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太子(耽美) >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喉咙,苦涩干哑,好像着了火一样。

    身上,却很冷,仿佛埋在雪里,骨骼不由自主地一阵阵打颤,颤到发疼。

    谁的脸,那么俊?

    眼睛灼灼有神,利箭一般,可以穿透人心,又可以骤然柔若春水,让人说不出的温暖甜蜜。

    是咏善

    咏善,你知道了?

    恭无悔的亲笔信,是我偷的。

    我烧了它

    不,我不想害你。

    不!

    咏棋从纠缠已久的噩梦中醒来,猛然睁开眼睛,惊惶无声地喘息。

    床边的人立即惊动“啊!殿下醒了!”

    “咏棋!你醒了?你还好吗?好孩子,身子哪里难受?”

    好像从极远处传来的声音,在耳道里嗡嗡震动,一时分辨不出是谁。

    咏棋艰难地转了转头,努力调整焦距,模模糊糊的视野终于渐渐清晰倒映在眼底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母亲?”咏棋怔怔看着坐在床前的人,半日,才苦涩地低声问:“这里是冷宫?”

    罪行被揭露了。

    咏善什么都知道了,现在连咏临都瞧不起他了。

    关进冷宫,总比关到内惩院好。

    这是这是罪有应得。

    “殿下从昨晚到今天一直没醒,娘娘吓坏了。”旁边靠过来的脸也很熟悉,是丽妃身边的心腹侍女清怡,轻轻道:“殿下,你可真是病胡涂了,冷宫哪里有这么暖和精致?你仔细看看,这是你从前的住所。”

    “我从前的住所?”咏棋懵懵仅懂,四处张望一下“这不是太子殿冯?”

    丽妃守在昏睡的儿子身边,担心了一天,看见咏棋终于醒来:心事放下大半,容色虽然憔悴,眼里却掩不住的喜意,温柔地抚着咏棋消瘦不少的脸庞,微笑道:“ 正是太子殿呀。你从前的住处,不就是太子殿?现在你这个主人又回来了。好孩子,什么都别怕,我们母子喜事临头,你病着的这一会儿,宫里已经天翻地覆。咏棋,你没有白白吃苦,我们总算熬到头了。”

    咏棋一怔,无端心寒起来。

    转着头左右看看,颤着唇问:“什么主人?什么又回来了?这太子殿,是当今太子咏善的住处,我怎么会是主人?咏善呢?怎么不见他?母亲您原本在冷宫,怎么出来了?”

    清怡见他问得不对劲,生怕丽妃生气,赶紧堆着笑低声道:“殿下,大喜事呢,皇上昨日恩旨,立即放娘娘出冷宫,恢复一切名号,殿下您的罪名也全部撤了,娘娘的宫殿多时未有人住,一时清理不得,皇上又下旨,要娘娘和殿下暂居太子殿,殿下日常用度,内侍宫女人数,都按太子的等级供应。听说舅爷也要放出来重新做官呢,真真是好事不断,皇恩浩荡。奴婢恭喜殿”

    “不对!”

    “殿下?”

    “不对!”咏棋仿佛骤然清醒过来,从床上猛地坐起来,断然道:“咏善才是父皇册封的太子,我怎么能受太子级别的用度?他知道的话,岂不更恨我?”

    说到最后一句,扯动心伤,清逸俊美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丽妃把他瘦骨嶙峋的身子搂在怀里,柔声哄道:“咏棋,你别怕。咏善作恶多端,难逃法网,已经被你父皇下旨关进了内惩院,他现在自身难保,哪还有心思恨你。”

    咏棋蓦然大震,从丽妃怀里挣出来“母亲,您说什么?”

    清怡代丽妃重答道:“殿下,娘娘刚刚说了,太子咏善已经关进内惩院,三皇子咏临也被关了进去,照这阵势,估计不出几日,皇上就会下旨废黜太子。”

    咏棋惊呆了,怔了半日,直勾勾盯着清怡,像见了鬼一样,不断摇头,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唇上血色,褪得一丝不剩。

    “殿下,这是实情。”清怡知道他大病未愈,怕惊着他,放低了声音,缓缓道:“咏善和咏临都已经关在内惩院里面了,就连淑妃,皇上也已经下旨,把她软禁在淑妃宫里,一步不许跨出门坎,来往消息也全部断绝。殿下,圣意重新眷顾你了,这是天意,你该为自己,还有为娘娘高兴才对。”

    咏棋连呼吸都停了。

    直着背坐在床上,眼睛越过丽妃和清怡之间,直直投往远处,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见。

    半晌,急促地喘了两口气,才似乎把神志抽了一点回来,开口问:“为什么?”

    “殿下?”

    “咏善为什么会关进内惩院?”咏棋抬头,把目光对准工丽妃“这事和那个叫恭无悔的御史,和那封信,有什么关系?”

    眼中透出责问的意思。

    他一向温婉仁孝,对丽妃恭敬尊崇,这次还在病中,瘦弱憔悴,一双眼睛却犀利得令人不敢逼视。

    丽妃被儿子的眼光剌得心里一颤,反而强硬起来,脸庞自然而然带了三分冷峻,也不隐瞒,对咏棋道:“你不知道?恭无悔莫名其妙死在天牢里,咏善是唯一在他死前和他密谈过的人,恭无悔又曾经上书阻挠淑妃册封为皇后,种种事加在一块,皇上怀疑咏善是凶手也无可厚非。除非他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自己和恭无悔之间没有仇怨,私下密谈并无恶意,否则,可就没那么容易翻身了。”

    “那封信”

    “那封信,不是让你给烧了吗?”丽妃截住咏棋的话。这个儿子心软仁懦,和她执着果敢的秉性差了十万八千里,令丽妃又痛心又恼恨,忍不住冷冷道:“我原本也不想要他的命,没想到你比我更干脆,现在死无对证,信已化灰。你不许我害他,却是自己亲手害了他。”

    这一句话厉害到极点。

    咏棋的脸刷地一下,比纸还白,身子摇摇欲坠,彷佛随时会晕死过去。

    清怡担心出事,插进来缓和道:“殿下原意并非如此,只是世事无常,宫廷之中这种事在所难免,皇上才是最终下决定的人。殿下只管安心养病,日后皇上爱重殿下,重新册封为太子,说不定殿下可以为他说句好话,留他一条性命,也算保全兄弟之情。”

    咏棋对清怡的话恍若未闻,身子一阵剧烈颤抖,竭力按捺着镇定下来,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要见父皇。”

    语气令人惊讶的决绝。

    丽妃美眸微震,带怒道:“见了你父皇,你要怎么说?全盘兜出来?告诉你父皇,我如何指使你偷信?告诉他你怎么偷了信,放到炉子上烧了?咏棋,你又为什么烧信?对了,是因为你和咏善之间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好,只管把所有事都告诉你父皇去,我倒要看看圣君如何作主,是把咏善放出来,还是把你们一对没人伦的儿子都关到内惩院去!你你”眼泪从脸颊上缓缓淌下,指着咏棋,哽咽道:“去吧,你去!我没你这样的儿子,只管见你父皇,用不着管我,连你舅舅,大不了大伙重被关回不见天日的地方”

    清怡也是惊恐不安,在旁劝道:“殿下千万三思,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这是国家大事。宫廷生死之地,天心难测,你和娘娘好不容易熬到头,重得圣眷,稍有疏忽,顷刻又是泼天大祸”

    “我要见父皇。”咏棋满脸苍白,只脸颊上一抹下寻常的艳红,大病之人有这种红晕,极为不祥。他神态不同往日的决然,瞪着眼,只死死看着前方远处,仿佛已经横了心,咬着下唇,一字一字道:“我已经无罪在身,是大皇子,还是皇上亲自册封的南林王,就算母亲您,也不能不许皇子求见父皇。”

    他这样子,连丽妃看了也心惊胆颤,深为懊悔自己刚刚用言语激他,竟把这孩子给激得变了一个人似的。

    此刻不敢妄动。

    丽妃转了面孔,强笑道:“你说的对,你是皇子,要见你父皇,谁也拦不住。但求见父皇,也不是说去就去的,总要得了应允才行。你现在病着,不要乱走动,母亲打发个人去替你问问,要是皇上答允了,你就去吧,也好给你父皇问安,尽尽孝道。”

    转头对清怡吩咐“你亲自走一趟,到体仁宫问问吴才,皇上什么时候能召见咏棋。”

    清怡答应了一声,立即就朝门外走。

    咏棋低声道:“母亲欺我病胡涂了吗?清怡怎会为我办这事?我亲自去。”掀开身上被子,就要下床。

    丽妃赶紧拦住,急道:“咏棋,你这是干什么?你真的疯了吗?快躺下!”

    “你骗我!”咏棋猛地扯了嗓子“你们都骗我!都骗我!”一边叫着,一边往床下冲。

    丽妃一人抱他不住,清怡赶紧转回来,双手齐上地帮忙,口里不断道:“殿下,殿下,你醒醒!你胡涂了,殿下,这是娘娘啊,你的亲生母亲。殿下,你可别吓唬我们”

    有了她帮忙,丽妃总算把咏棋抱住,看见咏棋半疯半傻,自己也怕了,死死用力搂住儿子,颤声道:“咏棋,好孩子,你别这样,母亲也是迫不得已,母亲以后都不骗你,再也不骗你了”

    咏棋仿佛全没听见,依旧疯了一样挣扎“我不信!我不信!你们害人!你们为什么害人?”

    他叫到一半,陡然停下来。

    痴痴愣了片刻,又骤然挣扎,后仰了细长白皙的脖子,一声声凄怆叫道:“我害了人!我害了人!咏善,是我害了你!咏善,咏善,我害了你!弟弟!弟弟!我害了你!”

    声音凄厉,宛如撕破了心肺般。

    丽妃毕竟母子连心,怎么恨咏棋不肖,也只有这个儿子,看他叫得如此心碎,到后来嘴角竟逸出一缕一缕血丝,抱着咏棋的双手直抖,苦苦央道:“不要叫了,孩子,求求你别叫了,你这不是要自己的命吗?”

    清怡知道丽妃也慌了神,现在只能靠自己了,反而镇定下来,手往丽妃削肩上重重一握,沉声道:“娘娘,殿下这是大惊之下失了神志了,如此嘶吼一定大伤元气,现在来不及召太医,先让殿下吃点安魂散,让他睡下再说。”

    要让咏棋睡下,书信的事不能随便让外人知道,也是一个没说出口的原因。

    丽妃被她提醒,忙道:“快快!去取安魂散!”

    因为咏棋病着,清怡把放各种常用药的匣子就放在房里桌上。

    她赶紧过去打开,取了安魂散,因为怕咏棋这样子不容易服用,索性把瓶中粉末倒在清水里,端着玉琉璃杯子过来。

    咏棋见到装水的杯子,挣扎得更加厉害,疯了一样嘶叫道:“我不喝!我要见父皇!我要见父皇!我要救咏善!该进内惩院的是我!该死的是我!是我偷了信!是我烧了恭无悔的信!是我害了咏善”

    丽妃见他什么都嚷嚷出来,骇然失色“咏棋,你胡说什么?”

    对清怡道:“快,快喂他!”

    用尽全身力气,把咏棋按在床上,此刻也顾不上皇妃仪态,只求镇住儿子,膝盖重重压在咏棋身上,不许他翻滚挣开。

    清怡拿着杯子,半杯水直颤,荡开一圈一圈惊心动魄的涟漪。

    咬着牙,把杯子抵在咏棋毫无血色的唇边,拚命往里面灌。

    咏棋左右摇头,不肯就范,淌了一脸泪珠,仍只是不断道:“咏善,咏善!弟弟,弟弟!”

    水灌到嘴里,气管一呛,顿时一阵不成声的剧咳,血掺着清水一小股一小股地往两边嘴角淌。

    清怡看得怵目惊心,手都软了,拿着杯子回头看丽妃“娘娘”

    丽妃眼中都是泪花,狠狠道:“你灌啊!给我灌!”不忍地把头别到一边,双手死按着咏棋。

    清怡只能颤着手继续。

    咏棋体弱,又大病未愈,被两人按着把药混合清水灌进去,一边哭叫一边咳嗽,渐渐不再嘶吼,也不再挣扎。

    躺在床上,漂亮的眼睛怔怔看着上方,嘴唇微微地一开一合,伴着一阵一阵逐渐微弱无力的咳嗽。

    丽妃见他不动了,才敢松开手,把耳朵靠过去,贴在他唇上。

    听见他还是在喃喃“咏善咏善弟弟”

    气若游丝。

    丽妃愣了片刻,瞬间彷佛全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伏在儿子身上放声大哭,

    “孽障!孽障!多少代数不清的皇子,怎么就你最痴?淑妃,淑妃,你养的好儿子,把我的咏棋害成什么模样?我饶不了你,饶不了你!”

    一知道咏升从内惩院回来,谨妃赶紧把儿子召来,张口就问:“事情怎样了?”

    咏升满心懊恼,脸色极为难看,拿起宫女奉过来的热茶匆匆往嘴里一递,猛地脸颊一扯。

    匡当!

    茶碗在地上砸得粉碎,水渍一片。

    咏升跳起来,当脸甩了那宫女一耳光“下贱东西,想烫死我吗?”

    那宫女裁在地上,腿脚软得站不起来,跪着不断发抖。

    谨妃一看咏升的样子,知道事情不顺利,过来哄着咏升道:“好孩于,你发这么大的火做什么?宫女伺候得不好,叫总管领出去打一顿就好,何必自己动手。让母亲看看,手打疼了没有?”

    一边抓着咏升的手掌看,自己扯了绣花手帕在上面呵护地揉了两下,一边叫人把犯了错的宫女领出去让总管发落,又命人另送温茶来。

    等茶送到,谨妃自己取了,指尖在杯面上试了一下温。

    “喝吧。”她这才把茶递给咏升,嘴里唠叨道:“不是母亲说你,都是快当太子的人了,还这么不老成。在外面累了一天,回来就该静下心,动不动就甩耳光打骂人,传出去不好听。”

    咏升知道母亲说得对,拿着茶碗,闷闷低头喝了一大口。

    谨妃把伺候的人都遣出去,忍不住问:“到底怎样了?”

    “什么怎样了?”

    “内惩院啊,招了没有?”

    提起这个,咏升火不打一处来,恨恨道:“招个屁!咏临,还有父皇派来的那个宣鸿音,尽和我捣蛋。咏善油盐不浸,答的话里一个字的错都揪不出来,后来我问他是不是咏棋把恭无悔的书信偷了,他竟然装聋作哑,闭嘴不答。”

    “不答?”谨妃蹙眉“他不答,那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动刑。”

    谨妃心一跳,不赞成地道:“这样做妥当吗?你父皇还没有下旨废黜他,打太子,这”咏升正心烦,把茶碗用力往桌上一搁“怎么连母亲也学那些人的腔调?都下内惩院了,还什么太子?母亲不知道咏善有多可恨,成了阶下囚还摆他的太子款,说什么我们受不起他跪,还说打他的铁杖要裹黄绫。哼,裹了黄绫就不是铁杖了?我一样打得他皮开肉绽。”

    谨妃追问:“那他招了吗?”

    咏升又哼了一声,悻悻道:“咏棋是他的心肝,要他把咏棋扯下水有那么容易吗?他挨了五十杖,还是不肯开口。我当时一咬牙,拿了铁杖就想给他脊梁上一下,不死也废了他,这是奉旨问案,他拒答问话,打死了也无处申冤。没想到那姓宣的五品官又钻出来捣乱,指天画地说什么刑部律典,我这样亲自动手就算私刑。后来连内惩院管事的小官也出来胡说八道,什么内惩院掌刑的不能随便换人。咏临那小于还趁我不注意冲出来,竟然用头撞了我胸口一记,真混蛋!”

    谨妃心疼儿子,赶紧把嫩葱般的手伸过去,给他揉揉被咏临撞疼的胸口。

    “咏临那惹事精在哪里都不是个好东西,淑妃教出来的儿子,一个阴一个霸,真真像足了他们母亲,活该关到内惩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