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破戒 > 第163章 四宿往事(五十八)

第163章 四宿往事(五十八)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大符篆师最强雇佣兵之暗黑纪元侠武世界全能刺客茅山术之不死人超级六扇门暴躁的大隋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简小楼回到洞府,心里忐忑不安。

    尤其是任明朗突然变得沉默,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她更心慌。

    禁地里的宝宝,究竟是何来头?

    “我知道,事关你门派机密,你不能透露。”锁上门禁,简小楼在屋里来回踱步,“可你好歹给我个心理准备吧,若不然,你回你肉身里去,我得赶紧离开了。”

    “楼前辈……”

    任明朗一个头两个大。

    太师伯因为服用返老还童药,逆生长成婴儿、修为全失这事儿,门派也就他们几个师兄弟知道,是绝对不能向外人透露的。

    他们仙音门在太阳岛三宗六门中,排行第九,垫底。

    其实依照综合实力来说,在所有道门之中,他们仙音门连前三十都排不上。

    但他们有个非常牛逼的太师伯。

    这个牛逼的太师伯虽然非常不靠谱,十九阶修为货真价实。

    整个太阳岛,一共两个十九阶,仙音门扶摇子与火云宗松云子,并称太阳双仙。

    所以他们仙音门在天下道盟占有一席之地,一直拥有着话事权。

    如今太阴来犯,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透露出扶摇子失去了修为,不等太阴动手,天下道盟就得先收拾他们。

    尤其是综合实力比他们更强,却无法跻身三宗六门的一些门派。

    任明朗硬着头皮撒谎:“前辈,其实也没什么,我们不是大敌当前么,太师伯又闭关,所以我们请了外援……额,这外援神通广大,可惜脾气怪异,不喜与人交往,家师专门开辟出一处空间给他夫妇二人居住……”

    “那宝宝是他们的孩子?”简小楼紧张的问。

    “是的前辈。”任明朗心中惭愧,又骗人了,但师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他留住楼前辈,不能让她被太师伯给吓走了啊。

    三年,太师伯才从两月龄成长到六月龄。

    待他能跑能跳,出来找楼前辈算账之时,楼前辈应该已经离开了,不怕。

    任明朗劝慰道,“您大可安心。即使他们发现有人闯入禁地,也会以为是我们师兄弟,我回头支会大师兄一声就是了……”

    简小楼一颗提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万幸没闯出什么大祸。

    ****

    篱笆禁地内。

    “太师伯,您继续吸收吧。”

    花静水喂完生长药剂,再将扶摇子倒挂在藤椅上,然后离去,等晚上再来。

    他不在门内时,扶摇子归他二师妹照顾。

    他在,都是他来照顾。

    扶摇子不只是他太师伯那么简单,没有扶摇子就没有他花静水,他对仙音门最初的爱与忠诚,正是源于扶摇子的恩情。

    不论这世间规则有多残酷,人心有多险恶,因为有扶摇子,他相信善,相信义,相信正道。

    扶摇子在他心目中,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是宛若神祗一般的存在。

    然而历经“返老还童药”这档子事儿,花静水终于看到了他“人性”的一面。

    走出竹篱笆时,花静水回头望了他一眼,满脸无奈——是人是神,终究谁都有过不去的那道坎。

    而眼角湿润的扶摇子,呆呆的脸上只余下四个字:生无可恋。

    这事儿能怪玉无涯么?

    不能。

    怪谁?

    只怪他自己。

    遥想当年,扶摇子初遇玉无涯,虽揣不透他的真实身份,但以他的阅历,料准玉无涯并非凡人,至少意识海内那一张张古药丹方,随便甩出一张,都是无价之宝。

    加上他失去的记忆,偶尔莫名其妙的胡话,扶摇子揣测,玉无涯阖宗被灭时,指不定这个丹药宗门的老祖,将一整套传承悉数封印进他意识海中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将他放在外面,迟早惹来杀身之祸。

    带回仙音门,躲在他扶摇子的大翅膀下,才能保住小命。

    阖全宗门的财力供给他灵植,培养他,即可造福仙音门,又保那丹药宗门传承不灭,一举两得。

    当然,扶摇子也存了点儿私心。

    他有个执念,关于皮相。

    扶摇子年轻时潇洒俊逸,风流倜傥,乃是个闻名于世的美男子。奈何三千岁、十二阶时,在外域为镇压一方魔主,耗损过重,元气大伤,一夜白头,成为一个耄耋老翁。

    为正道献身,扶摇子不言后悔,但他不开心。

    世人常说皮相不过臭皮囊,可这臭皮囊也分为好看的臭皮囊和难看的臭皮囊。

    既有好看皮囊,为何要选丑的?

    从前苦追他的女修,转头嫁给了他的死对头——火云宗松云子。

    一众师兄弟们,都被师父逼着娶妻生子,唯独不会逼迫他。

    太阴王朝的女盗匪们,每次攻进太阳岛抢男人,他总是最安全的。

    和松云子一同出现在众人面前,那厮自称“在下”,他就得自称“老夫”。

    那厮被人称为“公子”,他就被称为“老前辈”。

    扶摇子不开心,很不开心。

    他看不开,再活个十几二十万年也看不开。

    所以他私下里询问玉无涯,有没有令人皮相变年轻的丹药方子。

    玉无涯的记忆出了问题,想很久才想起来,有。

    扶摇子依照他的丹方,寻来所需一切药材。玉无涯耗费十年功夫,尝试调配出一种返老还童药,再三向扶摇子说明,此药尚未经过试验,不确定有没有效果、存不存在副作用。

    扶摇子向来随性而为,勇于尝试一切,为此吃过许多亏,但他就不长记性。

    何况以他的修为,药剂真有问题他也不怕,完全可以化解掉,顶多没有效果罢了。

    他想也不想,喝了,神奇的是,此药见效。

    三日后,他逐渐恢复年轻。

    一个月后,他逆生长到了三十出头、风华正茂时的状态。

    扶摇子的兴奋可想而知。

    可还不等跑去火云宗找松云子得瑟,扶摇子惊讶的发现,他的逆生长根本停不下来,一天一个样子,短短半个月,他连生活都无法自理了,法力也在逐渐消失。

    就在他退化成两月龄时,玉无涯终于调配出药剂,停止了他的逆生长。

    仙音门一众人吓的半死,又长舒一口气,心情那叫一个跌宕起伏。

    作为当事人,扶摇子倒没什么感觉,甚至颇为惋惜,因为他一直都很好奇:若是逆生长止不住,他会不会退化成为一颗受精卵呢?

    这个问题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了,能不惋惜?

    是的,他扶摇子正是如此一个心胸开阔、乐观无畏、积极开朗的风流人物。

    和隔壁宗云松子那妖艳贱货就是不一样。

    若不然,他师父能给他取“扶摇子”这个道号吗?

    扶摇直上九万里,敢和太阳肩并肩!

    所以,即使门派大难临头,他仍认为子孙自有造化,无需过多在意,十分享受这份难能可贵的“成长”经历。

    无论文之初怎样跑来诉苦,他都慢条斯理的吸收着成长药剂。

    然而今天突然出现的女人改变了他的想法。

    他要赶紧吸收,赶紧长大。

    他被一个不知名的野女人扒了裤子把着撒了泡尿,这事儿与他的容貌一样,过不去!

    ***

    花静水从他太师伯处离开后,原本准备回房去打坐,之前森林内与乌那那一战,他伤势不轻,一直都在忍着。走半途却收到密报传信,读完信,他眉头深锁,有那白龙的消息了。

    可师父交代不让说啊。

    花静水几经犹豫,转道去了任明朗洞府。

    也不算转道,他们师兄弟都住在同一排,环着山的洞府。

    “楼前辈。”他在洞府外毕恭毕敬,“太阴有消息传回来了。”

    “真的吗!”简小楼赶紧解开门禁。

    花静水入内行了个揖礼,先是疑惑着问了一句:“楼前辈,您打听的这位夜游,当真是您的道侣么?”

    简小楼点头:“自然。”

    花静水颇感意外:“莫非打探错了,此龙只有十二阶。”

    简小楼眼睛一亮:“没错,我夫君正是十二阶。”

    花静水错愕,种种迹象表明,楼前辈的修为至少十七阶,夜游却只有十二阶?道侣之间,修为存在差距不稀奇,可差距这般巨大,真是挺少见的。

    “他是和埋名一起被戚弃带回太阴来的。”

    “埋名是谁?”

    “戚弃的夫君,失踪许多年,戚弃一直四处寻找他。因为戚家一贯向外发展,戚弃和埋名主管域外飞仙门,不常在界内出现,我们对埋名了解极少。只知当年十四阶的戚弃,与十六阶的寇家大小姐寇瑛,曾为了此人斗过一场,闹的满城风雨。”

    花静水说话总是闲花照水,慢条斯理,“还知一点,此人杀伐决断,沉默寡言,贪财嗜杀,心狠手辣。”

    脑子里过了一遍认识的人,简小楼想不出是谁,不知怎么和夜游混去一起的。

    还有,弯弯在哪儿?

    “他二人被带回太阴岛之后,埋名回了戚家,而夜……”不好称呼,花静水原以为是夜前辈,“夜公子被戚弃送去了十二坊。”

    简小楼怔了怔:“十二坊?”

    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联想起太阴岛的状态,她抽着嘴角,“青楼?”

    花静水摇头:“并非青楼,属于奴隶市场吧,但也是分级的,戚弃将他送去第一坊。第一坊买入的男修,大都是从域外劫来的,多半烈性,第一坊专门负责调|教,各种折磨人的手段,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办不到,待调|教‘温顺’之后,再卖给太阴王朝上层那些世家女权贵们。”

    简小楼黑着脸:“请问,这同青楼有差别吗?”

    “自然有差别,而且戚弃不是将人卖给了第一坊,乃是花钱请第一坊来调|教,夜公子仍是属于戚弃的。”

    花静水继续道,“据说夜公子被送去第一坊后,倒是非常配合,一丁点儿苦也没吃,对一切很感兴趣的样子,叫学什么学什么。”

    简小楼的脸更黑了。

    这条没节操的龙,有富婆出钱圈养着,让他吃软饭,他大概认为自己到了天堂。

    “不过,几日前戚弃与埋名去了一趟第一坊,要将夜公子带走。岂料见着人后大发雷霆,将夜公子给轰杀了,竟是个假人。戚弃将第一坊坊主当众痛骂一顿,说她是个蠢货,被愚弄了都不知道。”

    花静水原本有几分惊讶,想想是楼前辈的道侣,又觉得正常,“十二坊是寇家产业,第一次闹出这种事情,如今寇家也在暗中寻找夜公子……当然寇家大小姐怀疑,戚弃是不是专门设了个局,故意寻她麻烦。”

    简小楼眨眨眼:“他跑了?”

    花静水道:“肯定,不知是何时逃走的,留在第一坊内的并非分|身,因为分|身离不开本体太远……夜公子说不定已经离开了太阴岛,或者,离开了我们空玄界。”

    简小楼摩挲下巴:“不会,他不会走,应还藏在太阴王都内。”

    储物戒被戚弃取走了,夜游绝不可能丢下她不管。

    他恐怕并不知储物戒其实在戚茵手中,估计正准备对付戚弃。

    “花公子。”简小楼琢磨罢,央道,“我还得再麻烦你一件事。”

    “前辈何须客气。”花静水拱手,“尽管吩咐。”

    “请将我的名号,以最快的速度传去太阴,十方界禅剑行者楼简,杀戚茵之人是我,如今身在仙音门,乃你仙音门座上宾。”

    “是。”

    “如此,戚家要来寻仇,会不会给你们惹麻烦?”

    花静水笑道:“戚弃已经带着她的人马动身前来,我们敢杀戚茵,就不怕她来,其实她来了更好,白灵珑与戚家素有仇怨,她们凑在一起,对我们反而有利。”

    简小楼道了声“好”。

    她决定不去找寻夜游了,老实在仙音门内待着,等夜游来找她。

    ……

    简小楼安心在仙音门住下了。

    花静水带着骑龙虾抄近道,都用了十数日才抵达仙音门,白灵珑的大军至少也得走上几个月,还不包括天恸雷火阵后,用来休养疗伤的时间。

    再加上乌那那一去不返,势必对她们造成影响。

    在仙音门,她的生活变得极为规律,每日清晨准点儿被广场上的早课钟吵醒。

    伴着雅乐和“嗬哈吼”起床打坐。

    偶尔还要将莲灯交给花静水,让他带着任明朗前去文之初那里商讨事务,商讨完了以后,再将莲灯给她送回来。

    这一日送回来后,简小楼在洞府后的旷野内练剑。

    待到午时,任明朗突然道:“楼前辈,带我去趟广场吧!”

    简小楼收回剑势:“做什么?”

    任明朗忧虑道:“我大师姐今日又有一场邀战,对方是万象宗道子骆一寒。我师姐只有十五阶顶峰修为,骆一寒早前步入了十六阶,不好对付。”

    收剑入鞘,简小楼拔步向广场方向行走:“不是我说,你大师姐整日也是闲的,对战虽可提升自身,但总有失手之时,万一战败,岂不是将自己都给搭进去了?”

    “大师姐是我们这一代弟子中最能打的,是个不服输的性子。”任明朗叹气,“不过这次万象宗也是过分了,趁火打劫,以我大师姐的婚事要挟我师父呢,一副若不同意,他们万象宗便不出手帮忙的架势。”

    “你师父怎么说?”

    “我师父说爱帮不帮。”

    “说的好。”

    “可我大师姐气不过,应下了他的邀战,说要给他点儿颜色瞧瞧……”

    简小楼尚未走到殿前大广场,神识窥探到密密麻麻的小黑点,不全穿着仙音门校服,还有其他款式。

    这些是天下道盟派来相助仙音门渡劫的修士,地位最高的,要数这万象宗道子骆一寒,以及火云宗道子、步入十六阶多年的盛冽。

    太阳岛的“道子”是什么?

    门派倾全部资源培养的下一任继承人。

    火云宗是太阳岛名副其实的第一宗门,盛冽的母亲乃是火云宗护法大长老,父亲则是现任天下道盟盟主,夫妇二人同为十九阶大能松云子的亲传弟子。

    足见盛冽的地位。

    天下道盟派了盛冽作为领队,“诚意”不可说不足。

    这些道子天骄们一直在隔壁仙女峰上住着,简小楼只闻其名,从未见过,也不好奇。

    腰间别着敛息纱,她走进人堆里。

    瘦小低矮,宛如一滴水注入了汪洋大海。

    *

    正对广场,远离人群,巍峨仙音宫殿门外,仙音门主文之初在比肩迭迹的人群里一眼瞧见了她。

    文之初左手边,站着他的亲传弟子们。

    花静水、何阑、言柳、玉无涯一字向后倾斜排开。

    而他右手边,也有一行人一字排开,却并非以他为首,那是盛冽的护从,随便拎出来一个,至少也是十五阶。

    此人名为盛冽,可他的气质一点儿也不冷冽。

    长眉若柳,身如玉树,举止优雅,神态温和,微微笑起来,唇角的弧度礼貌而疏离,总是恰到好处。

    盛冽不长于剑道,腰间却一贯斜挂着一柄宝剑,剑在鞘中不知品质,鲜少拔出,剑鞘却是以万年寒玉打造而成,鞘上镶嵌满了珍稀宝石。

    有些浮夸,有些做作。

    可你若因此轻视于他,那便是大错特错。

    用扶摇子的话说,盛冽同他太师父松云子一模一样,就是个惯会装逼、迟早遭雷劈的黑心狐狸。

    “那位身着绿衫裙的前辈,可是最近风头炽盛的禅剑行者楼简,楼前辈。”盛冽一手搭在剑柄上,询问文之初。

    “正是。”文之初面带微笑,心中鄙夷。盛冽虽与骆一寒关系亲近,却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个性,今日与骆一寒一同前来,居心叵测。

    想看楼姑娘长什么模样,看就看吧。

    以楼姑娘的修为,量他也不敢上前邀战,邀战也会被打趴下。

    盛冽的神识大咧咧锁在简小楼身上,毫不避讳。

    此女比起他家中几位娇妻,称不上美貌,但胜在五官富有特色,双眼圆又大,红唇小又薄,像猫,挠的人心痒……

    “大哥。”

    一个声音传入盛冽耳朵里,拉回他的思绪。

    是盛冽的堂弟盛滨,此人修有一门秘术,即使修者携带着敛息纱,或者身穿敛息斗篷,也能在一定范围内,通过对方逸在外的神识,判断出对方的修为水平。

    “怎样?”盛冽回音。

    “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强,只有十五阶,且距离十五阶巅峰状态甚远。”盛滨做出这样的判断,是被简小楼意识海内的任明朗给误导了。

    盛冽不免奇怪:“十五阶可以重创乌那那?”

    盛滨也无法理解:“或许是剑修强横之故吧,毕竟乌那那属于魔族,佛克制魔。”

    盛冽沉吟:“有这个可能。”

    盛滨问:“接下来,大哥准备如何行事?”

    盛冽是奉命替他师叔师伯们前来探路的,传闻中,“禅剑行者”至少十七阶,如今证明只有十五阶,那么盛冽觉得,用不着他师叔师伯们出马,他可以搞定。

    ……

    这厢,司空楚楚已和骆一寒分站在擂台两端。

    简小楼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与这位仙音门大师姐照面。

    一袭紫衣校服的骆一寒意气风发,祭出一枚玉符,莹莹青绿气息环绕,应是个什么法器:“楚楚,你确定你要选择武斗?”

    司空楚楚面无表情,两手空空,握成拳:“对!”

    骆一寒再问:“我修为高于你,赢你胜之不武,但根据规则,输了你得嫁我,不能反悔。”

    司空楚楚点头:“是!”

    骆一寒笑道:“那好,我若输了,从此再不纠缠你。”

    司空楚楚仍是没有表情:“来!”

    “你大师姐真高冷。”简小楼对着任明朗感慨,不管骆一寒说什么,她都是一个字。

    “大师姐钟爱音律,喜欢聆听,讨厌说话,对着我们也是一样的。”

    简小楼疑惑:“可我见你大师姐两次上擂台,总是赤手空拳与人过招,莫非她没有乐宝?”

    提及此事,任明朗更要叹气:“别提了,我大师姐生平最怄两件事,一是比我大师兄入门晚了半日,只排个‘二’,一是抽签抽乐宝之时,抽了个唢呐……”

    简小楼一怔:“唢呐?还是抽的?”

    任明朗道:“是啊,我们的乐宝都是抽的,不然前辈以为呢?”

    简小楼囧着脸:“难道不是看你们天赋怎样,才决定学什么乐器吗?”

    “我们门派,每一代掌门亲传弟子都是十二人,乐器也是提前打造好的,入门时抽签,抽到什么就学什么。我大师兄是第一个抽的,抽到了古木瑶琴,我大师姐是第二个,在余下的十一根签中,偏偏就抽中了唢呐……”

    “任公子,请不要歧视唢呐,唢呐碰上行家,好听着呢。”

    简小楼说的是真心话,然而脑补一下身在星域世界,类似司空楚楚这样一位冷若冰霜的大美人,一与人斗法,便拿出个唢呐站在那里吹,确实有点儿……

    她与任明朗闲聊的功夫,擂台上,两人已经交上了手。

    在法宝世界内,每个门派、城池都有这种统一制式的约战擂台,用时才会从地下升起,面积够大,给予对战者充分施展身形的空间,同时擂台四周又有禁制结界,阻隔法力渗透。

    这种阻隔是双向的,擂台交战者无论怎样折腾,法力都透不出去,不会误伤观战众人。

    而擂台下的观战者,最多只能以神识更清晰的窥探战况如何。

    他们的力量穿不进去,甚至连神识都难以锁定交战者中的任何一方,以保证交战者不受外力影响。

    这场斗法很有看头。

    骆一寒能够成为一宗道子,绝非浪得虚名。

    他是个法修,手中玉符一拨一转,面前出现一个巨大的灵力漩涡,汹涌澎湃的灵气隐隐凝结成青龙虚影,七条青龙影躁动不安的在他周身来回窜动,不断发出恐怖的声音,似狂龙迎风怒吼。

    距离擂台最近的一圈观战者,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几步。

    这股强悍的震慑力,隔着禁制结界仿佛都能喷射出来。

    “此乃我们骆师叔的七龙绝杀阵!”擂台下,万象宗弟子们得意洋洋,“此阵攻守兼备,无懈可击,你们今日有眼福了,骆师叔不轻易将此阵显露与人前的。”

    “骆一寒臭不要脸!本身修为就比我们大师姐高出一个境界,还借用龙符力量,摆明了欺负人!”仙音门弟子们呸呸吐口水。

    “武斗可没说不许人使用阵符。”火云宗弟子们帮腔万象宗,“司空楚楚自己选择武斗,又没有人逼迫她,仙音门这么说,未免有些小家子气,输不起。”

    “正是这个理!谁让司空楚楚逞强,就看不惯她那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被我们骆师叔打脸了吧,活该!”万象宗弟子们也开始吐口水,明明司空楚楚还没有出手,他们已经自动判定骆一寒赢了。

    “呵呵。”不知哪方势力插了句嘴,“司空楚楚被骆一寒打败,回头嫁去万象宗就是你们的长辈……你们今日如此辱骂她,往后……”

    一众万象宗弟子们深深吸气,顿时噤声。

    对,险些忘记这茬。

    简小楼安静的藏在人群中,对争执充耳不闻,她脑海里只有那八个字,“攻守兼备,无懈可击”,她在寻找这七龙绝杀阵的破绽,若是将司空楚楚换成自己,应当如何破解。

    她先看司空楚楚的应对。

    司空楚楚打擂台,多半是以拳法取胜。

    她出拳快而猛,左右拳的灵力构成大不相同,分别是雷与火,依靠两股力道的冲撞、爆发,来击溃对方的防御力。

    一般人出招,防御与攻势总是分离的。

    攻势再强,一旦防御被冲击,必定遭到掣肘。

    可这七龙绝杀阵攻守兼备,浑然一体,强横霸道,司空楚楚的拳法恐怕废了。

    骆一寒是专门研究过,有意针对之。

    简小楼认为,她今日大概可以看到司空楚楚吹唢呐了。

    然而下一刻,她的双眼睁的极大。出乎意料,司空楚楚任何法宝兵刃都不出,仍是一对儿雷火拳头重重挥了过去,伴随一声厉喝,硬邦邦似烙铁砸在骆一寒周身龙影上。

    七龙发出怪异吼声,其中三龙盘起骆一寒,结成防护。

    另外四龙,则朝司空楚楚撕咬。

    司空楚楚一拳拳挥出,兜着龙脸打。简小楼眼花缭乱,看她拳与拳之间似乎没有间隔,连成一条弧线。

    简单粗暴的难以置信。

    擂台下一众人也是看的惊呆。

    简小楼深刻体会到了一个道理,只要拳头足够硬,没有打不穿的铜墙铁壁。

    她明白换成自己该怎样做了,不论面对任何花哨招式,只需专注于自己的剑。

    前提是,修为必须提上去,不可与对方差距过大。

    ……

    仙音殿外,文之初面有得色。

    盛冽同样颔首赞许。

    司空楚楚这朵带刺玫瑰,也是太阳岛内久负盛名的。

    然而因他太师父松云子与仙音门扶摇子不对盘,两个门派从不结亲,是以盛冽从未向司空楚楚邀战过。

    这是一个遗憾,盛冽以娶妻为荣,域外男修多妻算不得什么,搁在男多女少的太阳岛,每一个妻子都代表着男人的荣耀和功绩。

    了不起着呢。

    ……

    为了避免无休止的虚耗,邀战武斗是有时间限制的,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过去,司空楚楚虽有几分落于下风,但终究没有输,于是这场比试以平局收场。

    平局意味着司空楚楚不必嫁给骆一寒,而骆一寒还可以继续追求她,向她邀战。

    简小楼开始觉着法宝世界内的规则,更类似于弱肉强食的动物世界。

    任明朗长长舒了口气:“还好还好。”

    “走了。”

    “恩,麻烦前辈了。”

    简小楼并不觉着麻烦,观战,尤其高手对决,可以从中学到不少经验。

    她才刚从人群里掉个脸,一抹靛蓝色的身影翩若惊鸿,自人头攒动的广场点掠而过,潇洒的落于已经空旷了的擂台上。

    简小楼和众人一个德行,目光被他吸引,重新回望擂台。

    “盛师伯怎么上去了?!”火云宗弟子们纷纷表示惊诧,盛师伯也想邀战司空楚楚?他们和仙音门不是死对头吗?

    “盛冽更不要脸!我们大师姐才刚战过一场!”仙音门弟子又开始呸呸吐口水。

    “有意思。”其他门派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因为女人少,广场上九成九都是大老爷们,不会因为盛冽风光霁月的姿容就给予什么优待。

    简小楼同样属于看热闹的一方。

    岂料盛冽将目光缓缓投向了她,眉眼含着笑,拱手道:“太阳岛火云宗盛冽,欲邀战禅剑行者楼简楼前辈,不知前辈应是不应?”

    一言出,尽皆哗然。

    禅剑行者楼简?

    那位外域来的、传闻中一招重创太阴岛乌那那的佛修大能?

    如此单薄的一副身板,稚气未脱的脸蛋,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一瞬间,简小楼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

    那些原本与她挤在一起看热闹的弟子们,如浪潮般远离她两丈左右。

    简小楼站在一个空荡荡、由人墙围成的圆圈里,看似被众星拱月,众人的神识好似攻城箭矢,齐刷刷射在她身上。

    箭靶子的滋味并不好受,她显露出几分不悦:“盛公子,你耳聪目明,应当知道我已有夫君。”

    盛冽摩挲着剑柄:“不知前辈的夫君今何在?”

    “我与他失散许久。”

    “那可有婚书、或者结缘石为证呢?”

    “……”她和夜游没走过仪式。

    “没有?”

    “我想,我没必要拿出来给你看吧。”

    “自然不必,不过晚辈很难不怀疑,前辈是为了躲避追求者,才故意有此一说……”

    语气温和,但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惹人生厌,简小楼冷冷道:“盛公子,且当我并无夫君,你的邀战,我不接受……”

    盛冽笑着打断她:“楼前辈,乌那那十六阶顶峰修为,只差一步突破十七阶,以她的实力,便是十七、八阶的修者,都未必在三十招内赢过她。您以一招制胜,修为最低也是十七阶,而晚辈不过十六阶,您怕什么?”

    简小楼隐约觉得不妙:“不怕,但不想打,还不行了?”

    盛冽道:“关键前辈来自外域,天下道盟对您一无所知,您又遮遮掩掩,行事如此怪诞,违背常理,虽有仙音门为您作保,仍是有几分惹人疑心啊……”

    ……

    殿外,花静水拢起两弯秀眉:“师父,盛冽在引导众人的思维,怀疑楼前辈要么是太阴岛内应,要么是外域派来图谋不轨的奸细。”

    文之初岂会不知:“这一顶顶帽子扣下来,很快,连咱们仙音门都得牵扯进去。”

    花静水眸色沉沉:“以楼前辈的修为,对付他应当极为轻松,为何不应战,与他废这诸多口舌?”

    文之初摇摇头:“为师更好奇,盛冽哪里来的自信,凭他能赢过楼姑娘?”

    ……

    简小楼被盛冽将住了,骑虎难下。

    连莲灯内的任明朗都在劝:“前辈还在考虑什么呀,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战必须应下!他虽十六阶,但与乌那那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五个盛冽也打不过一个乌那那,您动动指头都能弹死他!”

    简小楼嘴角直抽抽,她是被盛冽一个指头弹死吧?

    轻易莫装逼,装逼遭雷劈,用在她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

    之前任明朗误会她为前辈,不解释,是怕仙音门追究她伤害任明朗神魂一事。

    后来降服乌那那,仙音门虽欠了她的恩,她却更不能言明了。因为她解释不清楚,自己区区九阶修为,哪里来的本事重创一位十六阶女魔头。

    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里,不能暴露自己的底牌,这是最起码的经验。

    悲催的是,无论现在暴露不暴露,在盛冽口中,都成了图谋不轨。

    众人灼灼目光中,简小楼正不知如何应对,一个微微沙哑的声音,在一片死寂中响起:“盛前辈,您邀战的对象似乎错了,依照你们的规矩,您该向我邀战才对。”

    简小楼讷了讷,看着一人从人群飞出,落在擂台上。

    与盛冽面对面而站。

    衣袖宽阔,松松垮垮,银白长发随意披散着,颜色如春晓之花,金瞳似星河璀璨,正是夜游。

    广场上众人俱是惊讶,包括殿门口站着的文之初师徒几个。

    谁也不曾看到他是从何处冒出来的,似乎一直在,可他明显与人族不同的妖异外形,如此扎眼,不可能注意不到啊。

    夜游在擂台站稳后,转了下头,看向空地里的简小楼。

    他目光沉静,没什么表情,简小楼更没什么表情,两人瞧着像极了陌生人。

    只有简小楼自己知道,她紧绷的每一根神经都在一刹那松懈下来。

    “女儿呢?”

    “在义父那里。”

    没下文了。

    龙族,十二阶?

    盛冽神色诧异,也看向简小楼:“这位是楼前辈的夫君?”

    简小楼一摊手:“是啊,你不是要找他么。”

    ……

    “这这这就是那条白龙?”

    文之初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单从相貌来看,的确无可挑剔。

    不过……

    他偏过头,目光似点兵,一一在自己徒弟脸上掠过。

    恩,每个徒弟都能与他平分秋色,尤其是小徒弟玉无涯,实力碾压他!

    像个辛勤耕耘的老园丁,文之初看着华枝春满,老怀安慰:“这小白龙才十二阶,一看就是个吃软饭的,你们还有机会,千万不要泄气啊!”

    他的徒弟们站在那里,玩萧的玩萧,玩埙的玩埙,一概假装自己已经聋了。

    ……

    盛冽与夜游闲谈两句,也觉着不可思议:“你才十二阶?”

    夜游点头:“是。”

    盛冽呵呵笑了笑,他不开口,火云宗弟子们纷纷替他开口:“这年头,连龙族都开始吃起软饭了,可让我们怎么活。”

    嘲讽声四起。

    太阳岛的男人自立自强,最看不起太阴岛那一干依靠女人的男人,这满广场的嘲讽,俱是出自真心实意。

    一片“吃软饭”的嘘声中,夜游面色如常:“若是盛前辈向我邀战,我愿意接受。”

    盛冽背起手来,眼底透出几分犀利:“你乃域外来客,是否知晓我们的规矩,接受我的挑战,胜负代表着什么?”

    “我输了,内子便归前辈所有。”夜游淡然地道,“赢了的话,前辈不得再做纠缠。”

    “楼前辈以为如何?”与夜游之间差距过大,盛冽甚至提不起什么兴致。

    简小楼不知夜游哪来的自信,以十二阶去对抗十六阶,不过经验告诉她,夜游很少会做没把握之事。

    她定定道:“我同意。”

    再是满场哗然。

    盛冽抿着嘴角:“你比我修为弱,有资格选择文斗还是武斗。”

    “武斗我必定不是您的对手,选文斗。”夜游慢慢道,“听说,文斗是由弱者来选题的,公平起见,强者有两次否决权利?”

    “是,看来你已十分了解规则。”两万多岁的年纪,盛冽博学广识,无论文斗武斗,没什么可以难倒他,自与人战,从未输过,“然而选题的范围,你需要注意,不得漫无边际,不得既定……”

    “请问,‘既定’是何意?”

    “譬如高矮胖瘦这一类。”

    “懂了。”

    “那你说题吧。”

    盛冽脸上挂着礼貌性的笑容,心头只觉得索然无味,此番即使抱得美人归,也没有往昔那股荣耀感和自豪感。

    夜游微微垂下长睫,认真思索一番,抬起灿烂的金瞳道:“盛前辈,不如我们来比一比,谁的子孙根硬的时间更长吧?”

    “恩。”

    “恩?”

    “恩?!!”

    盛冽的笑容僵化在脸上,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睁圆了几分,足足两三息没有反应过来。

    不只盛冽,广场上一群大老爷们基本处于懵逼的状态。

    简小楼也是一样,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夜游好整以暇,又重复了一遍:“盛前辈,我想,这并没有超出文斗的选题范围吧?”

    盛冽抽着嘴角道:“的确没有超出,但比……比这个有何意义?”

    夜游淡然道:“繁衍能力是生命体最基本的能力,岂会没有意义?”

    盛冽的俊脸有点绿:“你乃龙族,龙族子孙根内本就有骨头……”

    夜游打断他:“我化人胎与你比,与人是一样的。”

    大庭广众之下,盛冽堂堂火云宗道子,与一条龙讨论子孙根的问题,总觉得好生奇怪:“即使如此,龙族与人族在这方面……也、也是不对等的吧……”

    “你承认不如我,所以要否决掉,进入下一题么?”

    “那倒也不是。问题你这题该怎么比,总不能你我一起站在擂台上,脱了裤子给人看吧?”

    “有何不可?”

    “你……”

    “哦?莫非盛前辈患有什么隐疾?”

    擂台下一众看好戏的弟子,明知夜游是在噎他,仍旧跟着起哄。

    盛冽的脸越来越绿,渐渐绷不住了。

    眼尾余光瞥见骆一寒在台下向他摇了摇头,示意他沉住气,莫要中计。

    盛冽收了收情绪:“此题我否决,你再出一题吧!”

    夜游直视他的眼睛,微微笑着,眼底弥散着冰冷、挑衅:“所以说,吃软饭也是得有本钱的,这口软饭不是谁想吃都能吃,比如盛前辈,你就吃不了。”

    盛冽火上心头:“你怎知我吃不了,我只是不屑与你比较而已!”

    “哦~”夜游垂下眉眼,整了整长袖,不再看他,“我相信,我非常相信,盛前辈若愿意,定比我更会吃软饭。”

    “噗哈哈哈……”

    广场上爆发出一阵大笑声。

    ……

    花静水忍俊不禁:“瞧见了么,黑心狐狸也有吃瘪的时候,这就叫做一山更有一山高。”

    何阑转动着竹萧:“大师兄,你觉不觉得,这小白龙挤兑人时的口气,有些似曾相识啊。”

    “哦?”花静水倒是没在意。

    “像我们小师弟。”言柳看了玉无涯一眼。

    “咦,还别说,是有一点儿像。”花静水恍惚着点了点头,与他小师弟一样,瞧着冷清淡然的,垂首抬眸间,时不时会冒出来一股子阴险狡诈劲儿。

    玉无涯一脸茫然。

    文之初突然询问花静水:“静水啊,龙族的繁衍能力是不是真的很强?”

    花静水被问的一怔:“是的师父,众妖族之中,龙是最强的。”

    “哎!”文之初左拳打在右手心里,叹息道,“怪不得呢,原来楼姑娘好这口,看来你们都没戏了。”

    突然一挺腰,心思又活泛起来,看向玉无涯,“无涯啊。”

    玉无涯拱手:“师父有何吩咐?”

    文之初目光炯炯:“你意识海内的丹方,有没有……”

    “小师弟,你怎么了!”

    不等文之初将话说完,何阑和言柳一个人架起玉无涯一条胳膊,拖死狗一样将他朝大殿里拖,“好端端的,你怎么又晕了?!”

    玉无涯早已习惯,很配合的将脑袋仰后一仰,翻了个大白眼。

    ……

    这一边,夜游在众弟子的笑声中微微拱手:“盛前辈,文斗第二题我已想好了,您只剩下最后一次否决权,还望您谨慎使用。”

    抽个空,他朝简小楼眨了下眼。

    简小楼竖起大拇指点了个赞,猜不出第二题是什么。

    但她知道,这位太阳岛第一天骄,八成要被夜游给玩儿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