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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渡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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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底里,璎珞在窗下结络子玩,石榴撩开帘子冲进来,一阵风似的,她拉起璎珞就道:“不好啦,璎珞姐姐,你快来,扬州府来人了!”

    璎珞手里正在结一个酒黄的丝络,酒黄的线穿成一个万字,中间竖着放了五粒小小的黑珍珠,浓深的酒黄裹着莹润的黑珍珠,很是漂亮。石榴一把扯开她手上的络子,“璎珞姐姐,快别结了,人都到门口了!”

    说罢,又问,“大姑娘呢,大姑娘去了哪里?”

    璎珞抬头,说话温温柔柔的,“你别急,到底是谁来了?”

    石榴喘口气,手指着外头,“是新......新进门的那个......”

    璎珞道:“是柳姨娘?”

    石榴点头,“是她。不,也不止是她,还有太太,太太也来了。”

    璎珞微微蹙眉,石榴将她一拉,“我的好姐姐,快跟我来,刚刚就到了巷子口,这会儿定要到门口了......”

    来的果然是张氏和柳丝丝,史顺在门口站着,朝马车里又看了看,倒是没瞧见黄莺,不过想来也是,黄莺月份渐渐大了,的确不适宜出门。

    见张氏和柳丝丝一前一后从两架马车上下来,史顺迎上去,“您怎么来了,也没有写信通知一声,倒是没人去迎,怠慢了。”

    史顺不是霍家的人,身份又已经脱籍,不是奴身,张氏笑道:“史管家客气。这一桩原是我们的不是,原先青棠过来的时候,咱们就预备一道动身的,只是我这身子不好,便耽误了几天。如今可算赶得及,也不算失礼。”

    张氏一双大眼睛微微笑,她穿罗兰紫的坎子,下头是银色镶边的长裙,半月前见她,还是病中的样子,今日一见,又气色尚好了。

    后头的柳丝丝走上来,冲着史顺福了一福,“史小管家好。”

    柳丝丝穿桃红的半面裙,上头是霜色绣桃枝的小袄,还戴着水红的披帛,她身姿盈盈的,话语也轻柔,“妾这回不请自来,真是叨扰了。”

    史顺亦是弯腰,“姨娘言重,姨娘言重了。”

    柳丝丝与张氏下车之后,后头又跟上来两个丫头,一个是跟着张氏的,穿鹅黄色衫子,像是叫月满。还有一个是跟着柳姨娘的,好像叫......

    史顺瞧那两个丫头,那两人都上前一步,“月满、芳儿见过史管家。”

    史顺忙回礼,“不敢当,不敢当。”

    张氏看了后头众人一眼,道:“咱们这次来也不为其他,单单为范大人嫁女一事。史管家也知道,我家老爷在扬州任官多年,而范大人过去也在扬州府做通判,直到旧年,才升任苏州府,老爷与范大人多年同僚,交情不浅,范家嫁女又是大事,老爷也说马虎不得。”

    她幽幽一叹,“再者,范夫人曾经数次修书给我,问我是否参加范家那丫头的喜宴,早些日子我身子不好,便一直拖着,没有应承。如今我精神好些,便同老爷商量,还是出门来了。这一出门,又仓促了些,打扰侍郎大人了。”

    张氏说话有礼有节,史顺忙弯腰,“太太客气,今日大人去了衙门,尚未下衙,就由在下做主,安排太太与姨娘的住处。”

    张氏点头,“那就多谢史管家。听说二公子和令尊也一同来了苏州府,不知现今可在府里,也好领咱们去拜会?”

    史顺道:“我爹随大人去了衙门,二公子是时刻都不见人的,旁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若太太与姨娘先休息,晚些时候,等大人和二公子回来再说不迟。”

    张氏点头,“那好,就依史管家安排。”

    史家这宅子是赁的,宅子在虎丘下头,风景宜人,位置也宽敞,史顺安排张氏与柳丝丝住在后头的柳园里,与青棠的院子只是一墙之隔。

    路行至一半,张氏问史顺,“咱们家的大丫头呢,她可还听话,有没有给侍郎大人惹麻烦?”

    张氏这么一问,史顺就挑了挑眉,这话问得蹊跷,平日里张氏都客气得很,权当大姑娘是史家的姑娘,与她不相干。今日这么说话,倒像是母亲来看望女儿,顺道管教女儿,似乎只当大姑娘是史家的外人罢了。

    史顺道:“大姑娘很好,读书也好,并不曾......”

    并不曾惹甚么麻烦。

    话还没说完,就瞧见了石榴拉着璎珞往院子外头跑。史顺瞧见了,张氏自然也瞧见了,她也不点石榴,只点璎珞,“璎珞,你家姑娘呢?”

    石榴是史家的人,可璎珞不是呀。

    张氏大眼睛笑眯眯的,“怎的了,几天不见,不认得人了?”

    璎珞垂着头走过去,福了一礼,道:“问太□□好,璎珞拜见太太。”

    张氏笑得和气,完全瞧不出她和璎珞过去有过些许过节,她转身对史顺道:“史管家忙碌,既然见了璎珞,就请璎珞带着咱们在园子里转转,这处咱们就不打扰史管家了。”

    张氏点璎珞出来,史顺先瞧了璎珞一眼,见璎珞眼睛微微眨了眨,史顺才道:“太太与姨娘好生休息,史顺先下去了。”

    史顺转身走了,这头还剩张氏与柳丝丝二人,并着四个丫头。

    月满向来是灵活的,她上前道:“瞧璎珞这样子,吓到了吧,似咱们会吃人一样?”

    璎珞也笑,“月满姐姐哪里话,璎珞是瞧见太太、姨娘,还有姐姐们,这才高兴坏了。”

    月满握着帕子捂嘴一笑,扑到张氏跟前,“太太瞧瞧,瞧咱们璎珞这小嘴儿,如今竟跟抹了蜜似的,甜的很。”

    璎珞也笑,并不答话,她看石榴,“太太和姨娘辛苦了,寻人给太太和姨娘泡茶。”

    石榴低头,“是的,婢子这就去。”

    石榴侧身要走,芳儿一脚追上去,“芳儿也会泡茶,可以帮忙的。”

    柳丝丝手儿一抬,“去吧,帮着多做点事儿,莫要翘着腿儿等人伺候。切记,咱们是来做客的,不是来做主子的。”

    也不知这话是说给谁听的,芳儿回道:“姨娘放心,婢子省得。”

    璎珞转过身来,“婢子领太太与姨娘在院子里转转吧,如今立了春,天气也好,后头好些梅花还开着,有些梨花将将也要开了。”

    张氏还没说话,月满道:“太太身体不好,这天气虽说入了春,但也还冷着,还是不要在外头吹冷风的好。”

    璎珞立在那处,柳丝丝捏起帕子一笑,她拍拍璎珞的手臂,“这苏州城的园子是漂亮,尤其这虎丘山下,风儿一吹,感觉阔气又舒畅。只不过太太怕冷,等太太先休息,过些时候你带我与芳儿去瞧园子。”

    柳丝丝解了围,璎珞也笑,“是婢子考虑不周,太太既然怕冷,那就进屋里吧,外头冷。”

    月满四周的一看,忽问一句:“江儿呢?”

    芳儿端了茶回来,还领着一个小婢烧了炭盆,等都安置好了,张氏才慢悠悠道:“这来了半天,怎么不见青棠那丫头的人?”

    璎珞说:“大姑娘上午要去书院,过了晌午,书院还要说些别的,许是要弹琴,或者下棋,天气好的时候,还要学蹴鞠。”

    张氏掀开茶盏,拨开茶叶,“大姑娘去了书院,你怎么没跟着去?”

    月满道:“婢子瞧着,不止璎珞没去,连石榴也没跟着去嘛。难道说,大姑娘如今不爱带着她们出门,反倒只爱带着江儿了?”

    “吃吃”,月满自己笑起来。

    璎珞也不看月满,道:“书院自有书院的规矩,书院不许少爷小姐们带着小厮和丫头进里头,若非要跟着去,只能在书院外头等着。大姑娘心疼璎珞和石榴,不许婢子们在外头痴等,大姑娘说了,只等她下学,婢子和石榴才轮换着去接她。”

    月满瞥了璎珞一眼,“那你怎的还不去接大姑娘?”

    璎珞回道:“今日太太与姨娘来了,璎珞自然要陪着,石榴会代璎珞去接大姑娘,大姑娘知书达理,想必会体谅的。”

    张氏弯着大眼睛,笑看了璎珞一眼,“嗯,如今能说会道,倒是出息了。”

    璎珞微微低头,“太太过奖。”

    月满站到璎珞跟前来,“大姑娘要去书院,这一桩不与你说。你倒是说说,江儿哪儿去了?”

    璎珞退后一步,与月满拉开距离,“江儿好生生的,史管家说她能干,便让她在外院帮忙。”

    “你唬鬼呢?”

    月满逼近一步,“江儿瘦瘦小小,她能帮甚么忙?”

    璎珞道:“江儿勤快,过去在大姑娘院子里,日日第一个起来打扫院子,后头史管家见了,问她愿不愿意去外院做洒扫,还说外头的月银要多二十钱,事情也并不繁重,只如在里头一样打扫就是了。”

    月满瞥璎珞,“那她答应了?”

    “是呀,江儿答应了,史管家问了她,隔天她就到外头去了。”

    月满说一句:“就为了那多出来的二十钱?”

    璎珞抬起头,微微笑,“月满姐姐也莫不信,江儿来辞行的时候,大姑娘也问了她,是不是想出去,如果为了那多的钱,大姑娘可以给她提月钱。但是江儿说,她喜欢在外院,因为外院住的宽敞些,单人一间,不必在里头与石榴或者与婢子一道挤一间屋子。”

    璎珞这么一说,月满就不说话了。

    过了半刻,张氏道:“她人呢,叫她进来,我有几句话问她。”

    璎珞低头,“这个婢子就做不得主了,江儿如今是外院的人,大姑娘都管不着她。太太如果想传江儿问话,只能等史大管家回来。江儿的事情做完了,史大管家同意了,江儿才能进来同太太说话。”

    张氏眼睛本来就大,此刻一瞪,“你......”

    ‘咳咳’,张氏咳嗽两声,月满赶紧将茶水递过去,“太太消气,太太消气,江儿混是还在的,等史大管家回来,咱们再去问亦是一样的。”

    月满搀着张氏入了东边厢房,璎珞在原地站着,柳丝丝捏着帕子‘吱吱’笑,“笑死我了,看她非要逞强,这回出来,怕又要病了。”

    芳儿也道:“太太病就没好完全,也不知道为何非要闹着出来。”

    柳丝丝看了璎珞一眼,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太太的亲兄如今与苏州府的关老爷合伙做生意,张家舅爷断了腿,不方便出门,这苏州府的生意张家投了大钱,太太就......”

    芳儿点头,“那就是说,太太是看自家生意来了,根本不是要参加甚么范家的婚礼。”

    柳丝丝与芳儿一唱一和,这些话都是说给璎珞听的,璎珞也笑,“姨娘也一路辛苦,不若回房休息吧,等大姑娘回来,婢子与大姑娘再来拜会姨娘。”

    璎珞这样伶俐,柳丝丝也笑得开怀,“那好,咱们在苏州府叨扰这些日子,都有劳璎珞姑娘了。”

    璎珞低头告退,“姨娘哪里话,璎珞先告退了。”

    ......

    得月楼内。

    二楼靠窗一间包厢内,一位淡青衣袍的男子起身替对面坐着的男人倒茶,“多谢史二公子肯赏脸,这一番是顾某冒昧了。”

    对面那人穿时下男子都穿的寻常可见的坎子,坎子是深蓝色的,颜色很常见,但细细去看,又瞧见上头有墨汁一般深深浅浅的暗纹。看仔细了,才知衣料里头几种蓝线深浅交织,是为缂丝。

    男子也是大方,直接接过了对面递过来的茶,说:“顾家长房的大公子,顾惟玉?”

    青袍男子只是笑,“顾某冒昧,原想直接到府上拜会,但斟酌再三,觉得还是另邀史二公子出来一聚比较好。”

    史东星笑,“大公子倒是爱不走寻常路,竟然找了乞儿来送信,这一桩倒是史某先前想不到的。”

    顾惟玉笑,“如若不是这样,史二公子也不会被勾起好奇心,随那孩子来一趟了。”

    史东星扬眉,“嗯,也可以这么说,我这人就是喜欢奇怪的玩意儿,也喜欢奇怪的人。只不过我与顾家大公子素未谋面,大公子怎会......?”

    顾惟玉侧目,后头的小厮静悄悄出去了,还将内室的门阖上了。史东星笑,“大公子这是?”

    “二公子旧年冬月的时候,有几艘船在济宁搁置了,听闻船里的东西......”

    史东星扭头,斜斜瞥了顾惟玉一眼,“史某人是商家,几艘船搁浅,也是寻常事,不知顾家大公子从何处听来此事?”

    顾惟玉低头,从身后的小几上取出一个匣子,“这里头是十万两银票,就当顾家买您船上的货,您丢了货,顾家照高出市价五成的价格都买回来。”

    史东星挑眉,“哦?史某人丢了货,与您顾大公子有何干系?”

    宝卷掩好门,竖起耳朵在外间听着,听见史东星这么说,他咬牙切齿,“装模作样,装模作样!”

    忘言小声道:“宝卷哥哥,你生气甚么,人家又没说不要,你作何这样?”

    当日云娘从蓝浦手上救了顾惟玉一命,顾惟玉后头又去找了云娘一回,说了想约见史东星的事。云娘一问仔细了,方知史东星是霍青棠的二舅舅,便道:“怎不叫青棠去与她二舅舅说,让她二舅舅放你们一马。”

    顾惟玉摇头,“在商言商,史家二公子几船货价值不菲,怎是几句话可以抹平的事情。”

    云娘又提议,“不若你直接找上门,侍郎大人也住那里,你去找侍郎大人说情?”

    宝卷道:“那将霍姑娘至于何地?咱们的事情好了了,霍姑娘岂不是要被她二舅舅给嫌弃死,我家公子以后来提亲,岂不是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丢臭鸡蛋了?”

    云娘嘟着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如你直接找那个二舅舅出来,私下里谈?这样又不影响史侍郎对你的看法,也不影响你来日去史家求亲。或者你与那个二舅舅打好了关系,他日后还能帮着你说几句好话。”

    宝卷道:“这个法子可行,只是应该到何处去堵那个二舅舅,或者何人去约他?”

    云娘哧哧笑,“咱们这有丐帮小长老,找人技术没话说,这天下就没有他们丐帮找不到的人!”

    云娘一番吹捧,果然忘言不负众望,在苏州城的一条小巷子里堵到了史东星,还顺利将他引到了得月楼。

    忘言说宝卷急躁,宝卷要还嘴,“嘘!听里面说......”。

    史东星并不肯收顾惟玉的钱,“大公子爽快,但一码归一码,这钱我收了,岂不是大公子亏了,这生意做得也不公道。”

    顾惟玉薄唇动了动,“史二公子客气,二公子当日几艘船停在济宁府工部收税站,里头丢了东西,丢的东西为丝绸、瓷器、胡椒和苏方,这里头......”

    史东星怪笑,“哟,史某丢的东西,顾大公子怎的这样清楚?”

    顾惟玉叹气,“是舍弟顽皮,弄丢了史二公子的东西,顾某这番过来,就是替舍弟赔罪的。”

    史东星斜着眼,怪笑一声,“顽皮?恐怕贵府的二公子不是顽皮,而是仗着公职在身,滥用私权,将史某的货都拿出去换钱了罢。”

    宝卷耳朵贴着门,内室说话的声音又小了些,小得他快听不清。

    史东星步步紧逼,似乎并不打算私了。

    顾惟玉说:“史二公子丢了东西,人在气头上,顾某明白。但二公子将船停在济宁口岸,亦是于事无补。二公子争到最后,舍弟最多丢了个工部的小职,然后回家去,我顾家养着他。”

    ‘哼’,史东星冷笑,“感情顾大公子是来展示你顾家的财力的?”

    顾惟玉洁白修长的手指在桌上一敲一敲的,很有节奏,他说:“史二公子的货是从哪里来的,又要贩给何人?胡椒与苏方都受朝廷管制,二公子一运就是整船的香料,早已不止千斤,这样公然贩售,二公子恐怕第一个就同侍郎大人交代不过去吧?”

    男人说话的声音很好听,似风吟,似花开,似暖春,听入耳,让人觉得愉悦无比,“咱们做了这生意,岂不是两方收益?”

    史东星侧目,“看来顾家大公子是有备而来。在济宁府收税站靠岸的船我可以驶走,但大公子要赔偿我香料,这些钱,大公子还是留着去塞收税站那些人的嘴吧!”

    其实这是为难,只差写在纸上的为难,史东星不缺钱,他要的是货,他旧年冬月才下了番,今岁才开春,再次入番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了。谁料对面那男子道:“不知二公子想要何种香料,除胡椒与苏方外,还需何物?”

    “哟!大公子好生爽快,若在下还要丁香与荜羐,不知可以吗?”

    青袍男子回,“可以。”

    “那在下还要木香与*,可以吗?”

    答曰:“可以。”

    这头说:“黄蜡、沉香、栀子花,降真、血竭、紫檀木?”

    “可以,都可以,各一千斤够吗?”

    顾惟玉样样都是可以。史东星睃他,“大公子,你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胡椒与苏方、丁香与荜羐、木香与*、黄蜡、沉香、栀子花、降真香、血竭,还有紫檀木,各一千斤,是这样吗?”

    顾惟玉背书一般一字不差,史东星击掌赞叹,“啧啧,顾大公子这记性,上科场的话,得考个状元回来吧......”

    ......

    顾惟玉起身,替史东星斟茶,就这么一瞥,瞥见窗外的女子。

    得月楼外头站着两个女子,一个着珍珠白的小袄和百蝶穿花的裙子,那人是云娘,云娘第一回撕扯蓝浦的时候,就是穿这一套衣裳,顾惟玉记忆犹新。另一个着银红的衣裳,衣裳剪裁也不似云娘的那一套掐腰,要阔一些,那姑娘没梳髻,头上只缠了长长的琉璃坠子,坠子缠在乌发上,在下头一晃一晃的。

    顾惟玉瞧着下头,史东星也瞧过去,念叨:“青棠?”

    是的,下头两个姑娘正是云娘与霍青棠,云娘与霍青棠说张记绸缎庄的事,“张家的绸缎庄开到苏州城来了,那掌柜的也姓张,他说他过去没来过苏州,是才来的,但我觉得不像。我与你今日再去一回,也好探探她们的底细。”

    青棠道:“你那日有没有见到关家的人?”

    云娘头一歪,想一想,说:“认不出来,关家的伙计就是站在里头,我也不认得啊!”

    见霍青棠就在下头站着,史东星正想起身喊外甥女一句,霍青棠就抬起头来了。

    穿红衣红裙的女子仰起头,她目光掠过同她招手的史东星,直接望向了他对首的男子,那男子素衣青袍,冲她微微笑。

    无数的情绪从霍青棠的眸中一转而过,史东星瞧着下头的小姑娘,只觉得她的目光神色百转千回,流转不停。定睛仔细去看,又甚么都看不见了,只能瞧见她在微微笑。

    微笑,青棠在同谁笑,同自己笑?

    史东星正要说话,那白衣女子也一同望过来,那个姑娘也生的挺好看,她在青棠耳边不知说了甚么,两个姑娘都一同笑了。

    白衣的冲上头招手,“喂,哥哥,又见面了!”

    史东星偏着头,“那姑娘你认识吗,她在同谁说话?”

    还没等史东星找到答案,下头已经多了两个人,一个穿紫袍,腰系玉带,一个穿湛蓝的锦袍,那两人就站在下头两个姑娘的正前方。

    史东星瞧见穿蓝袍的那个,哼一声:“哟!孟微冬。”

    史东星将探出去的头缩回来,“青棠甚么时候认识孟微冬了,真是有趣,有趣呀!”他看顾惟玉,“那个蓝袍的是孟大都督,顾公子可知道他?他就是名震一方的后军大都督孟微冬。”

    史东星说:“下头穿红裙的是我家外甥女,我长姐的女儿,孟微冬过去到我家来求过亲,他想让我长姐嫁给他,可惜那时候,我长姐已经有婚约了。他......”

    话才说了两句,史东星脸色骤变,“我的老天爷,孟微冬该不会看上......”

    史东星又站起来,探出头去,“不行,不行,这姓孟的想甚么呢,我......我去叫青棠上来!”

    下头的四人都已经不见踪迹,史东星一拍桌子,“见鬼了,人都哪儿去了?”

    事情越想越远,话越说越偏,史东星侧目看顾惟玉,“顾公子,抱歉啊,在下久未逢故人,乍然一见,失态了,失态了。”

    顾惟玉倒是笑,他眉眼好看,神情也疏朗,听他说话就使人松弛,正如此刻他说:“史二公子莫要忧心太过,那两位姑娘不会有事的。”

    史东星定了定神,抬眼道:“顾公子为何这么说,难道顾公子也认得孟微冬?”

    顾惟玉摇头,“孟大都督年前纳妾,顾某曾去拜会,远远见过大都督一眼,算不得认识。不过顾某认识另一位,那是魏北侯裴家的世子,裴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