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法医秦明系列(全集) > 第167章 后窗血影(2)

第167章 后窗血影(2)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我明白了。”我若有所思,“这是一种签名行为。凶手可能把自己比成了清道夫。他觉得傻四是社会的垃圾,他杀了傻四,就是在为这个世界清理垃圾。”

    “嗯!有道理。”林涛一边蹲在桥墩旁边用放大镜看字迹,一边说。

    “这凶手神经病啊?”大宝说,“没事杀精神病人做什么?这些精神病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其实是很痛苦的。而且,他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啊。”

    “所以我刚才说你们分析得很对啊。”胡科长说,“这个凶手啊,我看多半也有精神障碍。一般杀智障者的人都是精神有问题的。”

    “精神病人杀精神病人的案例确实不少。”我说,“但是现场留字的签名行为,却是极为少见。”

    “而且现场的痕迹,也不支持凶手是个无责任能力的人。”林涛指着桥墩上的血字,说,“这三个字笔画均匀,肯定是软物形成的。我开始还觉得是用手指写上去的,但是这个桥墩的水泥面很光滑,我却看不到一点儿纱布纹路或者指纹纹线。”

    “会不会是用毛笔什么的写上去的?”大宝凑过头来看。

    “不会。”林涛说,“毛笔也会有毛的纹路啊。”

    “那是用什么写上去的?”我问。

    林涛沉吟了一下,说:“用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

    “橡胶手套?”我吃了一惊,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橡胶手套。

    大宝连忙用手指蘸了蘸身边血泊里的血,在桥墩上画了一下,说:“呀,果真是一样的。”

    林涛说:“带有反侦查意识的作案,能用精神病人作案来解释吗?”

    陈诗羽摇了摇头。

    “什么人作案的时候会戴橡胶手套?”我沉吟着。

    林涛说:“还有,现场有很多喷溅血迹、滴落血迹和血泊,尸体的周围几乎都有血染。但是,我却没有看到现场有鞋底花纹的血足迹。”

    “没有脚印?”大宝说,“难不成是浮在空中的鬼干的?”

    大宝的话还没落音,林涛就打了个哆嗦,吓道:“别瞎说!想吓死我啊?”

    陈诗羽鄙视地看了一眼林涛。

    “那这是什么?”我指着地面上像是足迹轮廓一样的痕迹问林涛。

    林涛说:“这是没有花纹的足迹轮廓,我们穿着鞋套走进现场,踩到了血迹,再踩回地面的话,都会留下这样的足迹。”

    “你是说这是我们民警穿戴鞋套进入现场留下的足迹?”大宝问。

    “是。”林涛顿了一下,接着说,“不过,如果凶手也穿着这样的鞋套,也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陈诗羽忽然蹲下身,用手指蹭了一下尸体旁边地面上的血迹,说:“凶手应该就是穿着鞋套进入现场的。”

    “啊?”大宝吃了一惊,“陈羽毛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诗羽说:“你们看,旁边有几个类似的足迹应该是民警留下的,因为时间不长,所以还没有完全干掉。而这几枚足迹,已经完全干掉了,说明足迹留下的时间很长。另外,我叫陈诗羽,不叫陈羽毛,谢谢。”

    一个大学生能做出这样的推断,确实让我有些刮目相看。我赞许地点了点头,表示对她的论断予以支持。

    “戴着橡胶手套,穿着鞋套进入现场杀人。”大宝说,“杀的还是精神病人。听上去好像那部美剧,叫什么《嗜血法医》里的情节啊。”

    “难道是美剧迷学电视剧情节来杀人?”陈诗羽得到了我的认可,话多了起来。

    我摇摇头,说:“人家那是杀坏人,咱们遇见的是杀一个智障者。”

    “那就是对警方的挑战?”林涛瞥了一眼陈诗羽,问。

    我仍然摇了摇头,说“从凶手留下的这三个字看,仿佛不是为了挑衅。”

    “会不会是行内人干的?”胡科长插话道,“鞋套、手套,装备挺齐全啊。”

    大宝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几名法医。

    我没有吱声。

    “动机不明。”林涛说,“你们去尸检看看吧。我打电话叫文件检验科的吴科长帮忙看看这几个字迹的形态,有没有什么可以突破的地方。”

    傻四躺在解剖台上,因为体位变动的缘故,颈部的创口还在哧哧地往外冒血。

    为了考验陈诗羽的胆量,我特地让她来解剖室帮助我们进行尸检照相。我瞄了一眼陈诗羽,她居然很认真地在观察尸体的情况,完全看不出恐惧。看来这个傲傲的女生,还真有两把刷子。

    傻四光着膀子,穿着一条宽大的薄棉裤,裤子上到处都是破口,脏兮兮的棉花从破口处冒出来。裤子的裤襻里穿着一根布带,是作为腰带使用的。从布带的折叠痕迹看,傻四平时把布带的两端打结,用以固定裤子。而他死亡的时候,布带是解开的。

    “他的裤腰带是解开的。”大宝说,“是去解手吗?”

    我说:“不一定,说不定他睡觉的时候就是解开的。”

    尸体全身,除了颈部的一处切创以外,没有再发现其他的损伤,他是被一刀致命的。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刀口特别细?”大宝按了按创口的两侧。

    我没有说话,按照常规解剖术式打开死者的颈部皮肤,并且逐层分离了颈部肌肉。

    “你们看,”我说,“这是一处切创,就是有人用刀在死者的颈动脉位置,一刀划开,直接导致颈部肌肉和颈部动静脉的同时断裂,血液会迅速从破口处喷溅出来,人也会因为急性大失血而死亡。”

    “这一刀直接划在颈动脉处,虽然刀口不长,但是很准。”大宝说,“凶手一刀就取了死者的小命。”

    “一般情况下,颈部切创多见于两种情况:一种是自杀;一种是凶手恐其不死,在杀完人后加固,确保死者死亡。”我接过话茬儿,“不过,这起案件中,应该是他杀。创口周围没有试切创。大部分自杀的人,切口的一端都会有几个划痕,叫作试切创,这反映了死者的心理。”

    “会不会因为死者是智障者,所以没有试探的心理?”陈诗羽问。

    我摇摇头,说:“正因为是智障者,就更不可能找得到这么准确的位置,而且毫不犹豫地一刀毙命。更重要的是,现场并没有发现凶器,说明有人把凶器带离了现场。”

    “确实,这怎么看也不会是自杀。”大宝突然瞪起了眼睛,“而且,你们发现没有,刀刃非常薄,半毫米都不到。”

    “确实,刀口很深,但是创口裂开的程度并不大,说明这把刀很小、很快、很薄。”胡科长说,“凶手用这么不方便杀人的凶器来杀人,倒是奇怪。”

    我哼了一声,说:“看来凶手对自己能用这么小的刀去成功杀一个人非常有信心,因为他非常了解人体结构。”

    “戴手套、鞋套。”我想了想,接着说,“关键是可以找准解剖位置一刀致命。你们说会不会是一个有强烈反侦查能力的屠夫?”

    “有道理啊。”大宝龇着牙笑着说,“屠夫的可能性大,杀猪都是割脖子的。”

    我皱了皱眉头,说:“这个结论依据不足,咱们暂且不做定论。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凶手是怎么做到悄无声息地接近死者,趁其不备,且可以顺利找到解剖位置下手的?”

    大宝附议:“颈部这个位置,不太好下手啊。你说你来摸我脖子,我会让你摸吗?”

    “而且傻四当时并不在睡觉。”我说,“根据血迹喷溅的位置,当时傻四应该是坐在那里的。这样接近他也应该知道啊。看到一个戴着手套、鞋套,拿着刀的人,他再傻,也会反抗啊。”

    “没有任何抵抗或者约束的痕迹。”一直在解剖死者四肢关节的胡科长补充道。

    解剖进行得很顺利,但是通过解剖,我们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和开始一样,我们依旧不知道凶手的作案动机是什么,不知道凶手怎么能做到悄无声息、一刀致命。但我却被陈诗羽的淡定惊着了,这个女孩在一边默默地看完了整个解剖过程,毫无差池地完成了整台解剖手术的照相工作。初次面对血腥的解剖,我记得我都曾努力地克服自己内心的涌动,而这个非法医专业的女孩却面不改色心不跳。不知道她是真的在这方面比较粗线条呢,还是强压在心里不表现出来。

    下午,我们又返回案发现场,对现场进行了进一步的勘查,依旧一无所获。

    “凶手没有给我们留下一丁点儿线索或者物证。”我拖着疲惫的身躯,沮丧地说。

    “不知道文检科的检验有没有什么线索。”大宝说。

    “如果有线索,早就来信儿了。”我看了看周围,暮色已经降临,说,“今天先回去吧,这个案子我们一点儿头绪都没有,之前很少出现这种情况啊。”

    话音还没落,胡科长的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接通电话后,胡科长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他挂了电话,说:“城东又发生了一起命案,真是雪上加霜。你们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看看?”

    “当然去!”陈诗羽抢在我前头说道。

    2

    去城东的路上,陈诗羽接了一通师父的来电。从她的答话来看,师父应该是询问了一下案子的有关情况,也问了问陈诗羽第一次观看解剖的感受。可陈诗羽总是有一句没一句的,仿佛对师父的关心并不在意,回答观看解剖的感受时更是轻描淡写。我倒是有些上心了,师父居然给她打电话,而不给我打。难道师父是想试探一下我们?看看我们这些一开始反对她加入的人,有没有给陈诗羽小鞋穿?师父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到了城东,路变得窄了起来,房屋的排列也更加紧凑,看上去一点儿也没有省城的样子。在一片居民区里的小路上,停了好几辆警车,数十名警察也分成若干组,在询问着不同的人。

    “我就觉得对面的苗总家里不太对劲儿。”一个中年妇女倚在墙边,对办案民警说。她穿着睡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别害怕,我们肯定会破案的,张大姐。”民警安慰道。

    “她抖得那么明显,”大宝悄悄对我说,“肯定是吓得够呛。”

    这个初春的夜晚,虽然不热,却也不寒冷。有了新的命案,我们努力甩掉一身疲惫,投入到新的战斗中。我们围在张大姐身边,开始听她叙述自己报案的过程。

    半个小时前,张大姐在家里吃完饭后,舒服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无意中,她瞥见阳台对面二楼的窗户似乎有点儿异常。

    这是城郊一片还没有完全开发的地方,集中坐落着一些二层民居。因为附近很快就要修建高铁站,所以这儿也跟着变得寸土寸金,每一个住户都成了一个富豪坯子。为了在拆迁过程中获取更多的赔偿,房主们争相把自家的老房子装修得格外精致,相继在原先的院落里搭建了一些临时平房。远远看去,这一片民居,紧密相连,不分彼此。

    省城的人都知道,这一带绝对是藏龙卧虎。很多有远见的人,不知从哪里打探到了高铁的发展规划,几年前就在这里收购了房子,坐等拆迁升值,然后大赚一笔。

    张大姐是这里的原住民,对这里的每一户人家多多少少都比较熟悉。尤其是住在她家对面的那个苗总家,平时隔着阳台就能看到他们家的动静,因此对这一家四口的情况,张大姐更是了如指掌。有时候,苗总家卧室的灯光映出小两口卿卿我我、打情骂俏的场景,张大姐更是羡慕地指给自己的老公看。那一家人总是有说有笑、相亲相爱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和谐社会的典范。

    可是今天晚上,她发现了异常。

    像往常一样,苗总家卧室的灯开着,把雪白的窗纱照得透亮。可是,在雪白的窗纱上,隐约却有一条斜行的斑影,一动不动的,一直没有变换形状。张大姐起了疑心,赶紧走到阳台上,这么一近看,她才发现,那斑影竟是一道殷红的血迹!

    大惊之下,张大姐拉上了自己的丈夫,绕到苗总家的门前。刚推开虚掩的大门,两具仰卧在客厅的尸体和一大摊血迹就映入他们的眼帘。张大姐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张大了嘴巴,说不出一句话。倒是张大姐的丈夫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拨通了110。

    “那么好的一家人,怎么就没了呢?这杀手杀谁也不能杀他们啊!在我们那个年代,这就是‘五好家庭’啊!”张大姐一脸沮丧,“人家都说婆媳关系不好处,这家的婆媳,比母亲和女儿还亲啊。天天挽着手走路,而且总是谈笑风生的。和小俞聊天,她还总说自己的命好,摊上了一个疼爱她的婆婆。多好啊,多让人羡慕啊!怎么都没了呢?对了,警察同志,他们家里,还有活口吗?”

    民警垂着眼帘,摇了摇头,接着问:“你和你的丈夫进入现场了吗?”

    这是对报案人询问必备的一条,用以甄别现场痕迹。

    “没有。”张大姐说。

    “你们可以进去了。”林涛穿着一身勘查装备从现场走出来,“现场通道[1]已经打开了,进去的时候不要踩到白线区域。”

    “几具?”大宝总是这个问题。

    林涛说:“挺惨的,五具。”

    “有什么有价值的痕迹物证吗?”我问。

    林涛点点头,说:“有血鞋印,不过不典型,不能作为排查依据,但是可以作为认定凶手的证据。”

    “那也是重要发现。”我心里踏实了一点儿,“案件性质,可有什么看法?”

    “不确定。”林涛说,“不过现场有翻动,劫财的迹象还是存在的。”

    “好。”我一边穿戴好现场勘查装备,一边招呼还在一旁听民警介绍前期情况的大宝和陈诗羽,一起走进了现场。

    现场是个独门的二层小楼,一楼是客厅和餐厅,二楼是卧室和卫生间。小楼外面还有一排作为厢房、厨房使用的小平房。主楼里装潢考究,符合一个私企中层领导的品味。听张大姐“苗总苗总”地称呼,看来这家的主人应该是个公司老总之类的人。

    一楼客厅里仰面躺着两具女尸,衣着整齐,面部都被血液浸染,看不清楚。根据之前了解的情况,应该是户主苗正的母亲王秀黎和他们家的保姆齐传芝。苗正和他的妻子以及七岁的儿子都在二楼的卧室中被杀害。

    苗正倒伏在卧室的大门口,他的妻子俞莉丽、儿子苗苗仰卧在卧室床的两侧。

    大概看了一下尸体的方位,我和大宝重新下到现场一楼,开始逐一对尸体进行初步检验。虽然面对着五人死亡的血腥现场,但陈诗羽依旧没有露出丝毫胆怯,只是默默拿着那台单反“咔嚓咔嚓”地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