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英华之歌 > 第十章

第十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柳明、苗虹在林道静的督促下,匆匆赶回县城。

    柳明怀着忐忑不安、异常激动的心情,想赶快见到曹鸿远。苗虹几天不见高雍雅,也想很快见到他。

    傍晚,一进群众团体的大门,苗虹径直奔向青救会去找高雍雅。柳明回到宿舍,想洗把脸,梳梳头,把身上的尘土掸干净再去找曹鸿远。不料刚进门不一会儿,闻雪涛一头撞了进来。过去的亲切和蔼不见了,县委组织部长的脸上,像片乌云,阴沉沉的。

    "柳明,你在秋水村又住在汪金枝家了?怎么回事?请你解释一下!"

    "已经向您解释过不只一次了:她是村妇救会主任,我是做妇救会工作的,到了村里,当然先要找她。"

    "不是对你说过了么,连区委书记王福来--那个关心你的农民干部都不赞成你和汪金枝接近。她生活作风不正派,难道你不知道么?这样,你会脱离群众,老百姓也瞧不起你"

    柳明站起身,双眼紧盯在闻雪涛的脸上,半天,才吐出声来:

    "您更瞧不起--我!我犯了什么罪?"

    "犯不犯罪,有什么问题,你自己心里明白"闻雪涛也恼了,白净的长脸,涨得紫红,"我们在挽救你,优待你--还分配你工作。想在工作中考验你。可是你,你怎么执迷不悟?!"

    "把我的医务主任罢免了,根据地这么缺乏医生,你们却叫我去做妇救会的工作--这就是优待?这就是挽救?"柳明的脸色煞白,容易掉泪的姑娘,此刻一滴泪水也没有。

    闻雪涛找把椅子坐下来,翻着桌子上的几本书籍,几本笔记本。一看全是医学方面的--内科学、战地救护学还有几本线装的伤寒论、内经等中医书。闻雪涛抬起头,嘴角含着一丝冷冷的笑:

    "医务主任?你想当哪家的医务主任?怪不得叫你写检查交待你不写;倒写了这一本一本的读书笔记。"

    柳明的脑海里霎地浮上一个奇异的清晰的映象--秋风瑟瑟的时候,她和闻雪涛一行十几个人从北平出发,住到山村的破庙里,夜寒冷,冻得睡不着。闻雪涛用自己的衣服、自己的身子温暖着苗虹和她。多么亲切、多么可爱的大姐!怎么,如今,当了县委组织部长,当了负责审查她的干部,却一下子变成了另一个人--完全陌生可怕的人!这是怎么回事呢?人竟这么善变?柳明抬头望着闻雪涛那张又熟悉、又陌生的脸,迷惘了,糊涂了,仿佛梦魔在作怪,一只魔手,把她抛入黑洞洞的深渊中

    两个人僵持着,门外传来脚步声。

    敲门进来的是常里平的警卫员小张。小孩子只有十六七岁,进门行了个军礼,瞅了闻雪涛一眼,转脸对柳明说:

    "柳同志,常县长的头痛病又犯了,直哎哟。他叫我请你去看病。"

    柳明低着头坐在小铺上不出声。

    小张两眼紧盯在闻雪涛的脸上,期期艾艾地又说了一遍--像是对这张脸说的。

    柳明仍然不出声,也不动。

    闻雪涛无可奈何地抿了抿嘴唇,轻轻叹了口气。

    "柳明,常县长既然有病请你,你就去给他看看吧。"说着,自己先向室外走。柳明仍不出声,跟着小张来到县政府常里平的卧室里。

    常里平躺在床铺上用被子蒙着头。听见脚步声,开门声,才把被子掀开,一见是柳明,又连声哎哟起来。一边哎哟,一边抬起身让柳明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对小张说:

    "快去洗个干净茶杯,沏杯茶来。"

    柳明呆呆地像根木头橛子戳在椅子上。她仿佛被绑架,不知身在何处。一种莫名的痛苦充溢全身--他在哪儿?他怎么不来看我呢?--如果像闻雪涛那样,我刚进屋,他就跟了进来多好可是,他还理我么?

    "小柳,你在想什么?"柳明耳边响过一声和悦的话音,"是不是小闻对你的态度不大好,又问你什么了?"

    柳明的心悸动了一下,这个县长真会观察,他一下就看出了问题。她极力克制住自己,小声说:

    "我是个受审查的人,问我什么都是应该的。常县长,你哪里不舒服?怎么不去找部队上的医生?找我,你不怕受连累么?"

    常县长掀开被子下地穿鞋,坐在床沿,满脸关切的神色:

    "小柳,你一个大城市里的大学生,热爱祖国,投身到民族解放战争中来,在山里两次反扫荡当中,我亲眼看见你表现得很好嘛。你是位难得的好医生,有技术、有本领、又有高度责任感,怎么忽然被怀疑起来?真是莫名其妙!"说到这里,常里平又连声哎哟起来,"小柳,哎哟!快来救救我!我的头疼得快裂了"说着又一头倒在枕头上。

    听了常里平的话,柳明立刻像有一瓣甜柑桔咽入苦涩的喉咙中。见这位县长如此痛苦,顾不得品尝这甘甜,急忙伏在床边,对着他的头部按摩起来。她在山里时,曾向一位农民医生学过按摩。哪个部位痛,就在那个部位找最痛的压痛点,找到了,就在那个地方用力揉按,把那痛点凝聚的筋包(她的经验似乎有这么个东西,中医说"痛者不通也",就是那个滞住的地方)揉散开,痛就会消失。此刻,柳明就在常里平的头部找起痛点来。

    "这儿是不是最痛?"柳明说着,用力在两个太阳穴上按了按。

    "不是。这儿不太疼。"常里平皱着眉微笑摇头。

    "这里呢,很痛么?"医生忘掉了个人烦恼,在病人的头部这里一下,那里一下找着痛点。

    可是,常里平总说这些痛点不是最疼处。

    "您到底哪儿痛呢?"柳明终于把手停住了。

    "小柳,你就到处按摩吧。说真的,我是到处都疼。"

    柳明只好又俯下身来,在常县长的头部前后左右都按摩。累了,也着急,浑身冒汗;停住手想把棉军衣脱下来。一回身,她愣住了!

    曹鸿远站在门边,呆呆地望着床边的她。

    这时,常里平也看见了曹鸿远,从床上慢慢坐了起来,

    "噢,小曹,你来了。请坐,请坐!"

    "你不是约我九点钟来么?我如约来找你。"曹鸿远向柳明略一点头,就在靠门边的椅子上坐下,"老常,有什么事情?说吧!九点半钟还有个同志要找我谈话呢。"

    "没多少事。这个县城咱们要主动撤退,你大概已经听见传达了。我想和你细谈这个问题,可是,头疼"说着,常里平又轻声呻吟起来。

    "头疼?那叫柳明继续给你治吧。我走了--撤退问题咱们白天不是已经讨论过了么?"说着,曹鸿远又对柳明略一点头,转身向门外大步走了。

    柳明急急地追出门外。曹鸿远大步走得快,她在迷(氵蒙)的月光下,跑着追。

    街上行人寥寥。一弯冷月浮游在灰黑色的片片云朵中,阵阵小风,没有一丝儿春天的暖意,凉凉地吹在街头的薄雾中。

    还没等柳明追上,曹鸿远忽地停住脚步:

    "小柳,瞧你跑得喘吁吁的,不要跑了,咱们走着说话吧。"

    柳明又跑了两步,追上来,一把拉住鸿远的胳膊哭了。滴滴泪水流在鸿远的衣袖上。

    "小柳,我知道你很难过我等了你好几天,想见你,可是找不到你。今天没想到你却在常县长这儿"

    柳明不哭了,松开手望着曹鸿远的脸。晚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一绺黑发遮住她的眼睛。

    "早听说你回来了,可是我下乡,不许我回城找你。今天林道静批准我回来,刚想去找你,常县长硬要我给他治头痛。我已经是个失掉自由的人--你,你能理解我么?"

    鸿远一把握住柳明的手,握得那么紧,那么重。柳明的心一下松开了。

    "小柳,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你,我永远相信你--相信你的忠诚对党、对我"

    柳明紧挨鸿远站着,把头发拢向耳后,仰着头、流着泪、笑着。

    "鸿远,为了工作,为了避免别人的非议,我建议咱们还是少接近,好么?只要你信任我,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就不会觉得孤单,我就觉得非常非常的幸福了"

    "小柳,你能体贴我、理解我,我高兴。现在肃托,我们之间是应当暂时疏远些。不过,我相信中央,相信上级领导,不久之后会对被冤枉的人做出正确的结论的。只是,我有些不明白,常里平说你有问题,怎么又找你看病?"

    "怎么,他也怀疑我?可是他亲口对我说,相信我无辜,才不断找我看病的。"

    "你已经不止一次给他看病?"曹鸿远傍着柳明走在昏暗的街道上,两旁店铺都已闭门,只有巡逻的战士不时经过他们的身边。

    "好几次了。他总是说头痛得要命,叫警卫员把我找去。他又总是说我怎么好,不怀疑我有问题。"

    "这样也好嘛。"鸿远含糊地说了一句。看看他的警卫员远远跟在身后,又看快到了他们所住的大院,就站住了脚。

    "柳明,你先回宿舍休息吧。以后咱们找机会再谈--不要难过,要有信心,要经得起考验也要相信我"

    "嗯,你要保重,不要惦记我"柳明抬头望望鸿远那张似欢喜又似痛苦的脸,一转身跑进了县委大院的大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