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魅姬 > 第16章 :炽情

第16章 :炽情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秋阑清冷,月华如霜。

    我静静地躺着,思忖着该不该进一步提醒赵慕衣冠冢的确切地点。

    千夙、墨痕和高挚查探两日,一无所获,我担心公子翼或公子嬴蛟先我们一步查到,那便不妙了,不过,他们没有玉璧也是无济于事。

    然而,拖得越久越会出现变故。

    忽然,静夜里响起悠远的笛声,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笛音圆润辽阔,曲调清雅欢快,正是我熟悉的曲子。

    心中疑惑,我披上外袍,蹑手蹑脚地出了厢房,从侧门出了驿站。我循着笛声的方向奔去,走过两条街衢,才看见吹笛的那人。

    月辉倾洒寰宇,薄雾冉冉,整条街没有半盏灯笼,被月色染出一种淡蓝的光亮。

    街的尽头,站着一位男子,背对着我,身材挺拔。

    笛声依旧,熟悉而陌生的悠扬韵律,好多年好多年,我未曾听到了……

    我慢慢走过去,与那男子相距一丈。

    许是他知道了我的到来,笛声忽然停下来,他缓缓转身,唇角微扬。

    是他!

    “你引我来此,有何指教?”我清冷道。

    “我只是在此吹笛罢了,怎么可以说是我引你来的?是你被我的笛声引来的,与我无关。”那双眸子诡秘地笑。

    我也不与他争辩,又问:“你怎么会吹奏这支曲子?”

    他走过来,笑道:“我会吹这支曲子有何不妥?莫非你也会吹这支曲子?”

    心中有气,我假意威胁道:“你无须跟我绕圈子,既然你无意与我说什么,我便告辞了。”

    他正了脸色,缓缓走来,脸上的半面乌铁面具被月光镀上一层盈亮的光,深夜的街衢,他的半张铁面让人觉得可怖。

    占南风。

    他握住我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往前走。

    我任凭他带着我,因为我相信他对我没有恶意。

    停在一处屋檐下,高墙投下的暗影笼罩着我们,让我们不至于暴露在明亮的月色之下。

    占南风深夜以笛声引我出来,必有蹊跷。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吹奏这支曲子?

    静默,我等着他开口。

    “你应该知道,这支曲子是卫国的民间小调,流传很广。”显露的半张脸瞧不出喜怒。

    “我自然知道。”这支曲子是疼我的二哥教我吹的,我怎会忘记?我笑,“那又如何?”

    “你是卫国人。”

    “没错,我是卫国人。”

    “你不只是卫国人,还是卫国宫廷里身份尊贵的人。”占南风轻松道来,语声坚定。

    我惊愕,静静地看着他,想从他的半张脸上寻找出一张熟悉的面孔,记忆中却没有一张与他相似的脸,想必他戴着半张面具示人,也是担心被人认出来吧。

    我眨眸一笑,“既然你会吹这支曲子,想必你也是卫国人,我想知道,你还猜到了多少?”

    他的眼就如夜幕那么黑,闪着夜的光,“你可识得公子渊?”

    我顺着他的话道:“你既说我是卫国宫廷里的人,自然识得公子渊。”

    占南风无计可施,无奈地笑了笑,“若我没有猜错,这支曲子便是公子渊教你的。”

    心头大震,我惊骇地望着他,“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觉得我是什么人?”他阴阳怪气地反问我,深蓝长袍漾着零星的浮光。

    “二哥?你是二哥?”我拽住他的衣袖,全身发抖。

    “公子渊早已在卫亡国的那日身死,我只是公子渊诸多谋士中的一个。”占南风悲冷地笑。

    他不是二哥!他真的不是二哥吗?

    希望被浇灭,我失落地后退一步,占南风,是他的真名还是化名?我未曾听说过这个名字,莫非他是我师从春秋老人学医的三年中进公子府的?如今,他是公子翼的谋士,也算为自己谋得了一个好前程。

    他似是关心道:“生逢乱世,你多多保重。”

    他既然已知我的身份,态度却没有多大变化,没有半分的恭敬,不过想想也是,卫国已亡多年,我的尊贵早已灰飞烟灭,如今的我只是一个可怜的漂泊之人,他又何须对我恭敬?

    我问:“我可以看看你的真容吗?”

    占南风道:“南风陋颜,不敢示人。”

    也罢,强人所难非我作风。他引我来此,便是为了确定我的身份?没有其他的?

    心中忽起一个疑惑,我再问:“你如何猜到我的身份?”

    “摄魂一线针。”他眉宇一凝,缓缓笑道,“公子渊曾告诉我,你师承春秋老人学医。”

    “原来如此。”我更加疑惑,我师承春秋老人学医一事,只有三四人知晓,二哥绝不会将这个秘密告诉旁人,何况他只是谋士中的一个,怎会告诉他呢?

    怪哉怪哉!我几乎可以断定,他有意隐瞒真正的身份。

    我再次试探,“你可知,有关天剑和玉璧的秘密是谁泄露的?从何处泄露的?”

    占南风眸光一闪,“我也查过此事,你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或许你不知,天剑和玉璧的秘密,世间只有绝少数人知道,我相信我是仅存的一个知道秘密的人,但是我没有散布任何关于天剑和玉璧的消息,因此我断定,我的兄弟,或者我的姊妹,也许还活在世上。”

    “言之有理,那便是说,是你的兄弟或者姊妹故意散播出来的?”他推测道。

    “我始终觉得二哥仍然活着。”我紧紧地盯着他,关注着他的表情变化,“二哥不可能轻易地死在赵兵的兵刃之下。”

    “我也这么想,可是那日我明明看见公子倒在血泊中。”占南风转首望天,神色悲凄,“赵兵攻城,公子亲率城中仅有的五万兵马抵御赵国十五万雄兵……直至最后一兵一卒,公子仍然奋战到底……”

    他越说越激动,神情怆然。

    他的悲伤,真切得令人动容,不是假的。我对他更加好奇,他的真实身份,他引我来此的真正目的,他将会如何对待我……公子翼待他不错,但是从见他的第一眼开始,我便对他的关注很少,或者说他的身上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除了那张乌铁面具,不是我粗心大意,而是他真的是一个容易让人忽略的男子,而且他也刻意地隐藏真正的自己。

    他的武艺与赵慕相较,应该是不相上下;他的谈吐与举止,温雅持礼;他隐约流露的气度,似乎不是一个谋士所有的……前不久与他相处的一点一滴浮现脑中,我更加觉得,占南风应该不是池中之物。

    不过,既然他有意隐瞒我,就绝对不会让我知道他的真正身份。总有一日,他会对我和盘托出。我相信!

    “你要帮公子翼寻获天剑?”我问,紧盯着他。

    “正是。”陡然间,占南风扣住我的手腕,“交出三枚玉璧,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神色大变,眼神噬人,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凶厉?

    手腕疼痛,我喊道:“你休想!”

    占南风猛地揽住我的腰,“不交出玉璧,我便……”

    他嘿嘿一笑,那邪恶的微笑很直白地告诉我:他会侮辱我。

    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人,我气得浑身发抖,“你敢!”

    “放开他!”

    毫无预期地,身后传来一道森寒的声音。

    我全身一僵,赵慕竟然追踪我到此处!那么,我与占南风的谈话,他听到了吗?

    占南风轻松地将我揽在身侧,无畏地看向赵慕,轻声一笑,“我若是不放呢?”

    我挣扎,却挣不脱他的右臂,我望向赵慕,但见他一脸寒霜,“那便成为我的剑下亡魂。”

    占南风突然变成这样,难道是因为赵慕的到来?是了,赵慕看见我与占南风深夜私会,必定会怀疑我,占南风如此待我,是不让赵慕怀疑我。

    想到此处,我楚楚可怜地唤道:“慕,救我。”

    赵慕见我如此,杀机闪过眼底,箭步上前,霍然出招,攻向占南风。

    占南风放开我,运力迎击,眨眼间,二人你来我往,掌风呼呼。

    占南风不想恋战,寻了良机撤退离去。

    赵慕幽恨地望着他消失在街角,然后握住我的双臂,目光深沉。

    回到驿站,他送我到厢房门口,“歇着吧。”

    他转身离去,我连忙拉住他的手,“慕,怎么了?”

    一路上,他一句话都不说,脸孔绷着,面色不悦,似乎生气了。我惴惴不安,揣测着他是否发现了什么,倘若他听到我与占南风的谈话,那很不妙……

    赵慕拨开我的手,冷声道:“没什么,夜深了,你早点儿就寝。”

    他再次迈步,我慌了,越过他,伸臂拦住他,“你是不是……”

    他直视我,眸光游移,变幻着,犹豫着。我更是心慌,做了最坏的打算,却没想到,下一刻,他猛地拥住我,紧紧地抱着我。

    我不知所措地任他抱着,感受着他身上的热度,以及他紧致的拥抱,即便我喘息不畅,也不想与他分开。

    “我气自己,没有好好保护你,以致于让你被他抓走。”嗓音低哑,赵慕深深自责。

    “我很好,占南风没有对我怎样。”我柔柔地安慰他,原来,他不是发现了什么,而是责怪自己。

    “我无法原谅自己……倘若你有何不测,我该怎么办?”

    “你忘了吗?我可以保护自己的。”

    他松开我,“你是指摄魂一线针?”

    我点头,心中又酸又甜,“为了你,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赵慕终于露出笑容,“谁敢伤害你,我决不会放过他。”

    我戏谑道:“你好残忍!若你登上王位,你一定是个暴君。”

    他忽地打横抱起我,直往他的厢房走去,“现在,暴君要开始残暴了。”

    “寐兮……”他的嗓音喑哑温柔,顷刻间掳获了我。

    “嗯……”我低声回应,意乱情迷。

    剑眉英挺,鼻梁如山,炽情如火,这样的公子慕,是我所喜欢的。

    外袍脱落,我的贴身绸衣已敞开,而他也露出精壮的身躯,与我肌肤相亲。

    我的双手贴着他的脸,赵慕以臂半撑着,静静地看着我,喘息渐定,眸中的激情隐隐退去。

    “我忽然想到,衣冠冢的确切地点,也许就藏在玉璧里。”我灵光一闪,说出玉璧的玄机。

    “哦?”他狐疑道,目露三分邪恶。

    “怎么了?”我嗓子干涩,心虚了。

    “方才,你一直在想玉璧的玄机?”

    “呃……不是,我只是……”

    尚未出口的话被他吞没,唇舌纠缠,肆意勾挑,带有惩罚的意味,而且他故意以上唇的短须刺我,我闪避不及,疼得直抽冷气。我气恼地推开他,气呼呼地瞪他,“疼呢。”

    赵慕邪邪地坏笑,双手握住我的手臂,“惩罚你,是因为你分心。”

    我羞窘地垂眸,他轻柔地为我穿衣,罩上外袍,然后自己也穿上衣袍。

    我偷偷地瞄他,见他似乎没有生气,才稍稍放心。

    慕,不是我对你存有戒心,而是……怎么说呢?虽然我喜欢你,虽然你傻等我十二年,可是我还无法下定决心,毕竟你是公子慕,很有可能你会成为未来的赵王。

    赵慕拿来三枚玉璧,放在我手心,“你想到了什么?”

    我打开木窗,月华倾洒,将紫玉璧和羊脂白玉璧重叠,高高举着,“玉璧在日光的照射下,出现‘洛’字,在月光下,应该也有玄机才是,所谓日月精华嘛。”

    月光照在玉璧上,散发出晶莹的玉光,接着,玉光凝聚,投下一束温润的光,照在赵慕手中的青玉璧上。

    “寐兮,不出你所料,日月精华,青玉璧浮现出一个字,洛。”

    “怎么还是洛?”我假装不解。

    “此洛非彼洛。”他淡淡地笑道。

    “何解?”

    “我知道哀王的衣冠冢在何处了。”

    我迷惑地看着他,心中微笑,不禁佩服他的过人才智。

    翌日一早,我们便前往洛河。哀王的衣冠冢,就在洛河附近。

    帝王陵寝,向来占地极广、豪奢气派,天朝亡在哀王手中,他只有窄小简朴的衣冠冢。周边野草丛生,林木稀疏,颇为荒凉,从外观之,衣冠冢与寻常的砖瓦房并无区别,只有那扇厚重的石门表明这并非普通民房,而是坟墓。

    没想到的是,公子翼与公子嬴蛟亦步亦趋地跟着我们来到衣冠冢。

    我们正要进去,突然,赵慕抬臂,我们止步,静听周边声响。

    呼啦啦,众多黑衣人从天而降,顷刻间,刀光剑影,杀戮霍霍。

    赵慕一边保护我,一边与黑衣人打斗,我担心他因为我而分心,便道:“你别管我,我没事的。”

    千夙赶到我身边,铿铿两声击退来袭的黑衣人,“公子,我保护她。”

    此次,皓儿没有跟来,赵慕将他送到一处安全之所,托人照顾他。而皓儿也在他的说服之下,乖乖地留在那里。

    血肉横飞,遍地尸首,不多时,衣冠冢前弥漫起刺鼻的血腥气。

    这些黑衣人的行事作风,倒像嬴蛟的下属。赵慕应该早已料到公子嬴蛟和公子翼必定前来抢夺玉璧,因为玉璧是进入衣冠冢的机关要物,抢到玉璧便夺得了天剑,那么,赵慕又有什么部署?应该不会眼睁睁地被人夺去玉璧吧,十八黑甲精骑会不会现身保护?

    又有一批黑衣人飞奔而来,加入激战,变成三方混战。后来的这些黑衣人,额头绑着红布条,理应是公子翼的下属。

    照此看来,公子翼与公子嬴蛟都是志在必得。

    占南风抢攻过来,剑气横扫,逼得周身的黑衣人退开。剑锋直指我的咽喉,我疾步后退,千夙箭步上前,手中长剑挑开占南风的剑,瞬间,两人斗在一处,剑身相击之声异常激烈。

    千夙回身反击,占南风避过,骤然斜刺,正中千夙的右肩,千夙吃痛,出招迟缓,就在此刻,占南风抢步上前,迅捷地抓住我,拽着我离开衣冠冢。

    赵慕看见我被人抓走,抽身赶过来,黑衣人迅速地列阵,阻止赵慕前来救我。

    此时此刻,我唯有自救,可是,未等我扣住银针,便觉后颈一痛,随即晕了过去。

    公子翼再次抓我,有何目的?以我交换玉璧吗?

    其实,公子翼与公子嬴蛟可以等到赵慕从衣冠冢里拿出天剑之后再行抢夺,那不是更好?

    我相信,赵慕会派人查探我的下落,会救我的。

    公子翼在洛邑的落脚之处很隐蔽,不是城中,似乎是城郊,至于具体的方位,我不得而知了。

    夜色降临,赵慕的下属还没有找到这处隐蔽的民房。

    占南风将我关在柴房,手脚绑得死死的,门外还有两名汉子把守,看来是戒备森严。

    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占南风的声音,“你们先下去。”

    两名汉子应了声“诺”便走了。

    柴门推开,再关上。占南风换了那袭深蓝长袍,铁面依旧,温雅与可怖齐聚一身。人人都说公子如玉,他倒有公子般的俊色,只是被半张乌铁面具遮盖了玉面,变成公子如铁。

    他在我身前蹲下来,“你知道我为什么抓你回来吗?”

    “洗耳恭听。”我笑道。

    “你是赵慕唯一的软肋,以你交换玉璧,赵慕肯定交换。”

    “你如此笃定?”我反问道,“我倒觉得,在赵慕心中,没有比王位和天下更重要的。”

    “你不信?那便赌一次,如何?”占南风勾起一抹笑意。

    “和你赌?你配吗?”我故意激怒他。

    “我不配吗?”他竟然不怒,温笑着与我抬杠。

    “因为你必输。”我自信地笑,心里却发虚,赵慕大有可能前来救我,以玉璧交换我。

    占南风盘腿坐下来,似乎要与我促膝长谈,“上次……赵慕有没有怀疑你?”

    好奇与疑惑再次挠着我的心,我别开脸,轻哼,“关你何事?”

    他温言道:“我看得出,赵慕对你的情意不一般。”

    我仍是没有好语气,“那又如何?”

    其实,占南风的眼眸还是蛮漂亮的,眉宇间英气勃勃,瞳孔乌黑,下颌瘦削,是一位相当英俊的男子,可惜,乌铁面具挡住了他的英俊之气。他的眼眸闪着柔和的光,“你怎么跟我有仇似的?我哪里得罪你了?”

    我笑着反问:“你把我掳来,难道不是得罪我?”

    他的话真够颠倒黑白的,“其实,我只是帮你试探一下你在赵慕心中的地位。”

    我瞪他一眼,别开目光,思忖着怎么将话头引到我想问的问题上。

    占南风又问:“如果赵慕得到天剑,你心甘情愿吗?”

    很好,终于说到这个话题了。我弯唇浅笑,“我觉得,这个问题应该不是你关心的,如果公子翼得到天剑,我不会善罢甘休。”

    他笑了,低低的笑声沉厚有力,我好像似曾相识,幼年的零星记忆浮上来……

    “现下你是公子翼的谋士,而不是我的朋友,你帮公子翼得到天剑,我会将你当做敌人。”

    “你说得对,不过我帮公子翼得到天剑,自有我的目的。”占南风附在我耳畔,刻意压低声音。

    “你的目的,与我无关,我才是天剑名正言顺的拥有者。”

    “对,天剑的秘密只有卫王、卫王后、太子和公子渊知晓,哦,对了,还有我们可爱的小公主知道。”他笑若秋阳,轻微的毒辣,“可是,你别忘了,你不再是公主,你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能保证天剑不会被人抢走吗?”

    我勾起一抹深笑,“无须你提醒,我的事,也无须你费心。我如何处置天剑,是我的意愿,难道你想干涉吗?”

    占南风挑眉笑道:“我想干涉,你也无可奈何。”

    我无畏道:“那便各凭本事咯。”我眸光一转,“既然公子翼已知衣冠冢在哪里,何不直接进去?那天剑不就到手了吗?”

    他冷笑,“衣冠冢岂是轻易进得去的?没有三枚玉璧,擅闯衣冠冢,必死无疑。”

    我骇然,他是如何知道这些的?难道天下人都知道了?三枚玉璧是进入衣冠冢的机关要物,除了我,就是大哥、二哥知道,莫非他们将这秘密告诉了别人?还是他们还活在世上?

    “你是如何知道的?”

    “公子翼的密探,想查什么都能查出来。”

    当真如此吗?我不相信,即使大哥或二哥还活在世上,也不会将这个秘密轻易地散播出去。占南风,绝非普通人,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蹙眉望定他,审视着他的面容,却无法将他与大哥或二哥联系在一起。

    当年,我离开王宫拜师学医,年仅十二,三年期满,我正要下山回国,却听到赵国攻进卫王宫的消息,便匆忙赶回卫都楚丘,谁知半路上便听闻赵兵在卫王宫大开杀戒,所有的宫人和卫王室人员无一幸免。回到楚丘,我望着楚丘的荒凉景象和王宫的断壁颓垣,全身惊痛,泪流满面,悲痛得昏厥过去。

    亡国之仇,灭家之恨,此生难忘。

    背负血海深仇,我夜不能寐、日不能食,被刻骨的仇恨啃噬着,被撕裂的剜痛折磨着……我查知,赵国灭卫由赵显提出,赵王下令发兵,于是,我决定向赵显、向赵国复仇。

    即便穷尽一生,我也要复仇!

    我要赵显死!要赵国亡!

    于是,我来到邯郸,于是有了后来发生的一切。

    有人摇晃着我,我猛地回神,只听占南风道:“发什么呆?”

    我摇头,凄然一笑。

    “你别忘了,是赵国亡卫的,赵慕是你的仇人。”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很随意的语气,却绝非随口一说,而是警醒我。

    “我从未忘记。”我冰冷道,双眸一凝。

    “因此,天剑不能让仇人得到。”占南风言辞切切。

    “那就应该让公子翼得到吗?”我反唇相讥。

    他冷笑,不语。

    我亦沉默,冷眼看着他。

    眼中闪耀着细碎的光芒,他低声道:“我可以帮你复仇,不过我要天剑。”

    心下讶异,我装作不屑,“就凭你?你有何能耐?你凭什么?”

    占南风不以为意,一本正经道:“公子翼继位为王是迟早的事,而楚国灭了赵国也是迟早的事,很有可能,我便是率军攻打赵国的将军,你说我有没有这能耐?”

    “你所说的是预想、是可能,而不是事实。”我道,“就算公子翼称王,就算你在楚国大展宏图,我将天剑交给你,届时你反悔,或者你灭不了赵国,我拿你如何是好?我呼天抢地也没用了,是不是?”

    “照此说来,你不信我?”

    “抱歉,我与你不是很熟。”我疏离地一笑。

    占南风逼问道:“那你自信可以复仇、可以约束自己不感情用事?甚至可以将赵慕视为仇人而不动心?”

    我的嘴角牵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我的仇,不假手他人,我的事,无须旁人费心。占南风,你跟我说这么多,还不是为了公子翼?还不是为了得到天剑而来游说的?”

    他低笑,“好!好!既然你主意已定,我便不浪费唇舌了。”

    走到门口,占南风忽然定住,“若你忘了家国之仇,我想公子渊会死不瞑目,你好自为之。”

    语音落地,铿锵有力。

    一个时辰之后,两名汉子闯进柴房,将我带到一间卧房。上次服侍我的灵儿和另一名侍女进房,为我沐浴更衣。我深感讶异,却也任凭她们摆弄,最后,她们为我穿上一袭月白纹裾长裙,腰束帛带,长发披散。

    灵儿笑嘻嘻地赞道:“公子为姑娘挑选的衣饰很符合姑娘的身段和气质呢。”

    我一惊,公子翼为我挑选的?他为何为我挑选衣裳?

    灵儿引我前往公子翼的卧房,行至院子时,她笑道:“公子等候多时,待会儿姑娘不要惹公子生气哦。”

    郊外的静夜,灵儿清脆的声音如珠滚落玉碟,叮叮咚咚,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她是故意的吗?

    我更是迷惑。

    我踏入卧房,灵儿掩门离去。烛火摇曳,雪衣长袍的公子翼站在窗前,衣袂如云,纹裾繁复。如此高贵雅俊的公子,在这简陋的卧房,显得格格不入。

    我静静地站着,暗自揣度他的意图。

    楚翼转身面对着我,从容一笑,目光在我身上转了一圈,“我挑选的衣裳很适合你。”

    “谢公子。”我莞尔一笑。

    “你知道吗?我府里虽有姬妾七八人,却都比不上你。”他站在我面前,长眉微挑,“楚国美人如云,我的胞妹夜嫣公主也生得明艳动人,却也及不上你的聪敏与气度。”

    “公子谬赞。”我心中失笑,楚翼怎么了?莫非他也……对我有意?

    “你看似柔弱,实则柔韧;看似冷淡疏离,实则内心如火;看似愚蠢呆笨,实则才智过人。”楚翼一连串地赞我,“你喜欢隐藏自己,也善于隐藏。”

    我垂眸浅笑,这个时候,我唯有选择沉默。

    他抬起我的下颌,眸底的深笑别有意味,“你是秦王的寐姬,是吴王和吴文侯的寐姬,更是天下人口口相传的艳姬。”

    心神震动,我骇然,不过想来也是,他知道我的真正身份是迟早的事,“那……公子想如何?”

    楚翼撒手,连声低笑,“既是艳姬,那便好好伺候本公子。”

    王侯公子,贵族大夫,府中多养姬妾,自天朝以来便是如此风气。公子翼并非专情男子,却没想到竟是如此淫邪。我也不怒,敛神静气,“公子胸怀大志,丘壑万千,岂是吴文侯之辈?既然公子已知我真正的身份,为何不向秦王报信?”

    他笑道:“若秦王知晓你的行踪,我便得不到你,更不能欣赏美色,你说我怎会向秦王报信?”

    这会儿你不会向秦王报信,难保以后你不会。我心明眼亮,不语。

    “你放心,得到你之前,我不会透露你的行踪。”

    “那我便不言谢了。”

    “不思秦国,情愿待在公子慕身边,无名无分,寐姬,你真的不愿回秦?”楚翼眸光深深,疑惑道。

    “寐兮一介女流,实在不足挂齿,不劳烦公子费心。”

    “莫非你想成为睿侯夫人?”他笑问,言辞锋利。

    睿侯,便是公子慕。五年前,公子慕战功彪炳,赵人无一不服,人心所向之下,赵王封他为睿侯,赏赐无数。

    我疏离道:“公子费心了。”

    楚翼骤然扣住我的手,眸光森然,“那便让本公子也尝尝艳姬的美色。”

    我冷了脸,冷了声,“公子不要忘了,洛邑归属赵国,倘若公子想平安地回到楚国,最好什么都不要做。”

    他低笑起来,“我既然敢来洛邑,便有本事平安回楚。”

    我再次沉默。

    他的指尖触上我的脸颊,笑得放肆,“此等艳色,赵慕钟情于你也不出奇,本公子自然也想尝尝,寐姬,本公子并不输赵慕。”

    我宛然一笑,“只怕公子消受不起。”

    楚翼眸光熠熠,伸臂扣在我的腰间,“本公子自信还有消受美人的本事。”

    我也不挣扎,静静道:“今晚之前,我以为公子是正人君子,将会是胸怀天下的楚王,今晚之后,公子在我的心目中,只是觊觎美色的普通男子罢了。”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放过你?”他放肆地大笑。

    “不敢,我知道公子不会放过我,不过公子一定不会得逞。”

    “为何?”楚翼不由得好奇道。

    “因为我。”

    简单的话语,沉朗的嗓音,从门外传进来,我再熟悉不过。我相信,他必定会来。

    我推开楚翼,看过去。楚翼亦转首望去——无情推门进来,手握天残剑,面若寒冰。

    无情看了我一眼,目光宁静得没有任何起伏。

    见是无情,楚翼的脸上闪过一抹惊诧,“天下第一右手剑客,无情!”

    “我要带她走。”多日不见,无情仍是那么冷酷,大言不惭,冷傲慑人。

    “可以,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楚翼微眯俊眼,杀机滚滚。

    天残剑迅捷出鞘,寒光横掠,无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逼得楚翼后退数步,紧接着拉过我,急速奔至外面,但是,院子里已布下天罗地网。

    楚翼的下属约有二三十人,列阵扬剑,层层包围。

    我不想无情再次为我受伤,不想欠他越来越多,于是我劝道:“你走吧,他们要等的人不是你。”

    无情眼观四方,杀机骤然闪现,“既然来了,便不能空手而回。”

    无情仍是无情,黑衣示人,神出鬼没,言辞不多,却字字珠玑。他总在我身陷险境的时候出现在我身旁,屡次为我受伤,我欠他的人情债越来越多,我该如何偿还?他的心意,我酬之以何?

    我将心一横,步步向楚翼退去,“无情,你走吧,他们要的是玉璧,不会对我怎样的。”

    无情不敢置信地望着我,满脸的失望,嘴唇动了动,却终究说不出一个字。

    楚翼温雅地笑,占南风却绷着脸,紧紧地盯着无情。

    “无情,我等的不是你,我可以让你走。”楚翼朗声道。

    “既然不是等我,那便好。”无情竟然还剑入鞘,姿势潇洒帅气,黑袍的衣角被夜风掠起,飘扬如水,“楚公子,劳烦你将我与她关押在一处。”

    我又惊又奇,不明白无情为什么要这么做。

    楚翼拊掌笑道:“天下第一右手剑客无情,果然是情有独钟啊。既然你开了口,本公子便卖你一个人情。来人,将他们关在柴房,若是让人跑了,唯你们是问。”

    于是,我和无情被他们绑了个结实,背靠背坐在地上。

    柴房里只有一盏烛火,光影昏暗,他不语,我也不开口,任凭漫长的深夜慢慢流逝。

    赵慕真的会拿玉璧来救我吗?今晚不来,明日会来吗?而公子翼只是单纯觊觎美色吗?还是另有所图?呀,对了,他是以此逼赵慕现身。他知道赵慕的密探一定会找到这里,因此便故意那么对我,以此逼迫赵慕以玉璧来交换我。

    而无情再次现身救我,本可以全身而退,为什么与我屈居柴房,甚至全身被绑?他究竟想做什么?只想陪着我吗?

    想到此处,心中轻叹,我更不敢开口了。

    “你乏了吗?”无情低声问,“若是乏了,就靠在我背上睡吧。”

    “嗯,乏了。”我顿时觉得他的背滚烫滚烫的,他身上的热度传至我身,我不自在起来。

    沉默片刻,他又轻声道:“你叫我走,是不是不想让我和楚翼那些人打、不想让我受伤?”

    我一愣,想不到他竟然猜到我的心思,“你想多了。”

    无情沉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很近很近,“无论是不是,我都会记在心里。”

    我气急败坏道:“那你又为何陪我在此受罪?”

    他沉默片刻,自嘲一笑,“我时常夜宿野外,现在有屋瓦遮头,不是更好?”

    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为我付出这么多,却从不曾对我说起什么,也不曾要求我什么,只是默默地、心甘情愿地为我涉险,我不是不感动,但也仅仅是感动。我不希望他总是这样为我付出,可是他会遵从我的意愿吗?

    “无情。”

    “何事?”

    “我喜欢赵慕。”我知道,他会失望,会心痛,可是我不得不如此。

    “我知道。”他沉默了半晌才应了这三个字。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我必须硬起心肠,必须对他残忍,斩断他对我的情丝。

    “这是我的事,你无须为我费心。”无情淡淡道,声音淡得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