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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春归琵瑟意融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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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经很深了,梁翊又借着月光上了琵瑟山。山上洒满了清辉,树丛间有了隐隐的虫鸣,清泉银光闪烁,淙淙而过。偶尔有松鼠在林间跳跃,吱吱的叫声不绝于耳。琵瑟山真是一年四季好景致,美得如同人间仙境一般。梁翊陪着云弥山在林间漫步,只觉心旷神怡。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若非亲临其境,哪儿能体会得到诗的精妙?”云弥山笑道。

    “是,真是美不胜收。”梁翊也感叹道。

    “云冉,你别再去捉松鼠了,你捉不到的,当心把衣服弄湿了,你娘又要数落你。”上蹿下跳的云冉似乎破坏了这静谧美好的氛围,云弥山无心吟诗了,忍不住笑着呵斥他。

    “哦……”云冉挠挠耳朵,看着飞快窜到树上的松鼠,不甘心地做了个鬼脸。然后在小溪里洗洗手,跳到梁翊身边。

    “今天来的时候听师父说,云冉白天跑到寺里听禅,听着听着又坐着睡着了,口水都流了一身,哈哈哈哈……”

    梁翊大笑几声,顺势一把把云冉抱了起来,用力过猛,背后的伤口有点疼。云冉本来羞愧地低下了头,软软地趴在梁翊身上。此时抬起头来,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道:“小翊叔叔,你伤口疼吗?”

    梁翊微笑着摇摇头,说道:“早就好了,不疼了。”

    “云冉,你小翊叔叔重伤未愈,你还是下来吧。”云弥山皱眉道。

    “不要!”云冉反而抱得更紧了些,小下巴搁在梁翊肩头,嘟着小嘴说:“小翊叔叔好久才来一次,我才不要下来。”

    “就是,不下来。”面对云冉的撒娇,梁翊总是有无限的耐心。

    “我爹好讨厌,出来散个步还要吟诗,下次不带他出来好不好?”云冉伏在梁翊耳边,轻声说道。

    “云冉,你说什么我可全都听到了。”云弥山故作严肃地说。

    云冉吐吐舌头,又趴在梁翊肩头,装作什么都没听到。梁翊小声提醒他藏好,云冉咯咯地笑了起来,安安稳稳地趴在他肩上。不一会儿,梁翊喊他,他砸砸嘴巴,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一声。梁翊一看,他竟然睡着了。

    “来,给我吧,我把他背回去。”云弥山如此说,梁翊也不推辞,正好伤口隐隐作痛,他便小心翼翼地把云冉放到云弥山背上,二人便向回走去。

    云弥山背着云冉,笑着说:“云冉太过单纯娇憨,也不知道他随了谁。”

    “像他舅舅吧。”梁翊随口说道。

    “风遥?那个混世魔王?他可真是一天不把家里搅得鸡飞狗跳,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云冉还是不要像他的好。你这样一说,我反倒想起来了,风遥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不过你是越长越沉稳,风遥还是那么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估计到了八十岁还是这幅德行。”云弥山笑道。

    梁翊想反驳,不过一想庄主说得还挺有道理,也就默认了。他看了一眼睡得流口水的云冉,娇憨的模样甚是惹人怜爱,他忍不住握紧袖子,擦了擦云冉的口水,轻声道:“但愿云冉一直这样无忧无虑才好。”

    云庄主回头看了儿子一眼,说道:“以后他的担子会很重,先让他逍遥几年吧。”

    梁翊知道原因,默默点了点头,心中有些莫名的黯然。他叹了口气,说道:“我回来的路上,听说湖州的曲江王意外坠湖身亡了。”

    “哦,姓夏的王爷里面,就数他最张狂,灭了他,让那些蠢蠢欲动的夏王爷们夹紧尾巴,好好做人。”云弥山十分淡然,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还有去年秋猎时意外坠马的灵岩侯,现在还躺在床上像个废人一样。这几年来您扫清了不少手握重兵的异姓王侯,只怕长此以往,朝廷就会怀疑琵瑟山庄庄主的身份了。”梁翊有些担忧地说。

    “你都说是意外了,他们怎么会怀疑到我身上?”云弥山背着十岁的云冉,却一点都没有感到吃力,他轻笑着说:“不给这些姓夏的王侯们一点教训,他们还真以为大虞要改姓夏了呢!哼,哪儿有这样的好事儿?他们越张狂,本王越是要教他们学会做人!”

    云弥山若无其事地说完,身上却倏然涌起一股运筹帷幄的气度,梁翊万分佩服。灵岩侯爱驹如命,庄主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他的爱驹失蹄;曲江王喜欢垂钓,庄主也能让他的船突然倾翻。铲除了几个心腹大患,大虞的朝廷并没有受多少波动。只是坐在龙椅上的赵佑真不知道,为了让他的龙椅坐得安稳,他那下落不明的二哥为他操了多少心。

    “你还记得苏吟月吧?”云弥山冷不丁地问。

    “当然记得。”

    “前些日子,佑真加封她为贵妃,赐号‘宁’,如今她是宁妃了。”

    “宁妃?”梁翊有些错愕地反问。

    知道内情的人,肯定知道这封号的来历。当时金家刚出事,江家大公子就要强娶吟月,结果赵佑真先把她接进了宫,让她做了自己的妃子。如果她真被江家强娶进家门,那依照她的性格,肯定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些年来,佑真把她保护得很好。世宁若在天有灵,也会感到欣慰的。”云弥山仰头望天,淡然一笑。

    “如果没有意外,吟月姐现在应该是我的嫂嫂。”梁翊眼前浮现出苏吟月的影子,心中又是一酸。

    “如果我没有猜错,除了世宁,她心中也不会再容下别的男人。”云弥山看着皎洁的月光,眼里闪闪发光。

    梁翊刚要说什么,门忽地被推开,雪影匆匆跑了下来,嗔道:“云冉睡了,你也不知道把他抱回来,万一再着了凉怎么办?还有小翊,他的伤刚好,你还带着他在外面转了这么久?”

    “看,一回来就被数落了。”云弥山小心地将云冉交给妻子,转身对梁翊说:“你也快进屋,让你姐给你看看。听风遥说你受伤了,她担心得不得了。”

    “没事的,早就好透了。”梁翊推辞道。

    “哈,现在长大了,害羞啦?”月光下的雪影粲然一笑,两个小梨涡绽放在嘴角,一双美目弯成了月牙。她还是那幅少女模样,一点不像十岁孩子的母亲。

    “不是,只是在家时大夫已经瞧过了,真没事了。”梁翊脸红了,不敢看她。

    “不打紧的,我试试你的脉搏,要不我放心不下。”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客厅,雪影把云冉放下,然后又让梁翊坐下,要为梁翊诊脉。梁翊推辞不掉,只好由着她来。雪影双眉微蹙,一直沉默不语。云弥山有些紧张地问:“如何?”

    雪影说道:“肺虚之症还是很明显,你小时候病那一场,现在每年冬天还会发作,不要仗着年轻,就挥霍自己的身体。下山后依旧要谨遵医嘱,好好调理身体,知道了吗?”

    “知道了。”梁翊低头,乖乖答道。心中却想,每年冬天不过咳嗽两声,母亲和雪影就觉得天要塌下来了,真有点小题大做。

    “我写张单子,你下山后给梁夫人,不能随手扔了,听见没?”雪影严肃地说。

    “听到了。”梁翊回答得依旧很乖。他想起自己中了张德全一针,便跟雪影说:“姐,有一件事情我还要问问你。“

    “什么事?“雪影给云冉盖好被子,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我在跟张德全打架的时候,中了他一针……“

    “什么?!“雪影蓦然惊悚,声音都变了:”直指司的噬骨针?伤在哪里了?你怎么不早早告诉我?“

    云弥山也责备道:“中了噬骨针,你都不说一声!万一酿成大祸,那怎么办?“

    梁翊心下感动,却不紧不慢地说:“我就怕你俩这样,所以才没有说,我爹娘也不知道。如果我有什么不适,早就来找你们了。我左腿中了他一针,当时剧痛难忍,方知这噬骨针的厉害。我用内力把它给逼出来了,结果还是不行。后来,我昏迷了几天,醒来后就没事了。“

    雪影已经脸色苍白,她卷起梁翊的裤脚,果然看到一个微微凸起的伤口,如蚊子包大小。她取了一根银针,微微一刺,稍等片刻,再将针拔了出来。看到银针依旧雪亮,她长长松了一口气,说道:“还好,现在看来,你体内已经没有毒了。“

    “真的?那太好了!“云弥山也放下心来,喜形于色。

    “噬骨针上的蛇毒,可以说是天下最厉害的毒之一。那些毒针,是用银环蛇、白眉蝮、金环蛇、竹叶青等毒蛇的毒液淬成的,一旦中招,无药可解。“雪影神情凝重,缓缓说道:”一般常人只中一针,骨骼便会腐烂,毒汁顺着血液浸染全身,最后毒攻五脏,死状可怖。可以说,中了这种毒,无异于体验世间极刑。“

    梁翊纵然胆大,可听雪影这么一说,脸上也没血色了。还是云弥山镇定一些,他问雪影:“中了此毒,当真无药可解?那小翊的毒是怎么解的?“

    雪影道:“也不能说完全无望,据说,只有练成‘金刚秘术’之人的血液才能解此毒,因为练这种邪门的功夫,必须要喝三年蛇血,侥幸不死者,才能练成。张德全虽武艺不精,但想必是练成了此功。我猜,是他的血液溅到了小翊伤口上,所以才给他解了毒。“

    梁翊恍然大悟——张德全的血液是溅到自己嘴里了,当时没吐出来,他还嫌恶心。现在想来,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他放下心来,开心地问:“既然他的血混在了我的血里,那我以后是不是就不怕噬骨针了?“

    雪影摇了摇头:“你以为这是水痘呢?生了一次就不再生了?这毒物哪有那么好抵挡?以后切不可大意,万万不能再中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