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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逢春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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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筠来的时候骑马,回去的时候坐车,车里置有小号熏笼,烘的车厢里暖融洋洋,逢春的左脸颊之上,指印未消,浮肿未退,眼圈也哭成了一对小红桃子,见捧在手心里的姑娘如此模样,姜筠心中泛起从未有过的愤怒之意,将垂头静坐的逢春横抱坐腿上,姜筠低声问道:“脸疼么?”

    逢春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姜筠蹙眉:“到底还疼不疼?”

    逢春靠在姜筠胸口,小声道:“开始疼,抹药之后不太疼了……你怎么忽然来了?”高氏步步紧逼,她一直选择和气退让,直到陶景突然动手打她,那一瞬间,逢春差点就要去抄椅子砸他,她用指甲狠狠掐着掌心,才逼自己忍住心中怒火,顺便借着那响亮的一巴掌,她演了一场委屈的可怜戏。

    “你在外头受了欺负,我能不来?”姜筠压着尚未平息的怒气,尽量语气平和的说话,有心想训她一顿怎么不知道保护自己,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动手打她的是陶景,身为女儿,又是独处,逢春的确处于弱势,“你以后……少回去。”

    逢春小声地‘嗯’了一下,又道:“谢谢二爷。”

    正所谓天下无不是之父母,若是父母一无理取闹,子女便嚷嚷着要断绝关系,那家理伦常早就乱套了,逢春也知,哪怕有此一闹腾,她也甩不开那俩爹妈,但起码有了陶廉的介入,陶景和高氏不能再那么肆无忌惮的欺压她,若以后还有不合理的要求,她就继续去哭诉告状。

    逢春早就瞧出来了,高氏扮的很是贤惠淑和,与子女谈话时,总是和颜悦色,从不高声责骂,日常的生活照理,也不会故意苛刻虐待,单从表面上看,她的确是一个慈祥的嫡母,但是,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挑拨陶景打儿骂女,便是陶老夫人发作下来,被当枪使的陶景总是罪魁祸首,高氏每回都一脸委屈的表示‘我在一旁劝了,但老爷不听我的,我能怎么办’。

    这一回,她被打了,固然丢脸,但她也要将高氏拖下水,慢慢撕开她的伪善面孔。

    令逢春没想到的是,陈妈妈居然如此能抢戏,把高氏的脸都挤兑变形了,一念至此,逢春从姜筠怀里抬起头:“回去以后,你别罚陈妈妈她们,不关她们的事。”刚才这位哥儿们,将跟出来的四人骂得灰头土脸,还说回去要罚她们,逢春当时辩解过,恐姜筠没放在心上,逢春忙再叮嘱一遍。

    姜筠忍不住瞪逢春一眼:“你还管她们,先管好你自己!”

    “我爹娘要单独和我说话,陈妈妈也没办法,我爹打了我之后,陈妈妈很护着我的,气得连我嫡母都顶撞了。”逢春的手臂环在姜筠腰间,覆在上头氅毛十分柔软暖和,“若是陈妈妈没来,碧巧和小鸽原是我家里的丫头,她们哪有胆子大声维护我。”

    逢春脸上浮起来的巴掌印,落在姜筠眼中碍眼之极,姜筠绷着脸将逢春摁回胸口:“别说话了,老实坐着,我不罚她们就是了。”

    回到如意苑之后,姜筠黑着脸带逢春回屋,两人都没吃午饭,姜筠本该用午饭时,得知逢春受了欺负,顿时将才握到手里的筷子摔回桌案,逢春为了将委屈的效果,展现的更淋漓尽致一点,摆出一幅我没食欲就想静静呆着的样子,将逢春安顿在暖炕上后,姜筠板着脸叫人做两碗面来。

    如意苑风平浪静后,陈妈妈去明萱堂见姜夫人,先请了个罪,然后说起今天的事儿:“那亲家太太是面软声柔做派,说出来的话,却句句带刺儿,亲家老爷没点主见,被亲家太太绕的团团转。”纯粹是一个糊涂蛋,陈妈妈沉吟着又道,“二奶奶之前,应是被压制的太狠,今儿似乎要借这事儿闹一闹。”

    姜夫人歪在迎枕上,道:“筠儿媳妇为人柔善是好事,但性子若是太软,以后怎么替筠儿当家,这事让她自己处理。”

    陈妈妈又道:“今儿在国公夫人那里,二奶奶将各种委屈诉了个遍,应是想借她大伯之力,来掣肘她那对爹娘,唉,说来也是为难,二奶奶是晚辈,不能和她爹娘狠别话头,她表现得再懂事柔顺,也架不住不安好心的娘挑剔……”

    如意苑里,姜筠吃过饭,略微消食的功夫,又到了去读书的时辰,嘱咐过逢春好好养伤,然后自去了外书房,逢春靠在临窗的炕上,望着徐徐吐烟的香炉发呆,她不可能永远和陶景高氏僵着,若是那样,她不孝的名头就坐定了,只怕陶廉曹氏也会觉着她不懂事了,她和陶景高氏的关系,明面上肯定要修复,而且,不会是陶景高氏来给她赔礼道歉,需要先放低身段的还得是她。

    关系修复的不能太容易,要不然,陶景肯定不长记性,气性一被激上来,又把她吼一顿打一通,她以后就别想有安生日子,反正,她是晚辈,她是女儿,总得向他们当爹娘的先低头。

    思来想去,逢春觉着所有问题的症结,都出在高氏那里。

    在陶景眼里和心中,高氏是贤惠善良的嫡母,所说之话,所做之事,都是为了他们家考虑,正是高氏摸透了陶景的心思,才能在陶景面前表现的毫无破绽,更何况,陶景会将逢春嫁给还是傻子的姜筠,不就是想通过这场联姻,来给自己捞好处么,若是捞不到半点好处,他岂会不跳脚生气,逢春知道他的心思,所以明话上也不会拒绝,但可恶的地方在高氏,这个女人真是……

    逢春一直知道高氏很厌恶她,她心底最深处的感觉,一直在这样告诉她。

    之前的事,暂且不提,她嫁给恢复‘正常’的姜筠之后,高氏心里无疑是不痛快的,自己生的嫡女,尚攀不到的好亲事,叫她一个庶女得了去,她焉能不生气,给康氏请太医,国公府轻易就能办的事,偏要她出面,给逢则找门路,不找至亲的陶廉提携,偏要她一个活的战兢的庶女去提,还有给逢瑶寻亲,陶家已是显赫的公爵之家,往来的女眷哪个不有头有脸了……

    这桩桩件件,分明就是高氏想给自己找麻烦,叫她不停地去求人办事,姜筠或许会依她一次两次,可三次四次呢,七次八次呢,甚至一直这样下去呢,她和姜筠才有多少情分,哪经得起这样蹉跎,到时候,逢瑶嫁的好了,逢谦也沾完光了,她只怕也在无休止向着娘家的磨缠中,惹了姜夫人和姜筠厌弃。

    一心向着娘家的儿媳妇,有哪个婆婆和丈夫会喜欢,等她落到人人嫌弃的地步,高氏会像护着逢珍一样,和姜夫人呛声讲理么,高氏不会,高氏只会由着她自生自灭。

    逢春轻轻叹气,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若是陶景脑袋清楚明智些,那也还好一点,偏他被高氏哄的乖乖听话,陶老夫人和陶廉就是再觉着陶景不靠谱,难道会因为她真把陶景怎么样么,他们也不会,他们最多训一顿骂一顿再说教一顿,事情也就这么揭过去了。

    不等脸上的肿印消下去,逢春先病倒了,大夫诊完脉,说是心中郁结外加染了凉气以至于引起的风寒发热,这么一来,姜筠本就怒火未平,如今更添新怒,恨不得将陶景扑了麻袋胖揍一顿,以至于喂逢春喝药时,都是一脸凶巴巴的模样:“快点张嘴。”

    逢春也是极为郁闷,这幅身体真是太娇弱了,她又没搞自虐倾向:“太苦了……”

    姜筠简直要气死了,打他知道逢春身体不好后,他自己照顾的是周周到到,不能常常欢好,他就忍着,知她体寒容易手脚冰凉,他晚上睡前常给她揉手搓脚,冬天每逢出屋子,更是不会让她冷着半点,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不仅叫陶景打了,还被气病了,这样的岳父,再不值得他爱屋及乌的给面子。

    “良药才苦口呢!”姜筠刚才尝过一口,也知这治风寒的汤药苦涩难喝,“快点乖乖喝了,喝过之后,好好睡一觉,再发发汗,你就不头晕脑热了。”

    逢春只得接过碗来,闭着气将药闷了,漱过口后,姜筠给她嘴里塞了一块蜜饯含着,丫鬟将药碗杯碟端下去之后,姜筠坐在勾起帐帘的床边,搂着逢春道:“今天这事儿,你想怎么出气?”

    “他们到底是我父亲母亲,又不是小厮丫头,二爷想打就能打,想骂就能骂的……”那是陶老夫人和陶廉才有的权力,你一个女婿要是这么张狂,她不得被人用唾沫淹死,逢春轻轻叹气道,“再说,大伯已训过我父亲了,我要是不服软,就又变成我没理了。”

    姜筠蹙紧眉峰不语,只轻轻抚着逢春的后背。

    逢春静默片刻,然后再低声开口说道:“二爷也变好了这么久,想必应当明白,为何我父亲会将我嫁给以前的你……”

    姜筠冷笑一声,语气中全是讽刺:“卖女求荣嘛。”

    “二爷是个明白人,就是我不说,想来也能猜到,我今日为何惹了父亲母亲生气……”逢春低低缓缓的开口,“哪些事能帮,哪些事该帮,我心里都有数的,我不会叫二爷为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