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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七出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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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西斜,一抹微光透射进窗棂,照射出空气中的细小微尘翩翩起舞,整间卧房中满满的都是药香味道。

    一张雕花描金的大床榻上,层层叠叠的白色织锦悬垂而下,君曜躺在床榻上,俊逸的面上泛着几抹不健康得红润,苍白而修长的手指捂着唇,咳嗽不止。

    一旁的粉装丫鬟燕儿不时的替他擦拭额角的汗水,焦虑的询问一旁的大夫:“大夫,怎么样啊?”

    身着青袍的白眉的大夫坐在榻边,摸着一缕花白的长须,细细探脉良久,终是收回了榻边的脉枕,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请恕老夫无能为力,这位公子的病恐怕回天乏术了,还请另请高明吧。”

    “不,不可能的,大夫我求求你救救他。”燕儿一把拉住大夫的手,沙哑哽咽着声音哀求道。

    此刻,御好立在外间,听到大夫的这句话,只觉得脊背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凉意,顷刻间汗透后背,“回天乏术”,这当真就是曜哥哥的结局了吗?不,她不信!想到这个可怕的可能,御好再也等不住,起身欲进去,却被一旁的会意拉住,劝阻道:“帝姬,您不可以进去。”

    “让我进去看看吧。”御好无奈的道,一双清丽的水眸早已盈满了晶莹的泪水,

    大夫说了,曜哥哥的疫症愈加厉害,恐怕会传染,严令她不准再靠近,否则依她如今的身子,很有可能传染,只有那个丫鬟燕儿是得过疫症的,才被允许近前伺候。

    “燕儿,别为难大夫了,生死有命,莫要强求了。”里间的榻上,君曜伸出白皙得有些透明的手,轻轻抚去她脸上的泪水。

    “不行。”叫燕儿的丫鬟猛的站起身,大声哽咽道,“君曜,我说过,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活了,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御好本想进去的脚步,在听到这句决然深情的话语时,硬生生的顿在了那里。脑海中似有什么突然迸现,燕儿?燕儿?

    “别闹了,不是说不给我添麻烦的吗?”帐内君曜传来宠溺的声音,又似带了一丝无奈,“若是你哥哥知晓了,还不定怎么惩罚你呢。”

    聪慧如御好,听了曜哥哥这样的语气,顿时明白了一切,原来是她……

    “表小姐,老夫先行告退。”一旁的大夫看着这混乱的一幕,赶忙趁机脱身,出得外间见到御好怔楞的立在那里,便朝御好行了个礼,转身告退。

    “大夫慢走。”御好点了点头,客气的说道。

    帐内的君曜听到熟悉的声音,身子猛的一颤,手无力的垂在了一旁,面上神色数变,终是虚弱挣扎的坐起身,无力的问道:“是御好在外面吗?”

    “是的,哥哥好好休息,御好去送送大夫。”御好竭力镇定道,但不知怎的,说出的话还是不可避免的带上了一丝酸涩。如果可以,她宁可不要撞见萧飞燕,如此便可不再连带着想起那个远在京师的人了吧。

    “御好”床榻上的君曜见御好要离去,慌乱中不顾身子虚弱,走出帐帘来。

    刚想去拉御好的手,却听一旁淡淡的娇柔声音响起:“王爷不要靠近御好嫂嫂,会传染的。”

    君曜听了这一声“御好嫂嫂”,手猛的一震,眸中满是痛苦之色,是啊,“御好嫂嫂”,他竟然忘了她如今还是萧权的妾室。

    御好闻言,同样心中一痛,走到门口的脚硬是顿在了那里,最后的一抹夕阳照在她纤细的身上,浑身染上了一层微薄的悲哀色彩,脆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御好收手入袖,勉强启唇道:“飞燕,如果要留在望府,就给侯爷写封信报平安,不然他会担心的。”

    “不劳嫂嫂费心。”萧飞燕走上前,扶过病弱的君曜,璀璨的大眸中带了一丝恨意,“倒是嫂嫂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了,莫要犯了七出之条才好,哥哥可还在京中呢。”

    听出萧飞燕话中讽刺,御好心一阵冰凉,原以为躲到这遥远的江南,便可永远不再想他,不再记起那些痛恨来,可是似乎不行。萧飞燕浅浅的一句“哥哥可还在京中呢?”,自己的心中便不可抑制的生出莫名复杂的思念来。

    七出?是不是犯了七出之条,萧权就可以把她休了,让她可以彻底对他死了信,彻底磨灭他在自己心中最后的一丝痕迹。

    “燕儿,不准胡说。”君曜沉下脸,一把推开萧飞燕的搀扶,上前拉过御好的手,昔日温润的眸中满是愧疚歉意,“燕儿还小,她的话你不要放心里,萧权不要你是他的损失。”

    “他不要你我要你”,君曜想这么说,却终是没有勇气,只握着她颤抖的肩,紧了又紧。

    “曜哥哥多虑了。”御好强自勾起唇角,不着痕迹的避开君曜太过明显的深情眼神,故作淡然的道,“我去送送大夫。”

    看着御好远去的背影,萧飞燕苦涩一笑:“燕儿还小,这便是王爷对飞燕的看法吗?”

    君曜抬眸看了一眼受伤的萧飞燕,好看的眸中只余下一丝悲凉的温润:“我不希望燕儿你成为一个刻薄的人,更不希望你为我而变成这样,你当知道,你要的我给不起。”

    “不是给不起,而是已经给了别人,对不对?”心中虽有千般不愿相信,萧飞燕却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君曜回头看了看身侧比自己低了整整一个头的小女子,不可避免的升起一抹怜惜般愁绪:“燕儿,我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依你哥哥的权势,定可以给你找一户更好的人家,你又何必……”

    “那王爷又为何痴缠一个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人?”萧飞燕掩了衣袖拭了拭眼角,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扶他上榻,替他盖好薄衾。

    “没办法,我已泥足深陷,明知不可得,却还是不愿放弃,哪怕只留一丝痴念在心中也是好的。”

    “王爷可知自己这般做,要牺牲多少?”萧飞燕忍不住质问道。

    “你不懂,她是我此生唯一想要的人,哪怕要牺牲一切,我都不在乎,失去她才是我最大的损失。”君曜靠在床榻上,抚了抚放在床榻里侧的锦盒,想到里面躺着要送与她的钗子,心里便满满的都是温暖。

    萧飞燕看着他满眼的柔情,虽然努力克制,心还是狠狠的一痛,他怎么忍心对自己说出那么残忍的话,莫不是在他眼中自己真的不过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吗?

    “燕儿。”君曜伸手抚去萧飞燕脸上的泪水,“我知道你不愿意接受,可这就是事实,你明白吗?我爱御好,这就是事实,永不可变。”

    “可我也爱你!”萧飞燕豁然站起身,大声道,“我爱你,你又明白吗?我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被你救下的小女孩了,如今的我足以和你相配,为什么你就不能试着爱我。”

    “燕儿,对不起,我做不到。”君曜痛苦的看着眼前这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忽然想起初见她时那个衣衫破旧的小女孩,彼时他十岁,她五岁,一次出游,她被自己的马车撞倒,坐在地上哭着要找哥哥,当时不过怜她年幼,又孤苦无依,便收留了她。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她竟是萧权的妹妹,那个十三岁从军,十五岁入朝,十八岁拜将,二十岁夺走御好芳心的男子的妹妹萧飞燕,一切都是那么悲哀而可笑,萧权夺走御好,自己却被他的妹妹纠缠不得脱身。

    思及此,君曜胸口一阵翻涌,刚刚喝下去的药又全数吐了出来,喉间苦涩不已,不由得剧烈咳喘了起来。

    萧飞燕见状,也冷静了下来,坐在床榻旁,一边帮他捋背,一边幽幽开口道:“王爷可知哥哥为什么能得到御好嫂嫂,而你却不能吗?”

    君曜抬头,清淡如风的黑瞳中尽是不解,难道不是因为自己和御好之间有着那道永不可破的阻隔吗?

    “因为权势!”萧飞燕敛起面上悲戚,冷然道,“王爷最不在乎的东西,恰巧是哥哥得到御好嫂嫂的最大筹码。”

    “权势……”君曜喃喃道,“因为权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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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天色清朗,星空静美,层层叠叠的流云忽卷忽舒,有些朦胧,天上星星轮回转动,预示着人间的命运。

    望府花园,明灯高挂,一池碧水映衬着天际美妙无极,池边的亭子中一老一少对面而坐,投下两道人影。其中的老人气度非凡,浑身上下折射出一抹历经沧桑的稳重姿态,年轻的男子一袭翩然的白衣,衣上用墨画成株株绿竹,更衬得整个人风采翩翩,一双精明的星眸隐隐流露出痛惜。

    “爷爷,你看王爷这病可还会好?”望舒怀修长食指捏着手中黑子,一脸担忧的问道,刚才看到御好满脸阴郁的从王爷房里出来,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老夫又不是神人,怎么会知道?”老人不以为然的说道,手下微微一顿,落了一颗白子,“该你了。”

    “可是如果王爷这一病不起了,江南百姓可能会更加恐慌了啊,如今贪污腐败巨甚,朝廷赈灾粮食大都被贪污了,百姓连温饱都顾不上,如若疫症再继续横行,可怎生是好?爷爷您素来胸怀黎民,如今为何不管不顾了呢?”

    “那要看上天佑不佑江南百姓了?”老人不动声色的指了指了亭子外面的天,神秘的道。

    “爷爷这是何意?”望舒怀素知老人精通周易卦相,五行八卦,莫不是看到了什么天机,“爷爷看到了什么?”

    老人看着自己敏锐睿智的孙儿,欣慰的笑笑,透露道:“王爷是紫微星照命的人,如若能平安度过此劫,他日定可君临天下。”

    “君临天下,您是说王爷会成为皇帝?”望舒怀一脸的不可置信,追问道,“今上才刚刚登基,且还未到而立之年,况且君家兄弟感情甚笃,断然不可能有篡位之举,孙儿着实不明白爷爷此话何解?”

    老人嘴角一动,叹息道:“君家的男儿素来命短,今上亦不可避免,王爷若是能度过此劫,倒是会成为长寿之人,只是如果王爷这颗星就此陨落,恐怕这君家江山就要……”老人说了一半,摇了摇头,不再继续。

    “要如何?”望舒怀脱口问道,却见老人一脸沉重,他自幼由老人一手带大,也不是泛泛之辈,把老人前后的话连起来一想,立刻想到了老人话外之意:“江山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