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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天长地久有时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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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艰难的前行,萧冷儿只觉自己从未经历过真正的打斗,但怀中有个扶雪珞,她此刻为了他性命,却是什么都得做。第一个人的鲜血溅到脸上的时候,萧冷儿险些尖叫出声,呆呆看着第二把朝她刺过来的剑,终于还是在那剑抵她面门时甩出匕首去。擦去脸上血迹,她紧抱着怀中的人:“我真的很没用,可是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从方才倒下那人的身上拔出匕首,萧冷儿站起身来,跨过两人继续向前行去。展扬此时方赶上来,见那两人尸体不由一愣,想到萧冷儿杀人,一时心中竟有些难受,匆匆上前去,叫她:“萧冷儿!”

    萧冷儿回过头来,见他,木然神色却是些微发颤,听他道:“公子说,不愿受……不愿受你二人之死的连累,让我护住你们出去。”

    看一眼怀中之人,萧冷儿果断点头:“雪珞伤重,烦展大哥帮我找一处地方,我要即可帮他治伤。”心中想道,再信他一次,他若再骗他,她就算赔了性命给他,也只当是自己瞎了眼惹的祸。

    展扬点一点头,示意她跟在自己身后,为二人开路。

    其实若只有庚桑楚和萧冷儿两人相对,从不存在甚信任或欺骗的问题,然两人之间的事,从来都无法单纯。这世间的烦恼,原大抵是些不相干的人和事引起。

    你既退不出九天之外,在这红尘中打滚,便要做好满身泥泞的准备,无人能幸免。

    奔走半晌,展扬终于在一间密室前停下,帮萧冷儿把扶雪珞扶进去,再关上门,这才松一口气道:“此处偏僻,这里周围都是公子的人,暂时可以放心。”

    萧冷儿惨淡,分明是庚桑楚想杀扶雪珞,若到处是他的人,又叫她如何放心?心中绞痛,只是淡声道:“展大哥能不能找到清水和绷带?”

    展扬点点头:“你且在此地等我,千万不要走出去。”见萧冷儿点头,他这才开门出去,示意她把门拴好。

    咬牙为扶雪珞除去血衣,他浑身伤处让她心中更痛,这样一个干净出尘的人,她甚至没想过他的白衣会沾染些许灰尘,这一次沾染的却是血腥。

    “幸好你今天穿的不是白色的衣服。”一句话说中,萧冷儿原本是想要自己松动一点,嘴一张眼泪却阻也阻不了的淌下来。

    拿出随身的金创药,萧冷儿从衣角撕下一块碎布,小心翼翼为扶雪珞擦拭伤口。她记得圣沨也曾经为她重伤,那一次她虽然难过,却并没有这一回的强烈内疚与委屈。说到底,是那人伤了他,她只比自己做错更难过百倍。

    半柱香后展扬回来,拿了清水和绷带还有金创药给她。萧冷儿极细心为扶雪珞处理伤口,他昏迷中仍是痛得呻吟,醒转过来。萧冷儿咬着牙,继续涂药膏:“你且忍一忍。”

    这半晌胸口终于蓄积些气力,扶雪珞低声问道:“庚桑楚呢?”

    萧冷儿忍住难过,淡淡道:“他总算没有害死你,放我们离开。”

    “不是他。”轻得不能再轻的三个字,听在萧冷儿耳中,却无疑炸雷。见她不能置信面容,扶雪珞再重复一次:“不是他?”

    呆滞半晌,萧冷儿方颤声道:“你在胡说些甚,是被打糊涂了么?”

    “我被来人带走之后,才知道上当,却已经晚了。想来问心收到消息,匆匆赶来,但那帮人委实太厉害,我……”说到此他胸中气再次絮乱,连连咳嗽,接不下去。

    示意他停口,萧冷儿仍是小心为他理伤,目光却是哀哀忘了展扬。已忍得多时,见她目光,展扬终于再憋步下去,愤然道:“不错,这次铁了心要除掉你二人的,是圣君不是公子!圣君明知公子会干涉,竟出动手下一班死士。圣君是何等人物,他手下那帮人,没有任何人性,除了二十年前和十年前的大事,这一回仅仅是第三次出现。圣君那是表明了要杀你们,就算有公子帮着你们也没有。那帮人除了圣君,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看扶公子伤势,就该知他们的厉害处。冷儿姑娘你先前一去只见到公子站在一旁,是以误会他,你当他愿意那样被你误会?故意让你们离开再以保护你们的名义让我也离开,公子他……”说到此,他再说不下去。

    耳中听着,咬牙继续为扶雪珞裹伤。仔细看她面容,竟是半分软弱和难过也找不到,扶雪珞忍不住道:“你为何还在这里?问心他……”

    萧冷儿笑得若无其事:“我为何不该在这里?庚桑楚聪明绝顶,比起你也更了解那群杀手,他既然让我们走,我相信他必定会有应对的方法,眼下却是你的伤更要紧,你别在说话分我的心神。”

    扶雪珞闭上了嘴。静默片刻,萧冷儿又问道:“展大哥,这地方委实安全吗?”

    展扬道:“你若不放心,我再去调一对人马过来守在此处。”

    “不用了,多谢展大哥。”萧冷儿仍不抬头,“我只是随口问问。说到底大家身份不同,展大哥这样帮着我们,又是在总坛,于大家都不好。若担心庚桑楚,大哥不妨先走,此处想必暂时不会有人找来。”

    踌躇片刻,终是庚桑楚安危占了上风,展扬道:“如此也好。此地若有任何动静,我必会接到通知。你们且在此地等我。”见萧冷儿点头之后,这才转身出去。

    见她不条不紊模样,扶雪珞忍不住轻声笑道:“其实我心中又是高兴又是难过。高兴的是,可以与你同甘共苦。但我更知道,你此刻只是为我,才故作镇定,否则早已飞奔去问心身边。”

    萧冷儿闻言也笑道:“我若是你,定要装作毫不知情,总也能快乐多一些。”看他一眼又道,“你们对我,都一样重要,我谁也不会不理,你莫要再胡思乱想。”

    扶雪珞点头,不再言语。为他处理好全身的伤之后,萧冷儿自然无那功力为他调理内伤,便口述传他一套疗伤的内功心法。

    扶雪珞甚是犹豫,道:“想必这是紫峦山内功,未经紫皇同意,这……”

    “不必担心,上一次我与他谈过,他也答应我会传授和指点你武功,你这人就是太多规矩。”漫不经心说完,萧冷儿见扶雪珞复杂神色,不由有些诧异,“怎么了,我说错什么?”

    半晌扶雪珞偏过头去,声音似笑似叹:“原来你果真这般把我放在心上,只笑我从前总是不知。”

    笑一笑,萧冷儿却不知该说什么,又从怀中掏出干粮,掰成小块喂给他吃,方才分出的清水,喂给他喝。

    吃一阵,扶雪珞又增一些气力,笑道:“你倒是先知,预料我们会有这一天,连干粮都准备好。”

    萧冷儿略有些出神,片刻笑道:“不是。上一次和大哥哥一起遇险之后,幸亏他身上带了食物,我们才能支持那么久,后来便学到了。”说到此不由想,不知圣沨现在如何。

    似乎每一个优秀的男人,都跟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扶雪珞无声苦笑。

    半晌等扶雪珞累极睡去,萧冷儿才终于起身,握住他手低声道:“我出去一下,你且等我回来。”再看他一眼,转身带门出去。

    门声的响动过后,扶雪珞这才静静睁开眼,双目平静,古井无波。

    一路飞奔,萧冷儿理不清心中念想,只知从展扬口中听完真相之后,她根本不敢理这念想,飞奔到前先见到众人打斗的地方,除了空余残枝的场地,早已没有一个人影。

    原地呆立半晌,多日来苦闷,不解,伤心,害怕,先前见到他的高兴,委屈,离开的心如刀绞,此刻一一涌上来,从眼中流出,肆意纵横她满脸和整颗心。

    茫然在四周走动,她只想找出一点声响,真的只要一点点就好。告诉她他活着,告诉她他平安无事。蹲在一处墙壁之下,不知发呆多久,萧冷儿忽然听到石壁之后,竟似有响动。发疯一样跳起来,她使劲拍打着石壁:“庚桑楚,是你吗?是不是你,庚桑楚,你回答我!”

    她不停的叫,那一边却半分声音都没有。手已打得血迹斑斑,也不知眼泪和血,哪一个流得更容易?有人拍她肩膀,她狂喜回头:“绣花枕头!”回头见到那人一刹,心里所有惊喜,却被悉数冻结。

    眼前这人黑衣修长,绝美无铸,却如何能是她心中想的那一个?欢喜如潮水一般涌退,萧冷儿无知觉握紧了手,指甲嵌入肉里,怔怔道:“圣沨……你怎会在这里?”

    “问心招我回来。”圣沨见她狼狈模样,眉皱得越发深,“你为何在此?怎的、怎弄成这般?”

    紧紧咬了唇,萧冷儿浑身无力,听圣沨续道:“方才我从那边过来时,见圣君的人挨间房搜查,莫非就是找你?”

    心中惊了一惊,萧冷儿只觉再稳不住身影,低低呻吟着跪下身去,片刻似连声音也在发抖:“圣沨,庚桑楚他、他大概就在这石墙之后。”抬起头,她面上布满泪痕,焦灼的痛苦,“他与楼心月那一帮死士在一处……大哥哥,我求你去帮他。”

    圣沨听到楼心月的死士,早已变了脸色,走两步却又看她:“你呢?”

    “我……”嘴唇咬得出血,萧冷儿哭得不能自已,仍是勉强道,“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神色奇异看她,片刻圣沨道:“我没想到,在你心中,还有重得过问心的人和事。”

    “你去救他,莫要担心我,我信得过你,你也要信我!”说完萧冷儿起身,狠狠抹去眼泪抬步跑开,她只怕自己在这里多呆一刻,便真的要抛弃一切不管不顾,只想越过那石墙,跟他在一起。

    但是她明知自己此刻绝不能这样做,还有另外一个人,是她死也不能不管的。她永远都不能选择他,就如同他永远也不能选择她。

    胸中忽的生出无穷的勇气和力量,她曾经说过,会为了他好好活着,只要他不死,她也绝不会先他而死。而她心中的信念是那样坚定,他一定不会有事。无论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面对任何人任何事,不管他们行走的路途错开多少回,她都一定、一定会选择相信他!

    也许她永远都无法像镜湄那样选择陪在他身边,她能够给他的爱,除了相信和坚定,真的已经没有其他。

    她知道他心里从来都只会比她更苦更为难,她也没有办法感同身受,她只想尽力,尽一切的、最大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