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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应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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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祥暗笑,他猜到李持必会选择第二种,第一种成本太大代价太高,且还是上堂审理,并且要原原本本地将今日之事说个清楚,相信李持也不愿意还原事情真相,毕竟他骂人在先。

    曹殊隽并不说话,他完全相信夏祥不会卖他,不管夏祥划出什么道道,他都会应战。他甚至还一只脚尖点地,充满挑衅的目光看向李持,意思是尽管放马过来,我绝对一个回合放倒你。

    “君子动口不动手,文斗就要讲究君子之风。”夏祥淡淡一笑,问身边一个十指黝黑的围观者,“你可是窑匠?”

    窑匠蔡文今年三十五岁,干了二十多年窑匠,经他的手烧出的砖瓦不计其数。他平常见过的最大官差就是捕头丁可用,别说县尊了,就连县丞许和光县尉马展国都没有机会见到。今天闲来无事,过来看看热闹,不想竟然见到了堂堂的夏县尊。

    在听到身边近在咫尺的英俊男子竟是夏县尊时,蔡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紧张、激动、兴奋,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狂乱之中。乍听到夏县尊问他话,他手足无措,想要朝夏县尊施礼,又忘了怎么见礼,慌张之下后退一步,一不小心踩在了一块砖头上,竟一屁股摔倒在地。

    人群发出了一阵哄笑。

    夏祥也笑了,上前一步,扶起了蔡文,笑道:“只是问问你是不是窑匠,又不打你板子,怕什么?难道本官像吃人的老虎不成?”

    “不是,不是,夏县尊像是一个诚实可靠的小郎君……”被夏县尊亲自扶起,蔡文更是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小的、小的是窑匠,叫蔡、蔡文。”

    “噗哧……这下有人开心了,以后肯定会坐实他是诚实可靠小郎君的称呼。”连若涵忍不住笑出声来,夏祥之前自夸是诚实可靠小郎君,不想偶遇的一个窑匠也说他是诚实可靠小郎君,他听了岂不是更会得意了?

    夏祥得意地冲连若涵、曹姝璃扬了扬眉毛,才对蔡文说道:“蔡文,你不必紧张,本官只是向你请教一些事情……此窑只出产砖瓦?”

    “回夏县尊,除了砖瓦之外,还出产少量陶器。”说到专业事情,蔡文的胆子大了几分,“砖瓦主要为真定城内百姓盖房之用,陶器是供百姓日常之用。”

    “真定城外用砖瓦盖房者,不过十有四五,许多百姓还是用黄泥盖房。”夏祥点头说道,“能用得起瓷器者,也不过十有四五,不少百姓日常还是使用陶器居多。”

    城中民宅,全部有砖瓦所盖者,除非大户人家。中等人家是外墙用砖,里面以黄泥为墙。贫穷人家,茅草为顶黄泥为墙。同样,大夏虽盛产瓷器,但普通人家还是用不起,多用陶器。瓷器虽精美,却价值不菲。

    夏祥一拍蔡文的肩膀:“等下他二人要算数,你来做一下评判,如何?”

    “小人不敢!”蔡文惶恐不安。

    “并不难,有何不敢?”夏祥朝前走去,众人尾随身后,来到瓦窑的大门之处,大门之上有一块匾,上书三个大字:蔡家窑。

    下面还一行小字,是一首诗:陶尽门前土,屋上无片瓦。十指不沾泥,鳞鳞居大厦。

    连若涵小声念了一遍,陶尽门前土,屋上无片瓦。十指不沾泥,鳞鳞居大厦……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犹如白玉的双手上,又转头去看蔡文十指尽黑的双手,心中顿生怜悯,更是坚定要为百姓谋福之心。

    想想她以前还是太奢侈了,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来不知民生难,今日之行,让她切身感受到了百姓为了吃饱饭穿暖衣的不易。而她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相比挣扎在死亡边缘的百姓来说,她所经历的人生波折又算得了什么?

    再看夏祥时的目光,连若涵的眼神多了意味深长的内容和仰慕。比夏祥有才华者,大有人在,比夏祥英俊者,也数不胜数。比夏祥出身高贵者,更是多如牛毛。甚至比夏祥更年轻有为更有官场智慧者,也不在少数。但如夏祥一般年纪就有一颗真正的为国为民之心,又时刻将百姓放在心间,一心为百姓着想谋福的朝廷命官,并不多见。

    最主要的是,他或许每个方面都不是最优秀者,但他却是综合了各个方面优秀品行的郎君,是难得的集大成的少年郎……连若涵芳心暗喜,愈发觉得之前在迫不得已之时声称她和夏祥私定终身之举是多么的明智。

    “到底要怎样文斗?”李持耐心不足,上前一步拦住夏祥去路,“夏县尊莫非愚弄在下不成?”

    “你当本官有闲情愚弄你?”夏祥从容地一笑,用手一指瓦窑,“蔡家窑一年出产砖瓦无数,问题来了,若是盖一处宅院,房屋七八间,可居一家五六口人,全用砖瓦或是半用砖瓦,花费各需要多少?谁的答案最准确,谁就是获胜者。”

    李持顿时愣住,他万万没想到夏祥所出的问题会是如此刁钻的问题,他熟读四书五经,对于算数还真不是十分精通。正要开口反对夏祥的问题过于偏门时,却被郑明睿悄悄拉到一边。

    “李兄不必感到为难,你忘了在下最是精通算数?”郑明睿自得地一笑,“有我相助,你必旗开得胜。”

    李持一想也是,点头说道:“好,有郑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他转身冲夏祥点头,“夏县尊,我应战。”

    “我也应战。”曹殊隽更是不怕,高高举起右手,“谁不应战谁是小狗。”

    夏祥忍住笑:“你二人得出的结果,由蔡文判断胜负,为公平起见,本官置身事外。你二人有任何不明之处,都可以向蔡文请教。另外,你二人可以每人请一个帮手。”

    曹殊隽忙招呼肖葭:“肖娘子帮我。”

    肖葭无奈地瞪了曹殊隽一眼,还是走了过去,她不能见死不救。曹殊隽、肖葭、李持和郑明睿几人聚在一起,向蔡文请教问题。蔡文诚惶诚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夏祥几人反倒有了空闲,卢之月走过近前,一脸愧色地说道:“夏县尊,今天的事情是下官之错。下官也是架不住李兄和郑兄的再三邀请,只好陪他们出来郊游。不想二人对夏县尊出言不逊,正好被曹郎君听到,曹郎君气不过,就起了冲突。”

    夏祥轻描淡写地说道:“呼朋唤友郊游,也是雅事,何错之有?不过卢主簿你现在身份不同了,身为真定县主簿,当尽忠职守,公事私事,切莫混为一谈。尤其是你初入官场,有些事情还是小心为上。”

    “是,下官知道了。”卢之月并未听出夏祥的言外之意,以为夏祥只是轻轻敲打他一下。

    “你知道什么了你?真是笨。”连若涵恨不得踢卢之月一脚,只是夏祥和郑好在场,她忍下了,“李持和郑明睿二人为何不找别人一起郊游,偏偏找你?显然是想从你口中知道一些什么事情。他们有没有向你打听夏县尊的事情?”

    “这个,这个……”卢之月一想还真有,顿时汗出,“他二人问了我一些关于夏县尊想做什么的问题,我说我刚刚上任主簿,并不知道夏县尊想要如何治理真定。他二人不信,又问夏县尊是不是想利用好景常在吞并广进商行,还问我知不知道好景常在抢走了广进商行铁矿生意的事情,我一问三不知,二人很是生气,觉得我在骗他们。哼,我哪里是在骗他们,是确实不知道。”

    连若涵终于忍不住了,一脚踢在了卢之月的腿上,恨得牙根直痒:“你真是笨得要命,幸亏你都不知道,要是让你知道一丁点,你是不是一口气全部说出去了?你为李持和郑明睿为什么对你礼遇?还不是因为你是夏县尊的主簿是我的好友,他们想从你身上打听到有用的消息。你不过是被他们当了冤大头罢了。”

    卢之月一摸脑袋:“我的头并不大……”

    连若涵还想再踢卢之月,夏祥看不下去了,拉开了卢之月,转身意味深长地看向了连若涵:“连娘子,卢主簿的事情先放到一边不提,先说说好景常在抢走了广进商行铁矿生意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连若涵转身看向了远处的树林:“虽然树叶落尽,说不定林中秋色别有味道,幔陀娘子,随我去林中转转可好。”说话时,她迈开脚步就要动身。

    夏祥伸开双臂拦住了连若涵的去路,嘿嘿一笑:“连娘子不要顾左右而言他,铁矿之事,要说个清楚才行。”

    连若涵歪着头,毫无畏惧地回应夏祥意味深长的目光,笑道:“夏县尊真想知道?”

    “你说呢?”夏祥双手一背,绕着连若涵转了一圈,“若只是好景常在生意上的事情,本官自然不会过问,不过既然被人传言本官想要利用好景常在吞并广进商行,本官就得问个清楚了。记得以前好景常在并不涉足铁矿生意,连娘子为何突然心血来潮,想要涉足铁矿生意呢?就算想要涉足铁矿生意,另起炉灶便是了,何必非要对广进商行的生意横插一手?怕是连娘子此举并非只是为了生意,而是另有所图。”

    连若涵其实不是想避而不答,而是故意逗夏祥一逗,却见夏祥一句话就点到了问题的关键之处,不由微微一怔,心想夏祥不但有敏锐的官场智慧,还有超人一等的商业眼光,不由暗暗赞叹,嘴上却说:“夏县尊为何会觉得我插手广进商行的生意是另有所图呢?为何不认为广进商行的铁矿供货商手中有优质矿源,我截留了广进商行的供货商,只是为了获利呢?”

    “连娘子是不是觉得本官和曹郎君一样天真可爱?”夏祥哈哈一笑,“好景常在自成立以来,一不涉足铁矿、马匹和皮革生意,二不从事青楼、妓院生意,避开了两个利润最高的行业,可见一是不想引起朝廷的不满,二是不愿在女子身上赚钱。现在却突然介入了铁矿生意,若说不是另有所图,难不成是连娘子转了性子,违背了初衷?”

    连若涵心中一惊,没想到夏祥对她的了解如此之深,她上下打量夏祥几眼,愣神片刻,掩嘴一笑:“夏县尊真是厉害,一语中的,倒让小女子无言以对了。”

    曹姝璃上前一步,挽住了连若涵的胳膊:“连姐姐,是不是那边的广进商行?”说着,朝远处一指。

    众人顺着曹姝璃手指的方向望去,不远处的道路两边,有几家店铺,有布店、粮食店、陶器店、鞋店,等等,在路旁分列排开,足有十几家之多。房屋很新,应该是新建不久。

    不管是布店、粮食店还是陶器店、鞋店,上面都有牌匾,上有大字:广进商行。

    “正是。”连若涵点了点头,“广进商行唯恐别人捷足先登,抢先在城外的流民之地新建了商铺,真是煞费苦心。若是真是为了百姓着想,倒也是好事。”

    夏祥在来时的路上已经注意到了广进商行的店铺遍布了真定城的大街小巷不说,还开到了城外,可见广进商行想要占领真定城市场的心情是如何迫切,也是被好景常在在真定城攻城掠地的逼迫之故。

    “那么连姐姐也想经手铁矿生意,是不是铁矿生意利润巨大?”曹姝璃不解地问道。

    “铁矿生意当然利润巨大,不过虽然利润巨大,却并非是人人可以做的生意。”幔陀忍不住插了一句,她寸步不离夏祥身后,此时向前迈出一步,和夏祥并肩而立,“铁矿可以冶炼钢铁,钢铁可以打制兵器,所以历来铁矿生意被官府垄断。大夏立朝以来,铁矿经营从来都是官府承办,只是到了当今皇上亲政以后,民间才慢慢开放了部分铁矿生意。只是比以前查得松了一些而已,并没有公开放开。敢从事铁矿生意的商家,都有背景有靠山。不过即便如此,还是很容易引起官府注意,容易被查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