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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恩何时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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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一个刚从乡下戴帽初中(附带的一个班)拼到县城重点中学的我,无知与好奇、困窘与不屈、茫然与拼搏、自卑与孤寂、木讷与诚实结于我一身,纠缠成让我自己也许久未能解开的结。于是,以后发生的一些事便从此结生起。

    经历诸多波折,在其他同学都上了一周课后,我出现在了那个令我一生难忘的教室门口。门开着,英语老师正在讲课。“报告!”我的声音像一个炸雷响在了门边,教室里几十双眼睛“唰”地刺向了我,我的脸顿时着了火,我僵立在了那里。“come in,please!”英语老师发话了,我却站立不动,我不懂啊!我的不敢正眼看老师,只是用眼角余光留意着讲台。坐在前排的一个同学用手招我,示意我进去,我也硬了头皮进去,但我在走向最后几排座位时,我转头看了一眼讲台,我勉强地笑了一下,不想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了老师脸上居然也有着笑容。那节课,我听不懂却认真地表现出专注,新奇着周围的陌生同学及老师那一脸的胡茬,还有用我听不懂的英语讲课,联想着父亲用大剪刀“咔嚓咔嚓”剪胡子,脸上就有一丝笑意了。当英语老师来到我的面前时,很多同学都说:“新来的。”老师便问:“听得懂吗?”我说:“没听过。”其他同学便笑了,老师也笑了,第一天开始,我就变成了一个新闻人物了。不过,当我把我所知的和同学们想知的都说完后,我又成了一个“乡巴佬”学生了,但我并未反对他们那样待我,因为我确实如同学眼中的像。我却因着这缘得到了老师和同学们的多方关照,不久,我就能勉力地听懂英语老师的英语课了,由此,很多年后,我也一直把他们看作是我人生驿路上长开不谢之花,花之馨香洒满我一生的道路。

    时间恒久地改变着进入到它空间里的一切事物,无论你是愿意还是反对。我这个来自于只有我自己知道并了解的穷乡僻壤的“乡巴佬”学生,也在改变着。我在默然里观察着周围人事的变化,而周围事物却也悄悄地在审视着我的改变。

    我们班频繁更替班主任及任课教师使我不能忘记,不能忘记那一段学习与生活的糟糕。在学校我们班是让领导最头痛的差班,在老师眼中,谁要是接到我们班谁便成为倒霉蛋,以至于后来我们班的名声在社会上都有了一席之地。但那些伤心事,糟糕事如今都随着岁月的风雨洗涤而去,学校外面那条乌江依旧在不停地流淌,并不因过去某一时刻而停滞,只是人的记忆回到了过去。时空似乎在一瞬间便将我带到高二下学期,一些事在岁月尘封里,变得弥久而香。那时校长原先兼任我们班的语文课,饱满的激情与渊博的学识常让我这个无知者陶醉,当我美味般品尝着文字与语言的完美结合的魅力、激情与学识共生课堂的精彩时,老师却不知何故离我们而去,或许是校长之事务繁忙吧。后来接替他课的是一个精瘦的、有着一双矍铄、充满活力、饱含情感的双眼的老头,姓骆,我们叫他骆老师。校长老师用他学识的渊博与见解的精辟构建了一种威严的课堂,骆老师则用他精神的饱满与语言的亲和构建了一种亲切的课堂。我便又在很短的时间里获得了另一种精神的表述。中期过后,一天,同学们传来一个消息,说骆老师由于年事已高,向学校递了退休申请,而学校已同意,下半学期另派一个老师来上我们的语文。我相信这是真的,但我不相信我们的命运便会由此改变。要改变的和需要改变的只是我们的处境和观点,而这正是我们进入学校的目的。我们不知道要派谁来,但我们不管是谁,我们会拒绝,我们要留住骆老师。于是,我便斗胆写了一份建议书,首先签下自己的名字,同学们也都毫不犹豫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一张纸被送到校长手里,一段情在师生间建起,同样的真诚与信任,同样的期待与热爱,为我们自己抒写了一段人生中最值得回忆的生活。虽然不算精彩,可也算是有意义。还记得当校长一行拿着那张签满了同学们名字的纸走进教室的那一刻,所有的同学是那样地安静,那样地心怀忐忑。我静静地等待着,等待校长的宣判。“这是谁写的?站起来让我看看。”校长的声是那样平静却不失威严,双眼逡巡着教室的每一个角落,好似让人无处藏匿。“我。”我应了一声并站了起来,定定地看着校长,我惊异于自己此时的心是那样地平静,平静得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谁叫你写的?”“没有人。自己。”“为什么?”“我们需要他。”“他们呢?”

    “我们也一样!”声音是坚定的没有一点掩饰的真诚的声音,让所有的领导一时无语。短暂的沉默之后,校长示意我坐下,他并有批评我,更没有在后来为难我。最后还是尊重我们的意见,答应了我们的请求,答应我们尽量挽留骆老师。十几年后,当我再看望母校时,他遇着我便叫出了我的名字,我真是有些惊异。

    第二天早晨,骆老师的身影出现在了教室门口,一阵热烈的掌声瞬间在教室里爆发。我看到,连平日里最不关心学习和班里事情的同学,此时此刻都在热烈鼓掌,许多同学眼里都噙着泪水,我想,或许这才是我们最需要的吧。

    骆老师走上讲台。他说,我们很多同学都在他困难的时候主动热情地去帮助他,他感到无比的欣喜。他其实原来也不想来接我们班,谁愿意去接一个只会给老师和学校摆烂摊子的班呢?不过学校安排了他,也是迫不得已的事。不想我们这样爱戴他,信任他,喜欢他,他能不感动吗?他也说,自己年纪已大,自己的儿女也不在身边,很多事都很不方便,所以才向学校提出退休。但我们的执著和真诚不仅感动了学校,更让他舍不得放下我们,他承诺将也无比的信心来帮助我们班,帮助我们所有的同学都能走好最后的一年。骆老师最终实现了他的承诺,将我们这一群学校的叛逆平安地渡到了高考的前夕。而我们也用事实证明了我们当初对学校的叛逆起的巨大的作用:频繁地更换老师和班主任是不利于班级建设和学生发展的;学生可以选择自己最喜欢的老师,并永远记着他。

    骆老师有个儿子在美国,毕业时,他说他要去美国看看。我们也祝他旅途愉快,但后来他是否去过,我不知道。

    前年,我去母校。头天晚上,我约了两个同事第二天早上去跑步。第二天早晨我们很早就去田径场跑步,看不清人影的田径场里,跑步的人特别多,隐约中我看到了一个很像骆老师的身影,我很是感动,想不到骆老师还是这样坚持不懈地锻炼身体,我想上去跟他打声招呼,但没能够。回去打电话跟同学谈起时,不想同学却告诉我说骆老师已在之前去逝了。我心里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伤,也更有一份怀念,便想那天早晨就当是我见到“他”最后一面了。

    虽然骆老师已永远离我们而去,但他对我们的关爱与信任,殷切期待与不放弃让我懂得了人生的责任,是我人生中获得的一份最宝贵的财富。他对我的恩情我也无以为报,但如今已是教师的我,每当学生的种种困境,无论遇到怎样的情况,我都会告诉他,我对他们是决不放弃的。即使在他人生最绝望的时候,我也要告诉他们当年的我跟我老师的学习生活故事。这个故事的主题是:用爱与期待,真诚与信任一起书写的人生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