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国士无双 > 第八章 天桥

第八章 天桥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虽然嫣红没在接客,但小顺子也不愿意回家待着,而是和陈子锟一起进了杏儿家,屋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味道,小顺子耸耸鼻子问道:“杏儿姐,这是什么味?”

    杏儿说:“上午洋医生又来了,给娘打了一针,又给了两瓶药水,一瓶兑了水洒在屋里,一瓶擦洗伤口,味儿是怪了些,对俺娘的病有好处。”顿了顿又说:“锟哥儿,我娘找你有话说。”

    陈子锟挠挠头:“大婶找我能有啥事。”说着走进里间屋,杏儿娘手术过后还不能下床,面容苍白消瘦,半躺在炕上,头上缠着额带,身前放着一个针线筐,见陈子锟进来,便拿出鞋垫、袜子和手套说:“孩子,试试合适不?”

    鞋垫针脚密密匝匝,暖和厚实,袜子和手套也新做的,陈子锟拿着鞋垫,眼角有些湿润,喉头有些涩。

    “锟哥儿,你咋哭了?”杏儿小心翼翼的问道,小顺子也莫名其妙,陈大个属什么的,说哭就哭连酝酿情绪都不用。

    “我……没娘。”陈子锟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杏儿娘也一阵心酸,多苦命的孩子啊,她招手道:“孩子,这儿以后就是你的家,杏儿,给你锟哥儿倒茶。”

    杏儿手脚麻利的很,拿了两个粗瓷大碗,把炉子上炖着的洋铁壶提下来,沏了两碗茶给陈子锟和小顺子喝。

    陈子锟走了半天路已经渴了,端起碗来吹吹就喝,咂了一口后纳闷道:“小顺儿,这水咋和你家的不一样啊?”

    小顺子笑道:“好喝是吧,这可是杏儿姐拿雪水烧的茶,我们家那是苦水井的水,有钱人家用来洗衣服的水,当然不好喝。”

    陈子锟不由地看了杏儿一眼,杏儿脸红红的,捻着衣角,一甩大辫子出屋去了,这幕情景被刚进门的宝庆看到,心中不禁一酸,嘴上却道:“陈大个儿,小顺子,大海哥请你们过去商量事。”

    两人不敢怠慢,给杏儿娘打了招呼,来到大海家的北屋,两明一暗的房子,窗明几净,炉火正旺盛,赵大海盘腿坐在炕上,一个眉眼清秀的小媳妇抱着孩子坐在旁边,看到小兄弟们进来,笑一笑抱着孩子进里屋去了。

    赵大海招呼他们坐在炕沿上,指着炕桌上的二锅头和炒豆腐、花生米说:“没吃就用点。”

    大家都推说吃过了,大海不依,拿了一个印着铁路标志的洋铁口杯倒了满满一杯二锅头说:“杯子就一个,咱们轮流喝。”

    陈子锟第一个接过杯子,一仰脖,干了,拿袖子抹抹嘴说:“够劲,不过比烧刀子还是差点火候。”

    “兄弟是关外来的?”赵大海眼睛一亮。

    “可不是么,他是从奉天到北京投亲的。”不用陈子锟开口,小顺子就眉飞色舞的把他的经历讲述了一遍,赵大海听罢,沉吟片刻道:“既然找不到亲戚,你就先在这儿住下吧,小顺子家里不方便,你们都住我这里,人多也热闹。”

    “那敢情好。”没等陈子锟答应,小顺子先同意了,陈子锟更是没理由拒绝,嫣红的客人不分时候的来光顾,住在那里确实尴尬。

    赵大海又说:“赶明儿都早起,跟我干活儿去,年关活儿多,一天弄个块把钱不成问题。”

    大家就都说好,当天的晚饭是在赵家吃的炸酱面,一边吃一边听大海哥讲铁路上的事情,讲汉口的花花世界,陈子锟也听的津津有味,对赵大海愈加的佩服起来。

    一直讲到外面天都黑透了,赵大海才掏出一块银壳铁路怀表看看说:“时候不早了,睡下吧,明儿早起。”

    夜里大家都没睡好,大海哥和媳妇在里屋闹腾的厉害,听的几个小兄弟面红耳热的。

    第二天清晨,陈子锟被院子里的风声惊醒,爬起来趴在窗边一看,赵大海只穿了件白布小褂在院子里练拳,一套少林拳虎虎生风。再看身畔宝庆和小顺子都睡得正香,他便悄悄披衣下床走到门口观看,看到精彩处不由叫了声好。

    赵大海并不回头,继续将这一套拳练完,面不改色心不跳,头上升起一团团白雾,拿起毛巾擦着汗水,问陈子锟:“兄弟,你练过拳?”

    “没有。”陈子锟摇摇头,他说的是实话,当胡子靠的是胆子和枪法,真要贴身肉搏也不讲什么套路,用大瓢把子的话说,拳法都是花架子,骗人的玩意。

    赵大海也只是随口一问而已,陈子锟既然说没练过他也就不再追问,穿上铁路制服,从墙头上搓了两个雪蛋子径直走进屋去,塞到小顺子和宝庆的被窝里,嚷道:“古人闻鸡起舞,我们新时代的青年也要早起健身,不能把大好光阴浪费在被窝里。”

    两人不情愿的爬起来,睡眼惺忪的在院子里洗了把脸,大海的媳妇已经预备了早饭,大伙儿就着咸菜吃窝头喝稀粥,吃完一抹嘴,出门干活去了。

    四人走在清晨的胡同里,天清冷清冷的,少年们的心却是滚热的。

    “大海哥,我们是不是去山涧口那儿等活儿去?” 宝庆自以为聪明的问道。

    赵大海鄙夷的一笑:“活儿不是等来的,要找才行,咱们直接去永定门火车站,我有朋友在那。”

    永定门火车站是客货混运车站,时值冬季,煤炭运量最大,每天都需要大批的苦力,赵大海的朋友就在煤场上班,一支大前门递过去,什么话都好说,朋友拿了四把铁锨说:“两人一个车皮,卸吧,亏待不了你们。”

    兄弟四个拿了铁锨爬上车去,呸呸朝手心吐口唾沫一搓,抡起大锨就开练,都是血气方刚的壮小伙子,干活那叫一个麻利,卸了半个钟点身上就热了,把大棉袄脱了,棉帽子摘了,继续甩开膀子干活,头顶上白雾腾腾,就像是小火车头似的。

    就这样一直干到下午一点钟,两车皮煤炭卸完了,管事的过来给了八块大洋,一人两块响当当的袁大头拿在手里,心里那个美啊,走路都带风。

    “去哪玩?”小顺子掂着手里的大洋问道。

    “天桥,洗澡吃饭听大戏。”赵大海伸手向南遥指,豪气云天,大伙儿顿时兴奋起来。

    天桥在正阳门和永定门之间,天坛西边,桥北两侧茶馆澡堂饭铺估衣铺,桥西有鸟市,小食摊子、卖艺耍把式说相声唱打鼓的,是老北京最好玩的去处。

    四人先找了一家小澡堂子,门脸不大,名头不小,牌子上写三个字“华清池”。进去之后,把衣服脱了交给伙计,每人领一个小木牌,走进热气腾腾的澡堂子,就见大池子里一潭灰蒙蒙的热水,池子边上飘着污浊的脏沫,看起来和煮沸的火锅似的

    “混汤养人,最好不过了。”赵大海伸手试了试大池子里的温度,觉得不过瘾,又试了试旁边小池子的水温,咂嘴道:“今儿澡堂子改汤锅了,这是要杀猪褪毛还是咋滴?”

    小顺子也过来试了一下水温,手飞速缩了回来直吹气:“烫死了!”

    宝庆一看这阵势,连摸都不敢摸了,陈子锟的好胜心却上来了,一只脚伸进了大池子,觉得也不是那么烫,于是在满澡堂惊讶的目光中坐进了小池子。

    小顺子的嘴张的能塞进鸡蛋,宝庆的眼睛瞪得牛蛋那么大,连一向沉稳的大海哥都不禁暗暗叹服,这小子非等闲之辈啊!

    陈子锟倒没觉得什么,自从奉军半年前前围剿开始,他就没洗过澡,整天在老林子里钻来钻去的,睡觉都不带脱衣服的,为了防冻,身上脚上涂了一层厚厚的牛油,时间久了结成硬壳,再加上新陈代谢下来的皮肤、角质层什么的,身上结了一层护甲,平时用手轻轻一撮就是一个大泥蛋子,有这层宝贝在,何惧滚水。

    烫了一会儿,身上的硬壳软了,陈子锟用手全身上下狂搓一阵,搓掉了起码二斤陈年老垢,皮肤都发红了,爬出来用瓢舀水往身上浇了浇,冲掉一条条的老灰,再往小池里里迈,脚刚进去就闪电般缩了回来。

    “妈了个巴子的,烫死老子了!”陈子锟再看自己的脚,都红了。

    众人面面相觑,陈大个这是咋的了,刚才还皮糙肉厚的,现在却怕烫了。

    唯独赵大海看出了个中玄机,笑问道:“兄弟有日子没进澡堂子了吧。”

    陈子锟咧嘴一笑,原地跳了两下,经年老灰去掉之后,顿觉身轻如燕。

    一个眉清目秀的伙计过来招呼道:“大海哥,啥时候回来的?”

    “啊,昨儿回的,那啥,帮我对面二荤铺要两毛钱莲花白,一个软溜肉片,一个京酱肉丝,要宽汁儿,再来二斤抻面,一大壶高碎。”大海躺在池子里享受着,随口吩咐道。

    “大海哥,您在郑州待了半年,饭量见涨啊。”伙计打趣道。

    “废话,没看见我带了三个兄弟么,麻溜的,干了一上午活儿,累了。”

    “好嘞,我这就让学徒给您点菜去,要不我给您按一按,松松骨解解乏。”伙计说。

    “那敢情好。”大海眯着眼睛说。

    躺在不远处,脸上盖着毛巾的汉子忽然掀开了毛巾睁开了眼睛:“这话怎么说的?你丫不说今天手酸么,怎么给别人就能松骨,给爷就不行?合着爷的钱就不是钱?”

    说着他站了起来,肥硕黝黑的身上文着一条张牙舞爪的下山猛虎,脖颈后的槽头肉一晃一晃的,甚是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