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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一、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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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溪桐知道巫祖是中原人士,这正是他前不久来北辽干得“好事之一”。乍听其提起空智大师,心中隐约有了个猜测,不禁问:“巫祖可否细说?”

    巫祖自然不会细说,只是告诉姚溪桐,若是见到空智大师,就问其是否知道当年那个卖唱的瞎子去了哪里。

    无数记忆碎片在姚溪桐脑海拼接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巫祖就是当年住在禅院的客人。是他解决了慈航师太走火入魔的问题并救下瞎子,也是他要求瞎子十年不用所学谋生。

    北辽巫祖竟然是司马家族的人,真是万万没想到。

    更没想到的是,睚眦一早就认出了二胡的琴弦是虺筋所制。难怪他会花费心思修复二胡,估计虺筋制成的琴弦早已被他换掉,就等着姚溪桐开口索要……

    “多谢巫祖。”

    “别谢我,谢她。是她让我来的,说你对她很重要。”

    巫祖留下几瓶药就要走,姚溪桐坚持送他到门口。漆黑的夜里,巫祖走出几步,忽然回头对姚溪桐说,“别让我后悔救你,更别让她失望。”

    姚溪桐坚定地对巫祖说,“除非我死,否则再也不会让她失望。”

    翌日,北辽王大葬。萧宝儿并未出席繁琐的仪式,用行为告诉众人她对王位不争不抢,无欲无求的态度。

    眼见仪式结束,衣冠冢前供奉起祭礼,她才走出寝宫,一身素衣随着巫祖前往草原深处。

    姚溪桐恳求乌鸦让他看一眼北辽王最终的归处,乌鸦带着他悄悄跟了队伍一段。

    队伍离开大辽的时候仪仗豪华,八匹马拉着北辽王的棺椁,数百名侍卫高举王旗随侍两边。随着队伍越来越靠近北辽选择的墓葬地,仪仗渐渐散了,马车与侍卫原路返回。

    最终只剩下巫祖牵头,萧宝儿紧随其后,以及一具放在马背上,没穿衣服的尸体。

    跟到这里,乌鸦不敢再跟。再往前走就是墓葬区,是王陵,是除了巫祖与萧宝儿任何人进去都会被射杀的地方。

    姚溪桐看着萧宝儿仿佛一朵白花消失于视野之中,问道:“墓葬区没有碑,就是一片草原?”

    “是。”

    “北辽王不需要任何陪葬品?”

    “是。”

    “这也太……”姚溪桐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描述心中的震撼。

    什么样的帝王可以做到如此干净,甚至连供人祭奠的墓碑都不需要?这样的墓葬方式若放在中原任人评说,肯定会被冠以北辽人是异族,蛮夷,未开化的野人。

    真是如此?

    姚溪桐倒觉得这样挺好,轰轰烈烈的活着,干干净净的死去。不谈轮回,不提转世,人就一辈子,没了就没了!

    萧宝儿埋葬北辽王的行程一去一回至少要大半个月。

    北辽王的玉佩交给了乌鸦,由他接管皇城防御,完颜禹对此颇有意见却被萧宝儿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对此,完颜禹拿出一贯的耐心与隐忍,暂时不与萧宝儿计较。

    重启九部制对他非常有利,萧宝儿无论如何也拿不到他手中那块玉佩。加之这些年他与拓拓部和也措部的关系非常,即便萧宝儿想要回来,两人也能呈分庭抗礼之势。

    北辽王薨逝之后,皇宫彻底成了没有主人的摆设,乌鸦放放心心的带着姚溪桐跟了送葬队伍一段。约莫十日两人返回,得知皇宫门口的广场上又摆起了擂台,一个中原人士正在挑战北辽勇士。

    乌鸦一脸莫名,想不通什么人敢只身跑到北辽来挑战这儿的勇士。

    姚溪桐一点儿不好奇,跟着萧宝儿就得习惯怪事频发,这位公主简直就是幸运与倒霉的共存体。

    挑战者是屠夫,并没有挑战所有北辽勇士,他只挑战耶律宗源带出来那五万兵马。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还得从屠夫在野渡救走武俊说起。

    当时情况危急,萧宝儿用自己的性命威逼他救人。他也不知怎么想的,只觉萧宝儿好有道理,脑子一懵就把武俊救走了。

    武家要找武俊,朱家也要找武俊,后面还跟着实力强大的宋主。

    屠夫好比捅到了马蜂窝,跟在身后的尾巴从没有断过,稍不留神就会被人发现并跟踪。还好黑白阁不找武俊,跟踪他的人都没有他专业,逃一阵子还能找到几日安逸的休息日。

    这期间,武俊不是很配合,无论如何不肯离开宋地,一副要死也得死在家门口的模样。直到宋地传出萧宝儿杀害了宣桦和完颜昭正被全境通缉的消息……

    武俊觉得此事和自己有关,说什么也要回武家。

    屠夫却从最新一批跟踪者身上嗅到了黑白阁的味道,不管武俊愿意与否,他拖着武俊就往北辽方向赶。两人一出宋地,跟踪者全变成了杀手,武俊总算意识到问题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积极配合屠夫赶路。

    他们比萧宝儿早到北辽,却得知公主生死未卜,北辽王顶替巫祖被焚,举国上下正处于国丧的悲痛之中。

    大夏回不了,北辽进不去,两人终日徘徊在夏辽边境打探消息。

    说来也奇怪,辽阔的草原风光以及热情的牧民让武俊重新热爱起生活,也算从悲痛之中走了出来。

    得知屠夫与萧宝儿是敌非友,屠夫救他只因为萧宝儿以死相逼时。他问屠夫,“你傻啊,逼死她难道不算是暗杀的一种?”

    屠夫仔细一想,确实是啊!

    看着别人杀死萧宝儿,和看着萧宝儿自杀完全不同。前者是他失败,没有能力亲自动手。后者可是大大的成功,目标人物因为他不救人而自杀,严格来说就是被他逼死的,这可是最顶级的暗杀手段!

    屠夫后悔不迭,大骂萧宝儿太过狡诈。得知武俊是萧宝儿的师傅时,他每日都会找武俊讨教轻功,就等萧宝儿返回草原那日杀其个措手不及。

    黑白阁护送萧宝儿到北辽之事极为隐秘。进入北辽的前一夜,狻猊与囚牛离开队伍,与埋伏在皇城外的杀手集合。

    按照梅石任的算计,萧宝儿无论怎么跑,总归要回皇城参加葬礼。只要把黑白阁真正的精英埋伏在那儿,萧宝儿一露面,死神就能对她展开了黑色的羽翼。

    屠夫出自囚牛堂,无意发现堂中弟兄留下的记号,非常好奇黑白阁来北辽的目的。得知有大批杀手会埋伏在皇城外伏击萧宝儿,他决定阻止此事儿发生。

    理由还是那一个,萧宝儿是他的猎物,任何人都不能抢!

    他让武俊假扮囚牛堂的新人,通知堂中众人换个地方埋伏。

    他则用囚牛堂杀手的身份前去通知其他分堂的杀手,依旧是换个地方埋伏。

    黑白阁成立多年,梅石任机关算尽,稍觉事情不对就开始清楚叛徒。以至于黑白阁内部非常干净,基本没有叛徒。

    正是这个原因,阁中众人非常信任彼此,完全没料到还有人会假扮杀手,且非常熟悉黑白阁的各种暗语与记号。

    等到狻猊和囚牛赶到集合点时,那地方鬼都没一个,只有标记提醒他们事情有变,让他们换个地方集合。两人不疑有他,老老实实地去了,结果钻入武俊与屠夫的圈套被抓了起来。

    囚牛和狻猊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武俊与屠夫费了好些力气才将两人关在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

    处理好这两人,屠夫怀揣武器就朝皇宫走去。打算把萧宝儿喊出来讲个明白,下不说囚牛和狻猊,他们两人的关系依旧是杀手和目标人物,一辈子不会变。

    皇宫门口,屠夫没见到萧宝儿,倒是与一个北辽勇士发生了冲突。

    这个勇士叫托木托,与兄长哲别一同在耶律宗源军中效力。

    哲别是耶律宗源的亲信,与其一同前往大夏,结果死在宋地。

    传言有很多,最靠谱的大概有两种。

    其一,耶律宗源和耶律宝儿合谋杀了宋主的儿子宣桦以及其新婚夫人完颜昭。

    其二,耶律宗源为了救耶律宝儿才落得如此下场。都怪耶律宝儿任性,非要和西肃公主抢男人……

    托木托关心耶律宗源,更关心其兄哲别。

    大夏已经发函给完颜禹,交出萧宝儿就能拿回耶律宗源及其下属的尸体。若是不愿,大夏会将耶律宗源一干人等的尸体交由西肃处理。

    托木托知道北辽不会向大夏妥协,也知道其兄的尸体很有可能会被西肃巫医用盐和泥封住七窍,并钉在岩石上。

    这是辽国用来惩罚罪人的邪术,尸体被这般处理之后,死者的灵魂一辈子都不能升天。

    哲别是勇士,如果死在北辽,理当享受天葬或者火葬。如今落得这种下场,托木托非常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哲别死的时候是否像个勇士那样壮烈。

    得知公主回到北辽,托木托快马加鞭从草原赶回皇宫,刚下马就看见一个中原人喊着公主的名字要往宫里闯。他用鞭子拦住此人的去路,说是要见公主也分先来后到,懦弱的中原人怎么能排在勇士前面……

    屠夫听不懂辽语,以为托木托要攻击他,不禁借力打力,扯着鞭子就将托木托从马背上扯了下来。他这样的行为看在托木托眼中就是宣战,两人二话不说就开打,托木托败。

    守门的护卫看得津津有味,眼见托木托败了不但不安慰,反问:耶律宗源是北辽第一勇士,为什么他带出来的兵都是孬种?

    屠夫见守门的护卫都在笑,他也跟着笑了,这模样看在托木托眼中就是挑衅整个耶律宗源带出来的勇士。

    那一日,托木托忘了来皇宫的目的,直接跟屠夫下战书,让他第二日准时到广场上打架。

    屠夫听不懂辽语,守门的护卫告诉他,想要进宫并不难,明日去广场打架就行!

    乌鸦和姚溪桐总算了解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看着广场上那群跃跃欲试的勇士,姚溪桐问:“你没有跟他们说过耶律宗源为何而死?”

    乌鸦苦恼的摇摇头。

    身在中原时,他日日夜夜怀念北辽的一切,从未忘记过他是北辽人。真正回到北辽,才发现三十多年的中原生活悄悄改变了他的所有习惯,怀念已久的故土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美好。

    三十年是一段漫长的岁月,饮食习惯可以改,思维习惯却怎么都改不过来。

    乌鸦习惯了在大夏的权力漩涡中打滚,满脑子弯弯绕的人实在不知道如何与托木托这样耿直的汉子交流,不知道说出耶律宗源的死亡真相是否会造成不好的结果。

    “耶律王子的事情还是留给公主去说比较好,她是当事人,也是这些勇士效忠的人。”

    姚溪桐好奇地问:“不想要皇位?”

    乌鸦由衷地说,“想过,每天都想,却知道自己干不好,也不适合干。”

    “瞧你说的,皇帝可不是工作,你只管吃吃喝喝不就行了?”

    “我也想,但是做不到……自从回到北辽,经常梦见耶律家的江山葬送在自己手中,一宿一宿的失眠。万般都是命,真到了这个位置,我才知与兄长差距挺大。他怎么就能坦然的坐在柴火堆上把自己给烧死了?这是真的吗?”

    姚溪桐笑了,“原以为是你陪我偷偷跟踪送葬队伍,搞了半天你的疑惑并不比我少啊!”

    乌鸦也笑了,姚溪桐隐约能看见他多了不少白发。

    “耶律宗源的队伍很难管?”

    “玉佩给他们看了,就那个托木托,直接朝我吼道:我知道玉佩干什么用的,但我不服你,只服宗源,不可以吗?”

    “问他们为什么不服,没人吭气。私下找人谈心,说来说去都是些没用的。这群人与守卫皇城那群完全不同,也不知皇兄这些年是怎么管的,仅这些就够让人头疼了,更别提四个部族一个比一个难缠……”

    姚溪桐能看出来乌鸦说的全都是真心话,也不能怪他无能,皇帝这种工作确实不好干。

    即便只是吃吃喝喝都要小心食物中毒,搞不到就被人从龙椅上拉下来。若要稍微出点儿政绩,当个明君,要么会用人,要么够勤奋。

    乌鸦喊停了比试,一切都等公主回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