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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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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

    等着白寅将归还张菲菲和凯蒂的岁月的事情上报完毕后,白寅就开车带着张冽回了江城。路上张冽就给江一帆打了电话。

    电话通的时候,江一帆在宿舍里正侃大山,应该是说着军训的事情,这家伙显然对他有着盲目的自信,立时就问,“大师,事情处理好了,我表姐没事了吧。”

    张冽顿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对于他十八岁的人生来说,生命的离开实在是太过遥远的事情,他没有经验也没有这种天赋,去说的很圆满。

    当时,他就卡了壳。

    那边江一帆大概是听着他这边没声音了,又追问了两句,“怎么了?是不是不好处理,没关系的,我舅妈说表姐这两天衰老似乎停止了,应该比原先好些了,你别急,这就是有用啊。”

    那是因为,她已经老到了自己应该去世的岁数啊。

    张冽张张嘴,最终选择了一个比较婉转的方式,告诉了江一帆,“对不起,恐怕让你失望了。”

    这句话说完,他都能听见江一帆的呼吸变得沉重了下来,“不是……”江一帆艰难的吐出来这两个字,然后又顿了一会儿,中间张冽听到了大门开关的声音,他应该是走出了宿舍,然后才听见江一帆说,“你们不是去解决了吗?张冽,你是大师啊,你连那么厉害的女鬼都打败了,你救了我和姜华,我俩现在活蹦乱跳的,你怎么可能对不起呢。”

    张冽想解释,江一帆显然没有让他解释的意思,他絮絮叨叨的说,“我知道挺难的,我姐那样看起来就很难。我们要求不高,稍微年轻点就可以了,哦不,只是活着也可以。张冽,你不知道,我舅舅和舅妈三十岁才有了我姐姐,平日里有多疼她!他们就这一个孩子,如果出事了,我都不敢想他们会怎么样?他们会过不下去的。”

    江一帆显然是急了,平日里看起来拽三拽四的人,这会儿说话也放低了自己,“只要帮他们,什么条件我们都能答应的。”

    可张冽并不是那些坐地要钱的家伙啊。

    张冽只能愧疚的说一句,“已经晚了,其实,我们当天见到你表姐的时候,她已经去世了。只是因为有法器禁锢着,所以她的灵魂还在身体内。你如果方便的话,我们想去接你表姐的魂魄,送她去该去的地方。”

    江一帆那边显然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答案,“早去世了?可她明明会动?”

    张冽只能又劝了一句,“错过了时辰,就不好了。”

    这显然更能让江一帆接受一些,他吸了吸鼻子,这才说,“我这就联系,你等我电话吧。”

    应该是很担心表姐,江一帆那边联系的非常快,挂了电话后五分钟就打了过来,说是他舅舅和舅妈都在上次见面的别墅,让他们直接过去就好。

    只是江一帆显然仍旧不能接受,又问了一遍真没别的办法了吗,就算保持原样我们也愿意的,但答案终究是枉然,只是叮嘱他俩,“你们不用着急,我们一直等着。”

    张冽此时倒是能理解他的心情,显然,即便是已经逝去的表姐,他们能多陪一会儿,也是愿意多陪一会儿的。

    白寅似乎也理解他们的心情,车速放慢了一些,等到了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夜里的九点多钟了。整个别墅连带花园里的所有灯都打开了,照的亮如白昼。

    要知道,这块是依着南溪山而建,别墅虽然环境好,但其实更多的时候是用来度假的,平日里住的人并不多,夜间都是一片黑漆漆的,这一亮灯,简直是暗夜里的一道风景。

    他们到的时候,还有保安在议论呢,“又不过年过节的,怎么突然这么亮堂?”

    车停下的时候,这次来接的只有江一帆。

    接着院子里的灯光,张冽能瞧出来,这家伙眼睛都是红的,显然是哭过了。张冽就拍拍他肩膀,江一帆此时倒是好说话,声音沙哑地说道,“我都跟舅舅舅妈说了,他们都理解,在里面等着呢。”

    张冽和白寅互看了一眼,就跟着江一帆走了进去。

    客厅里,他们一进来,就有四个中年男女站了起来。张冽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其中一个就是上次见过的舅妈,上次她看着虽然憔悴,但精神状态还行,这会儿她已经哭肿了眼睛,整个人瘫软地靠在一个男人身上,说不出话来了。

    还是这个瞧着一副领导样的男子开的口,“盈盈就在二楼中间的房间,你们去吧。”

    张冽也不想在这样的氛围内待久了,连忙点头往楼上走,只是走到一半,就听见舅妈追了一句,“你告诉她,爸妈都爱她,让她放心的走。”

    张冽叹口气,应了一声好。

    潘莹莹就坐在二楼中间房间的椅子里,与那天不同的是,今天她穿的格外的好看,是一件真丝的红色大摆裙,张冽相信,如果是年轻的潘莹莹,站起来转一转,一定会迷死人的。

    可如今,看着却分外的诡异。

    还是江一帆跟在后面说了句,“那衣服是表姐买回来准备过生日穿的,就让她穿着上路吧。”

    张冽点点头,扭头将门关了起来。

    其他的事情他都不会,只能看着白寅去做。只见白寅走到了潘莹莹面前,手在她面前拂过,潘莹莹的眼睛就闭上了,随后白寅伸手替她解开了那条黄金白玉珠链,然后轻轻地说,“走吧,跟我到你该去的地方去。”

    不知道怎的,这话一落,张冽顿时觉得周身冷了下来,仿佛在这个窗户门都关闭的严严实实的屋子里,刮起了一阵小冷风。

    随后,张冽就瞧见白寅慢慢向后,然后一个年轻漂亮穿着真丝红色大摆裙的女孩,从老迈的潘莹莹身上,慢慢地站了起来。她应该是依依不舍,扭头看了又看那具已经不属于自己的身体,等了约有半分钟,最终才向前走了一步,彻底与身体脱离开来。

    张冽听见她叹了口气。

    就听白寅说道,“潘莹莹,你已经于五天前死亡了,随后我将把你带到地府,你现在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了断。你被抽走了四十三年的岁月,这是属于你的私人物品,我们无权处理,你可以决定这四十三年的岁月,究竟如何分配。”

    潘莹莹应该是个很果断的女孩子,听了后就一句话,“能问一下,我父母的寿命吗?”

    白寅回答她,“这只能判官才知道。”

    潘莹莹就点点头说,“我明白了,就帮我把年岁加在他俩头上吧,每个人都到九十岁就可以,我爸妈说过,希望活到九十岁,我不在了,他们最好能够相互陪伴,一起走过剩下的人生,这样也不孤单。至于剩下的,”她看了白寅一眼说,“就送给你们吧,我知道是你们帮了忙。”

    张冽哪里想到,还会有这样的礼物,当即就想拒绝,潘莹莹却没有再听下去的想法,居然催促起了白寅,“走吧,我早就做好准备了。”

    白寅点点头,带着她往楼下走去,开门的时候他说了句,“你父母让我告诉你,他们很爱你,让你放心。”

    张冽跟在后面,看见潘莹莹的肩膀抖动起来,她站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能提个要求吗?我可以去抱抱他们吗?”

    白寅点点头,潘莹莹就笑了,说了句“谢谢。”就像只小鸟一样飞奔了下去,张冽看着她,她似一阵风,走到了母亲身边,轻轻地去拥抱她,还吻了吻她的发梢,然后又到了父亲的面前,潘莹莹似乎有些不自在,大概是严父的原因,可她依旧迎了上去,抱了抱他,说了句,“对不起啊。”

    做完这些,潘莹莹就老实地站在原地了。

    白寅带着张冽下来,冲着几个人点点头,便没再说话,推门离去。

    他还能听见,潘莹莹的母亲在诧异的说,“我怎么感觉有一阵风吹过啊,虽然冷,可却觉得温暖。”

    她的父亲点点头说,“可能是莹莹在告别吧。”

    是的,如果有一天,有那么一阵风吹过,别怀疑,那是爱你的人,在告别。

    19

    张冽还以为白寅是要去地府,结果白寅开着车直接去了江城,停在了一座比江城001所看着还旧的小楼前。那楼瞧着足有六七十年了,还是红砖房的样子,四周爬满了爬山虎,感觉随时都要倒塌的样子。

    大概瞧着张冽一脸疑问,白寅就给他解释道,“地府江城分部。”

    张冽简直目瞪口呆,难不成如今连阴间也到这里办公了,但显然就是如此的。

    白寅带着潘莹莹,张冽跟在一旁,刷了证件后,很快就进入了这间小楼,一进去,张冽就感觉这里特别冷,明明江城如今还是秋老虎季节呢,这里也就三四度的温度,而且张冽清晰的记得,这小楼可没装空调外机。

    这会儿是夜里,却是这里最繁忙的时候。明明在小楼外面瞧着,一片黑漆漆的,楼里却是灯火通明,这里就跟普通的政务接待中心一样,大厅里井井有条,几十位工作人员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他们面前,站着的是各种各样的鬼们。

    就比方说门口这个,浑身黑气,不但缺胳膊少腿一脸血,最重要的是,做鬼了还醉晕晕的,站在那儿拍着桌子耍脾气,“我说你们怎么工作的,我怎么可能死了呢,我就喝了一点,也就半斤,哦不一斤,就这点算什么呀!”

    张冽抬头看了看,这块窗口上面写的是“交通意外交接平台”。

    再往前,又瞧见个特别和蔼的老爷子,穿着特别板正的半袖衬衫,拄着拐杖站在那儿,老爷子身上非但没有任何戾气,张冽甚至觉得他身上带着光芒。

    忍不住就问,“为什么他们身上的颜色不一样啊。”

    白寅看了一眼就说,“那是寿终正寝交接处,这样的人都是积过福的,身上撒发的都是功德的光芒。”

    张冽点点头,可能由于他的声音有点大了,对面的老爷子听见了,还冲他露出个特别和蔼的微笑,好像在说,晚上好啊。张冽连忙笑了笑,也说了句,“晚上好。”

    这会儿他们走进了,张冽抬头看了看,果然,这块窗口写的是“寿终正寝交界处”。

    后面张冽又路过了好几个交界处,各色各样的鬼都有,算是打开了眼界了。白寅显然是熟门熟路惯了,一路向里,最终带着他们走到了最里面犄角旮旯的一个窗口旁,这才停住了脚步。

    张冽抬头看了看,这窗口就叫做“灵异事件意外身亡交接处”。与其他窗口不同的是,这边格外的安静,连个排队的都没有。里面就一个工作人员,是个长着圆圆脸的小帅哥,这会儿支棱着脑袋,不停地打瞌睡呢。

    白寅上前直接敲了敲窗上的玻璃,叫了一声,“嘿,有工作了?”

    小帅哥直接一个头点地,啪的一声磕在了桌子上,然后才睁开朦胧的眼,盯着一脑门的红印,有点惊喜地说,“怎么是哥你送鬼过来了?”

    显然他们是认识的,还挺熟。

    白寅就说,“顺手的事儿。帮忙办一下吧。”

    小帅哥立时就应了下来,让潘莹莹过来填了个表,然后就按了铃,不一会儿,就来了个工作人员,拿着表将潘莹莹带下去了。

    白寅随后招呼着看愣了的张冽,“行了,交接完毕了,走吧。”

    张冽还没从现代化办公中回过神来,忍不住就问了句,“这就行了?”

    白寅还没怎么样,旁边的小帅哥先笑了,说道,“行了啊。你是新人吧,第一见才这么惊讶,我跟你说,现在我们也讲究效率,跟着人间学,什么事都流程化了,每天都有统一班车将他们直接送达地府,压根不用阴差们跑断腿。”

    张冽也知道自己这是大惊小怪了,他揉揉脑袋,只能解释道,“我还以为,能去地府看看呢。”

    小帅哥就笑了,“哎呦,还有对那儿感兴趣的,不过你别说,我们真有这个项目,出去左拐,有个观光旅游台,那边有一日游线路,只用八十个灵石,你可以咨询一下。不过,”他跟白寅挺熟的,小声说,“你进了001就不用专门去了,反正早晚也会去见识的。”

    张冽其实是想问爷爷的事儿,可这显然不合适说了,他就含糊的点点头,谢了对方。

    倒是白寅,这两天跟张冽呆久了,太知道这家伙的样子了。瞧着个子挺高挺成熟的,其实内里就是个十八岁的小屁孩,就是挺要面子,有事还不好意思说的那种。

    白寅直接就问他一句,“你打听地府的事儿干什么?”

    这话一落,旁边的小帅哥就露出一脸吃惊的表情,脑门上的红印都摆出了个问好,显然是没想过,白寅还会管闲事呢。不由两个眼珠子看向了张冽,仔细打量起来。

    张冽哪里知道这些,他其实不好意思说的,太麻烦人了。但似乎八十块灵石他也没有,他爸似乎都收人民币,也没听说过用这个,这事儿靠自己不行,还得求白寅,就说了实话,“我爷爷临终前,说是有件事要告诉我,我爸代为转达,可爷爷愣是不肯,可他最终也没等着我,这事儿就谁也不知道了。”

    张冽叹口气,“那天在狐狸窝,我又看见爷爷了,就突然想知道,他老人家到底想跟我说什么,我还以为今天能去地府看看呢,所以……”

    后面他就不用解释了,白寅怎么可能不懂。他话音一落,白寅就点点哦图,张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爷爷都去了五年了,可能早就投胎了,其实不用……”

    他还没说完,就听见白寅问小帅哥,“白竹,帮我查个鬼投胎了吗?”

    小帅哥盯着张冽看了一眼,笑眯眯的说,“怎么不方便,叫什么名字,籍贯哪里,什么时候去世的?”

    张冽都没想到这么快,还是白寅看他一眼才反应过来,连忙说,“张守贤,X省青山镇人,2013年6月28日去世的。”

    他说着,小帅哥的手就噼里啪啦打着字,过了一会儿他就很惋惜地摇摇头说,“不在列了,恐怕已经投胎了。”

    听到这消息,张冽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悲或是该喜,悲的是他爷爷的想法,恐怕永远是个秘密,他一辈子也不可能知道了,喜的是,爷爷终究解脱,又开始了新的人生,多好的事儿啊。

    张冽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只能冲着小帅哥说了声,“谢谢。”然后对着白寅说,“那我们走吧,好像挺晚的了。”

    说着,他就自己往前走了,都没等白寅。

    在白寅的角度看,这会儿张冽蓬松的头发显得脑袋格外大,挂在细细的脖颈上垂着,瞧着就不忍心。他发现自己一点都不忍心瞧着这家伙这样子,忍不住就说,“我听说奈何桥边,这几年新加了个留言簿,是过桥的人在喝孟婆汤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你不说你爷爷非要告诉你吗?说不定他会留下话呢。”

    刚刚还低着头的张冽,猛然就抬起了头,眼睛都亮了。

    白寅非但自己说,还扭头问了一句白竹,“是这样吧。”

    白竹又不是傻子,他家白队什么时候对人这么上心了?这显然有情况啊。他当然不会拖后腿,连连点头,“对对对,有这事儿,这个还获得了当年地府最佳惠民奖呢,上面留的话,上万年都不会消失,你放心好了,要是有,肯定丢不了。”

    张冽这会儿就像是绝处逢生,简直太兴奋了,“真的啊,那太好了!”

    白寅瞧他好点了,这才放了心,冲着小帅哥无声的说了句谢了,就往前走了几步,路过张冽的时候,甚至伸手去拍了拍他脑袋,“成了,走吧。”

    张冽就老实跟着走了。

    倒是留在后面的白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俩,等着白寅走出了视线,连忙拿出手机,在家族群中发了条信息,“号外号外,白寅好像有情况了!”

    家族群里,几乎跟约好了似的,多少天都不露头的人,瞬间都发声了,“啥?”

    白寅哪里知道,他一转身,白竹就把他给出卖了。他这边正带着张冽往学校赶,他原本的意思是这会儿都已经快熄灯了,回去也太匆忙,不如在他那儿休息更好,反正都请过假了。

    可张冽显然不那么想,挺认真地跟他说,“小家伙好几天不见我了,我有点担心它。”

    白寅一听小家伙三个字,只觉得浑身都不得劲,为了怕他接着说下去,立时就应了,“那就回去吧。”

    要知道,今天中午他睡醒了发现自己枕着张冽胳膊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僵硬了。他怎么会在这儿,谁能把他放在这儿,唯一的答案就是,他自己跑过来的。

    这可跟前两次的感觉不一样,前两次,一次他醒来的时候是在树荫下,除了疑惑苹果哪里来的,没什么心理阴影,一次虽然是在张冽的床上,可问题是张冽不在,也没什么尴尬的。

    可这一次,白寅抬着他那张两千多年的老脸,偷偷看了一眼睡得正熟的张冽,再看看他如今的姿势,恨不得把自己一巴掌拍死,他记得自己当时第一反应就是迅速变回了原型——然后头也不回的跳下了床,跑出了张冽的卧室。

    当然,随后,给他的打击更大——满地的碎木屑外加他主卧门上的大窟窿,无一不在告诉他自己,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曾经做过多少蠢事。

    这还是运气好,他醒的比张冽早,万一他比张冽醒的晚呢,在宿舍里还能遮掩,去了别处,可怎么遮掩啊。

    所以,他答应的挺利索的。

    倒是张冽还傻不拉几的,特真诚地冲着白寅说了句,“谢谢你啊,白队,总是麻烦你。”

    白寅顶着一张严肃脸心想,我这哪里是怕麻烦,我是不知道我自己能做出什么蠢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