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阿瑞古文集 > 风景边走边看

风景边走边看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每日晚饭后,饭尚在喉管就火急急的往公园去,生怕落了后,象赶集似的。

    公园确也如集。如今家庭安稳,日子好过,无须为缺衣少食愁眉苦脸担惊受怕的。怕的是身子出了症候,落下病体;怕的是日子好过命不长,个个的都往公园涌,图的是吐纳清气、活动筋骨、愉悦心情、强身健体。当然,也有乡下人生奇看个热闹的;有寻清静处谈情说爱的;还有孩儿游戏玩乐什么的。偌大一个公园如集市、如庙会,清静处倒成了热闹场子。

    人是怕孤独的。出来活动身骨也是三五一群,二个一伙。我也怕孤独,也有一圈走友,却不知这晚寻不了这几个的去处,正猴急,那几个来电话了,忙问:哪?回话说:河边,看风景。

    许是生长在江南,水乡泽国处处皆是,见得多,把江河也看小了,这分明是泉江,可楞是呼其为河。正如西北少水,西北人把江湖看大了,见湖却称为海。河边有一长堤,数里延绵,满是花岗石铺就。堤两侧皆已美化亮化,植有香樟桂花,铺有草坪绿地,正值八月,桂花飘香,沁人心脾。再看那一江秋水,平平静静,灯光映照之下宛如一块白绸绸,两旁高楼的霓虹灯倒映在上面,象是绸布上的一幅画,很是鲜丽。想是这偌大的一块靓绸飘荡起来,系在女人们的香脖上,这定会是美丽满城。

    习惯了天天在公园内兜圈圈,竟未留意河边有如此这般景色,感叹道:此处风景真好!

    “此风景不是彼风景”那仨老男人狡诡道。

    此风景就是此风景,何为彼风景?正纳闷间,只见前方一女子快步走来,无袖紧身黑衣粘着细腰,黑色的短裤更衬出她那律动的修长的美腿。记不得哪个作家说过:熊掌的雄壮之美是熊的生存需要而产生的,鹤足健拨之美是鹤的生存需要而自然形成。难道此妇人这双修长的美腿也为快走的需要而长的么?她确实走得飞快,眨眼间,就象只黑蝴蝶,从我们身边飘然而过,留下那淡淡的香汗味,比那桂花更醉人。

    “此风景如何?”仨男人齐问道。

    我这才醒过神来,他们称之为风景的原是人,且是女人。莫不是这仨男人得何灵感,怎能想得出这名道道来。我只知能把人当风景看的只有大作家贾平凹。他不是说过:“在山川看风景,有人喜欢丑石,有人喜欢枯木,但更多的人愿意欣赏芳草艳花,在街头看人的风景,你当然赏心悦目是女人,当然是年轻漂亮的女人。”还说过“最好的风景是在街头上看人。”

    此后的日子,我们几个便顺着走倒着来,在河堤上来来回回的边走边聊、边走边笑、边走边看。不再去公园里兜圈圈了,因为公园的灯太暗。

    这堤挡上的灯不太亮也不暗,恰是好处。女人们就喜欢到这地方来。年轻漂亮的来这不需刻意去化妆,去涂脂抹粉,这灯下就是近在咫尺也难识得你脸上几条皱纹或几多粉豆豆,全部功夫则在穿着上。其实,这当儿来此处的又绝大多数是慢跑是快走是来锻炼身体的,当然不可能穿镂空的披肩、穿紧身的露脐衫、穿超短的迷你裙,比就比你穿得是否得体,是否能招来男人们的目光。看这女人,三十来岁,披着发,身体微胖,也走得疾快。她上身总是喜欢穿一件花短衫,衫虽花,但不俗,也不俏。下身则是一条不长不短的黑摆裙,走路时那肩膀的一高一低都有姿有态,神情总是似笑非笑,若与你照面,象是对你一笑又不象在跟你笑,你会半天回不了神,满脑子在想与这女子似曾相识,但又总想不起来。后来,才知晓此女子曾在城里开过酒家,去她店吃过饭,那时,她发是扎起来的,不如现在披下来更有风情。再看这女子,虽不算高,但身材极好,美胸细腰,面相姣好。她总是喜欢穿宽摆的连衣裙,花的黑的素的,件件上眼,她走得很快但感觉很轻,特有弹性,随看臀部的一抖一动,那上头扎的一把黑发极有节奏的一摇一摆,万般可爱。

    走着走着,突然会蹦跳出一条小狗来,它捕捉着你的影子,然后怯怯地蹲在边上吃盯盯地望着你走过,再扭过头去等候着它的主人,一个女主人。那女人走路极轻,生怕踩着什么,那神情非常的安静,眼睛总是往地上看,往小狗身上看,不知是自个儿累了还是怕小狗累着,走一段便坐在那石凳上,把小狗抱在怀里,勾着头万般温情地抚摸着,可小狗却不情愿似的把头扬得老高,四处张望着,或许想寻找个同类的伴,看到这般情景,定会让你浮想联翩,是狗因为有了主子显得愈加孤独寂寞呢?还是女主子有了狗才愈加显得孤独寂寞?也许,什么都不是。

    我想,最怕孤独的是那些老太太了。她们总是一帮帮走,一群群地来,叽叽喳喳,象是有总说不完的话,只要天是阴着,不管有雨无雨,她们手中永远握着把伞。她们已是黄昏残年,有的或许死了老头,孤灯作伴;有的或许白天还在街头卖个小吃,不辞辛苦;有的或许孩子长大远走高飞,孤独得天天对壁唠叨。但此时,很难在她们脸上读出幸与不幸,贵与不贵,富与不富,个个神情安祥,目光谈定,走得从从容容,不紧不慢。这当中也有我认得的,有个曾是大商场的售货员,年轻时漂漂亮亮,害得多少男人为看她一眼,搭上一话,天天去检些破铜烂铁换钱上她柜台买豆腐饼子吃。这些老太太数十年走过了坎坎坷坷,经历了风风雨雨,她们曾经也有过年轻,有过漂亮,有过美好,甚至也有过情人,也有过风流,有过很多很多的故事。尔今,她们心中仍有风景吗?她们心中的风景又谁去欣赏又有谁欣赏得懂呢?

    你可细心观得,无论是老是少、是舞是跳、是走是跑、只要是女人,特注意自己的形态,而男人则就不同了。华灯初上,河码头边准会看到一满头银发的老头在那摆上架式,吹响葫芦丝,惹来一群老太婆、老男人,然后放起音乐,笨拙的跳起了舞。这会也定有一五、六十岁的老男人扎在女人堆里,跳得很欢、很浪,动作十分的嚣张。我们中有人识得,他是桥下边村的,天天早上在村头卖包子,晚上就到此跳舞取乐,很是得意。

    再瞧这男子,迈着八字腿,把那手臂大大的张开,再内弯,作螃蟹状,狠命的甩,一路快步流星的走一边跟人频频点头,人皆呼其为老师。

    “为何均唤他老师”一走友不解。

    “此老师不是彼老师”

    “何老师?”老友更惑。

    “是这城里有名的书法家”

    哦,难怪乎走得如此姿态,原来这是双书法家的手。走友似乎悟出了番道理,感叹道。

    走累了,看饱了,几个老男人便跳上了河堤护栏上,把鞋一甩,把衣一脱,露出圆圆鼓鼓的肚子,一阵凉风吹来,齐呼“舒服舒服”全是一副放浪形骸。此时,没有了工作的烦恼,没有了上司的斥呵,没有了尔虞我诈,没有了勾心斗角。在这里你可直勾勾的盯着女人,没人会骂你“流氓”;你可拼命地搓身上的汗垢,然后放在鼻子上嗅,没有人会指责你不讲卫生;你可以在这里大声地放屁;可以狠劲的挖鼻屎,可以拼命地搓揉这脚气;可以死劲抠你那痒得钻心的痔疮。搓足了揉够了,又开始“拍口水”了,天南地北,古今中外,无所不及,无所不谈,可说骚话,可吹牛皮,可一概不负责任。

    见一熟人从眼前倒着走,一走友便学着结巴大声叫“倒倒倒”他这一叫,又逗得大伙儿大笑起来。昨晚,刚听一个笑话,说是一货车司机在路上调头倒车,叫一结巴下车看着,货车司机只听“倒倒倒”岂不料一个倒字却翻至沟中,司机气急败坏的爬上来对着结巴大吼起来,结巴一急反倒不结巴了,忙争辩道:“这不怪我,我还没说完倒不得了,你就先下去了”这一辩,真让司机哭笑不得。

    “嘀,嘀,嘀”一走友的手机响了数下。他忙打开一看“是短信”

    “是哪个女子发的”有人问。

    “哈哈,好好听着,我念给你们几个兄弟分享吧”

    “快念,别卖关子了”

    “信息内容是:什么是兄弟?兄弟就是五十年后你躺在床上,我问,你喝水不?你摇摇头。吃水果不?你还是摇头。我再问:给你找了个妞?你睁大眼睛、闪着泪花:兄弟,快扶我起来试试!”

    “哈哈,兄弟万岁”几个老男人听后开怀大笑,忘形的高呼起来,惹得无数莫名其妙的目光。

    。

    口水拍干了,笑也笑饱了,也该鸟散了。但大伙却不轻易离去,都在等,等一对夫妻。瞧,他们从公园出口处来了,他们无法跟别的夫妻比,可以手挽着手,妻子也无法学别的女人小鸟依人般依偎在丈夫身上,因为她坐在轮椅上。这是一对可怜可敬的夫妻,夫妻俩双双下岗,妻子三年前突发中风,半边不遂,正是屋漏偏遭连夜雨。为了早日的康复,他们凌晨四点就起来,丈夫伺候妻子起床就得花上个把小时,然后推着她出去,下午也如此。晚上,天未黑,又早早的把妻子推到公园,然后将妻子抱起,让妻子面对面,紧贴着他的身子将他抱紧,他用一根绳子将自己的一只脚捆住,另一端绑着妻子失去知觉的那只脚,就这样一步一步往后移着走,不需半个时晨,他便衣衫湿透,累了,不能坐,只能相拥立在那儿歇一会,他抹汗时还不忘给妻子抹去嘴角流出的口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尽管他们心知这一切也许是徒劳,但他们就这样的执着,这样的坚持,从不懈怠。在公园,在人们的心目中,正是这对患难恩爱、不离不弃的夫妻成了一道风景,这是一道美丽的风景,是一道大爱大美的风景。

    慢慢的,这对夫妻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这时大伙儿便默默的离去,不要说拜拜,不需说再见,因为明天,岂只是明天,风景,还要边走边看。

    在回家的路上,贾平凹的一段话一直在我耳边回响,以后的一段日子里,我一直在回味这段话:“在街头上看一回人的风景,犹如读一本书,一本哲学,你从此看问题,办事情,心胸就不那么窄了,目光就不那么短了,不会为蝇头小利去勾心斗角,不会因一时荣辱而狂妄和消沉,人既然如蚂蚁一样来到世上,忽生忽死,忽聚忽散,短短数十年里,该自在就自在吧,该潇洒就潇洒吧,各自完满自己的一段生命,这就是生存的全部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