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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破碎迷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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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蛇狂舞的电光之域将小巷周围搅得天翻地覆。

    肩扛攻城炮的工头率先中招,两条闪电顺着炮管直刺他的胸膛,饶是他体质惊人,也被这蛮横无比的神力炸出了几处血淋淋伤口。他咬牙将炮筒对准小巷外的皇子三人连按了几下,大喊一声“大少快走!”,抓起身边慌张躲避的手下猛地往小巷后方扔去。

    维鲁特紧紧拉住赛科尔不让他莽撞上前,又手疾眼快侧身躲过一道雷剑,伸手从衣兜掏出几颗黑弹扔向路口,厉声喝道:“撤退!照计划分散!”他搭着影刺客的肩膀使劲一勾,赛科尔只得扶着他纵身跃起,飞速朝巷内逃去。

    剩下的黑衣刺客迅速散开,借着屋檐拐角的掩护,各施手段向后奔逃。也有几个倒霉的家伙不慎被雷电击中,一声惨叫后化为焦骨,场面凄惨不堪入目。

    另一边围墙破口处,尽远正撑起护罩抵挡雷光的侵袭。这漫天雷电虽然看似恐怖无比,但一则范围铺开后单体杀伤力相对减弱,二则枪卫士的空间护盾有天然的防电效果,三人避在护罩内倒是安然无恙。

    却没想到,工头的几下炮击转瞬袭来,黄色光柱一次接着一次,全都击打在同一处光壁,剧烈的能量冲击震得护罩摇摇欲坠,几乎有了崩溃迹象。电光笼罩之下,尽远避无可避只能加大神力输出,白光浓烈到看不清他的面庞,仿佛整个人都化成了一团光球。

    原本明朗的形势却又急转直下,皇子自然知道这雷光是因谁而来,他持刀上前护住凝神定立的尽远,强压怒气一声大喝:“凌叔,你搞什么名堂!”

    话音刚落,漫天的黑云立刻收停,不远处矮楼顶上飞速跃来一个魁梧身影,穿戴紫袍金冠,满脸络腮胡,正是威风凛凛的玉王殿下。

    王爷几个大跳站到舜的面前,一把抓住他手臂,粗着嗓子问道:“阿舜,你没受伤吧?你莫怕,叔叔在此没人伤得了你!”

    “凌叔,不是说好守在路口吗?”皇子一阵气苦,这糊涂叔叔简直是在帮倒忙,但对方是他长辈又怎好随意发作。他闷声不想回答,转头朝小巷一瞥,正见到刺客们狼狈逃窜的场面,赶紧拉住刚收回神力的尽远,低呼了一句:“凌叔,我还有要事,你找人帮我收拾一下。”

    二人正要迈步追赶刺客,枯荣不露痕迹地与玉王对视一眼,拦在面前说道:“殿下不必心急,在下已经施了心灵印记,方圆十里之内,对方都逃不掉感应。”

    心灵之术还有这般神奇之处?为何不提前说一声……皇子心中闪过一丝怪异感觉,但事态紧急也无暇多顾,便扯着他衣袖边跑边问“方位在哪?”。尽远默默对玉王一礼,紧随在他们身后钻进了小巷中。

    “阿舜!你自己千万小心些!”玉王站在原地大喊了一声,语调似乎焦急万分,但脸上却丝毫没有表情。

    巷口传来几声呻吟,一个受伤倒地的黑衣刺客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因虚弱无力难以支撑。玉王冷眼旁观,忽然甩出一道电光,正中那刺客背部,一声惨叫过后,只剩黑炭般的残躯。玉王一动不动负手而立,面色僵硬似冷峻岩石,背后是熊熊燃烧的旧楼废墟。

    这破碎后的迷城中,一场亡命追逐缓缓开演。

    由于幻境消失,刺客们借着地形便利隐藏到无人的民房里,分组向外逃散。原定计划是由工头和蛇皮带足人手四处引动骚乱,在夜色掩护下凭借赛科尔的力量集中突围,但维鲁特看到那熟悉的灰袍人后决定改变方案。

    “C计划!”他搭在赛科尔的肩头一边甩轮向后射击,一边大声发出指令。刺客们又快速聚到一起,在工头和蛇皮率领下前往预定突破口,只留下两位少年应付身后的追击者。

    既然枯荣在场,想必玉王也是有所计划,不知道会怎么布置……维鲁特正暗暗猜想,脑中忽然传来一声嘶哑的传音,他脚步微滞,不动声色对赛科尔低声嘱咐道:“西北方,黑砖楼顶!”

    影刺客问也不问,转身朝西北方向急奔,不多时就见前方出现一幢十余层高的黑砖楼,楼体风化得厉害,石缝间满是斑驳青苔。

    赛科尔扶着维鲁特没有丝毫停顿,闪进大楼就飞速向上爬。楼外赶到的皇子三人正想追上前,心灵修士突然弯腰一阵咳嗽,摇头说道:“殿下,在下得休息一会,实在是体力不支。”

    舜看他咳得厉害,知道这些纯施法者向来体弱,点点头应道:“先生就在此稍事休息,我们去看看情况。”为了安全考虑,他右手一挥在大楼外布下幻术,将心灵修士隐在弯曲光线之下。

    “有劳殿下。”灰袍人轻谢一声,掩住兜帽靠在了墙边,再无声响。

    皇子转身看看旧楼,和尽远对了个眼色。枪卫士运起神力,踏着窗沿的凸起处飞身直奔天台,舜紧跟在他身后,两人贴着楼面左右跳了几个来回,就跃上了楼顶。

    旧楼顶上没有护栏,舜和尽远停在天台边缘,正见到对面排水沟外,两位刺客少年肩并着肩袖手而立。四人在这小小楼顶互相对峙,不发一语,画面似乎凝固了一般。

    短暂沉默后,维鲁特缓缓开口,故作不知地问道:“我等无意与殿下作对,酒店之事不过一场意外,殿下何苦穷追不舍?”

    皇子也不回话,冷眼瞄了瞄两位蒙面少年,挥手一甩,一阵波纹扫过平台,将这高楼顶层变成了云雾环绕的洁白镜池。四位少年分列两边,仙灵般浮在波纹回荡的水面,一颗巨大的白色光球沉在水底,将幻术空间照得纤毫毕现。

    下一瞬,从镜池四周涌现出无数尽远的幻像,潮水般向两位刺客涌来。赛科尔一摸束腿抽出长短刺,反手交握,警惕地护在胸前全神戒备。维鲁特却异常平静,并未被层层虚像所困扰,他转了转手-枪,往前方湖面连射出几道蓝色能量弹,在镜池上炸出一圈寒冰尖刺,将幻影全都挡在了墙外。

    冰墙上电一般闪过白色身影,神光萦绕的尽远手持魔枪飞身直刺,枪尖上是神力凝成的一点白芒。赛科尔虽然身处光明幻境无处隐身,但也毫不示弱,他浑身黑雾翻腾,依靠敏锐直觉躲避长-枪的进攻,偶尔舞动双刺回击。二人在湖中央全力厮杀,黑白色的神光不断闪烁撞击,飘散出阵阵魔力残痕。

    舜缥缈的虚影浮在半空,全身笼罩着颤动波纹,他瞄了眼场中难分难解的宿敌,飞速冲向守在后方的维鲁特。他腾身而起越过冰锥,立刻将身形隐去,长刀横斩,直取对方持枪的手臂。

    当我是软柿子吗……维鲁特暗哼一声,从兜里掏出几个铁丸向前扔出,再次转动手-枪射出几点黄色能量弹,准确击中了空中的铁丸。电光爆裂,铁丸猛地散出大片碎屑,电弧在铁屑间跳跃闪烁。皇子的身影被这突现的电网逼出,一个翻身跳回冰墙外,面无表情看着那片电光闪耀的禁地,静待它的消失。

    “维鲁特!”赛科尔余光瞟到这番情景,心下一慌就被尽远抓住了破绽,白光呼啸扫过,正中他右肩侧,散出一片血雾。

    X的……影刺客咬着牙闷声不吭,借机跃回到伙伴身边,运起神力将伤口残留的白光全部驱除。维鲁特上前与他并肩而立,双眼盯着皇子二人,紧握手-枪心念急转。玉王的底牌到现在还没有出现,看来,还得再拖些时间才行……

    场上又是两两对峙的局面,尽远轻轻一纵站到舜身旁,和他对了个眼色,便用力一顿枪柄。白色光阵从他脚下瞬间向前延展,将两个少年刺客包裹在其中,仿佛泛光的玻璃囚笼。

    “你们无路可退……”舜挥手散去覆盖身周的幻影,用异常平稳威严的语调缓缓说道,“尽早投降,免受皮肉之苦。”

    “殿下如此紧逼,就不怕我们拼死一搏?”维鲁特翘起柔和微笑,仿佛对眼前的不利局面毫无所觉,“不管殿下想知道什么……死人可再也说不出话了。”

    “……八年前那件事,还有京城的内线……老实告诉我,放你们一条生路。”皇子不动声色对尽远比了个手势,若是对方一心求死,他还真没把握顺利将人留下。

    尽远自然会意,正准备强化束缚之力,就听到脚下传来阵阵沙哑的喘息,他眉头一动将神力迅速收回,化成护罩守在身旁。下一秒,天台四周乍起一阵爆裂声,破旧黑砖露出几个大洞,游鱼般蹿上7个血红色身影,将舜和尽远团团围住。这几个怪人都穿着紧身轻甲,面目狰狞,嘴边不停有黄色涎水流下,异常恶心诡异。

    来的正是时候!维鲁特心知定是玉王设下的埋伏,他不敢耽误良机,勾住赛科尔的肩膀低喝一声“走”。影刺客条件反射环住他腰部,向后一翻跃出了平台,他伸手轻拍腰带,背后瞬间弹出一排飞翼,两人借着狂烈晚风,如巨型风筝缓缓向江岸飘去。尽远仓促间只来得及凝出一道光枪,远远射向二人,滑翔翼轻轻晃动了一下又继续平稳向前,也不知道命中了没有。

    平台上风云突变,皇子看着刺客们飞速飘离的背影心下有些焦急,他挥手布下层层幻术将自己和尽远隐去,打算避开这些莫名其妙的血衣人。

    那群怪人看见目标消失,发出一阵愤怒的嘶吼,全身冒起无数红烟,翻腾浓烟一碰到幻境覆盖区域,便发出热油入锅般的滋滋响声。这股腐蚀神力致使幻术再难维持,虚幻的光影很快褪去,重新显露出两人的身影。

    “收缩神力,避开那烟雾。”皇子察觉到了诡异红烟对神力的克制效果,轻声叮嘱一句便挥刀直冲向最近的敌人。他灵敏地避过飘飘绕绕的烟雾,刀锋刁钻地由下向上斜劈,却被血衣人手中瞬间探出的钢爪拦了个正着。

    没想到刺客还有这么诡异的手段……尽远皱着眉头护在皇子左右,长-枪连连挥舞扫出一片安全区域,却不可避免地被红烟包围在了当中。好在怪烟只对外放的神力起效,纵使缠到身上,似乎也没什么伤害。倒是这些怪人颇难对付,不但力大无比,而且悍不畏死,仿佛没有痛觉的机械傀儡一般。

    若论实际武力,这7名怪人都不算什么高手,但纵使尽远枪法如神,将他们全身刺得伤痕累累,在神力无法外放的情况下,只要对方护住要害位置,便始终难以造成致命伤害。

    局面陷入胶着,尽远挥枪横扫将两名怪物击飞在地,余光瞥了一眼舜,见他还是游刃有余地绕着敌人伺机出手,心下稍安。他正想着是否要让皇子先行撤离,忽然听见一阵若有若无的怪声。这声音……尽远心下一紧,跃回舜身旁将那缠斗的敌人挑飞,拄着长-枪全神戒备。

    血衣人的反应则更为怪异,他们听到这呢喃般的声音全都愣在原地摇晃起脑袋,发出呜咽般哭号,排成长列缓缓离开了天台,将纠缠许久的目标完全忘在了脑后。

    怎么回事……舜盯着那群血烟缠绕的身影慢慢消失,平时波澜不惊的脸上也不由露出茫然,完全想不通这古怪事件的发展。

    尽远挥枪斜指前方,警惕地查探四周,眼神刚扫过天台那几个破开的大洞,就听到楼下传来阵阵呼喝声“殿下!殿下!”。他偏过头细细听了听,慢步走到天台边缘朝下望去,心灵修士正站在楼底挥舞双手示意。

    “此地不宜久留……先下去再说。”舜也走上前往下瞄了瞄,吐出一口郁气。没能顺利抓住目标,他心里多少有些遗憾,若非后来突发搅局……。这群血衣怪人究竟是什么来历,最后传来的声音又是谁在出手相助?疑团一个接着一个,如同重重迷雾让他难以看清。不过,当前最要紧的还是赶快追上那两个家伙……

    两人沉默地沿着窗台来回跳跃,很快抵达了地面。枯荣迎上前来,哑着嗓子问道:“殿下,方才听到许多爆炸声,不知是否出了意外。”

    “不过是些伏兵,没什么大碍……”楼顶的怪事舜不愿与他人再提,淡淡敷衍过继续问道,“先生可否探知刺客行踪?”

    “尚在范围内。”

    “事不宜迟,即刻追上去。”

    “请随我来。”

    枯荣伸手一比率先朝前走去,皇子向尽远使了个眼色,枪卫士从腰间取出信号弹,往空中放出彩烟示警。几人又前后紧随,匆匆向远处跑去。

    静静矗立的旧楼外又是空空荡荡。不多时,大楼门口缓缓走出那7个红烟缠绕的血衣人,他们排得整整齐齐,眼神如机械般呆滞。这群怪人走到大楼前站定不动,门口现出那身份不明的高瘦黑袍人,原来方才的怪声竟是出自他的手笔。

    他踱着小步走到血衣人面前瞄了瞄,忽然若有所觉,干笑一声嘲弄道:“堂堂玉王殿下,居然勾结南岛人谋害本国太子……嘿嘿,可真是好大的胆量,就不怕皇帝……”

    话音未落,一道手臂粗细的雷光突然飞射而来,直取他的心脏。黑袍人却不慌不忙,身周瞬间发出无数细微波动,电光还未近身便被震散,消失于无形之中。

    巷口拐角处闪出玉王的身影,紫袍上雷光浮动,一双铜铃虎目紧盯着黑袍人,杀意蓬勃。

    “一派胡言!”他大喝一声指着对方反言质问,“你到底是何人?怎敢设局暗算我楻国太子!”

    黑袍人又是一声怪笑,张嘴发出一股不可闻听的波动。那7名怪人身上立刻渗出无数鲜血,一声不吭地倒在地上,抽搐了片刻再不动弹。

    黑袍人对这血腥杀场视若无物,仿佛早已习惯,他轻声留下一句警告“好自为之”,点脚跃上身侧矮楼,几个飞跃消失无踪。

    玉王冷哼一声走到那鲜血四溢的尸堆旁,面色阴晴不定。说什么威力神妙……这帮南方佬没一个能信的!花费心血布好了局,却没能收到预想效果,玉王心中暗恼,把责任都怪到那大言不惭的家伙身上。这批药剂算是白费了,往后还得跟他好好谈价,免得被人当成冤大头。不过,倒是可以利用那被抓住的家伙……

    玉王沉吟许久定下了主意,他挥手放出无数强烈电流,将地上的尸体全烧成脆裂焦炭。他又朝黑袍人离去的方向凝望了几秒,全身金光闪耀,如流星般急速飞驰向前,眨眼便藏进了弯弯曲曲的巷道中。

    远处传来阵阵呼喝,四周警戒的守卫们看到天上彩色信号,纷纷朝这幢黑砖楼围拢过来。

    幽暗夜幕也伴随这杂乱的脚步声渐渐垂下,残破的楼前风声乍起,呼啸而过,卷起漫天昏昏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