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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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清早就惦记着贾诩这号见机极快,特擅随机应变,在危机四伏的三国都能活到古来稀的岁数的神人了,甚至早于他所梦寐以求的陈宫、郭嘉和诸葛亮等人。可要真正登庸对方,他却无甚把握。

    不因别的,只因此人太滑不溜手,老谋深算了。

    纵观三国志和演义,都可看出此人为求自保可不择手段的一面:哪怕因他之策惹得面临分崩离析的董卓残党再度联合,攻入长安叫生灵涂炭,也不见他露出半分悲悯愧疚之心来,想以大义惑他,或是以德服人,无疑痴人说梦——况且吕布就算经今日之事狠狠洗白了一把,仁德也不可能比得过以这为主要卖点的刘备刘玄德的。

    他又极圆滑精明,心思缜密,看穿李傕、郭汜、张济、樊稠这四人乃投机取巧之徒,不过侥幸借了时势的东风,终难长久。即便立下大功都不肯接受封赏,以无名无望为借口,先拒了封侯的美事,又拒了尚书仆射的高职,却也不他们得罪狠了,答应做个并不挑眼的庸碌尚书,后还巧借了为母奔丧的由头,辞官脱身而去。

    倘若用一时强权逼迫他,定能奏效,可仅是要保命的他献的究竟是良策,还是实则不计后路的毒策,光靠燕清一人去鉴别筛用,怕是早晚要过于劳心劳力,累得英年早逝的结局。

    说白了,贾诩就是典型的软硬不吃,能说会道,颇会演戏,却极有主见。

    得让他真正认为吕布大有前途,是个值得跟随的英明主公,心甘情愿地为之出谋划策,而不是别有用心地假意应允,随时准备踢人跑路才行。旁的文士若不愿为主效力,绝大多数都会耿直拒绝,哪怕被砍了脑袋,也要直言相告,维持自己的气节风度和信仰,这点在贾诩身上就完全不会奏效,实乃万花中的一朵根骨清奇的奇葩,清泉中的一股我行我素的浊流也。

    不过燕清仔细一想,觉得此时此刻的吕布,与彼时被贾诩青睐的曹操来看,也未差到哪儿去,甚至可以说是各有千秋。

    史上贾诩之所以劝张绣降曹,如此看好曹老板的最大原因,不就是他一来喜曹个人所表现出的英明决断,勇敢过人,胸有远大志向,二来是盯准了暂处势弱的曹营恰逢缺人才可用的好时机,赌他会既往不咎,不计前嫌,三来爱他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名正言顺?

    论个人武勇,不夸张地说,就算把三个曹操加起来,也不配成为吕布的一合之敌;论行兵打仗,吕布麾下的将士各个以一当百,行军时迅若雷霆、令行禁止,冲锋陷阵攻无不克;论正当……吕布此番是携旨诛贼不说,还当着在董贼前毫无作为、懦弱无能的百官的面救了天子一命,待此事一了,封赏大大的有。

    不知有意无意,燕清选择性忽略了吕布刚愎自用,重勇轻文,暴脾气一上来别说好坏赖话,就连人话都听不进半句的坏毛病。

    他一边想着一会儿在贾诩面前要如何忽悠,才能成功替吕布铺垫一个好印象;一边琢磨要怎么劝说吕布配合自己礼贤下士,得让他明白留住一个真心为他效力的贾诩的重要性,以及善计者杀人于无形的恐怖;一边带着雄赳赳的张辽等人,风风火火地杀到了貂蝉所居的后园,沿着凤仪亭的小径通往小池,又往依傍着幽静池水的卧房去。

    “先生且慢。”

    到了内卧门前,张辽谨慎地叫住欲推门而入的燕清,使了个眼色,后面的兵士们就一窝蜂地涌过来,粗鲁地把门给踹开了。

    门应声而破,裂木兴尘生灰,却不闻半声侍女尖叫,除了放在梳妆台上的宝匣空空如也外,屋内陈设也一应完好,未见厮杀打斗的痕迹,显然不知何时起就已人去楼空。

    张辽不知所措地返身看向燕清:“请问先生,末将是否要分些人马去追捕?不过几个芊芊弱女,脚程不快,跑也跑不远的。”

    燕清面上却不见半分讶色,沉默半晌后,反倒如释重负地笑了笑。

    果然如此。

    他自进了相府大门一路走来不见几个下人的踪影,就猜到貂蝉见势不妙先溜了,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印证了他的想法罢了。

    倒不是她神通广大地看穿了燕清的计谋,只是这狡黠的女间谍心里清楚,无论谁胜谁负,都不会有她好果子吃就是了。

    倘若老天无眼,叫董贼赢了,难道她还要继续委身贼子做那劳什子贵妃?她已尽人事,报了养父的抚育之恩,接下来也不是一弱女子能左右的了。

    史上貂蝉会等在凤仪亭,一是吕布的心思被他们琢磨得透透的,二是这美人一颗芳心也为威武的英雄所动,愿与他效一出西施范鑫双宿双飞的佳话。如今有着一颗七巧玲珑心的她哪里不知道,自己在义父设宴时的虚情假意已被看穿,对方也不过是逢场作戏?自然不会傻傻地坐以待毙。

    今晨待到董卓一走,她就从容地收拾了行囊,带上亲近的侍女造之夭夭,还好心地疏散了愿听信于她的下人们,一来尽可能保住无辜者的性命,二来也利用这些人的行踪来干扰可能的追踪。

    见燕清不答反笑,张辽不解地再次请示道:“重光先生的意思是……”

    “走便走了吧,不必去追,主公正忙于要事,此等微末细节待有空再去请示也不迟。”燕清回过神来,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慰问道:“只是累得你们陪我白跑一趟。”

    张辽吓得退后一步,忙道:“先生这是说的什么话!此乃末将职责所在。”

    说实话,貂蝉自己逃走的结局,对燕清来说是再完美不过的了。

    一开始,燕清不是没想过把赫赫有名的三国第一美人留在吕布身边,当个赏心悦目的花瓶,他也有信心,只要有自己在旁警惕盯着,饶是她再多阴谋诡计,最后也只能老实做个侍妾。

    可后来就发现这实现起来难度太大,性价比也太低了:莫说枕边风威力有多大,也别说要小心吕布玩物丧失的风险,单说以后随着事务增多,他只会忙得焦头烂额,哪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提防她身上?

    试问哪位臣子,在明知主公得此美人后会沉迷于与其厮混缠绵,最后因此丢了身家性命的前提下,还蠢到非将他们撮合到一块的?

    张辽却是云里雾里,完全不知燕清先生在想些什么,越发觉得他心思深不可测:人跑了,他却像早有预料;要去追,他说没这个必要;甚至看起来还挺高兴的……

    燕清这时道:“清不知文和先生身在何处,还请文远带我一程。”

    张辽一凛,赶忙收起乱七八糟的揣测:“先生客气。请随辽而来。”

    殊不知,燕清的思绪已经比他的飘得更远。

    因貂蝉的缘故,燕清不可避免地想起,吕布光记入演义中的妻妾就有三人:正室严氏,侧室曹氏,妾貂蝉。既是武艺绝世的将领,又正在龙精虎壮的岁数,怎么看都不是体虚气短之辈,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活儿不好,器大也是毋庸置疑的,子嗣上却艰难得很,着实怪异。

    没法和儿女成群的曹操比也就罢了,竟连只有扶不起的阿斗做继承人的刘备还不如,到死唯得一女吕玲绮,还不知是真是假。

    现貂蝉没了,燕清越想越觉得只是去了个天大的隐患,是值得叫他拍手称快的喜事一桩,毕竟她说到底也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独占雨露多年,最后竟差劲得连一儿半女都没怀上!

    燕清越想越痛心疾首。

    吕玲绮的生母严氏或许还能抢救一下,她之所以会后来一无所出,约是吕布不往她房里去,只死心塌地将一身精华给了不下蛋的貂蝉,也怪不得她一人。

    但这么看来,被貂蝉养刁了眼光的吕布恐怕是看不入眼她的相貌的,最好三管齐下,一边算好排卵期,在到来时劝吕布多与严氏感情和睦些;一边派人打听神医华佗的下落,请他帮忙调养一下吕布和其妻妾的身体;一边寻史上些就有好生养之名的女子来给吕布做妾。司马懿的正妻,为其生下三子一女、自身也知书达理,颇有见识的张春华就是个极不错的人选,只可惜要是没记错的话,她现在貌似才三岁,连吕布的腿毛估计都揪不动……

    燕清深深地叹了口气,光靠他一个人哪能顾忌周全,这次必须把贾诩拿下啊。

    此时已将飞熊军的残兵伤将扫荡了个彻底,意气风发地要往重光先生处赶,想邀他先行挑选战利品的吕布哪里想到,他家先生可谓是鞠躬尽瘁,竭尽劳苦,眨眼间已经把心操到他妻妾的卵子质量和排卵周期上,还理所当然地准备把一个三岁女娃之名列入到他妾室的备选清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