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神国之上 > 第一百五十章:破题

第一百五十章:破题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大符篆师最强雇佣兵之暗黑纪元侠武世界全能刺客茅山术之不死人超级六扇门暴躁的大隋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章:破题

    陆嫁嫁御剑穿行过荒野,她的速度太快,狂风劈面宛若雷音,衣角在风中高速震动,其人如剑,所过之处亦炸出阵阵空气爆裂之声。

    陆嫁嫁未着发冠,长发狂舞,她目光向下,掠过荒野,田垄村庄在视野中皆是一闪而过,荒林荆棘也未能阻她分毫。

    白虹凿地,片刻之后,飞剑才缓缓落至她的身边。

    佩剑悬在一侧,轻轻转动,剑尖上寒芒如星。

    狂舞的墨发渐渐静下,眼前是莲田镇的牌坊。

    牌坊之后,是夯实坚硬的红土墙壁,墙壁之下堆积着许多兽骨,那些兽骨大多没死多久,身体还未彻底腐烂,胸骨内,有许多黑红色的食腐小鸟啄食着它们的剩肉。

    陆嫁嫁骤紧了眉头,觉得有些不太对,她的剑飞至足下,长剑托着她的身子升起,陆嫁嫁的视线越过土墙,望向了那小镇之中。

    小镇中土楼木楼毗连着,远处冒着滚滚浓烟,像是在焚烧着什么东西。

    陆嫁嫁御剑进入小镇时,墙壁后一支飞箭射了过来,那支箭未近她身便被震碎,陆嫁嫁转过头,看向了那望楼中满脸炭黑,手指扣箭弦的人。

    “仙……仙师?”那人见到了御剑独立的绝美女子,一下震住了,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箭,惊呼道:“仙师……仙师您是来帮我们的吗?”

    陆嫁嫁御剑至他身前,问道:“无神月已过,这里怎么还是妖兽横行?”

    那人愣了许久,道:“不是一年到头都这样吗?”

    陆嫁嫁微微蹙眉,道:“先前来你们镇子里的两个弟子呢?一个少年一个少女。”

    那人擦了擦黝黑的脸,不敢正视眼前的女子,只是疑惑道:“哪……哪来的少年少女?”

    “嗯?”陆嫁嫁同样困惑:“你们这里不是莲田镇么?”

    那人愣了许久,道:“莲田镇?我们这里是孤山镇啊,莲田镇还要在更北方向的。”

    陆嫁嫁刚想说为何你们牌坊上写着莲田镇,但话到唇边又被她抿散,她猜到了些缘由,倒了声谢,御剑北去。

    沿途上,陆嫁嫁途径了数十座村镇,每一座村镇的牌坊都如出一辙,上面写着:“莲田镇”。

    但是其中的镇民却都说这里不是莲田镇,那牌坊定是被妖魔篡改过。

    连续碰壁了数十次之后,哪怕是陆嫁嫁也有些头晕。

    她下山次数本就不多,走之前也不过匆匆看了一眼地图,了解了大致的方位,但被人接二连三地刻意混淆之后,此刻本就心焦的她也有些分不清方位了。

    她平复下絮乱的剑心,回忆着莲田的方向。

    她原本想询问村民,但是关于莲田镇的方位,大家的说法又都不一样,唯有大致的方向是一致的,北方。

    陆嫁嫁不敢轻信任何一个人,她害怕哪怕是一个普通的村民,都是那幕后之人事先安插好的,为的就是阻拦自己的脚步。

    她御剑向着北方飞去。

    可南州何其之大,要在群山僻壤之中找到一间小镇何异于海中捞针?

    她原本想着谕剑天宗有其余三峰峰主坐镇,又有天宗的护法大阵加持,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但是此刻她才发现那背后的阴谋筹划已久,而她能够瞬杀九伞,应是他们计划中没想到的一环,那时她若是立刻回宗,说不定能为宗门免去一劫。

    只是她却没有那么选。

    她心中生出了一丝愧疚。

    陆嫁嫁以指鸣剑,稳住道心。她知道,自己无论做哪种选择,许多年后应该都会后悔。

    她不再多想,凭着本心的选择向着北方御剑而去。

    太阳越升越高,世界也越来越明亮。

    ……

    莲田镇中,有客人来。

    如今春深,天气已经回暖,那客人却还披着一件不薄的玄紫大氅,兜帽遮着面容,唯有两绺白色的发丝从兜帽下漏出。

    他来到了莲田镇之后,收好了一幅小画卷。

    他走过了长街,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一个注意到他。

    张老先生家的大门被打开了,玄紫大氅的人走了进去。

    坐在长凳上的黑猫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向着他的方向望去,大大的猫目之中却什么也没有倒映出来。

    那人立在堂中,盯着正中央那幅画看了一会,然后径直穿过院子,走入了那座古老的木楼里。

    “来了?”张锲瑜闭着眼,缓慢开口。

    那人在走入屋中之后缓缓现出了身形,地面上也浮现出了半透明的影子。

    “十二秋。”玄紫大氅的来人直接自报家门,他亦是紫天道门的四道主之一。

    紫天道门之中,一到九为寻常弟子的姓氏,并无什么尊贵优劣,而十为门主之姓,十一到十四则为四大道主的的姓氏,每一位道主境界皆是深不可测。

    “十无可还好?”张锲瑜问道。

    十无是紫天道门门主之名,上一次张锲瑜与之会面,已是三十年前的往事了。

    十二秋淡淡一笑,他没有落座,静静地立在一旁,像一个活生生的幽灵。

    “门主很好。”十二秋话语中带着浅浅的微笑,他并未透露其他信息,只是道:“耗费了将近六十年的时间,九婴的神骨已然从凶水之中尽数打捞而出,只是独缺一首。”

    张锲瑜说着千年前的隐秘:“那个时代的许多妖兽,都是被斩首的,哪怕是南荒神窟中的那尊神骨,同样也是无头神。”

    “无头神?”十二秋对这隐秘往事有些兴趣,他虽也觉得不可思议,但他知道,眼前这位老人,是一部活生生的史书。

    张锲瑜点头道:“当年被某位大神杀死的古神,皆是无头之骨。”

    十二秋知道,眼前这个老人故意说起此事,或许也是想诱惑图谋什么。

    他冷静了下来,没有继续问下去,南荒中央的那个深渊,据说当年让谕剑天宗的初代强者疯了大半,那等可怕的污染,哪怕是五道之中也未必可以幸免,绝不是如今的紫天道门可以觊觎的。

    十二秋笑了笑,说起正事:“九婴神骨已成,独缺其一。三十年前,门主曾与先生有约,今日该是赴约的时候了。”

    张锲瑜叹息道:“眼睁睁地看着故友沦为傀儡,心中哀也。”

    十二秋微笑道:“千年以降,先生朋友无数,如今孑然一身,确实令人哀伤,不过从今往后,紫天道门愿为先生道友。”

    张锲瑜不为所动,道:“我们不过是交易罢了。”

    十二秋笑意更盛。

    他想起一事,对着张锲瑜行了一礼,问道:“神国之主高居天外,镇守人间,若是九婴重新现世,不知会不会惹来天上存在的窥视?”

    他们这个级别的修道者都清楚,历史上神国之主干预人间,诛杀邪魔之事不算少数。

    张锲瑜只说了一句:“九婴不是魔……若是其他十一年,我或有担心,但你放心,罪君大人或许还乐意见到这位故人的重生。”

    十二秋听到罪君两字,心中凛然。

    无论紫天道门在人间掀起何等风浪,神国之主都可以轻易地让他们灰飞烟灭,所以他们无论做什么,都不可触碰道天地法则的底线。

    张锲瑜的话让他安心了许多,十二秋抬起头,兜帽下苍白的脸带着真诚的笑:“恭请先生前往紫天道门。”

    张锲瑜没有立刻起身,问道:“据说今日谕剑天宗举行四峰会剑?”

    十二秋道:“正是,道门与剑宗虽自古便有过节,但我们皆是名门正派,哪怕一方强大,也绝不会多打压另一方,只是剑宗不知好歹,竟敢盗取道门圣物,那也是九婴复生的关键之一。”

    张锲瑜疑惑道:“怎么?天魂灯丢了?”

    十二秋没有避讳,点头道:“嗯,几个月前丢的,或许是剑宗有人察觉到了我们的动向,想要暗中破坏,不过无妨,天魂灯的去向我们已然确定,正好还可以借此机会,围攻谕剑天宗,将他们六十年的嚣张气焰压一压。”

    张锲瑜蔑然笑道:“不过是趁着翰池真人不在罢了。”

    十二秋道:“听说先生与翰池真人有些交情?”

    张锲瑜淡淡道:“我与许多人都有交情。”

    十二秋见他迟迟不起身,微笑着催促道:“先生可还有其他事?”

    张锲瑜说道:“莲田镇里有两只谕剑天宗的虫子躲着我,你能帮我把他们揪出来吗?”

    十二秋渐渐皱起了眉头,张老先生是莲田镇真正的主人,他若是都无法找到,自己何必白费力气,更何况,他此刻绝不认为有任何事情大得过九婴的复生。

    “既然是虫子,不管也罢。”十二秋说。

    张锲瑜想了想,道:“也对,先去道门吧,那位老朋友,确实令人想念”

    ……

    ……

    “师兄,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宁小龄看着师兄有些疲惫的清秀侧脸,不知是第几次发问了。

    此刻他们身处在一个奇怪的地方,那个地方青山绿水环抱,樵夫桑农来往,浑然不似莲田镇中。

    宁小龄至今回忆起来,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之前他们进入了房间,师兄研磨,拿起笔在卧室墙壁的挂画上添了两个微不足道的小人,接着他们竟走入了这幅画里。

    宁长久给她解释说,张锲瑜的所有画作或为黑白或为彩色,而所有的彩绘画作,皆是创造事物于外,所有的黑白画作,则是创造空间于内。

    宁小龄立刻想到,正中央的那幅小镇布局图是黑白水墨的,而给他们画的画像,哪怕他们白衣黑发,肌肤和瞳孔却都以其他颜色精心点缀过。

    “那么那只黑猫?”宁小龄忽然想起了挂在墙上的那只黑猫。

    宁长久说道:“秋生说,小莲比他小两岁。今年小莲八岁……八年前,莲田镇应是发生过大事的,而那件大事影响到了才出生的小莲,让她险些死去。张锲瑜人性未泯,不愿孙女死,

    他画了一只黑猫,这只黑猫既是实物也是容器,它帮助小莲收纳了魂魄,稳定了性命,唯一的缺点是,这只黑猫与她共生,

    所以小莲如今明明八岁,但她的真实心智却只是四岁的孩子,而那黑猫同样如此,它的心智也类似于四岁的婴儿,所以小莲作为一个人看上去有些笨,而黑猫作为一只猫,看上去就很聪慧。”

    宁长久说完之后补了一句,这些只是他的猜测。

    但宁小龄相信了,她听得瞠目结舌,回想起种种细节,觉得师兄说的是真的!接着,她想起了那只小猫咪宛若婴儿呜咽般的叫声,背脊发凉。

    “那有办法帮她吗?”宁小龄问道。

    宁长久轻轻摇头,他也想要帮那个少女,但绝不是自身难保的现在。

    他在设法破题,张锲瑜也在等他破题。

    这是一场没有刀光剑影的博弈。

    宁长久知道,哪怕自己准确无误地猜到了这首诗的题目,或许出口处等待自己的,也是屠刀。

    他必须想到张锲瑜想不到的办法。

    而张锲瑜哪怕身处小镇,也绝非全知全能,要不然不至于一个时辰都未能找到他们。

    宁长久静静地等着,等待一个时间。

    “师兄你想到破题的办法了吗?”宁小龄担忧地问道。

    宁长久没有回答,而此刻,忽然有猫叫声响起,那叫声遥远地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过来的。

    宁长久轻轻吐了口气,道:“走吧。”

    他们退出了画里。

    干净整洁的房里中,黑猫乖巧地看着他。

    宁长久捋了捋黑猫柔顺的毛发,轻声道谢。

    这些天,宁长久沉思之际,黑猫经常跃入他们的房间里,宁长久便哄骗下了这个年仅四岁的单纯“小姑娘”。

    黑猫叫声起时,宁长久便知道,张锲瑜终于离开了。

    宁长久看了一眼桌上还未点睛的青鸟,无动于衷。

    他与宁小龄离开房间,走进了堂中。

    一直在收拾屋子的秋生活见鬼一般盯着这对仙师:“你……你们之前去哪里了呀,爷爷一直在找你们,可担心了。”

    宁长久没有回答,他全神贯注地盯着中间的那幅画。

    秋生这才注意到,宁长久的手中握着一支笔,毫锋上已吸饱了墨水。

    “你……仙师,你想做什么?”秋生惊讶道。

    金乌唤出,啄着他的肩膀向上飞去,宁长久悬空而立,提起的笔落向了那幅画。

    “仙师你到底要做什么呀?爷爷说过,这些画只有他自己能动,爷爷的笔触天下独一无二,其他人都仿不来一丝一毫的。”秋生去搬梯子,想要阻止。

    宁小龄却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他定在了原地。

    宁长久这些天想许久。

    张锲瑜知道他要破题,但绝对想不到,自己上辈子与他学过三个月的画,那些画作的运笔确实极其复杂,但是他因为学过,所以略懂一二。

    而张锲瑜显然也不希望任何人学会他的笔法,所以上一世自己学过三个月后,他以天赋太低作为借口,将宁长久赶了出去。

    在大师姐的认知里,没有什么道法剑术是三天学不成的,而宁长久花费了三个月时间入门,当然算是天赋不行,所以也没让他继续学下去。

    这些都是张锲瑜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他略懂一二的画作没办法做出一幅完整的画骗过这个小镇,但若是做些不和谐的手脚,却是够了。

    这幅画叫莲田镇。

    这首诗却无题。

    他不去猜那个答案了。

    既然无题,他就自己作题。

    宁长久提起笔,落了上去。

    虽是他自行拟题,但是题目也必须符合这首诗的意思,还要考虑到他的画技。

    宁长久屏气凝神开始写字。

    莲田镇外,张锲瑜神色骤凛,他怒喝道:“回去!”

    十二秋皱眉不解,问:“怎么了?”

    张锲瑜道:“我见到那两只虫子了。”

    十二秋心想碾死两只虫子应该废不了太多时间,他没有反对,微笑点头:“愿为先生之刀剑。”

    而他们话音刚落,莲田镇上,空间似涟漪波动,许许多多的人从镇子里走了出来。

    “这……我怎么会在这里?镇子呢?”一个铁匠手中拿着榔头,环顾左右。

    “不知道啊,我刚刚不过是看了会墙壁上的画,一个眨眼,怎么就在这里了?”

    “我也是在看画……”

    “镇子里不是鬼节吗?鬼节可从没有人出去啊,这……这是怎么了?”

    背着三根胡萝卜的兔子精也出现在了镇子外,它一蹦一跳地环视四周,似乎也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十二秋与张锲瑜来到了镇子之外,镇子外已经不知不觉聚集了几十个人了。

    “怎么可能?”张锲瑜骇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知道,小镇被打开缺口了,还是无数个缺口。

    而那个白衣少年写的字,他也猜到了是什么,只是他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相信,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模仿出自己的笔迹,谁来都不行。

    但这样的人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两只虫子可能就易了容混在这些人里面。”十二秋冷冷道:“要杀光他们吗?”

    张锲瑜叹气道:“紫天道门是正派,我亦非邪魔。”

    十二秋道:“神的王座本就是由蝼蚁的性命堆成的。”

    他没有给张锲瑜感怀和犹豫的时间。

    十二秋道剑出鞘,直接挥斩而出,剑气如一把巨大的镰刀,对着莲田镇外的众人割了下去。

    ……

    宁长久收起了笔。

    那首诗的题目上多了一个字:“画”。

    这个字的结构唯有横竖,极其简单,而它亦可以对应这首诗的意思,诗中描绘的,本就是如画的风景。

    于是,这幅画将这个“画”字波及到了整个小镇,小镇上,所有出自于张老先生之手的画,无论是纸画还是壁画,都成了门。

    许多人在不经意之间靠近画卷,便被吸纳到芥子般的门里,走出了鬼节中的莲田镇。

    这是他鱼目混珠的手段。

    但他同样没有想到,张锲瑜会做得这么决绝。

    他与宁小龄走出莲田镇的那刻,剑气恰好落下。

    宁长久原本要唤出金乌,以全力挡下这一剑,但他黄金色的瞳孔才一亮起,便熄去了光。

    一道白影落在了身影,那剑气如雪崩般被撞得粉碎。

    “弟子拜见师尊。”宁长久如释重负,对着身前的绝丽的背影,微笑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