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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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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晏安推门的力度并不算大,然在这阴雨连绵的天气中,除了哗啦作响的雨声,天地间静谧一片,雕花门咯吱的声响,打破了安静和闲适。

    沁凉的秋风掺杂着瓢泼的雨水趁机钻进屋内,烛台上明亮的烛光忽的摇曳起来,姜娆抬眸望着晏安进来的身影,郎君的鬓发和锦袍上沾了些许水汽,有些雾蒙蒙的湿润,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清冷几分。

    姜娆笑吟吟的走向晏安,拿着帕子擦去他鬓发上沾落的雨滴,语气中透露着关怀,“表哥,下这么大的雨,你怎的来了?”

    晏安漆色的眸子看着姜娆莹白的玉面,冰冷的唇轻启,少了几分往日的温度,“我来给你送信。”

    姜娆接过他手中的信,面上的笑意更浓,她并没有察觉到晏安那隐隐的几分怒意,“可是母亲的来信?表哥你快进屋坐。”

    走了几步,并不见晏安跟上来,姜娆有些不解的转身望去,看着晏安没有什么表情的面色,她探究的问道:“表哥,你可是不开心,谁惹你生气了?”

    姜娆妍姿浅笑的明媚笑颜进入晏安的双眸,晏安直直的看着她,想要在她面上看出些什么,沉默了片刻,晏安出声,“你方才的那番话我都听到了。”

    姜娆的笑意凝在唇角,细长的睫毛翘动几下,看着晏安这幅神态,她便知晏安定是误会了她的那番话的意思,她想出声解释些什么,却又觉得有些无可奈何,这本就是寻寻常常的一句话,没有什么可解释的。

    玉面上的笑颜消散,姜娆清透的眸子直视着晏安,“所以呢?表哥你想说什么?”

    晏安在感情一事上并没有太多的经验,他也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人,只是再怎么聪慧睿智的郎君,遇到感情的事总是不免“当局者迷”。

    他是世家郎君,想要做什么事情、得到什么东西都很容易,也有不少的女郎想要博得他的青睐,从来都是他要或是不要,而不是自己沦为被挑选的那一方。

    外人总是以为他温文尔雅、君子端方,其实他也有属于世家公子的隐隐风骨和高傲。

    当听到姜娆口中“二表哥是最合适的人选”的这句话时,晏安不免觉得自己尊严、面子和赤诚之心好似被践踏了。

    沉默的气息在两人之间蔓延,晏安想要探个究竟,他知道,即便姜娆真的如挑东西似的挑挑拣拣,将他当做最合适、最满意的人选,其实他也没有什么资格来生气,这也是人之常情、可以谅解的。

    只是,一贯理智的他,此刻却有些失控,他执意的将事情道出来,好像是要证明些什么似的,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如此心仪一个女郎,难免有些患得患失、把握不好尺寸,总觉得他与姜娆感情不能过分掺杂那些世俗的东西。

    他可以理解,然一时却无法接受,他不想就这么沉默的埋进心中,他想要得到一个回答。

    凉唇再次轻启,晏安看着姜娆清澄的双眸,“姑母给你的那封信,我无意之中看见了几句,我知道,在南阳时,你对我并未有任何男女之情。娆儿,你为何告诉姑母你心仪我已久,还想要嫁给我?”

    姜娆张了张唇,竟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诚然,这番话确实是她对晏氏说的,当初梦见淮阴侯即将来到南阳城,为了规避梦中之事的发生,她才想了这个法子。

    如今她要怎么对晏安解释,那不成将这个梦告诉他吗?

    可是梦境本就虚无缥缈,没有丝毫凭据,再加上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预知梦了,唯有的那几次预知梦如今看来更像是黄粱一梦、周公梦蝶般,让人摸不着头脑。

    即便说出来,恐怕晏安也不会相信她的说辞,反倒是觉得她在故意编造借口。

    姜娆出了声,“不错,这番话确实是我告诉母亲的。之所以来到开封,我也确实是有原因的。”

    晏安穷追不舍,“什么原因?可以告诉我吗?”

    姜娆再次沉默,眉头微蹙,这让她怎么开口。

    两人之间的气氛愈发沉静,姜娆思忖着该如何将事情说出口,其实这一切的缘由,只因起初那几个预知梦。

    晏安看着姜娆长时间的沉默,有些自嘲的一笑,“这个原因不能告诉我吗?”

    在这一会儿的时间,晏安看着姜娆纠结、不知该如何解释的模样,更加误会了什么,以为一切都与他猜想的差不多,是以姜娆才无法说出口。

    自嘲的笑意挂在唇角,晏安神色更加冰冷,“你先是告诉姑母你想要嫁给我,方才又道我是最合适的人选,我犹记得之前你还向我打听开封其他的郎君。所以表妹你选来选去,最后选中了我晏二郎,是吗?”

    听到晏安这番话,姜娆气极反笑,恍如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她冷笑一声,两瓣朱唇道:“在你心中,便是这样看待我对你的情意的吗?”

    “不错,我起初确实起过挑选如意佳婿的心思,可没过多久,我便答应你不再有这样的想法,自此从未再起过这样的念头。我真的是没有想到,我随便出口的一句话,如今你竟拿来怀疑我、指责我。那是不是以后我在你面前说的每一句都要深思熟虑,省得再让你多想。”

    姜娆越说越委屈,陷入情感纠纷之中的男子和女子总是不容易心平气和、理智的看待问题。

    并且晏安一进来就板着一张脸,说话也是冷冰冰的。以往姜娆和他在一起时,晏安不管是打趣她、还是与她说笑,面上总是挂着慵懒随性的笑意,对她散发着柔和的温度,从来不曾对她如今日这般冷漠。

    看着这样冷淡的、陌生的晏安,姜娆一时难以接受,只觉更加委屈,晏安喜欢自己的时候一副好脸色,生气了又冷冰冰的换了一副神色。

    听到姜娆的那番话,晏安身子突然僵硬起来,他心头涌上一股闷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故意曲解你的话,我只是想要问个明白。”

    姜娆委屈巴巴的眼眶微红,她也是第一次对男子动心,最是难以忍受晏安质疑她的情意,说出口的话也不免重了几分,“你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喜欢我姜娆的郎君不止你一个,我若是一心谋算着你,想要故意攀高枝,我何必与你晏二郎在一起!”

    爱情总是让人盲目的,没有哪一个郎君喜欢听到这样的话,尤其是拿自己和别的郎君比较。

    晏安心头更加烦躁,嘲讽的笑意挂在脸上,“所以你如今是嫌弃我,想要找寻更好的如意郎君?认为我晏二郎配不上你乐安县主了?”

    看着晏安这样冷冰冰的神色,姜娆就生气,她咬着唇,不甘示弱,故意刺激晏安:“不错,我就是你嫌弃你。程三郎温柔,三皇子又有权势,他们可不会这般曲解我的意思、故意揣测我的情意,也不会冷淡淡的冲我发火。”

    晏安冷笑一声,漆色的眸子好似冷冽的寒潭,他深吸一口气,“我比不上他们?我对你发火?你就这么喜欢程三郎和三皇子?”

    姜娆气的喘了几口粗气,身体某个地方的弧度上下起伏,“是,他们都比你好。”

    她平时看着柔婉淑雅,可毕竟是娇养着长大的,从小到大不曾有多少人对她说过这般重话、惹她生气,是以姜娆一生起气来,便有些不管不顾的回击过去,也要让晏安尝一尝被人误会、气冲冲的滋味。

    “好,好极了!”晏安面如冰霜,他冷笑一声,“你若是不愿嫁给我,心中还装着其他的男子,我这就去宫中求陛下收回赐婚的旨意,我自是不阻拦你与其他男子在一起。”

    “有本事你现在就去。”姜娆气的面色通红,眼眶一片绯红,“明明是你故意找事在先,你的一切揣测都是无中生有。如今还说出这么过分的话,什么我心中还装着其他男子?我看是你嫌弃我才对吧,是你后悔和我在一起了。你就是看我父亲、母亲不在我身边,故意欺负我!”

    面对姜娆这一通指责,晏安冷漠的面上有些无奈,“我没有这样想。”

    姜娆眉眼更加冷淡,“你没有这样想,那又为何凭空来指责我?我以为,你应当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的。”

    晏安鸦青的长睫翘动,他知道自己今日的怒意来的好没道理,却又因着大男子主义作祟,一时拉不下脸面赔罪。

    看着他这般沉默的模样,姜娆葱白的指尖又指向门外,身子气的发抖,“好你个晏二郎,我姜娆又不是非要嫁给你不可。你若今日不去让陛下收回我们俩的赐婚,你就是小狗。”

    看着她水濛濛的眼眶,晏安有些懊悔,总觉得自己今日所为有损君子之风,表妹是女子,他应该多多包容、更加理智一点才对。

    但他毕竟是世家的郎君,一时半会儿并不好意思低头道歉。

    再者姜娆的话语,确实也让他生出一些怒意,尽管每次面对祁恒时他总是风轻云淡的,可他也不得不承认,祁恒那肆无忌惮打量姜娆的视线,让他觉得并不舒服,他想要狠狠教训祁恒一顿,又想要将姜娆藏起来只有他一个人看到。

    而今日姜娆特意拿祁恒来激他,没有一个郎君能够心平气和的探讨有关情敌的对话。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做不出死皮赖脸、扒着姜娆不放的举动。

    姜娆使劲推着他出了房门,砰一声的关上雕花门,将晏安隔绝在外面,“去啊,你现在就去!”

    晏安背着屋门,他拉不下脸面,又在等着姜娆给他台阶下,他仔细听着屋内的动静,想着若是听到姜娆的哭声,他就立即回去向姜娆赔罪,低下头心甘情愿的去哄她。

    可他仔细听了许久,也听不到一丝哭声。

    屋内的姜娆咬着唇,红着眼眶看着紧闭的屋门,尽力的不让泪珠落下来。

    她同样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若是二表哥现在回来向她道歉,那她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他好了。

    结果过了许久,也不见晏安折身进屋。

    “哼,二表哥就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郎。”姜娆心头满满的委屈并没消散,盈盈的泪花泛起涟漪。

    她气鼓鼓的打开门,拿起门口盆景中的一块石头向他砸去,冲着晏安的背影喊道:“你最好赶快进宫,等与你解除了婚约,也不耽误我嫁给三皇子。实不相瞒,我早就对三皇子有意了,巴不得嫁给他呢!”

    石块骨碌碌滚在晏安的脚旁,听到姜娆火上加油的这一番话,晏安整个身子僵硬在那里,不禁怒火中烧。

    本想着回去冲姜娆赔罪的想法瞬间一扫而光,他手背青筋突起,“好,我这就去。”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在滂沱的大雨中大步离去。

    还没出遇乐院,晏安送给姜娆的、那只一直趴在窝里面的小兔子利落的来到他脚旁,趴在他的锦靴上,拦着他抬起的脚步。

    晏安身子一顿,将那只毛茸茸的小兔子移开,径直出了遇乐院。

    姜娆看着他毫不留情离去的背影,一直忍着的泪花沿着脸颊簌簌落下来,宛若雨打的娇花,颇是委屈和难过。

    一旁的游玉看到这番变故早就傻眼了,她想要出声为姜娆解释,却插不上一句话。

    她赶忙凑到姜娆身旁,拿着帕子为她抹泪,“小姐,快别哭了,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挑起话头,二公子也不会就这么误会小姐。我现在就去向二公子解释清楚,把事情说开了,一切的误会便解开了。”

    姜娆咬着唇,接过帕子,不断落下的泪滴渐渐止歇,只是眼眶仍有些微红,“不许去,游玉。他不想娶我,我还不想嫁他呢!我们俩还没成亲呢,他就这般误会我,我不嫁他才好呢!”

    晏安出了遇乐院,冰凉的雨水打在他发上和衣衫上,浇灭了他大半怒火。

    但姜娆最后那番话还很清晰的回响在他脑海中,这剩下的一小半怒火无法消散,他心中充斥着醋意。

    冰凉的雨水淋湿他的鬓发和锦袍,晏安恍若感受不到那沁冷的触感似的,俊逸的面上清冽,漆色的眸子望着出去晏府的那条道路,沉默了片刻,抬起的脚步最终停下。

    淅沥沥的秋雨不绝,一连下了三日,直到第四日乌云消散,柔和明亮的日光出现,沁凉的秋意也渐渐褪去。

    这三天内因着天气不好,姜娆没怎么和阮氏还有其他人见面,当然也没有再见到晏安,都是一个人待在屋子中,一时竟无人发现她与晏安的这一场争执。

    这三天中,姜娆面上的笑意少了不少,眉眼中残存着一些忧愁,有时还会对着书本和门口发呆。

    尽管她表现的并不在意,可游玉也能看出来,姜娆实际并不如流露出来的那般轻快。

    在这几日中,游玉自是无数次想悄悄的代替姜娆去向晏安解释清楚,可每次她还没出去遇乐院,便被一直盯着她的姜娆发现,最终只得无奈放弃。

    游玉看着姜娆的神色,犹豫的说道,“小姐,您何必呢,与二公子将事情解释清楚就好了!”

    姜娆抚摸着怀中小兔子毛茸茸的背,头也不抬的说道:“凭什么我要向他低头,明明是他的错,我才不向他解释呢!”

    姜娆抱起小兔子,看着它那红红的、可爱的三瓣唇,“男人啊,都不可靠,只会让女子生气。还是小兔子好,无论何时,小兔子都会陪在我身边,让我开心。”

    姜娆看着小白兔那红宝石一样的眼睛,清甜的道:“以后啊,咱们俩都不搭理晏二郎那个混账,知道了吗?以后不准再拦他了,他不愿意待在我这遇乐院,我还不稀罕呢!”

    游玉听着姜娆这幼稚的一番话,无奈的摇摇头,小姐口口声声说着不再搭理二公子,可是这兔子还是二公子送给小姐的,小姐宝贝的不得了呢!

    游玉又出去一趟,不多时便回来了,手中多了一个帖子,“小姐,韩小姐送来帖子,邀请您待会去醉翁亭那里。”

    醉翁亭坐落在一个小山坡上,无数文人墨客常在那里吟诗作赋、举办诗会,周围有山有水,景致很是不错。

    姜娆接过帖子看了看,确实是韩星怜的字迹,她朝轩窗外看了一眼,“也好,这几日待在屋内,都要闷的发毛了,空山雨后、枝叶青翠、空气清新,出去走一走看一看。”

    即便与晏安置气,姜娆也不忘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上衣着桃粉的交领短衫,在柳腰处收束,下衣则是月水色和桃粉渐变交织的罗裙,裙裾上绣着栩栩如生的百鸟,颇是灵动。

    铜镜中的女子云鬓花颜,熠熠生辉的步摇流苏垂下,眉眼精致如画,不显一丝忧愁和疲态,姜娆看了几眼,这才满意的出去。

    还未出去晏府,阮氏那边派人叫走了游玉,说是新得了一些料子,还有每月的月例要发放,让游玉带回去遇乐院,姜娆只得让游玉先去阮氏那里。

    她闲着无事,在府中花园出走走看看,经过雨水的冲刷,枝叶和层层叠叠的花瓣愈发水润晶莹。

    这边,晏安出府找太子商量政事,不料刚经过花园,便看见了那人比花娇的姜娆。

    那么多开的正艳的花枝,可都不如姜娆明丽动人,远远的,女郎那曼妙的身姿、如雪的玉颜,便尽数进入晏安的眼眸。

    晏安颀长的身姿立在那里,墨眸中满是姜娆的身影,他与姜娆已三日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