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沉鸾孽 > 第46章:枝节再生

第46章:枝节再生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郇先生是要带我去哪儿?”鸾夙坐在颠颠簸簸的马车之中,谨慎相问。

    “祈城。”郇明言简意赅。

    “郇先生与家父究竟是何关系?府院之中为何会有凌家坟冢?”鸾夙再问。

    郇明面上似有所想,目光悠远绵长,半晌方回过神来,道:“你话太多了,在我没有确认你的身份之前,我不能说。”

    “敢问先生要如何确认?”

    “到了祈城你便知晓。”

    鸾夙唯有住嘴。

    这一路之上,郇明待鸾夙甚是礼貌,言行举止并无逾越,只是口风严实得紧,无论鸾夙如何套话,他都对凌府之事只字不提。这也让鸾夙渐渐觉得,郇明的确应是她父亲的旧友,试想若当真是觊觎龙脉之人,又为何会对她如此礼待?只怕早已严刑逼供了。

    鸾夙手伤未愈,路上行走多有不便,郇明要分神照顾鸾夙的伤势,是以二人脚程并不快。寻常五日便走完的路途,郇明驾车直走了七八日,待出了聂沛涵的封邑——房州地界,已是十日之后。

    “郇先生如此优哉游哉,难道不怕聂沛涵来寻你晦气?”鸾夙见郇明并不避忌官兵,忍不住出口问道。

    “聂沛涵去京州复命,一来一回,最快也需一月光景。更何况京州皇子众多,各个都不是好相与的,保不准他会在京州困上一段日子。既然如此,我又何须避忌官兵?”郇明面露胸有成竹的笑意:“恐怕此刻聂沛涵还以为你安然无恙在他府里。”

    “郇先生果然名不虚传,竟连京州的形势都能探得一清二楚。难怪慕王当初会专程去幽州拜访您。”鸾夙叹服。

    岂知郇明却是冷笑一声:“你莫要给我灌迷魂汤了。他去幽州,邀我出山只是个幌子。”

    鸾夙不敢接话。

    郇明见状又道:“倘若我没猜错,聂沛涵如今尚不能确定你的真实身份。”

    鸾夙仍未接话。

    郇明再笑道:“连他都不能确定你是不是凌芸,我自然也不能确定了。”

    “何以见得他不能确定?”鸾夙终是按捺不住好奇之意。

    “试想他若信了你是凌芸,那日来幽州寻我之时,又怎会带着你?若当真带了你,也该教你我二人当面对峙才是。”郇明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叹道:“如聂沛涵这般的人,若十分确信你是凌芸,只怕也不会教我如此轻易便将你掳走,或许你此刻早已是慕王府的侧妃了。”

    郇明这一番话,分析透彻,字字在理,尤其最后那一句“或许你此刻早已是慕王府的侧妃了”,不由让鸾夙想起了大半月前聂沛涵说起假凌芸时的那番话——“我的确对她有所图。我会娶她。”

    不得不说,郇明已将聂沛涵的心思猜准了八分。难怪素日里眼高于顶的聂沛涵,会对幽州郇明颇为赞赏,还欲邀请他前往南熙相助。只今日他这一番简短话语,已能窥得其中真谛了。

    幽州郇明,既知南北大事,又能猜度人心,文可入仕,武可用兵,果然非同凡响。

    只是比起自己的父亲……鸾夙轻叹一声,当时她虽年纪尚小,却也知道父亲凌恪的不世之才,乃是国之栋梁。自父亲死后,她已不止听闻一人慨叹过,放眼北熙再无一人之才能在凌恪之上。

    墨门传人,身负龙脉秘密,惊才绝艳理当如此。

    每每想到父亲,鸾夙都会有些鼻酸。她吸了吸鼻子,又问道:“我还有一事欲请教先生。”

    “你先问,我答不答还是两说。”郇明很是精明。

    鸾夙沉吟片刻,缓缓问道:“先生是如何知道龙脉地图在凌府的?”

    郇明一笑:“那日你果然听见了……是因为听见这话,才想跑的?”

    “是我先问郇先生的。”鸾夙颇为执着。

    “到了祈城,若能确定你是凌相千金,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郇明回道。

    又是这一句……看来不到祈城,她是无论如何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了。也罢,左右此事也急不得,还是先到祈城再说吧。

    “你说,聂沛涵会不会带人来寻你?”这一次轮到郇明发问。

    鸾夙摇了摇头:“在他眼中,我是无关紧要之人。即便他来寻我,也不是为我而来。”

    郇明挑眉:“你这一句话前后矛盾,倒是有些意思。”

    鸾夙微微嗤笑:“那日我在闹静园中并未骗你,我的确是被他从北熙掳来的……他将我当做是人质,不过他欲威胁之人却没有反应,所以于他而言,我已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原来如此。”郇明微一沉吟:“你的作用想来不会到此结束……不过他若不来寻你,倒是正合我意。”

    二人在车内自顾自地说着话,不成想马车却忽然急刹而停。郇明脸色甫变,坐在车内开口问道:“怎得停下了?”

    但听一个清冷沉稳的声音在车外缓缓响起:“本王不犯郇先生,郇先生却来犯本王。这又是何道理?”

    这声音是……聂沛涵!鸾夙亦大为吃惊,他怎会在此?他不是去了京州吗?这前前后后算起来,他也不过走了二十二天,怎得这么快便回来了?且还不是回了烟岚城,而是到此地了!

    郇明倒是颇为冷静,侧首看向鸾夙,笑道:“看来你的作用并非到此结束。”言罢又轻叹一声:“是我失算,再次低估了聂沛涵。”

    经过这十日的相处,鸾夙已对郇明有了些信任之感,亦越发相信他是父亲的旧友。自己是真心想要与他一同前往祈城的,可如今看来,这一趟是否成行尚且难说。

    鸾夙有些痛恨聂沛涵打乱了自己的计划,却也为他赶来相救自己而心中微漾。这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鸾夙心中忽然滋长,一时之间令她大感无措。

    这是否能证明自己尚且对聂沛涵有一丝利用价值呢?否则他岂肯花大力气来追踪自己?她不过是手伤未愈的残废一名,如今又已不受臣暄重视,似聂沛涵这种绝不做亏本生意的妖孽,为何要来寻她?放她自生自灭岂不是更好?

    鸾夙心中想着,也不禁为郇明的安危有些担忧。以聂沛涵“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个性而言,恐怕郇明此次凶多吉少。

    鸾夙仔细想了想,在没有确定郇明的身份之前,她不能让他就这样被聂沛涵杀了。她应当帮他。于是便低声在郇明耳畔说出一计:“先生挟持我吧,应是能换来一丝生机。”

    郇明对鸾夙的提议颇感诧异,却终是没有拒绝:“难为你以德报怨……若你当真是凌芸,凌相死亦瞑目。”言罢已故伎重演,做出锁喉手的姿势,扼着鸾夙的玉颈下了马车。

    马车前方不远处是足足百余人的队伍,人人皆是清一色手持长弓,身穿军服,似是从何处调遣来的步兵。此刻聂沛涵本尊正坐在马上,隐带戾色,亲王朝服的下摆已沾染了许多灰尘,上下皆透露出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应是日夜兼程所致。

    怎能不风尘仆仆?从京州到此地,快马加鞭不眠不休也需十三四日,而聂沛涵从烟岚城入京州,再从京州赶来这里,几乎是多了一倍路程。放在平日少说也得行程三十余日,可他居然只用了二十二天。遑论他还需要一路追踪。

    鸾夙感受着今日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并不如上次来得用力,可不知为何,只要看到聂沛涵这副模样,她都会有一种窒息的绝望之感。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今日的聂沛涵。无论他是带着何种目的来救她的,这日夜兼程的仆仆风尘,已牢牢镌刻在了她的心中。

    鸾夙目不转睛看着聂沛涵,但见聂沛涵也在看着自己,亦或是看着自己身后的郇明。她听到他清冷的声音缓缓开口:“郇先生除了会掐女人的脖颈,难道没有旁的招式了?故技重施,实在无趣。”

    “故技也罢,新招也好,只要见效便是好计。”鸾夙听闻郇明在自己身后冷道:“慕王殿下可要小心了,在下若是失了力道,这姑娘的脖子立时便会断了。”

    聂沛涵勃然变色:“你果然是冲着她来的。”

    郇明一面挟着鸾夙后退,一面回道:“她是何人,你难道不比谁都清楚?”

    聂沛涵凤眼之中皆是杀意,再道:“今日本王带了一百名弓箭好手,你若敢杀她,便可试试百箭穿心的滋味。”

    郇明仍旧急速后退,弃了马车改由步行,边走边道:“即便是弓箭好手,只怕也会伤及无辜。慕王殿下想好了?”

    事实一如郇明所言,单看如今鸾夙被他死死挟持挡在身前,恐怕即便是百步穿杨的神射手,也不敢轻易开弓射箭。聂沛涵终是忍了一忍:“放了她,本王饶你一命。”

    “看来这姑娘在殿下心中,甚是特别。”不知为何,郇明的这一句话,鸾夙觉得是说给自己听的。然而此刻她却不敢乱动,也不敢乱说话,唯恐自己演技不好,被聂沛涵看出了端倪。眼下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极尽难受之意,让聂沛涵以为自己是真的被挟持了。

    大约是因为自己从前的确被郇明挟持过,还险些丢了性命,是以此刻自己再被挟持,聂沛涵竟无半分怀疑。况且聂沛涵本就是个极为敏感之人,他一直认为当日郇明要割下自己的舌头,是因为自己无意中看到了什么。而此刻自己再被郇明所挟,他自然误以为还是因为当日之事。

    郇明携着鸾夙一路后退,直到隐隐听闻水声传来,鸾夙才知两人到了河边,前方已是无路可走。而这一路之上,聂沛涵一直打马跟随,十分谨慎,并未贸然出手。

    她竟是在利用聂沛涵的援手,帮着他的敌人逃跑?鸾夙不敢想象倘若聂沛涵知道了真相会如何,此时此刻她唯有祈求双方都能平安无事。郇明无恙离去,聂沛涵也不再追究。

    饶是郇明刻意松了手劲,鸾夙却还是有些窒息之意。她看着聂沛涵行止谨慎的模样,心中突然有些负疚之感,但这负疚感不过维持了片刻功夫,便又被聂沛涵亲手打破。

    “前方无路可走,郇先生还想要逃?”聂沛涵仍旧坐在马上:“只要你放了她,我保你安然离去。”

    “慕王的话,在下不能信,也不敢信。”郇明再次拒绝。

    “找死!”聂沛涵的耐心终于到此结束,只吐出这两个字,便从坐骑之上抽出弓箭,持弓扣弦朝着郇明和鸾夙所在方向瞄了准头。

    郇明见状语气终是有些异样:“慕王想让这姑娘给在下陪葬?”

    “她是死是活,我说的算。”这一句话音未落,聂沛涵已骑在马上扬手开弓。只听一声弓鸣惊起,箭已离弦而发,朝着鸾夙与郇明呼啸而来。

    眼看着箭矢便要射到自己面上,鸾夙大骇之下无意识的闭上双眼,耳中只听“咻”的一声,右颊已隐隐感到擦疼,紧接着一声惨叫随之传来,扼在自己脖颈中的手也顿时松了开。鸾夙连忙转身回看,但见箭矢正中郇明右眼,那汨汨的鲜血从郇明的指缝之间滑落,顷刻已将他半边脸浸得通红。

    随着聂沛涵一个“杀”字响起,百余名弓箭手已纷纷驱马上前。眼看郇明性命危在旦夕,他却忽然后退一步,转身跳入身后湍急的河流之中,身形瞬间被河水冲刷无踪。

    鸾夙惊魂未定,回首再看聂沛涵,但见他仍然手持长弓,身姿挺拔坐在马上,于纷乱之中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飞扬渐起的尘土之中,唯有两人彼此对视,远远相望。

    周围马匹的嘶鸣声、马蹄声越发震耳欲聋,鸾夙独立于这一片混乱之中,忽觉脸上有湿意划过。她抬手轻轻抚上右颊,指尖立刻沾染血迹,原来并不是泪,而是破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