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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就事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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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时便有些细心的嫔妃纷纷将眼神落在了陪侍在慕元安身边的赵美人身上,赵美人虽然平日里打扮不如熹妃璀璨夺目,可终究也是家势方得宠的帝王宠妃,珍珠玛瑙,金银宝石,也是常有的。

    赵美人却是不慌乱,只是恬淡地对着慕元安道:“家兄承蒙皇上厚爱,能入京述职,臣妾心中喜不自胜,昨日去宝华殿上香还愿,感谢佛祖眷顾,宝华殿的法师说,既然是还愿,心就要诚,让臣妾斋戒三日,这三日也不能戴金银贵宝。”赵美人微微起伏,将目光挪开,“殊不知,五公主竟然这样揣度臣妾,真是让臣妾伤心。”

    赵美人一直以来都是良善作态,最擅长扮演的便是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菩萨心肠,慕成凰眨了眨眼:“我方才,何曾说过赵美人的名讳?”

    没错,慕成凰只说白日里素淡打扮的并非自己一人,只是之前,早就有赵美人陷害熹妃的流言在前,大家纷纷都将目光投向白日里,的确未曾穿金戴银的赵美人,让赵美人一时心慌,竟然自己站了出来。

    赵美人不动声色地看着慕元安,眼中流露出一副委屈得紧的样子,平日里,慕元安看了当真是怜爱不已,可如今关联到皇嗣,他微有些心烦,没有回应,倒是赵美人自己道:“之前便有流言四起,我心中本就难受,才急于辩解,若是皇上和诸位姐姐不信,大可请人去问那宝华殿的法师。”

    慕成凰微微垂头:“儿臣今日未曾穿戴金银,也是因为母妃殁了还没半年,儿臣实在是不宜穿戴得过于张扬。”

    “罢了,”慕元安有些听腻了,只吩咐身旁的高公公道,“今日的事情,六宫都受了惊,熹妃身怀皇嗣,最是紧要,戚采女身旁的糯香,私进鸟舍,暗剪鹈鹕网,知而不报,杖毙。”

    慕成凰明显感觉到身旁的戚采女浑然一动,她微微抬头,张张嘴,却是什么都不敢说,只是将头继续埋下去,接下来,就应当是对她的惩治了。

    慕元安顿了顿,摸了摸手中的佛珠:“戚采女管教下人不力,贬为浣衣局女官。”

    旁有嫔妃立刻道:“皇上,糯香之所以去剪鹈鹕网,必然是主子教唆的,戚采女受这样小小的惩罚,怎对得起失去了一只眼睛的邓采女,怎对得起熹妃娘娘和肚子中受惊的皇嗣呢?”

    戚采女匍匐在地上,喑哑出一句:“皇上,臣妾真的没有啊。”

    另有一人道:“戚采女入宫一年未得盛宠,心中本就凄苦,如今熹妃娘娘怀有皇嗣,难保她不会心生嫉妒,才暗下毒手。”

    唐宝林觑了一眼这一直都喋喋不休的杨宝林:“熹妃怀有皇嗣,若说嫉妒,岂非这六宫上下都会心生嫉妒,如此说来,每个人都有嫌疑了?”

    杨宝林瞪眼道:“我只是就事论事。”

    “我又何尝不是呢?”

    “罢了,”慕元安此言一出,四下安静,再无人敢说话,“掖庭局里的人怎么说?”

    高公公向底下跪着的掖庭局掌事公公递了一个眼神,掌事公公即刻明白了皇上的意思,跪请道:“那糯香只是承认自己是不小心弄破了鹈鹕网,并未说过是受人指使,也反复强调,此事,和戚采女毫无干系。”

    “奴才护主,难免会这样说。”杨宝林一口银牙将将要咬碎了一般。

    慕元安发了话:“采女戚氏,监管下人不理,骄纵奴婢,先杖责二十,再罚入浣衣局做洗衣婢。”

    杨宝林讷讷欲张口,慕元安又道:“宝林杨氏,殿上无礼,抄写女则女训百遍,禁足一个月。”

    外头有人过来回禀,说熹妃娘娘又晕倒了,请皇上过去看看,杨宝林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张嘴欲为自己辩解,慕成凰带头垂首道:“儿臣恭送父皇。”

    唐宝林亦是随同身边的嫔妃齐齐行礼:“臣妾恭送皇上。”

    慕元安走后,戚采女才是敢微微抬起头,大理石砖的地面上寒气逼人,点缀着戚采女的星星泪光,她心里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扯着难受,像是不能呼吸一般,大口地船着气。

    慕成凰与唐宝林相继扶她起身,不过是个简单的起身,戚采女的腿却是软了又软,几次三番才能勉强站起身来,她目光略微呆滞,嘴里只是讷讷道:“我的当真没有做过,三日前,我也未曾让糯香去内府局领用丝线和剪刀,我本就不擅针线刺绣,领什么针线,领什么见到?”

    慕成凰了解戚采女的心性,她本就心思单纯,自安自乐,什么鹈鹕,什么陷害,什么皇嗣,她都是不在乎的,何来这般辛苦的陷害,若是这展示在慕成凰面前的一切都是戚采女假装的,那演技该有多好才能骗过慕成凰的眼睛,能演得如春炉火纯青的人,又怎么会让人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

    显然,戚采女是成了替罪羊了。

    “戚采女先起来,事已至此,戚采女该说的不该说的话都要少说些,免得再惹事端。”

    “戚采女?”杨宝林的声音娇俏得像一只聒噪的黄鹂,她本就生得瘦瘦弱弱的,说起话来总是声音尖细,这故作娇态捏着嗓子的模样,更是让人听了刺耳,“五公主还喊这位浣衣局的婢女做采女是做什么?”

    慕成凰微微抬眸,她心知杨宝林素日里都与赵美人交好,今日,更是尽职尽责地当了一次赵美人的利刃,赵美人想要说的话,全都从她的嘴里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

    四下的嫔妃还未散尽,偶尔有几个心善的或是装善的过来宽慰戚采女几句,不过更多都是冷嘲热讽。

    慕成凰看着面前的杨宝林,笑道:“父皇让宝林抄写女则和女训,便是为了让宝林知道,女子应当是少言静娴,沉稳端庄为妙,杨宝林咄咄相逼的样子,莫说是父皇了,本宫同为女子,都不甚理解。”

    杨宝林亦是冷笑了一声:“若非五公主最后拦下皇上,不让我求情,我也不至于,女训中说,女子不善妒,五公主怕是……。”

    “本宫那是在帮宝林娘娘呢,”慕成凰抢白道,“父皇今日心情本就大不好,宝林娘娘却还左右进言,父皇的体罚都发下令来了,宝林娘娘居然还有质疑求情的意思,岂非是说圣恩不公了?若是娘娘不求请,只是抄写禁足,若是娘娘求请,难保父皇不会念在宝林娘娘和戚氏情深意重,贬了娘娘一同去浣衣局。”

    慕成凰的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无论杨宝林怎么气急败坏,慕成凰却总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尤其是那双深邃悠然的大眼睛,纯粹得像是未经雕琢的水晶,可在杨宝林看来,里面只充斥着对自己的不屑和厌恶,不过无妨,反正自己也素来看不过这位仗着母妃恩宠的五公主。

    “五公主,既然有些实话有人不愿意听,咱们也不必多费口舌。”唐宝林笑着走过来,背着手却抠了抠慕成凰的手心,示意她看看将要被人拖下去责罚的戚采女。

    杖责四十,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关键是要看怎样的打法,往死里打,自然要了半条命,可若只是装装样子,回去躺个几天也就好了。

    慕成凰本不富裕,便也只有头上那颗东珠比较值钱,可那毕竟是母亲留给她的,再者,贴身之物赏了出去,将来若是查起,也不好说。

    倒是唐宝林出手阔绰,让贴身宫女洛儿揣着一包沉甸甸的银子过去打点,顺道,也是将慕成凰那份给出了,慕成凰见了甜甜一笑,拉着唐宝林的手道:“宝林娘娘真是阔气,不过成凰也不是白要的,将来必然会还的。”

    “说笑了,”唐宝林自也和慕成凰打趣道,“你若真是有心,便将赵美人想要的那盆玉色丽格海棠送给我罢,我也好在她面前炫耀。”

    “好好好,”慕成凰道,“再顺道将我这条小命也拿去,反正没了那盆海棠,我也是不想过活了。”

    如今夜深了,香叶堂的主位是赵美人,原本住的便是杨宝林、唐宝林和戚采女,连带赵美人四人,如今戚采女被拉去杖责,东西很快也会被清理出去,这满堂枫叶,和和静静的香叶堂,一下变成了赵美人和杨宝林的地方,唐宝林难免心中有些不快,也不大想回去,只是听说御花园的千鲤池旁新修了灯,夜里看鱼别有一番趣味,恰好慕成凰近日看书都看倦了,若是回去,还是看书,两人一拍即合,只带着贴身宫女,往那千鲤池去了。

    洛儿去找管千鲤池的小太监要了些鱼食,回来的时候听到了些长春宫的消息,回来也是一五一十的禀了。

    洛儿说,熹妃娘娘听了皇上杖毙糯香,惩处戚采女去浣衣局后,似乎并不多欢喜,还是一副委屈的样子。

    “她自然是委屈了,毕竟,不是她想要惩处的那一个,就算是将戚采女也杖毙了,她也照样的委屈。”唐宝林一边说,一边看着慕成凰将手中的鱼食细细地搓成粉末,洒在池边,好几条大和锦和九纹龙争先恐后地抢食,泛出水花,十分热闹。

    突然噗通一声,一颗石子分毫不差地落入了慕成凰跟前的鱼群里,鱼儿惊扰,四下逃散,慕成凰想看看到底是谁这般没情趣,抬头却见远处,慕秦易正坐着轮椅,在一丈高的假山上对着她得意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