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盛世文豪 > 第95章

第95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或许是鹿鸣宴诗内容限制太死,也或许是这一届举子并不是很擅长诗词,当解元以及几位经魁一一吟诵完自己所做诗词诗,余柏林和曾毓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失望之色。

    几位经魁吟诗之后,便是举人们自荐吟诗。余柏林和曾毓听了一阵子,仍旧没有听到能入耳的诗词。

    或许是他们两人层次过高,也可能是他们所处环境的层次过高,这些举人所做鹿鸣诗最多只是中规中矩,连半点出彩地方都没有。

    虽然历代鹿鸣诗都很少有佳作传世,但好歹都知道会有鹿鸣宴,都会提前准备,若连半点闪光点都无,也实在是太令人失望。

    不仅是余柏林和曾毓感到失望,同席考官也有些面上无光。

    在余柏林和曾毓问起之时,他们信誓旦旦,道这一届有不少出色的考生应试。

    当然他们并未说谎,只是这些在乡试时都表现不错的人,在鹿鸣宴上就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光彩一样,变得黯淡无光。

    或许是余柏林和曾毓失望的神色太明显,又或许是考官们失落的神色太刺眼,台下举子们脸色也十分不好看。

    特别是最先点名的五经魁,更是红透了脸,既感到羞愧,又感到……受辱。

    北疆向来被称为贫瘠之地,无论是经济,土壤,还是文化。

    从北疆出来的读书人,多半会被人瞧不起。他们看着这里的读书人,都会鄙视道,蛮荒之地,能出什么读书人。

    余柏林和曾毓乃是大魁天下之人,整个大晖朝最顶尖的读书人,在他们两面前,这群举子难免露怯。

    何况他们还是本地一把手,封疆大吏,即使两人都表现得十分可亲,但在众人看来,那是不怒自威,旁的人扫一眼,就觉得腿软了一半。

    在这种情况下,众人连出风头的心都没有。

    一般而言,举子参加鹿鸣宴,都不会只准备一首诗。这些举子也是一样。他们也曾想过要大出风头,求得余柏林和曾毓的赏识,若是能被这两人看中才华,收做弟子,甚至只是指点两句,对他们今后科举之路甚至仕途,都受益匪浅。

    但他们在见到余柏林和曾毓后,都无一例外的选择了最中规中矩的诗词,完全抛弃了出风头的想法。

    他们因为露怯,放弃了出风头,只求不出错便好。

    但看着上首诸位大人的神情,他们心中十分不好过。

    这年头的读书人,都是有一股傲气在心中。即使已经露怯,但见着人明显失望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想要争一口气。

    特别是作为桂榜五经魁之人。

    他们是这一届榜单的翘楚,理应作为表率。

    北疆因少有书院,读书人多集中在县学府学,因此这些考生基本都认识。五经魁也不但是同榜,还是府学同窗,这次鹿鸣宴也坐在一起。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下定决心,即使会有些失礼,会有可能得罪上官,他们也要重新要求再做一次鹿鸣诗,不能让上官小瞧了他们北疆的人。

    余柏林坐在上首,这些人的神色自然被他落在眼里。他微笑着对着曾毓点点头,曾毓也露出欣慰之色。

    还好这群学子还是有几分书生意气的,倒没有让人完全失望。

    余柏林在那几人站起请求重做鹿鸣诗之前,微笑道:“鹿鸣诗也就这些内容,翻不出花样,不听也罢,不听也罢。”

    曾毓笑道:“虽这么说,好歹是个仪式,作为一省长官,长青也得做首诗鼓励一下诸位学子。”

    余柏林端起酒杯,斜眼道:“钟灵兄不也是一省长官,就我做事,你躲懒?要作诗一起作。”

    “又比一比?”曾毓也端起酒杯笑道。

    余柏林点头:“比一比。”

    “成,”曾毓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那让诸位大人评一评,谁输了,就自罚三杯。”

    余柏林也饮下酒后,道:“那钟灵兄,你的罚酒就先预定了。”

    诸位举子和考官统统傻眼,不是考校诸位学子的诗才吗?怎么两位上官自己斗起来了?听闻这两位上官经常斗诗斗画各种文斗,今日看来,的确如传言所说一般。

    不过从这也能看出,两位从京中所来上官,关系非常亲密,传言中两人惺惺相惜,也是属实的。

    主考官刘仪最先反应过来,拈须笑道:“既然两位大人都要为诸位举子作诗践行,那下官就斗胆为大人评比一次了。”

    其余官员也反应过来,纷纷称是。

    鹿鸣宴所谓践行,并不是说这些举子马上要出发,而是为他们即将踏上会试的征程而祝福鼓励,即为他们踏上更高层次的科举之路践行。

    举子们也正襟危坐,十分期待的看着余柏林和曾毓,想像两位状元到底会做出何等诗作,又到底谁更胜一筹。

    虽然他们都拜读过上首两位诗集,但见他们当场作诗,亲口吟诵,还是第一次。

    “既然愚兄年长,那就愚兄先来吧。”曾毓道。

    余柏林伸手道:“钟灵兄请。”

    曾毓闭眼沉思半刻,道:“诸位已得桂榜提名,不过在科举之路上尚且只是一小步。接下来科举会试殿试,才是科举最重要的一环。本官送诸位举人《劝学诗》一首,希望诸位不要因为得中桂榜,就懈怠读书。”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

    出门无车毋须恨,书中有马多如簇。

    娶妻无媒毋须恨,书中有女颜如玉。

    男儿欲遂平生志,勤向窗前读六经。”

    曾毓一首诗毕,众人眼中都出现向往之色。

    他这首诗并非有多么卖弄才华辞藻,只是以通俗易懂的词句,告诉众人,读书考取功名的重要性。

    几乎每一个读书人心中,都有一个出人头地的梦想。按照儒家思想而言,所学知识,就是为了“修身”,“修身”之后,便能“齐家”。“修身齐家”的目的,就在于“治国平天下”。

    所谓“治国平天下”,也就是最大的出人头地了。

    曾毓这首诗把大家心中所想都简单明了的点明出来,也难怪诸位读书人会面露向往之色了。

    余柏林待众人回味一会儿之后,才笑道:“这倒是巧了,钟灵兄和本官做的是同样的诗。”

    “长青也是《劝学》?”曾毓笑道,“那真是巧了。长青请。”

    “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余柏林微笑,“与诸位共勉。”

    余柏林吟诗之后,众人先是一愣,然后露出恍然之色。

    曾毓笑道:“好你个长青,又另辟蹊径,倒显得我之诗作,太过浮华了。”

    余柏林笑着摇头道:“钟灵兄那不是浮华,是实在。这场比试,就算平局吧。”

    曾毓微笑不语,算是同意了。

    其实两人诗作,若论雅致哲理,余柏林当更胜一筹;但若合乎此次场景,且对诸位举子的激励效果,曾毓则更胜一筹。若要说两人平手,倒也说的过去。毕竟评比方向不同。

    诸位考官一听,也知道这两人并非真的比试,不过是将刚才沉闷气氛活跃一二而已,免得那些举子一个个不像是赴鹿鸣宴,倒像是奔赴刑场似的。

    刘仪等人纷纷毫不吝啬夸赞之词。这倒也不是真拍马屁,两人诗才放在那,的确是整个大晖顶尖的一份,不愧都是大魁天下之人。

    刘仪看了一眼宴会场中,那些举子忐忑神色少了许多,一些人脸上跃跃欲试,似乎两位上官的佳作让他们起了好胜之心。

    哪怕比不过,好歹也想被两人夸赞几句。

    曾毓见气氛已经炒起来,便道:“光是我两作诗也太没劲了些。刚你说鹿鸣诗没意思,那你何不定个题目,让诸位举子做一些有意思的诗出来?”

    余柏林沉思片刻,笑道:“以诗会友,在座的举子皆是同榜,也算是友人了。多做些诗,也是雅事一桩,诸位意下如何?”

    刘仪知道,余柏林和曾毓这是看出来场下举子对自己之前所做鹿鸣诗不满意,想要请愿重做,而给他们台阶下了。他忙道:“大人说得是,请大人出题。”

    余柏林和曾毓表现的如此明显,在座举人又不是傻的,哪能看不出来,当即心怀感激道:“请大人出题!”

    余柏林道:“既然要让众位举子显露一下真本事,那本官就出一个你们肯定都曾经做过的、感触最深的诗给众人品鉴品鉴。”

    “内容为,读书。关于任何读书的心得体会皆可。”

    余柏林话音刚落,众人心中皆哗然。

    当然,这种内容的诗,的确是每一个读书人多会做的。毕竟对于“读书”这件事,既然是“读书”人,那么他们的体会自然最深。情之所至,自然有所感悟,便写成诗作了。

    余柏林此次出题,选了几乎所有人都做过的内容,相当于就是让他们拿出最好的一首诗出来,让众人评比评比了。

    片刻之后,解元吴怀还在沉思,易经魁郭祝先起身道:“学生先来。”

    “读书不觉已春深,一寸光阴一寸金。

    不是道人来引笑,周情孔思正追寻。”

    “好!”众人纷纷叫好。

    这首诗写了郭祝用心读书,连春天快过往都没有察觉到,若不是路过之人的笑声,他沉浸在读书中,根本不会注意到周遭。其惜时如金、潜心求知之意,可见一斑。

    曾毓笑着点评道:“此诗可见易经魁读书之刻苦。”

    郭祝抬手躬身道:“学生惭愧。”

    有郭祝开头,其余人也纷纷起身吟诗,将自己所做最得意诗作,诵给上官点评。

    不过郭祝珠玉在前,其余读书人的诗作就稍逊一筹。几位经魁也是如此。

    并不是文章做得好,诗就一定出众,有这局面,也并不让人例外。

    郭祝脸上稍显得意。有此佳作,这鹿鸣宴上彩头,大概要他来摘得了。

    几位举子作诗之后,见都不如郭祝,场面稍稍安静了一会儿。直到一位,面容沧桑,位列第十七位的举子周腾彬作诗之后,场面又稍稍热闹起来。

    “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

    厌伴老儒烹瓠叶,强随举子踏槐花。

    囊空不办寻春马,眼乱行看择婿车。

    得意犹堪夸世俗,诏黄新湿字如鸦。”周腾斌拱手道。

    周腾斌出身贫寒,中举之前家中几近穷途。周腾斌院试未考好,没能考得廪膳生,领取公家膳食。他便一边教书以及给人写信写对联赚取盘缠,一边靠自学,落第三次,方考中举人。

    曾毓叹气道:“你既已经中举,便已经应了‘腹有诗书气自华’一句。今后也希望你能记住你诗中所言,再接再厉。”

    “弟子铭记。”周腾斌垂首,眼角微红。有今日之功名,有曾毓这一席话,他多年来苦楚,似乎一扫而空。

    其余众人也心头微颤。虽不如周腾斌之前所遭磨难,但这科举一路走来,大家都不是一帆风顺。周腾斌之诗,让众人颇为动容。

    郭祝叹一口气,对着周腾斌举杯道:“周兄,我等为同榜,希后年共杏榜提名。”

    周腾斌道:“承蒙吉言。”

    两人将酒饮尽算是因诗初步有了交情。

    此时解元郎吴怀仍旧未作诗。这让乡试之后对其颇为看好,还专门向余柏林和曾毓举荐过他的刘仪有些不满。

    他道:“既然几位经魁都作诗了,吴解元可有佳作?”

    吴怀起身道:“弟子惭愧,闻得郭兄和周兄佳作之后,不敢再来献丑。”

    余柏林知道刘仪是有意举荐此人,便给了刘仪几分面子,道:“不妨。文章和诗词不一定都擅长。你随意做一首便好。”

    吴怀忙道:“那弟子献丑了。”

    “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

    眼前直下三千字,胸次全无一点尘。

    活水源流随处满,东风花柳逐时新。

    金鞍玉勒寻芳客,未信我庐别有春。”说罢,吴怀红脸道,“请大人恕罪。”

    众人一听,不由失笑。

    吴怀这首诗论字句内涵,不比前两首差,可最后一句“金鞍玉勒寻芳客,未信我庐别有春”,说的是漫跨着金鞍,权贵们犹叹芳踪难寻,谅也不信这书斋里别有春景。倒是讽刺权贵之意了。

    偏偏这上首两位长官,都算得上权贵。也难怪吴怀一直踌躇,不敢上前应答了。

    不过最终他还是赌了一把,没拿出次一等的诗词。

    余柏林笑着摇头:“无碍无碍,本官年少时,也曾写过此类诗词。”

    曾毓大笑:“长青啊长青,你还是别说什么年少不年少,以你现在的年纪,说什么年少,岂不是羞煞众人。”

    其余官员纷纷附和。以余柏林现在年龄,在下座举子中,也算十分年轻的了。

    毕竟十几岁中举的虽然有,但绝不会会多。

    “是学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吴怀惭愧道。

    “既然你知错,那就自罚三杯吧。”刘仪对余柏林和曾毓拱手道,“让余大人和曾大人见笑了。”

    “无事无事。”曾毓开玩笑道,“其实本官也写过,不是什么大事。”

    余柏林调笑道:“你写过?那你这叫自嘲了。”

    曾毓笑而不语。我这是自嘲,你何尝不是?你身份地位比我还高吧?

    不过因为余柏林身份并非公开,曾毓便不做应答而已。

    余柏林知道曾毓想错,不过京中权贵几乎全在皇帝陛下故意误导下想错,他不知皇帝陛下意思,但也知道这对他并无坏处,便懒得纠正,任由曾毓想错了。

    余柏林看着这“胆大包天”,在鹿鸣宴上“讽刺权贵”的吴怀,问道:“听你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

    吴怀饮了三杯酒后,脸上有些潮红,在听了余柏林所说话之后,脸色突然血色消退。

    但上官询问,吴怀不得不据实回答:“学生……学生原籍闽南。因……因祖父获罪,家人随祖父来此地。”

    刘仪听后,脸上也立刻血色立消。

    他只知吴怀才华横溢,家中似乎条件不好,但并未深究吴怀家世背景。

    吴怀家中居然是流放罪人?他若事先得知,定不会取吴怀为解元。

    他居然还在鹿鸣宴上举荐吴怀?!当真是十分气恼。刘仪只希望余柏林听后,不要动怒。

    余柏林也有些惊讶。

    吴怀既然能参加科举,那想来吴怀祖父获罪后,一家虽被流放,但并未剥夺其取得功名的权力。

    只是一般这种背景,若被考官得知,多半会遭到歧视。哪怕才华横溢,也会斟酌一二。上榜都难,更何况夺魁。

    吴怀能瞒到现在,大概是因为获罪者乃祖父,也可能罪名不深。时过境迁,便让众人差不多忘记此事了。

    若不是余柏林无意间提起,吴怀肯定不会将此事主动泄露。

    余柏林心中十分无语。

    看来吴怀是慌神了,以为自己露馅了。其实余柏林只是单纯好奇口音而已。

    若是吴怀心中镇定,回一句“原籍闽南”即可,不用多说。虽说华夏民众安土重迁,少有迁徙。但因各种原因迁徙的人也不是没有。吴怀原籍闽南并非多令人匪夷所思。

    看吴怀这样子,余柏林有些于心不忍。

    余柏林看过吴怀文章,又听其诗句,由文观人,觉得此人心中不仅有才气,也有一番气度。且吴怀得中解元之后,他在从县试一路走来的经历也为人所知,其事迹都表明,这是一个持身以正的读书人。

    若因自己一时好奇,而让吴怀前程受阻,余柏林觉得内心有愧。

    不过余柏林还未开口,曾毓便先道:“你祖父因何事流放?”

    吴怀垂首道:“因擅自耽误劳役。”

    曾毓道:“你祖父可是名为吴珅?”

    吴怀疑惑道:“祖父名讳的确如此。”

    曾毓又道:“他人是否还在?”

    吴怀道:“祖父三年前已仙逝。”

    曾毓叹息:“可惜了。你是由你祖父教养长大?”

    吴怀呐呐道:“……是。”

    他父亲刚来此地,便水土不服,去世了。之后他母亲也相继离世,是祖父祖母拉扯他长大。

    四年前祖母因病去世,不到半年,祖父也忧思成疾跟着去了。家中只留他一人。他一腔诗书,全是祖父教授。

    曾毓对余柏林道:“此子不错。”

    在明知祖父之罪可能对自己前程有极大影响,且在这么多人面前被逼问,吴怀在提起祖父之时,脸上却是敬重怀念明显大于窘迫之意。可见此子孝心。

    余柏林知道这大概有内情,不过这不是询问的时机,便准备私下再问问曾毓。

    曾毓已经对余柏林夸赞吴怀,其意就是让余柏林将此事圆过来,别让吴怀因此事影响科举。

    若吴怀此事传开,又被误传得罪余柏林,他今后别想在科举上更进一步了。

    曾毓会主动示意为吴怀清除障碍,让余柏林更为好奇。

    不过即使曾毓不说,余柏林也对自己一时好奇让吴怀陷入如此境地挺愧疚,不会不为其说话。

    余柏林和蔼道:“闽地多读书人。怪不得了。”

    吴怀心中松了一口气。听两位上官所言,自己身世应该不会造成不良影响了。

    “学生惭愧。”

    “你既然来自闽地,听说闽地多海,与北疆贫瘠是否大有不同?”余柏林笑着问道。

    吴怀道:“学生在少年便已离开闽地,只记得闽地‘通印子鱼犹带骨,披绵黄雀漫多脂’这一印象了。”

    余柏林无语。怎么觉得这个人……有点二?虽然他的意思是让吴怀夸一夸闽地缓和一下现场气氛,但是你只记得吃是怎么回事?资深吃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