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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国夫人的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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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腻歪了一阵,天色已是稍亮,不敢再耽搁下去,两人便匆忙地打马回府,到了府,慧安自回棋风院换衣洗漱,关元鹤却是直接往福德院去了。

    经昨夜一场闹腾,两人一前一后出府,定国夫人怎能不被惊动?慧安虽是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不在意嫉妇的名声,但是到底还是怕定国夫人因昨夜的事而责怪她,排斥她。

    回府的路上,想着定国夫人平日里对二夫人的冷淡和不满,慧安便心中忐忑,这不光是怕她怪罪,更有这一段时间的相处,生出的感情来。慧安是少爱的孩子,从未有人像定国夫人一般给予她那样温暖的慈爱,故而对定国夫人慧安是打心底的想要亲近,想到会不招她喜欢,慧安便心中难过。

    所以回来的路上,她便一直心思沉沉的,关元鹤又怎能不知她的心思,故而早便开解她,说是无妨,一切都有他。

    慧安因他的话,心中微安,本想着和他一起先去福德院请罪,无奈一夜折腾,夏季的衣裳又单薄爱起褶皱,她身上的衣裳实在有些看不过眼去,这才狠狠地剜了关元鹤两眼,自回了棋风院。

    匆匆地沐浴换衣,方嬷嬷早已听冬儿几个说了昨日的事情,这会子却也免不了多唠叨两句。

    “早便和少奶奶说过,出嫁了便不能像在闺阁时那么任性乱来,少奶奶偏是不听,非要和爷闹腾,却是惹的一府的人跟着不安生。夜里姜嬷嬷来了两回,老太君只怕是一夜都没能合眼,还有舅夫人也惦记着呢,想来昨儿夜里沈家也是折腾了一夜。少奶奶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昨日方嬷嬷叫人去寻沈童,只是沈童赶去宁王府时他们已经离开,慧安却是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今儿回府却不成想沈童竟还在关府中侯着,瞧着她和关元鹤两人一骑好好地回来,这才算是放了心,匆匆回了沈府。

    如今听着方嬷嬷的话,慧安面色微红,忙是点头称是,心里却想着也不知关元鹤这会子是怎么和定国夫人说的,不知定国夫人有没有生她的气。

    方嬷嬷见慧安连声称是,这才又禁不住念叨道:“少奶奶行事也太过随意,这么一闹还不知外头的人怎么编排呢,这擅嫉的名儿只怕是甩不掉了……”

    慧安见方嬷嬷蹙紧了眉,一脸的担忧,心知若不和她说清楚,只怕她会一直地担忧下去,便拉了方嬷嬷的手,道:“乳娘莫要再担心我了,反正我就没打算给爷纳妾,有我在,他也休要再有旁人,这嫉名早晚都是要担着的,早些便早些吧,我不怕。”

    方嬷嬷闻言瞪大了眼睛,倒是不知该说慧安些什么好了,半响才怒声道:“少奶奶这……怎还破罐子破摔了!少奶奶是不知道名声对女子有多重要……”

    慧安听方嬷嬷如此说,又怎会不知她心中所忧,她不觉笑着拍了拍方嬷嬷的手,道:“乳娘说的我都明白,只是我要那么好的名声,却不得不委屈自己,不得开颜,又是何必?女子的名声固然重要,担上个擅嫉的名声,只怕会影响到平日的交际和婚事,可是如今我已嫁人,却是不用再顾虑那么多的。难不成我有那擅嫉的名声爷便会休了我?到底擅不擅嫉还是得看男人愿不愿意包容,我便是再擅嫉,只要爷他愿意宠着容着我,那些贵妇们便也不会因这个排斥我,反倒还得瞧在爷的面儿上越发地捧着我。到底男人的态度才是关键所在,我有本事叫爷一直爱重着,便是一辈子都容不得人,那些女人们也只有眼红嫉妒的份,万没有疏离谩骂的道理!便是议论,也只敢背后里说道,反正于我又不会少上一块肉。”

    慧安言罢见方嬷嬷面色稍霁,不觉笑着起了身,道:“乳娘放心,爷他没生我气。再说昨儿若我真容了浮红,这才叫人笑话呢。乳娘也一夜未曾合眼,快些去歇着吧,我去福德院给祖母请安。”

    方嬷嬷闻言到底还是叹了一口气,道:“少奶奶怎么都是有理的,乳娘不说了便是,只是一会子若是在福德院吃了挂落,少奶奶可定要多些耐心,服软认错啊。”

    慧安连声应下,这才快步出了屋,坐上春凳檐子往福德院中赶。而福德院关元鹤已哄着定国夫人用了小半碗粥,正坐在罗汉床上说着话。

    说起昨日夜里的事,定国夫人虽是怒气已消,但面上还是带着几分不悦。

    她是真心喜欢慧安,也真心地对慧安好,可之前慧安的表现,一直叫她觉着慧安是个懂事孝顺的好姑娘,但经过昨夜一闹,加之有二夫人在先,想着慧安也是这般地不容人,只为了别人要塞一个女人给关元鹤,她便敢和人赌命,还追出府,胆子大的连名士宴都敢闯。

    最可怕的是,她这傻孙儿竟为他那媳妇挡弹丸,而慧安竟不拦住,这叫定国夫人心惊的同时,对慧安的不满也更加的大了。想着这种种,定国夫人便心中发沉,颇有微议,沉声道。

    “这媳妇虽是要疼着,但也不能太过纵容。”

    关元鹤闻言便点头,道:“孙儿都知道,昨夜实是我和秦王殿下有些误会,这才怒气冲冲地离了府……其实不干慧安的事,祖母莫要误会了她。她也是担心我,被我吓到了,怕我惹出祸事来,这才追出了府。后来安济伯为难我们,她也是为关府的名声这才强出头的,那浮红是个风尘女子,若真带了回来,岂不是叫人笑话?孙儿也是早先便知那手铳的蹊跷之处,知道慧安她有听声辨认的本事,这才敢纵着她的。祖母便莫要生气了,若是气坏了身体可叫我们如何自处?”

    定国夫人听关元鹤竟是将所有的错都一股脑儿地往自己身上扣,不觉蹙眉,对着这孙子第一回生出了恨铁不成钢的心来,不觉盯着关元鹤,沉声道:“你当祖母是好骗的,真真是越发的不长进了,你就宠着她吧,来日真骑到你头上,祖母看你该寻谁哭去!”

    关元鹤闻言面上便是一红,却还是笑着道:“孙儿说的都是实情,昨夜真是孙儿有心引慧安去宁王府寻人的。祖母也知道,孙儿最不耐应付那些场面上的人情世故,也见不得那些莺莺燕燕在府中乱晃,偏这些年北边就兴这送胡姬美人的套近乎,若是不受得罪人不说,还惹人猜疑,平白地惹出许多事端来。先前孙儿在边关,就推辞过几回,倒使得那些人寻了姿色更好的往府中塞。这往后若是掌了实权,只怕会更甚,孙儿实不愿理会这些琐事,便想不若叫慧安闹上一闹,来日只吩咐下头人一声,不管是谁但凡送人一律拒了便是,岂不是一劳永逸?”

    定国夫人听关元鹤这般说,却是瞪着他半响也说不出话来了,她当然知道这个孙子不好女色,便是身边伺候的人也不要丫鬟,他说不耐烦应付琐事,瞧着莺莺燕燕在面前晃便烦心,这些话定国夫人是信的,可真不想收那些送来的女人,多少理由,何种手段不能用,至于算计到慧安头上,专门引她去宁王府闹吗?

    早先她担心这孙儿一辈子不开窍,如今好不容易盼着他娶了亲,又瞧着他疼媳妇,到底松了一口气,谁知这还没两日倒是又因他宠的太过,又提起心来。

    定国夫人正欲再言,却听外头响起了说话声。

    “奴婢给少奶奶请安。”

    接着外头便响起了慧安回话的声音,片刻却也不见慧安进来,倒是门外传来了喧嚣声。

    定国夫人不由面露诧异,姜嬷嬷已是快步出了内室,片刻她快步而回,却道:“少奶奶跪在了屋门口,老太君看……”

    关元鹤闻言不觉一惊,哪里还按捺地住,不觉目含祈求地瞧着定国夫人,倒是惹得定国夫人面色一沉,又瞪了他一眼。只是想着慧安一夜未曾休息,这大早上的到底地上寒气重,又想着平日里慧安的贴心,还是软了心肠,冲姜嬷嬷道:“去扶三少奶奶进来吧。”

    关元鹤闻言心一松,姜嬷嬷也是笑着应了,快步出去,慧安进来,姜嬷嬷已是早一步在地上放了蒲团,慧安上前重新跪了,请罪道:“昨夜孙媳妄为,累的祖母一夜不能安眠,孙媳不孝,请祖母责罚。”

    她言罢,恭恭敬敬地叩头,低眉顺眼地伏在了地上。定国夫人瞧她眼睛通红,还带着浮肿,脸色也不大好,到底还是不忍过分苛责她,叹了一声,道:“罢了,你既已经知错,祖母也不再多言了,省的倒惹人厌烦。只是如今你已嫁人,须知女子的言行是夫家和娘家两处体面的,不能再任性妄为下去,到底还是不曾掌理家事,性子不沉稳,遇事也欠思量,你母亲掌理中馈,操劳多年,如今既你已入门,便也该尽尽孝心,叫她歇歇了。你四妹妹眼见着就要出嫁,你二婶要忙着给珍丫头准备嫁妆,也是脱不开手,这中馈之事也只你最为合适,依祖母看,这府中的事你便掌理起来吧,也好磨磨性子。”

    慧安闻言不觉一愣,眉头本能地微微颤抖了下,只是她哪里能听不出定国夫人已生气了。慧安只庆幸早先不曾随意便发落了棋风院的那些丫鬟们,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已得了定国夫人的心,若是那时候便任性妄为,今日再发生这种事,只怕定国夫人便会厌恶了她。

    可即便定国夫人不曾多加为难,慧安却还是有些难过,她微微抬眸,见关元鹤蹙着眉似要推辞,便忙抢在前头回道:“安娘都听祖母的,只要祖母能原谅安娘,安娘做什么都行。”

    若是没有昨夜的事,定国夫人开了口,此事已是不好推脱,更何况现下。若是由着关元鹤替她挡了这事,定国夫人只怕会越发觉着她不懂事了。

    不过应下便应下了吧,进太仆寺,前往边关的事情她却也不会放松,来日若是圣旨要她离京,这府中的事便也就顺理成章的脱手了,慧安如是想着便一口应了下来。

    定国夫人闻言,又见慧安眸中闪动着泪光,可怜兮兮地瞧着自己,不觉心又软了几分,瞪了慧安一眼,忙冲姜嬷嬷道:“快扶少奶奶起来,去端碗热粥,将小厨房温着的小菜也赶紧的端上来。”

    慧安闻言知道定国夫人定然是早先便吩咐下人们给她留着膳食呢,不觉眼眶又是一红,上前依偎在定国夫人身上蹭蹭了,软软地叫了一声祖母。

    定国夫人便拉着慧安又细细问了昨夜可曾着凉,可会觉着哪里不适之类的话,这才道:“你脸色不大好,便再休息两日,府中的事也不急,后日我再叫周管家和赵妈妈去见你。”

    慧安应了,又匆匆用过膳便要服侍定国夫人休息,定国夫人却是赶着她和关元鹤回去歇息,待两人离去,定国夫人才在姜嬷嬷的服侍下躺下。

    姜嬷嬷见她面色不好,便劝道:“老太君可是又想不开了?”

    定国夫人闻言一叹,“锦奴是个拧性子,认准的事就不会变,如今瞧着他这般上心,我倒是放心不下了。偏安娘那孩子也是个性烈的,这若是往后万一出个什么岔子,哎……”

    姜嬷嬷听定国夫人有此一忧,也是蹙了眉,她心里实也觉着关元鹤和慧安的性子都有些太硬,但瞧着定国夫人如此忧心,还是劝道:“老太君莫要多忧心了,奴婢瞧着少奶奶也看重着三爷呢,来日少奶奶给您添了重孙,有了孩子,这性子是能慢慢和软的。”

    定国夫人却还是眉头紧锁,又道:“你今儿一早去打听,可问到了?昨日到底是为何?”

    姜嬷嬷闻言面色微变,却道:“问到了,有丫鬟瞧见四姑娘引了三爷去园子里和顾小姐说话,后来便刚巧被三少奶奶瞧着了,少奶奶便独自和顾小姐说了两句话,两人面色都不大好,顾小姐走后,少奶奶便站在园子中发了好一会子呆,奴婢琢磨着昨儿少奶奶只怕是为这个……”

    定国听罢倒是一怔,半响才沉声道:“这四丫头真是该好好敲打敲打了,馨妤那孩子到底是没有福分,只是如今锦奴已是成了亲,便不该……她出阁前便远着些吧……”

    言罢,却是又叹了一声,这才闭上了眼睛。

    而慧安回到棋风院,只是歇了一觉便又起了身,收拾了下往沈府而去,关元鹤已听她提及了汪明茵和沈童的事,知她心切,便也没揽着,只嘱咐她早些回来,将人送出了棋风院,便自往书房而去。

    慧安到了沈府,童氏和许氏早已侯着了,童氏自免不了又就昨夜的事责了慧安一通,慧安一一应下,童氏见她面含笑意,显是无碍,这才放下心来,令丫鬟和许氏都退下问起了昨日的事。

    慧安怕说出实话来会令童氏觉着汪明茵轻浮,故而便只说沈童许是听汪杨松提起过这个妹妹,昨儿见了人,便瞧上了人家姑娘,托付自己来问童氏的意思,接着又笑着道:“舅母这下该放心了吧,这现成的儿媳妇还能跑了不成?”

    童氏闻言却面带忧虑,蹙了眉,慧安见此问道:“舅母可是觉着那汪姐姐被人退过亲?”

    童氏便摇头道:“此事我也有所耳闻,知道不是那汪家大小姐的错,她也是个可怜人……那姑娘舅母也见过,模样出挑,行事也沉稳。成国公府虽说是没落了,但配我们这种人家却也门当户对……舅母只是觉着那汪小姐的性子太过刚硬,行事偏激了些……”

    汪明茵当初在被退婚之后将聘礼亲自送回,直气的永济伯差点晕倒,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外人言起少不得要说永济伯是活该,同情下汪明茵,但是若是真娶做媳妇,多数是会计较汪明茵刚硬的性子的。

    慧安闻言便也不意外,笑着拉了童氏的手,道:“舅母却是多虑了,像别个书香门第也就罢了,咱们这武将门户,娶媳妇自是要刚硬些的好,不说别人,舅母当年不也是巾帼英杰,还曾上阵杀敌,英姿飒爽,现如今怎还拘泥起这个来了?再来,二哥哥是次子,将来舅舅的家业都是要大哥哥承继的,大嫂性子宽和,处事沉稳些却是应该,二嫂嫂依安娘看,还是性子硬气一些的好,将来也能扶持着二哥哥另外打下家业来,二哥哥又是武将,只怕也不喜那文文弱弱没一点骨气的。汪姐姐如今已经十七,刚好出了孝期,这嫁妆什么的都是早早都置办好了的,若是此刻订了亲,不用舅母您催,国公夫人便紧赶着要将女儿嫁过来,说不定明年这时候舅母您便能抱上大胖孙子了呢。”

    童氏本就是想寻个好拿捏的儿媳,只听慧安如此说倒是心思一转,只觉慧安说的也不无道理,到底不是老大媳妇,将来又早晚要分家,这老二媳妇硬气一些,也能少些是非……

    童氏想着便露了笑意,瞧向慧安,道:“就你道理多,一会子我叫青翠投了拜帖,先探探成国公夫人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