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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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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是这么浮躁。”声音低沉,掺杂着几分不耐。

    这声音,不用看也不知道是谁,锦澜心里忍不住“咯噔”下,一丝惧意爬上了发白的小脸。

    请他帮忙是一回事,真正面对面又是另一回事,更何况这并非第一次被他捂嘴,有了先前的例子在,她怎能不惧怕?且如今两人所站的位置恰好是两座佛殿的中间,一条不起眼的小道上,头顶上还笼着一大片阴影。

    他身子高大,将她完全挡在了里头,又穿着石青色的长袍,若非仔细注意,很难发觉此处有人。平日里或许有香客会从此经过,前往大雄宝殿上香,可如今......

    “既然这般怕,为何还要跟来?”他冷哼一声,似乎料定了锦澜不会再大声呼喊,痛快的松开了手。

    锦澜神色一僵,有种被人看穿心思的羞恼,她垂着头,如珍珠般的贝齿咬在唇上,竟说不出话来。

    两人就这般面对面的站着,静默良久,长袍男子突然转身,面无表情的举步离去,冷冽的声音缓缓在小道中漾开,“再无下次。”

    他要走?锦澜错愕的抬起头,果然看见一抹身影正朝明亮的出口走去。她脑海中一空,下意识张口便吐出一句:“等等!”

    稚嫩却脆如莺声的嗓音软软传来,他皱了下眉头,却依言止住了脚步,只是并搭话,也不回头,仍旧看着远处来来往往的人群。

    锦澜慢慢的挺直了方才因为恐惧而微微蜷缩的肩膀,目光头一次这般坚定的注视着那人,哪怕只是个背影,“有,有件事想同你商量。”第一句说出口,后面的也就不难了,“家母略有不适,想请你帮忙瞧一瞧。”

    他的面孔隐在阴暗中,看不清表情,半响后才漠然的开口说道:“我不是大夫。”

    言下之意就是不会医术?

    “家母这病已经请过不少名医了。”若是请大夫有用,又何必冒险来找他?锦澜略有些急促的说道:“我想知道,你身上的毒是如何祛除的?”

    话音刚落,他倏然转身箭步上前,猛地伸手箍住一只如若无骨的柔荑,低沉阴森的声音在她耳边冷冷响起:“你怎知我中了毒?”

    即便身处阴影中,锦澜却能清楚的看到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眸,又深又沉,如空谷中邃不见底的寒潭,泛着一丝令人不寒而粟的冷意。

    她忍不住打了个颤,突然升起一丝胆怯,寻他帮忙,无疑是与虎谋皮啊!

    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为了沈氏,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忽视手腕上传来的刺痛,抬起眼,迎上他冷光透骨的视线,“说出来或许让人难以置信,我能从你身上闻出一丝莫名的气味,这丝气味曾在我母亲的药碗里出现过。”她并没有提及自己也曾有过这般遭遇,毕竟是个陌生人,不便深言,若他真能解毒,到时候多熬一份药喝下就是了。

    他眯起眼,目光异常犀利,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注视着锦澜的眼神如猎豹盯上了绵羊,冷漠中透着嗜血的凶狠。

    锦澜的心不断下沉,却紧咬着牙关,勉强忍住转身逃跑的冲动,定定的与他对视,脸上的表情僵硬无比,宛如一尊没有生命的陶瓷娃娃,借此极力掩饰心底的惶恐,不愿露出一丝怯弱。

    仿佛过了很久,就在她两眼泛涩,即将无法坚持下去时,紧紧箍在手腕上的铁钳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接着缓缓的松开了。

    一瞬间,她停滞的五感全部复苏,脸上的神色逐渐恢复了灵动,远处人群的喧哗声一阵又一阵的传来,甚至还听见清风拂过菩提,片片绿叶来回摇摆碰擦时的沙沙细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

    到底是怕的,她以另一只安然无恙的手捂着还泛着痛楚的皓腕,指尖却禁不住轻微颤抖着,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下,脸上也不见一丝血色。

    他没有出声,就这么站着,静静的凝视着那张苍白的小脸。

    “所以......”缓了一段时间,锦澜眼眸里已不见了初始的惶恐,她依旧仰着头,看着那双厉色内敛的眼眸,“请你帮帮忙,救救家母,叶家必有厚......”

    “明日午时,后山西侧无垢亭。”那人似察觉到了什么,神色微动,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啊?”他说得太过突兀,倒让锦澜一时间愣住了,等她反应过来时,那身影已经疾步而去,消失在人群中。

    这,这么说,他是应了?她脸上闪过一丝惊愕,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里顿时觉得哭笑不得,这人还真是够反复无常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她连名字都没来得及问。

    不过,只要他愿意帮母亲诊治,一切都无关紧要了。

    锦澜抬起头,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长长的舒了口气,连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继续往大雄宝殿走去。

    “姑娘!”还未走出那条青砖小道,锦澜便看见惠秀的身影朝她快速跑来。

    惠秀神色慌张,一把抓住她的手,声音里带着颤抖道:“姑娘方才到哪儿去了?可把奴婢给吓的,若是弄丢了姑娘,奴婢,奴婢怎么同太太交代啊!”

    惠秀一身狼狈,木兰青的齐胸瑞锦襦裙皱皱巴巴的,原本梳得整齐的双环髻被挤得松散开来,不少碎发凌乱的散在颈上,还有几缕被汗水打湿,粘在额角。缀在发间的珠花早就不见了踪影,若非肤色干净,简直就像是逃荒的难民般。

    锦澜心里添了丝愧疚,看来惠秀根本就不曾回过大雄宝殿,而是一直在拥挤的人群中寻找自己。她反握住惠秀发冷的双手,歉然的说道:“许是我昨个儿看走了眼或是记错了地儿,方才在那边寻了半响,竟没寻着那净房。我见上香的人实在太多了,挤来挤去难受得紧,干脆便挪出来,好随你去另一处。可一眨眼,却再看不到你的身影,这才沿着路准备先回大殿再做打算。”

    她虽觉得愧对惠秀,却不能实话实说,无论沈氏身上是否中毒,或是那个神秘的男子,都必须深埋在心底,不能轻易向人吐出分毫,哪怕是对沈氏,时机不到,也不能说。

    “那姑娘没事吧?”惠秀顾不上自己,赶紧上下打量着锦澜,陡然发现她左手腕上竟有一圈青紫的痕迹,衬着那凝白的肌肤,入目狰狞。不由惊呼道:“这,这是怎么了?”

    锦澜暗暗叫糟糕,竟然忘了手腕上这茬,眼下被看个正着,不好糊弄过去了。只得支吾的搪塞道:“我也不曾留心,许是不小心撞到哪儿了吧。”说罢又道:“快些带我去净房,难受得紧。”

    惠秀虽觉得这青紫不大像撞出来的,但锦澜催促着也不好耽搁,便赶紧收了心思,带着锦澜往净房的方向走去,路上还对她说道:“奴婢觉得姑娘最近运势不大好,要不一会儿去上柱香吧?”

    “嗯。”这次锦澜倒是没有打岔,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她也觉得最近倒霉得紧,尤其是遇见那人之后,先是撞伤了手肘,接着被被掐红了颈子,而现在手上又多出一圈青紫,简直是见一次伤一次。

    她打定主意,只要沈氏没事,绝对不要再和那人有丝毫瓜葛了。只是她没想到,事与愿违,求仁不一定得仁,反而避之不及之事却偏偏接踵而至。当然,这是后话。

    锦澜跟着惠秀去了趟净房,惠秀趁机稍稍拾整了一番,使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过不堪。

    回到大雄宝殿时,殿内已经多了些的香客,正跪在蒲团上执香参拜。秦氏和沈氏等人站在一旁的经幔下,像是解好了签,秦氏脸上的扬着浓郁的喜悦,看来解签大师所说的话深得她的心思。

    沈氏一眼就看见缓缓走来的锦澜和惠秀,目光在锦澜身上打了个转,又看向后头的惠秀,见到她的那凌衣乱发摸样,不由愣了下,只是想到今天的日子,也就明白了几分,便没有多问。

    秦氏佛也拜了,签也求了,自然就不在灵济寺多耽搁时间了。她是孟府的主事夫人,无论是孟展轩备考的大事还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一一经她手中过,昨天能在灵济寺留宿一夜,已经是腾出极大的空闲,再不回去,只怕孟府要乱套了。秦氏要回去,孟茹涵自然也不能留下,趁着丫鬟婆子们收拾东西,孟茹涵拉着锦澜依依不舍的道别。

    瞧着孟茹涵眼巴巴盯着自己看的摸样,锦澜不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涵姐姐这是做什么?府里比这儿舒适多了,可我怎么觉得你情愿留在这里受苦呢?”

    孟茹涵没精打采的说道:“回去之后又只剩我一人,整日闷在屋里,不是绣花便是抚琴,真真无趣。”

    秦氏正和沈氏坐在主位上闲聊,听到孟茹涵的话,脸上便显出几分无奈的笑容,“瞧你说的,若是想同锦澜玩,等园子里的花开了,你下帖子请她过府赏花便是了。”

    “对啊!”孟茹涵萎靡的双眼猛地一亮,兴奋的笑了起来,大大的眼睛顿时便弯成了一轮新月,“我回府便给你下帖子。”

    锦澜含笑颌首,自然是连连应道:“好。”

    待一切都收拾好后,沈氏和锦澜便将秦氏一行人送到东院门口,目送着她们远去后,才慢慢的挪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