确实昨天就算好了,准备今日就去陆家小住几日,所以她表哥才会来得这么巧。

    正好叫抠门又爱面子的婶娘出点血,那些东西,就能叫对方三天睡不好觉。

    她安抚自己爱炸毛的婢女道:“苏木说得是,苏叶你也没说错,这里是我的家。谁还能阻止我回来不成?”

    她去散散心,再来回碍碍他们的眼,气得他们鸡飞狗跳的,这日子岂不快哉。

    做主子的心宽,她们做丫鬟的自然也没啥好操心的了。两人扶着她一路再院子,准备收拾收拾,到陆家小住去。

    才回到院门,三人远远就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站在门口处,似乎在等人。

    果然,对方见到走来的主扑,直接迎了上去。

    “可有被为难了?”陆承泽一袭身蓝色直裰,满脸急切。

    这就是谢初芙的大表哥,昨儿收到她来信,就明白这个命运多舛的表妹在家中过得不好。他禀明了父亲,今日就匆匆来了。

    谢初芙自小懂事,后又连招变故,他们陆家早就想将她接回府去的,只是后来皇帝有话要她进了宫。他们才作罢。

    这才几年,以为她终于要苦尽甘来,却又再猛遭变故。如今睿王战死,赐婚的旨意还在那放着也没有个说法,正是尴尬受非议之时,谢家二房那几个又冷血薄情的,不能怪他上来就觉得人受了委屈。

    谢初芙见少年着急的样子,抿唇一笑,心里烫贴不已。她让丫鬟们松了手,走上前与他并肩:“我是那么好被为难的,表哥站了许久吧,进屋先歇歇脚。”

    陆承泽见她眉宇舒展,不似作假,总算放下心来,跟着她一块进院子。

    才跨过门槛,谢初芙就从袖子里拿了那浅绿色的钱袋子出来,在少年眼前晃了下:“表哥你看。”

    陆承泽看着钱袋子不解,少女朝他笑:“你托我去找的东西。”

    他面上一喜,伸手要去接。

    谢初芙此时却将钱袋子又收回袖中,陆承泽看得直瞪眼,听到她不急不缓地说:“表哥先前答应的,有空时要带我出去透透风。”

    陆承泽就知她会有下文,迟疑了会说:“但眼下京城在准备睿王丧礼,你这外出透风......被人看到怕要不好。等睿王的事过些日子,你要上哪都成。”

    谢初芙听明白这是有顾及了。

    她哦了一声,侧头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只管进了堂屋坐下,吩咐苏叶:“你去把泡在井水里的翡翠瓜抱来,表公子可在太阳下晒了许久。解解渴。”

    苏叶应声而去,陆承泽却被她刚才那一笑闹得头皮发麻。但谢初芙客客气地请他坐下,丝毫没有什么不对。

    “表妹......快把东西给我瞧瞧。”陆承泽将心头那阵诡异感压下去,着急想要东西。

    这时苏叶去而复返,怀里抱着翠绿的瓜回来。

    翡翠瓜其实就是西瓜,谢初芙瞧见,又是抿唇一笑,示意苏叶把瓜放在桌上,站起来掏了手帕擦擦手。说道:“表哥先吃瓜。”

    “吃什么瓜,一会......”

    陆承泽的话一半还在嘴里,下刻就看到他娇娇俏俏的表妹手刀一抬一落,翠绿大圆瓜啪一声——裂成几瓣。

    红色汁水飞溅,有一滴还飞到了他唇角。

    陆承泽:“......”

    谢初芙瞥了眼顺着指尖滴落的西瓜汁,朝傻傻看着自己的表哥说:“妹妹千辛万苦寻了解表哥燃眉之急的东西,表哥却想出尔反尔......”她可差点被人掐死。

    陆承泽猛然闭眼,有些头晕。

    这个人前端庄人后怪力的破表妹,又拿他的晕血症来恐吓他。但刚才瓜炸裂的画面实在太过冲击叫人联想,他咬了咬牙,心头瑟缩着无力屈服道:“......表妹想上哪和为兄说一声就是。”

    谁叫他欠了一堆还不清的人情债。

    陆大老爷走进大殿,见到太子眼角泛红站在龙案边,显然是哭过。

    他心中微动,敛神垂手,穿过金龙腾云红柱,跪倒龙案台阶下高呼万岁。

    明宣帝目有哀色,却面容严肃,朝他抬了抬手说:“爱卿快起,我听太子说了,你再细细与朕说说,究竟何处有异!”

    帝王话末隐了戾,尾音高而浑厚。陆大老爷起身拱手,回道:“睿王殿下左侧腰伤有异。当时亲卫拥左而护,左侧腰伤是由人从后用利器刺入,只是下官未能看出是哪种凶器。再有利器染毒,皮肉乌黑,伤入内脏,比失血更致命。初步判断行凶人是混在亲兵中,要一刀了结睿王殿下的性命。”

    明宣帝听着这些话,心脏仿佛也被刀子扎了一下,隐隐作疼。他深吸一口气说:“若朕命你去查,你能否查清何人行的凶!”

    陆大老爷神色凝重,他早就想过这样的问题,不急不缓地说:“回陛下。睿王殿下是在战场被人杀害,第一案发现场已经无法查到线索。下官以为,眼下只能从刀伤、当日陪同睿王殿下的亲兵这两方面下手。至于......”

    他说着顿了顿,一撩官袍下摆重新跪在地上:“至于能否查清行凶之人,微臣不敢断言。”话落,他就听有什么东西被摔落在地面上。

    明宣帝一手拂倒了御案上的奏折与笔架,盯着下方臣子的双目通红:“不敢断言?!什么叫不敢断言!”

    “陛下,微臣明白陛下的心情。可断案必须先要查实疑点,从而推断出相关可疑人物,臣如今只是见过睿王殿下的伤,所以臣不敢断言。”

    “那要是深查之后呢?!”

    明宣帝再度逼问,陆大老爷神色平静,依旧回道:“微臣只能尽力去查,不放过任何细微的疑点,但最后怎么样,微臣现在仍是无法答复陛下。”

    “父皇。”一直沉默地太子朝明宣帝一揖,声音沉痛,“陆大人身为大理寺卿,查案断案这方面,自然是最清楚明白的。陆大人嫉恶如仇,为了帮儿子暗中去验伤,才有的让谢大姑娘守灵一事。”

    “父皇,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儿子与三弟还该谢谢陆大人与谢姑娘。”

    太子所言叫明宣帝侧目,帝王深沉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你的意思是,安排谢丫头守灵的事,并不是你的意思,而是文柏的提议?”

    陆大老爷听着父子间的对话,仍纹丝不动。太子立即应是,一并跪了下来:“儿子不想三弟含冤而死,应了这掩人耳目的验伤办法,才向父皇进的言。”

    明宣帝再看陆大老爷的视线就变得柔和了许多,良久才与太子说:“倒是委屈谢丫头了,这事你做得是对,又不对。”

    说着,顿了片刻又道:“只让大理寺去查,确实有着诸多困难,朕命锦衣卫指挥使与你一同调查真相......暂时还是先暗查。”

    此事最终做了定案,陆大老爷叩头领旨,心中总算松口气。

    谁也不敢凭一身正气和忠肝义胆,就断言能抓到杀死睿王的真凶,这一关他应下太子的时候就有想过,眼下算是闯过来了。

    很快锦衣卫指挥使万鸿羽被召见,听完明宣帝的旨意后,与陆大老爷一同离了宫。

    两人离去,殿内就又剩下天家父子俩,明宣帝望着侧边的一只金鹤。

    金鹤嘴叼莲花灯台,鹤首微屈,臣服恭敬之态。

    明宣帝看着,却是来了无名火,语气森然道:“是谁想要反了这天吗!”

    太子沉默着,双肩微垮,咬牙再咬牙,才颓然回道:“是儿子无德无能......”

    明宣帝的目光霎时又多了几分凌厉。

    ***

    静竹斋里,陆承泽还在眉飞色舞,谢初芙在边上都快要瞌睡了,再也忍不住用手肘去捅他。

    “表哥,我还要去买东西呢。你陪不陪我去。”

    “再一会,还没说呢。”

    陆承泽不满地回了句,双眼又亮亮地要和许廷之两人讲先前的无头尸案。谢初芙微微一笑,桌下的脚抬起,狠狠踩到他脚面上。

    “表哥,真的不走啊?”

    陆承泽吃疼,脸色都变了,霎时改了口:“走走!时间不早了,表弟我们走!”

    许廷之和林砚都一怔,不舍着站起身:“陆大人这就要走了啊。”

    谢初芙对这两人也没啥辄,能被她这表哥哄得一愣一愣的,她都要怀疑能不能考上举人。她扯住陆承泽的衣袖,省得他反悔,边扯边往外走,转着头跟两人抱歉笑道:“许兄林兄,下回再让表哥跟你们细说。”

    两人只能依依不舍,末了林砚感慨一句:“不想陆大人居然如此健谈,一点架子也没有,外头都传他持才傲物,可见传言不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