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谁说丫鬟不倾城 > 第51章 并无别事,唯求你一世长安

第51章 并无别事,唯求你一世长安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呆坐在床前,冷风阵阵,却恍若未觉。

    明慧进来道:“小姐,星辰回来了。”

    回过头,就见星辰形容落魄,跟在明慧身后缓步而入。

    我尚未问话,她却先开了口。泪意瑟瑟道:“我找到公子了。”

    我张了张口,却说不出半个字。她又接着道:“我将公子葬在千圣山下,夫人往后若是有时间,就去瞧瞧公子吧。”

    手微微颤抖,拉过薄被盖住。我转眼瞧她,心里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那你呢?你打算如何?”

    她凄然一笑:“公子已去,我留下来已没有意义。”明眸流转,忽而笑中带了点解脱,“活到现在,我的生命全都给了公子。如今了无牵挂,自然当去瞧瞧这大千世界。”

    她有了想法,应当就不会做傻事。松了一口气,让明慧去了银票交给她,嘱咐道:“以后若有困难,便来寻我。”星辰神色复杂,最终还是谢过我之后离开。

    不过图个方便,跟着大军一起回到洛阳。

    尚书府中已在操办阿意的丧事,见我平安回来,婆婆宽慰之余也劝我不要太过伤心。这次奔波后身子越发不好,日日倦态,竟有大半时间都在床榻上昏睡而过。待到阿意丧事一办完,我就带着明慧住到了城外的静月庵中。

    婆婆怕我是想不开,我开解她,进来身子疲乏,到这里,也不过是想静养一番罢了。她这才放心。

    成钰来找过我几次,都被明慧打回。冷香还在牢里,也不知他怎么有心情来。可是从此以后,每日他都会到庵前站一会儿,默默无语。

    每日里吃斋念佛,心中淡然不少。只听说成钰与成风都受了封,一个袭亲王爵,另一个封了肃亲王。

    这才知道,自从我失明那段时间与暮云和青泽的战争之后,王爷借说年老体弱,带着赵叔夫妇云游四海去了。

    而今上亦是年老,最近关于立太子之事闹得纷纷扬扬。今上的子息,如今只剩下成风。但成风以往行事鲁莽,这次虽立了战功,到底还是不能让所有人都认同。大烨关于皇位继承,向来不似其他国家那般只有皇帝的儿子可以即位。只要在皇亲直系三代之内,都有资格,只是一般情况下,优先考虑皇子。所以除了成风,剩下的还有成钰、成钺和其他几位世子。成钰功劳在身,又是当之无愧的热门人选。

    只不知,最后是鹿死谁手。

    摇了摇头,将杂念排出脑外。明慧端着清粥进来,道:“肃亲王来了,小姐要见他么?”

    顿了顿,“请他进来吧。”

    门外一闪,成风跨步而入。他依旧是一身紫衣,眉目间没有半点变化。

    “过得可好?”他笑着问。

    我点点头,请他坐下:“还可以。你呢?”眼眸一转,道:“还没恭喜你呢,晋了亲王,将来君临天下,也别忘照拂我。”

    他脸上闪过一抹苦笑,忽而定定将我望着,道:“如果我愿抛下一切,你可愿与我浪迹天涯?”

    “啊?”我怔住,笑道:“你胡说什么呢?”

    他一脸认真:“我没有胡说。”执了我的手,“清儿,我这一辈子从来都没有这么认真过。以前你中意李萧意,愿嫁于他为妻,我就算不情愿也只能放手。可是现在李萧意死了,只要你点头,我愿代他照顾你一生一世!”

    我僵住脸,努力想抽出自己的手,冷笑道:“肃亲王,我相公尸骨未寒,你就说出这样的话,岂不是置我于不义之地!”

    他见我真的动怒,不得不松了手,讪讪道:“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也觉得自己话说得重了些,不禁放松表情,诚恳道:“成风,我当你是朋友,我们今生今世可为知己,但决不会有之外的东西。”想起双双,黯然道:“你与其望着我,不如好好回头瞧瞧自己身后。”停住,想了想,道:“双双是个好女孩。”

    说完忽觉倦态,唤明慧送客。

    也不知为何我与成风之间竟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心思呢?

    仔细回想,只除了他出征之前给我香囊的那件事。

    让明慧把香囊翻出来,打开来,掏出已被揉烂的灯笼纸。放轻动作展开,十四个字扑面而来。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原来,他还记得。

    他说若是他回不来,我再看这张纸。可他不知道,我就算看了,亦是什么都无法回应。

    眼角似乎有什么闪过,定神望去,却不见踪影。近来总觉得有人在身后看着我,可不管我如何探测,皆是连个影子都没有。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再见成风已是一年后。

    他携了双双一处来看我。双双面色红润,眉目之间是掩不住的喜悦。得了空我们两人缩在一处说悄悄话,她羞涩道成风已将她收为侧王妃,恩爱有加。

    虽不是唯一,但以她的身份来说,已是知足。

    她担忧地看着我:“二公子去了也将近一年,你打算在这住到什么时候?许老爷想必是希望你承欢膝下,你且好好想想。”

    我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想起爹爹已日渐苍老,心中也不由一痛。

    人生之最憾事,便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不愿再遗憾一次。

    于是颔首笑道:“你放心,我知道。”

    她神色忽然变得纠结起来,伸手扭住我的手,眸中星星点点的光芒。

    “清儿,我知道我能有今天的造化都是因为你。”

    我僵住笑脸,“你怎么了,别是生病了,尽乱说话。”

    她摇摇头,感激道:“我懂的。”微微一顿,接着道:“我与二公子亦算是知己,他若活着,想必也不愿见你如此与世隔绝。”

    “他从来就希望你过得好,你过得这样清苦,他哪怕走了也为你担心。”

    我摆摆手,打断她的话。笑道:“咱们说了这么久,想来成风也等得急了,快去找他说说话,不然他又要发小孩子脾气。”

    出了房门,成风负手立在一株桃花树下。听见声响,回身一笑。那笑容竟与记忆中的影子有数分相像,不自觉走了神。

    送走他们,就让明慧收拾东西回洛阳城。

    忠伯老泪纵横,又哭又笑将我迎进家门。

    听得爹爹在账房看账,便下厨做了点心提取。

    爹爹抬眼见是我,嘴角笑起来,只淡淡说一句:“回来啦。”

    泪水就盈满眼眶。

    回到家里的日子比起静月庵中还要快活几分。日日瞧书做饭,闲时坐坐女红。眼见着明慧年纪也不小了,禀了爹爹,就为她与明夜办了婚礼。

    她待我好,我自然不会亏待她。一切用度皆照的是小姐的样子,虽说明夜也是许家人,但嫁妆之类一点也不曾少。

    在大堂里拜了堂。明慧被喜娘搀进喜房,我则留在前厅招呼客人。觥筹交错,就听得门房来报,李家二夫人来了。

    把婆婆迎进房中,收下她送给明慧的礼,让人递了茶上来闲聊。

    她面色很好,一点也不像阿意刚刚去的那段日子。想来时间的力量是强大的,哪怕她只有那么一个儿子,也一样可以忘记。

    她踌躇半晌,抚着我的手道:“清儿,娘并不是不明理的人。你年纪轻轻,让你为意儿守一辈子的寡是绝对说不过去。不若就趁着年轻,再嫁吧。”

    我愣怔,随即轻笑道:“劳娘关心,清儿自己会看着办的。”

    她听见我这样说,似乎松了一口气,显得放松许多。

    夜深,将客人全部送走,回到房中支着下颌呆坐。听见声响,回首却见爹爹提着酒壶进来。

    他笑道:“突然想起这么久了,咱爷俩还从没一处喝过酒。今儿是明慧的大日子,咱就一起沾沾喜庆吧。”

    我欢喜地应下。与爹爹推杯换盏,不知不觉喝了许多。直到爹爹醉趴在桌上,方才歇住。

    我酒量并不好,此刻还能醒着,也不过是仗着年轻罢了。怕爹爹醒后头痛,起身想去厨房煮一锅醒酒汤。可到了外间,风一吹,一时竟忘记了自己出来是为什么。

    信步走着,等天色蒙亮,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走出了府门,来到琉璃湖畔。倏然想起,当日我就是在这里告诉阿意,等我从暮云回来,我们就一生一世不分开。

    不禁微笑,干脆席地而坐。

    湖水清澈,泛着蒙蒙雾气。酒意发出来,全身燥热得难受。尚未细想,便把鞋子脱了,把脚浸入湖水中。一瞬间打了个寒颤,但习惯之后觉得无比舒服。

    脑海中又浮现出爹爹酒醉的样子,他竟为我流了泪。他道我一生波折,他想将这世上最好的都给我。可到最后,我竟变成了这个样子。

    低头望着水中的倒影,肤白如纸,眉眼暗淡。

    忽然想去千圣。

    这一次之后,我就会将阿意忘记,试着重新去接纳别人。

    身后青石路上传来车轮骨碌碌转动的声音,下意识回头去看,竟是双双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她眼睛红肿,不知哭了多久。

    “怎么了?”

    她扑上来抱住我,“今上驾崩了。”

    天色阴沉,风雨欲来。

    今上驾崩,却没有留下继承皇位的太子。朝中大臣分为两派,一派已皇后、大公主为首,拥立肃亲王成风。另一派一太后为首,以朝中原怡亲王部下为主力,拥立怡亲王成钰。

    无论最后的结果是谁,都与我无关。

    听说我要到千圣,爹爹自然担心。毕竟两国停战不久,唯恐会有危险。但他更不愿意看我继续过这样的生活。

    明夜自从成亲后,我与爹爹就将春风楼交给他掌管,明慧现在也是有头脸的夫人,自然不能再服侍我。所以我身边一时之间,也只剩下明辰了。

    幸而他向来是个驾车高手,有他陪伴上路,也惬意许多。

    千圣雪山下,一座孤坟茕茕孑立。当初本想将他的尸首迁回洛阳,可星辰劝阻说比起洛阳,阿意必定更喜欢这里。这里干净纯洁,也就是在这里,他等到我的回来。

    在墓前坐了许久,却是相对无语。

    最后,我问他:“我再嫁你会生气么?”

    一阵风过,吹来一朵梅花,落在衣襟上。香气幽然,捻起来插在发间,不禁微笑。

    “清儿”

    梦一般传来轻唤,移目望去,竟是成风与双双璧人一对立在我面前。

    双双笑得纯真无邪,幸福中没有一丝一毫勉强。

    皇位之争向来残酷,况且成风从来不曾想过那个位置。于是向皇后表明,只愿逍遥山水,不问世事。

    他带着双双归隐凤凰,而成悦,竟也跟着一处来了。

    他这般洒脱,竟不将那个至尊无上的位置放在眼中。我微笑,或许这才是我认识的成风。

    赶在春节前回到洛阳,新帝登基,四处喜气洋洋。

    除夕夜,新帝登上城楼,与民同乐。

    我隐在人群中瞧见成钰一身黄袍,威严端庄,接受着子民的敬仰。

    一转首,却见他身旁红袖添香,女子明眸皓齿,已然仙人之姿。

    虽早已认清,但心底到底是起了一声叹息。回过身,却是顺儿恭敬站于身后,禁卫军不知何时已将我围在其中。

    “清儿姐,皇上有请。”顺儿垂首,客气却不容拒绝。

    仰起脸,光鲜刺眼看不清楚成钰的表情,只知他将我望着,目光灼灼。

    不过转眼,已是十年。

    当初进宫后,成钰将我封为才人。

    我虽孀居,但才人到底位份不高,倒也并不曾激起群臣进谏。只当新帝图个新鲜,过些日子便会厌倦。

    可晃眼间十年已过,后宫之中,仍是我一人。从才人,到淑媛,再到贵嫔。一步一步,虽缓慢,却也就这么走了下来。

    南乐公主早在疏帝元年,便被天子之妹之仪,嫁给了异姓王欧阳江初。十年来亦是琴瑟和鸣,相敬如宾。

    正为除夕登楼之事手忙脚乱,询儿却仍跑来添乱。

    “母后、母后”他已是八岁大的孩子,素来行事比我还要沉稳几分,却不知现在为何急成这个样子。

    “怎么了?”笑着将他迎到怀中。

    这么冷的天,他脸上却有一层汗,小脸嫣红。还没来得及说话,嫣儿脚步蹒跚地举着胖乎乎地小手冲过来,身后的乳娘吓得脸色发白,声声唤着“小祖宗,你慢些”,生怕她跌倒。

    起身快走几步,将嫣儿抱起来。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以后可不准这么调皮,瞧你把乳娘吓得。”

    嫣儿虽小,但在她父皇调教下早已学会撒娇。此刻双目含泪,盈盈将我望着,只看得心里发软,不得不举旗投降。

    “母后”,询儿扯着我的裙角。

    低下头看着他。

    他双眼亮晶晶,一双桃花目已有勾魂夺魄之姿。

    “圣旨到!”

    这下不用他说我也知道是什么时了。

    无奈一笑,将嫣儿放下,命人焚香净手,跪接圣旨。

    “存有懿范,没有宠章,岂独被於朝班,故乃亚於施政。可以垂裕,斯为通典。故容嫔许氏,少而婉顺,长而贤明,行合礼经,言应图史。承戚里之华胄,升后庭之峻秩,贵而不恃,谦而益光。以道饬躬,以和逮下。四德粲其兼备,六宫咨而是则。法度在已,靡资珩佩,躬俭化人,率先絺绤。夙有奇表,将国正位,前后固让,辞而不受,奄至沦殁,载深感悼。遂使玉衣之庆,不及於生前;象服之荣,徒增於身后,可赠昭容皇后。宜令所司,择日册命。

    平静谢恩,接过圣旨。

    询儿兴奋想来就是为了这个。

    晚间成钰过来,带了讨好地神色瞧我。我只觉好笑,故意不肯理他。

    他耍起赖,板着脸将我抱在怀里。

    窗外月色正好,白雪皑皑,美不胜收。殿里的梅花开了,幽香阵阵,沁人心脾。

    他低眉打量我的手,一双桃花眼光华流转,面上丝毫没有岁月的痕迹。过了那么久,他除了多了稳重与威仪之外,一切还如当初的少年。

    我开始担忧自己是不是老了。

    急忙让宫婢取来铜镜,对着镜子瞧了许久,眉头紧蹙。对成钰招手道:“你过来看看,我脸上是不是有皱纹了?”视力仍然没有起色,再加上铜镜本就模糊,根本看不清什么。

    成钰暗笑,却不看,只把我拉到床边直直压下,温热的吻铺天盖地而来。

    “你一点都没老。”他埋在我锁骨间吃吃一笑,“还是二八年少。”

    我气得伸手捶他,却反被他制住。

    红烛帐暖,温度不断升起来。

    室外飞雪绵绵,室内春光无限,一室旖旎。

    每年除夕,陪着他的人都是我。大臣们原本认定了我是妖姬,可多年下来,我却也未曾祸害过大烨。倒是民间美传疏帝深情,后宫佳丽,若水三千,独取一瓢饮。

    携手立于城上,城下乌压压的人群,山呼万岁。后来不知是谁起的头,开始不断重复“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笑得端庄特体,本来就看不清楚,一开始还兴奋,时间一久,就觉意兴阑珊。

    百无聊赖间环顾四周,目光忽地定住。

    万千人里,有男子仰首看我,浑身散发的气息温润如玉。他身边有温婉妇人低眉垂目。明明隔得那么远,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蓦地就湿了眼眶。

    “怎么了?”成钰发觉我的不对劲,微微皱了眉,担忧地问道。

    我仰首,灿烂一笑,“没事,就是沙子进了眼睛。”

    再回头,已然不见踪影。

    肩上一暖,却是一件狐裘。成钰淡淡道:“你身子不好,更应当小心些。”

    心中温暖,拢了拢衣襟,继续微笑着与他并肩而立。

    除夕的烟火在远空绽开,星星点点,幻化出一世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