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步生莲:六宫无妃 > 141、生死同心(二)

141、生死同心(二)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从前在宫里,要是被雨雪沾湿了衣服,一回宫就会先换下来,再拿去慢慢洗净晾干。眼下却没有衣裳可换,冯妙也实在是冻坏了,一时只顾着烤火,忘了要先把身上、鞋上的冰雪碎屑仔细拍掉。

    冰雪遇热,还没干反倒先变成了水,锦缎鞋面很快就湿透了,凉得透骨。冯妙身上本已经冷得麻木了,鞋子上湿冷的凉气传上来,激得她瑟瑟发抖。

    拓跋宏此时才慢悠悠地说:“我刚才在笑,今晚你一定会对我投怀送抱。”

    冯妙耐不住冷,原本正要把潮湿的鞋子稍稍解开一点,听见他这么说,既尴尬又恼怒,停了手抱着膝坐在火堆边,红着脸小声说了一句:“想得美……”

    拓跋宏又是一声轻笑,左手臂一伸,握住了冯妙的脚踝,脱去了她的鞋子。冯妙大窘,用力想要挣脱,却被他牢牢捏住脚踝警告:“穿着湿鞋子过夜,明早一定会生病,我自己都还不知道能不能走得出去,更没有可能照顾你了。”

    冯妙知道他说的并非夸张,老老实实地让他把另外一只鞋子也脱去了。拓跋宏把她的鞋子支在火堆旁边,手仍然握着她的足腕不松开,映着火光笑吟吟地念道:“新罗绣行缠,足趺如春妍;他人不言好,独我知可怜。”

    那是乐府诗里形容女子的脚纤巧玲珑的句子,冯妙听了,脸登时越发红了,脚上用力狠狠一踢,正踢在他胸口。力道不大,拓跋宏却闷哼一声,松开了手。

    冯妙涨红着脸躲到一边,拓跋宏却好像心情颇好,不再捉弄她,用左手拿着匕首,把右臂上的衣袖一点点割开,再小心地清理破碎的伤口。他的左手几乎跟右手一样灵活,可一只手来做这些事情,毕竟没有那么方便,还要时不时地低下头去,用牙齿咬住袖口残破的布条,配合着左手把伤口扎住。

    被老虎撕咬过的手臂血肉模糊,冯妙只看了一眼,就想象得出那种疼痛。可拓跋宏却神色如常,就像是在雕凿一块木料,或是修补一件兵器,只在剜去一处撕咬得溃烂的血肉时,微微吸了口气,接着又笑着戏谑:“这老虎几天没喂了,使这么大力来咬……”

    冯妙本想狠下心不理他,可山洞一共就那么大,眼角总会不经意地看见他。跳跃的火堆,把他的影子投映在洞壁上,拉扯得十分高大,却也异常孤寂。他何尝不像一只林中之王?独自战斗,独自舔舐伤口。

    拓跋宏从衣摆上割下一段布条,想要裹住伤口,可一只手绕了几次,都没能绕成一圈。当他第五次尝试着把那段布条缠上右臂时,一双纤细莹润的手,压在了他的手臂上。

    冯妙用自己衣衫上干净的部分,帮他擦拭伤口,小心地除去虎牙撕扯破碎的部分,最后用布一圈圈裹住。可那伤口太深,不住地流血,很快就染湿了一整块布料。冯妙解下袖口处串着的一小截束带,帮他扎住手臂上方止血。

    她的发髻已经在翻滚坠落中完全散开了,乌黑青丝如瀑布一样直泻而下,遮住了她半边脸颊,只露出一段细腻洁白的下颔。

    拓跋宏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忽然抬起完好的那只手,抓住她一缕发丝,放在鼻端轻嗅:“我现在忽然觉得,被这老虎咬上一口,也是值得的。”

    冯妙慢慢停了手上的动作,抬起眼帘来回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如两汪清澈的潭水。拓跋宏只觉得心跳忽然间乱了次序,把手里的发丝别到她耳后,身体微微前倾,定定地盯着她。他在面对其他宫嫔女眷时,从来没有过此时此刻的感受,他愿意花一辈子的时间,等她绽开一个微笑。

    他刚要说话,冯妙忽然用那布条长出来的一段,穿过他腰带上的玉环,飞快地打了个结,牢牢固定住。确定他右手臂被捆住不能动弹,冯妙才狡黠地一笑:“让你胡说八道,捆住你一只手,看你今晚还怎么……还怎么欺负我……”越说到最后,声音越低,笑意敛去,眉眼间笼上一层羞色。

    好像春天的某个早上出门,忽然发现宫门口的垂柳上带了一层新绿,冯妙此刻生动的容颜,与深宫中循规蹈矩的冯婕妤完全不同。

    拓跋宏从怀中摸出半截钩索,把断口对着火光仔细查看,忽然笑着说:“原来如此,果然有人在钩索上动了手脚,不然这种钩索没有那么容易断开。”

    冯妙探头过去看,断口处只有中间带有参差不齐的裂痕,周围一圈都是平整光滑的。有人预先把钩索割开了一半,让钩索承受不住重量而断裂。她想起那几只怪异的老虎,接口讲了自己前一天晚上听来的事。

    拓跋宏脸色阴郁,一拳重重击打在地面上:“想不到,平城之内,天子脚下,还有这种残忍的事发生。难怪平日朕一说要出宫巡视,便总有人找出各种理由来阻挠推拖,他们是巴不得朕闷在皇宫里,做个穿龙袍的聋子、瞎子。”

    “就算是罪臣的家眷,也该依照大魏的律令处置,不该这样凌虐。”冯妙蹙起眉头,显然也对这样的行径极度厌恶,“从前读书时,看到‘吴王好剑客,百姓多创瘢;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这样的句子,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实在是一点也不错。因为皇室宗亲喜欢豢养凶禽猛兽,世家子弟就都纷纷效仿,以至于发现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你说的不错,”拓跋宏点头,“朕回去以后,就先停了鹰师曹,把里面豢养的鹰全部放生,训鹰的场所,改成修建一座佛寺。朕要把尊佛重道的意思,清楚明白地传递给天下人。”

    略顿了顿,拓跋宏又说:“可是今天那么多侍卫随从,那些老虎却只对朕有兴趣,这不也很奇怪么?”

    冯妙凑到拓跋宏的衣衫上,仔细嗅了嗅,才说:“皇上的衣衫上,有一种跟平常的熏香不一样的味道,也许就是这种味道,能刺激老虎攻击皇上。”她天生对气味敏感,所以才辨认得出这种味道。

    拓跋宏也抬起袖子闻了闻,却辨别不出有什么异样,冷笑着说:“好心机、好谋划,就算朕能侥幸从猛虎的利爪下逃脱获救,衣衫上也必定沾染血迹,血腥味遮盖了原本的气味,更加不容易辨别。”

    他手指无意识地在地上画着圈,自言自语:“这次是什么人要置朕于死地……”

    冯妙听得心惊:“这安排简直周密到天衣无缝,先用猛虎撕咬,要是皇上体力不济,那时候恐怕就命丧虎口了。就算侥幸从猛虎爪牙底下逃脱,冰层断裂也会让皇上坠崖而死。用来拉扯攀援的钩索,也已经提前动了手脚,确保皇上会掉下来。就算此时皇上仍然安然无恙,大雪封山,皇上也未必能出得去,捱不过又冷又饿的日子,还是难逃一死。”

    “幸亏皇上的左手,还使得上力气……”冯妙低声叹息。

    “朕把左手复原的消息,隐瞒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有这一天,留它做保命的最后一招。”拓跋宏说得云淡风轻,冯妙却从中听出了几分血雨腥风的气息,心头一涩,不再说话。

    石洞内骤然安静下来,洞外的声响变得异常清晰。似乎有脚步声渐渐靠近,有人一边走一边呼喊:“皇上……婕妤娘娘……”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和小心,却并不怎么焦急。

    拓跋宏和冯妙都露出几分喜色,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找过来,可以带他们出山。冯妙摸了一把鞋子,还没有干透,也顾不上那么多,先套在了脚上,点燃了一段枯枝,就要往洞口去。

    身形刚一动,拓跋宏忽然拉住她,面色凝重地说:“不对,这些人有问题。从山脚下进来的道路,只有一条,最快也要一天一夜。”他夺过冯妙手里的火把,扔在地上踩灭,用手势示意她,悄悄到洞口去看看。

    冯妙身形小巧,正好可以借助洞口的积雪掩藏。她向外看了一眼,脸色也变得越发雪白,无声无息地折回来,贴在拓跋宏耳边说:“那些人手里拿着弯刀和弓箭,没有旌旗,衣饰上也没有徽记,不像是来救人的,倒像是……”

    两人心中都明白,那些人,更像是来补上致命一击、杀人灭口的。要是宗室亲王赶来救驾,巴不得在皇帝面前表功,怎么会刻意隐藏了旌旗和徽记?

    拓跋宏踩灭火堆,取来积雪覆盖在上面,尽量消除有人来过的痕迹。他向自己后背上一努嘴,冯妙立刻会意地爬上来,两人心中都是一震,只觉这一幕异常熟悉。

    “跟着我一起逃,你怕不怕?”拓跋宏侧着头问她。

    “明知道要发生的事,怕有什么用?”冯妙也侧着头,认真回答他的问题。

    身前危机四伏,拓跋宏却只觉畅快,要不是怕被外面的人听见,几乎忍不住想要长啸一声。他贴着石壁向山洞深处走去,脚步放得极轻。

    冯妙心口咚咚直跳,伸手环绕住他的脖子。视线越来越暗,终于陷入一团漆黑,看不见任何景象,也听不见声响,能感觉到的,只有面前一尺处温热的呼吸。黑暗中,她的头脑反倒变得异常清醒,她收紧了手臂,再次贴到拓跋宏耳边:“我知道这些事情是谁安排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