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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回大鹰爪力争生死掌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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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鹰爪王的右掌劈空,左脚顺势往外一滑,右脚奋全力往左一甩,完全借着左腿盘旋之力,把身躯从左往后带过来,这种情形,已经险到万分。武维扬的掌力用的十足,并且招术变化的绝不是平常武功意料得到他会有这种手法。鹰爪王身躯撤得这么疾,可是武维扬的掌风虽没震上,指尖已经扫着鹰爪王的衣裳,掌风的力量也打中了鹰爪王的后背。鹰爪王急把身躯盘旋过来,双掌随着身势翻过来,指尖全伸得笔直,猛然往下一搭“平沙落雁”式,往武维扬的双掌上一点,他可是双掌立着,指尖往下一沉。武维扬在这种情势下,他绝不甘心,双臂往开一展,却想用双劈掌式来伤鹰爪王的两乳下天池穴,但是鹰爪王此时哪还容得他施展?原本平沙落雁就是诱招,在武维扬的双臂往外一展,鹰爪王猛然双掌的指尖往上一挑,成“寒鸡拜佛”式,猛然用“双阳沓手”往外打出来。这种力量,用的是“金刚掌力”下盘已经用了十足的力量,这双掌一发,任凭武维扬变式来拆,也教他难以解救,猛然往外一推双掌,力已经震出去。武维扬自知已经难以解救,但是他究非弱者,在这种情势下,武维扬只要一变招解救,他是不死必伤。此时他反倒两臂全张着,气往下一沉,完全脚跟用力,尽力的一蹬,身躯是完全向后仰去,形如倒跌式,看着好象被掌力震的,要仰面摔在地上。哪知道他竟用这种轻功绝技,把鹰爪王的“金刚掌力”卸了。可是这位淮阳派掌门人,虽是恨武维扬这种刚愎自用,翻脸无情,但是终因为他这一身武功,武林中能够得到这种本领,实非易事,终因怜才之心,最后的力量没肯发出去。武维扬又仗着这一手“金鲤倒穿波”小巧功夫和他充足的内力,保全了他的性命,也没受重伤,就这样依然被震出三四步去,身形才停住。这种情形之下,任凭武维扬怎样的老忝面目,也不能再在此停留,可是两下里群雄一阵混战之间,这一耽搁,除了两下互有伤亡之外,可把自己全耽误了。

    所有入十二连环坞的官兵,越发的声势大,四面喊杀的声音越近,尤其是这净业山庄一带,好似官兵已经知道这是帮匪集合之所,外面的力量越聚越厚,那四围的火枪手也是越工夫大越多,渐渐的往里面欺,火枪此歇彼继。这一个净业山庄和青鸾堂、金雕堂、天凤堂,以及宾馆一带,天空一阵阵的红光散布着硝烟,雨是纷纷的下着,雨气蒸腾和各处的火光搅合一处,这火枪四下里轰轰的震撼着,真叫人胆裂魂飞。从净业山庄外闯进一帮匪党,可是逃进这里又该如何?这净业山庄本是一个绝地,这里并没有出路。一班帮匪们既然往这里逃,可问可知,别处是走不脱了,眼看着这种情形,凤尾帮的大势已去。那八步凌波胡玉笙和一班香主们,已经查明了四外的情形,天罡手闵智提着日月双轮也从后面冲出来,向武维扬连打招呼,他们可说的是本帮密语。

    武维扬也正是败在鹰爪王金刚掌之下,知道再挣扎下去,不过徒然多损失些坛下弟兄,也挽回不了眼前这步劫难,只可向淮阳派掌门人招呼道:“王道隆,我凤尾帮十二连环坞铁筒的江山,毁于你和西岳老尼之手,我武维扬只要这三寸气不断,咱们还有相逢之日,也正是你我再争生死之时。我凤尾帮不能在江湖存留,我也要把你淮阳、西岳两派粉碎了,和我凤尾帮同归于尽。王道隆,今日净业山庄,我天南逸叟武维扬算是甘拜下风,咱们再会了。”说到这,他却向他手下一干匪党,一打招呼,把动着手的一干帮匪喝退下来,由武维扬亲自率领退回抱月回廊,所有帮匪拒捕后脱逃全在情理之中。可是就在火枪轰天价响之下,竟有一男一女从外三堂刑堂逃出来,闯二十八宿船队,翻秘境逃出十二连环坞。这一男一女可出乎武维扬鹰爪王西岳侠尼等意料之外。

    你道这一男一女究竟是什么人?敢情竟是那身犯帮规罪恶不赦的淫孀女屠户,那男的竟是洁身自爱铁面无私刑堂香主海鸟吴青。刑堂香主海鸟吴青,在净业山庄龙头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震怒之下,谨遵帮主的命令,立时催促着手下刑堂效力的弟兄,押解着女屠户陆七娘,按着帮规到刑堂领受大刑。这种地方,任何人也看不出海鸟吴青有难言之隐。其实当时海鸟吴青若不是心中有说不出的一分苦,只要略微迟延,故意的叫女屠户陆七娘,或是狡展哀求,或是以濒死之身,口出不逊,或是企图脱身逃走。这几种情形,有一样当时再表现出来,女屠户陆七娘绝不用再费事领到刑堂处置。因为海鸟吴青看的真真切切,其时凡是忠心护帮的香主舵主,全已经隐忍到不能隐忍,手中暗中扣好了厉害的暗器,只要女屠户陆七娘稍有抗命的动作,立时发暗器把她立毙在净业山庄,以除凤尾帮害群之马,当着淮阳、西岳两派掌门人,以及一班赴会的群雄,稍洗面上的羞辱,帮主武维扬最心爱的两个亲信执役弟子沈阿英、沈阿雄,若是在这时再多发两句话,女屠户陆七娘也许就当时废命,并且海鸟吴青也深怕女屠户这种狐媚手段太厉害。天南逸叟武维扬御下多么厉害,沈阿英、沈阿雄是他一手提拔起来,教训出来的弟子,当着众目之下,沈阿英年岁略大一些,血气方刚,虽则满脸愤怒,带着痛恨女屠户陆七娘无耻情形。可是海鸟吴青久历江湖,深有阅历,他可看出沈阿英竟被女屠户陆七娘这种淫邪媚态所动。那沈阿雄倒还是真的一团正气,没有丝毫邪念,所以吴青赶紧催促着紧走,离开净业山庄,直到出了净业山庄的正门。

    海鸟吴青随在女屠户陆七娘的身后,长吁了一口气,自己不禁暗暗摇头,心里暗想:三阴绝户掌罗义、双手金镖罗信和自己渊源颇深,自己是深知他们过去的一切。这两位江湖前辈,虽则从少年时就流落江湖,失身绿林道,但是他们作绿林,也是行为比较一般同道们高着一筹。那陆七娘的伯父双手金镖罗信,性情上倒还有刚有柔,应付同道们手段圆滑,有些狡诈之处。唯独陆七娘之生父三阴绝户掌罗义,二十年前,在湘鄂川滇云贵一带,以绿林侠道行道江湖,真是铁铮铮一条汉子!只为性情太刚,得罪了不少江湖同道。可是他待人接物,没有丝毫阴险行为,论他为人作事,绝不该生出这样女儿来,给他败坏一世威名。现在这种情形,真叫人不明白是什么道理了。难道他所练的那独门功夫三阴绝户掌太以毒辣,才有这种报应?但是论起天理人情来,依然显着天道不公。他那三阴绝户掌打上,有死无生,最轻的也要落了残废。真要是有报应的话,应该罪及一身,怎的竟全报应到他女儿身上?淫乱无行,声名狼藉,陆罗两家全被她这个女人断送江湖道上的威名。刑堂香主海鸟吴青一路上这么思索着,此所谓人情,就因为他跟三阴绝户掌罗义关系非轻,好在凤尾帮中人知道的太少,所以三阴绝户掌罗义、要命郎中鲍子威倒反凤尾帮事,若是有人揭穿吴青和罗义的关系,也早已逼得吴青逃出连环坞,不能立足。现在海鸟吴青也是急于撤出净业山庄,自己也恐怕有人在这时说出自己和罗义的关系,虽然问心无愧,入凤尾帮效力以来,忠心不二,努力报效帮主,可是就怕一落嫌疑,立刻彼此间生了戒心。况且凤尾帮在多事之时,危难关头之下,武帮主应付一切事,已经不象平常那么镇定,自己此时能够撤身出了净业山庄,暗自十分庆幸。

    不过海鸟吴青到这时可有些为了难,从掌外三堂刑堂以来,在帮中倒是落了个铁面无私之名,今日女屠户陆七娘偏偏要由自己亲自处置,虽则她祸由自取,罪有应得,但是想到当年受恩于三阴绝户掌罗义的情形,终觉问心有愧。可是净业山庄当时那种严厉情形,凤尾帮从帮主那里起,完全是当场受辱。淮阳、西岳两派,算是把凤尾帮看得一文不值。武帮主愤怒的情形,为掌龙头总舵以来所未有,自己遇到这种难题,只有忍心遵着帮规去办理。不过任何人心中有内愧的情形,终觉于自己一生的操行上太差,事逼至此,也叫人无可如何。唯有紧随在女屠户陆七娘的后面离得远远的,不肯跟近了,也正是为避免着恐怕女屠户陆七娘说出有妨碍的话来,眼前又当着许多刑堂下的弟兄们,自己难以答对。从净业山庄门前转过来,不走那条松林正路,却穿着净业山庄的西南一条小径绕过来,直奔天凤堂右边。这里正是外三堂的所在,刑堂、礼堂、执堂,凤尾帮内三堂外三堂,统辖全帮,所以全是各有自己的坛口。

    女屠户陆七娘被刑堂效力的师父们左右执刀监视着走向这条小径。这条道路上隐僻异常,此时整个的十二连环坞,已经不是平时那么谨守帮规,肃静无哗,各守本位,到处里全起着一片不同的声音,更兼天气变的太以凑巧,天空阴沉如墨,电光闪闪,雷声殷殷,那阴云低得几乎好象是和天凤堂的屋脊接连一样,更显出来这座十二连环坞,已经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天色虽然未黑,因为天阴得太厉害,走在这条山路上,已经黑沉沉,很远的地方,已经看不真切了。女屠户陆七娘此时是走向鬼门关的道路,往前走一步,自己寿命短一分,她知道一到刑堂,也就是自己了结一生之地。香消玉殒,血溅刑堂,就在目前了。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她尤其的惜命。她是一个姿色胜人、智慧胜人的女人。这种女人,无论什么时候,争强好胜之心,丝毫不减,在已经将要领死前的一刹那,她绝不象那种懦弱无能的女人,一灰心瞑目受死,不再起别的念头。女屠户陆七娘不死在净业山庄,被刑堂香主海鸟吴青带赴刑堂,她认为这正是老天又给了她一点机会。自己一边往前走着,脚下可越发放慢了,任凭两旁监视她的刑堂师父们厉声喝叱,催促她快走,可是女屠户陆七娘,哪又把这般人放在心上!她只对着两旁监视的人微微冷笑,丝毫不作理会,装作没听见,暗中盘算自己的办法。

    这条小径眼看着已经要走尽,四顾无人,女屠户陆七娘竟自带着极悲惨、极可怜的声音,微偏了偏身躯,扭着头向后面招呼道:“吴青师哥,你好没良心,我罗锦云在净业山庄可为你留了地步,任凭你如何向我作威作福,我知道你是被帮规所限不得不那么做。现在已经离开净业山庄,你这被屈含冤,眼看着要含恨而死的师妹,血染刑堂,你竟自这么忍心,也不问问我身后有什么事,替我传些遗言。吴青师哥!你在江湖道上是一个谨守信义的英雄,凤尾帮掌着刑堂香主,你难道真是个忘恩负义,丝毫不念当年香火之情,对我一点怜恤没有么?”吴青此时被她这几句话,闹得脸全红涨起来,因为押解陆七娘的弟兄们,自己平时对付他们十分严厉,处处按着帮规坛戒去讲,今日竟自当着他们,栽起这种跟头来,太以难堪。在这种情况下,其势又不能不答一句,遂厉声喝叱道:“陆罗锦云,我盼望你须尊重些,你在本帮曾得祖师帮主慈悲,虽是女流,也不是无名小卒,掌管着凉星山西路十二舵总粮台。辜负祖师的慈悲、帮主的提携奖励,身犯十大帮规,为凤尾帮丢尽了脸面,使淮阳、西岳两派有所藉口,净业山庄本帮中多少人跟着你丢人现眼!现在你应该任什么不说,孽由自作,祸由自取,到刑堂领刑,又何必作这种无谓的牵缠?陆罗锦云,现在就让是我吴青的确果真受过你罗家的恩惠,我能服你么?我吴青在凤尾帮中,谨守帮规报效帮主,就让是你此时当众说出姓吴的和你父女过去有来往,有牵连,可是你犯罪,你自身受,也不致把我吴青就毁在你手内。陆罗锦云,你到了最后一刹那,又何必做这种事呢?”

    说话间已经出了这条小径,外三堂三座坛口已经在望,品字形的摆列在一片绿草如茵、峰岭环绕的广场前,礼堂在当中,刑堂在西边,执堂在东边,女屠户陆七娘竟自把脚步停住,身旁监视她的刑堂师父们,把明亮的刀往女屠户陆七娘面前一晃,厉声喝叱道:“罗锦云,你要是识趣的赶紧给我走,你敢再胡言乱语,别说我们毫不留情,可要给你些难堪了。”女屠户陆七娘面不改色,丝毫不带着惧怕的情形,以娇媚的声音,哼了一声道:“老师父们,不必这么吓我了,但得一步地,何须不为人,我是准死无疑的。老师父们何不看在祖师的面上,在我这苦命女人身上放宽厚一些?老师父们全是闯荡江湖的好汉,我想绝不肯和我这苦命女人为难,现在已到了刑堂前,已经是我就死之地,吴香主和我罗家有极深的渊源,我一个快死的人绝不愿意再作孽,血口喷人。好在师父们全是随着吴香主效力多年,当着老师父们的面前,亲眼见得他本身并没有徇情渎法的情形,他不致于获罪,老师父们也不致于害他。我罗锦云只是不满他眼前的情形,我这垂死的人,不能不叫我说几句话,老师父们,你们就多方便吧!”

    在这种地方,最容易驳人,最容易误事。任凭怎样一个好人,也不能作事上尽如人意,年月既久,共事多时,就难免有不合众意的地方。海鸟吴青正直无私,他这么求好,对于部下未免就有过严厉的地方,这时忽然发生这种事,手下的人,虽是不含着恶意,没有害他的心,也愿意在这种清净地方,听听她在未入凤尾帮的隐事了。所以对于女屠户陆七娘所说的这番话,并不再加申斥。内中跟随监视的人,有一个叫麻头鬼刘天寿,他也是出身江湖绿林道,平时在刑堂效力,对于海鸟吴青倒没有什么恶感,只因为吴青对于部下弟兄过形冷淡,认为吴青是端着香主的架子。象刑堂舵主胡灿等,固然也够狂的,但是刑堂的组织有不同的地方,胡灿等虽然也隶属在刑堂下,他们是专管外差,平时没有一点事做,非得遇上龙头总舵得到了报告,外坛分舵的舵主们有犯帮规的情形,内三堂香主派人彻查,象胡灿等必然奉令出差,所以胡灿等轻易和刑堂效力的师父们,没有什么接触。这般人对于海鸟吴青,也有不满意的情形,正如平常所说羊羹虽美,众口难调。吴青自己倒不觉得怎样,因为他行为谨慎,处理刑堂的事正直无私,坛下弟兄纵有不满意处,也倒先可奈何他。偏偏在这时遇到了这种事,麻头鬼刘天寿这般人,可要看他的笑话了。此时绝不再催促女屠户陆七娘,任凭她转身发话。女屠户陆七娘扭转身躯,海鸟吴青已经走近,陆七娘带着一片可怜的神色,声音微颤,向吴青道:“吴师哥,你不用害怕,这个行将就死的师妹不会连累你。到现在已经是你的刑堂势力下,你没有犯帮规坛戒的事,谁想害你也不容易,我跟你说几句话又有什么妨碍呢?”

    海鸟吴青哼了一声道:“罗锦云,你用不着拿这些话威胁我。人凭天理良心,我吴青曾受你父亲恩惠,我用不着怕人,现在就是有人到帮主面前告发,姓吴的毫无所惧。因为我吴青在凤尾帮中效力以来,没有丝毫违反帮规坛戒,营私结党、卖放人情的地方。你父女对于凤尾帮叛帮背教,是你父女个人的行为,我海鸟吴青就没离开过十二连环坞总舵,有人想害我,也无法藉口。罗锦云,你应该爽爽快快的,不要做损人不利已的事,现在你想我吴青就是曾受过罗家的恩惠,我有几个脑袋,敢起卖放你之心、搭救你之意?就是我有那个胆量,也没有那个力量吧,我吴青到此时是问心无愧,罗锦云,你赶紧领刑吧!”

    女屠户陆七娘冷笑一声道:“好个闯荡江湖的英雄好汉!吴青,你现在和我说这个话,不嫌昧着良心么?我罗锦云不是怕死贪生的女人,到此时强人所难,叩头求饶命,不管尔的死活,请你救命,我并没起那种心念。只为和师哥你有过去的渊源,我罗家门中并没有后代,我父亲和我伯父两门中只有我这个不成材的女儿,到如今我还落个含冤而死。我只痛心的是,我罗家对凤尾帮忠心效力,对于我嫁陆琦,也是谨守帮规。我丈夫落个为帮主效力而死,因为有功于凤尾帮,帮主才尽力提拔我,叫我掌管凉星山西路十二舵总粮台,那是本帮难得的地位。我现在已经要死的人了,我不怕得罪人,想谋夺我那地位的大有人在,只为是帮主亲自提拔我,旁人奈何我不得。可是他们时时的找机会,造谣言来中伤我,只要能把我罗锦云推倒,他们自然能得到我的地位。这是很明显的事,任何人也看的出来吧!

    “也是我命中应该要落到这步劫难,竟有淮阳派、西岳派和我凤尾帮树敌结怨。我那凉星山,正是一个要紧的所在。他们也想着在侵入连环坞之前,给凤尾帮些颜色看,我凉星山才弄个瓦解冰消一败涂地。西路十二家舵主,若能真个合力对付淮阳、西岳两派,也不致于就毁个一败涂地!象追魂叟酆伦等一般人,明着是帮助着暗含着却在给敌人以机会,才把我罗锦云弄个无立足之地。我若真个象他们所说的那种情形,我有几个脑袋,敢回十二连环坞总舵?我正为的问心无愧,想回到龙头总舵,把我被屈含冤的情形,完全报告武帮主,求他秉公判断,洗我不白之冤。

    “哪知道这般人真个厉害,他们知道我只要回到十二连环坞,把凉星山真实情况报告武帮主,他们全得受到惩罚,这般人用尽了阴谋手段,在我未入十二连环坞之前,给我散布了许多蜚语流言,叫我跳黄河也洗不清。所以我生身之父,全中了他们阴谋暗算,我入福寿堂看望老父,反倒落来忤逆不孝之名。吴师哥!你是知道我的性情最真的人,我在未出嫁前,就是一个倔强的性情,不肯服人,他们越想这么毁我,我越想和他们挣扎一下,拼到底。只是我终是一个女流,本帮中有这么多的人和我为难,再加上西岳、淮阳两派也为这般奸人流言所动,认为我是一个江湖道上极不堪的女人。吴师哥!你想我还逃得出手去么?终于落个蒙羞含辱,被人把我擒获,在净业山庄龙头帮主面前,使我丢尽了丑,现尽了事。吴师哥,我绝不愿意再活下去了,我对不起我那刚强的老父,我对不起效忠凤尾帮死去的丈夫,我对不起陆罗两家的祖先!我现在绝不是求吴师哥你来救我,诚如你的话,你纵有那个胆量,也没有那个力量,我一个无法搭救的人,又何必害吴师哥呢?

    “我现在好恨!我也不恨这一般安心陷害把我置之死地的仇人,我只痛恨我们夙具英名果断的武帮主和能够明善恶处断公平的欧阳老师父,竟自全为了淮阳派西岳派门户之争,意气用事,对于我罗锦云的事,不派人彻底细查,就这么轻易把我这条小命断送了,我罗锦云死得太冤枉、太委屈、太可怜了。只有现在求吴师哥你能够深信你师妹的临死前这番话,在我领刑之后,你要留心仔细的细查我这番事的经过,我认为自有真相大白之时。只要师哥你能够知道我罗锦云是含冤而死,冤被汙名。我虽然身已死,无法挽回,在死后能为我两家洗刷清白,我在九泉下也感恩不尽了。”

    海鸟吴青听到女屠户陆七娘这么凄婉动人的言辞,虽则有过去先入为主之言,因为和女屠户陆七娘过去一同相处过多时的旧谊,也未免心头稍动。但是自己想到凤尾帮十大帮规的可畏,眼前又有坛下弟兄众目相视,自己实不敢略形放肆,致招杀身之祸。这时海鸟吴青看了看麻头鬼刘天寿等,见他们故意的作出如无其事脸向着别处,毫不理睬的情形。海鸟吴青不禁一惊,心想我英雄了二十余年,无论在江湖道上,以及入凤尾帮,全是以正直不欺铁面无私来应付一切人,到如今我不要毁在她身上,我自问绝不是忘恩负义,现在我是无可如何。遂把面容一整,厉声向女屠户陆七娘道:“罗锦云你所说的话,将来自然能够水落石出,现在你被屈含冤而死,只能认为情屈命不屈,该你落到这样收源结果。你能明白,我海鸟吴青现在就是明明知道你被人陷害,遭受不白之冤,叫我吴青也无可如何。我吴青没有力量给你洗刷冤枉,挽回这步劫难。你可知道帮主坛谕的严厉,净业山庄尚等待我复命。罗锦云,请你原谅我,赶紧请进刑堂,也好执行帮规。依我看你多一分牵缠,多一分苦恼,那又何必呢?”

    海鸟吴青说话间,天空电光一闪之下,西北响一阵雷声,跟着从净业山庄外天凤堂的屋脊上面,掠空而过,飞进一群信鸽,往主坛报警,是从来所少见的。赶到抬头看时,每个信鸽的脖项下全挂着小竹筒儿,众人不约而同全惊惶异常!数了数天空过去的这群信鸽,一共就是十一只,这种情形就分明告诉有十一处舵口已发现紧急事。因为天空电光一闪之下,信鸽所挂的藏信件竹筒,一律全是黑漆颜色,这尤其是不祥之兆。因为平时有事报告,无论多紧急,全是用朱红色竹筒,这种黑色竹筒,错非有非常变故,被外人侵害,把舵口给人踢了,才敢用这种黑竹筒报警。最奇怪的是,十一处舵口不约而同,竟然发出这种紧急非常报警。海鸟吴青心慌意乱之下,厉声喝叱,令手下弟兄把罗锦云押解进刑堂。自己还恐怕她故意的和自己纠缠,借着查看天空信鸽过去的情形,脚底下故意的放慢。女屠户陆七娘已经到了刑堂门口,海鸟吴青尚没有走出四五步来,眼看着女屠户陆七娘已被麻头鬼刘天寿等拥进刑堂,海鸟吴青这才脚下移动往刑堂走。这种事情全是阴错阳差,海鸟吴青也只得归诸命运,终于弄个身败名裂,惨死在临榆县,这也是命中造定了。可是当时海鸟吴青若是紧跟进刑堂,不再拘执于帮规的仪节,只要把女屠户推进刑堂,从后面一刀把她斩杀,割血发,到净业山庄复命,以海鸟吴青一身本领,更为天南逸叟所重视的人,必然也能随着龙头帮主从秘径鲇鱼套以皮艇脱身逃走,保全了他多年的威名。哪知道当时一点应付失当,铸成大错,无法挽回。

    当时海鸟吴青脚步这一停,忽然从那条小径匆匆跑来一名弟兄,看见了海鸟吴青,带着惊慌失色,低声招呼道:“吴香主慢走,您老看这件事怎么办?”海鸟吴青一回身,仔细看时,跑过来的正是坛下效力的弟兄,专管行刑之事,给受刑人治伤敷药的张元泰。他是帮中一个老弟兄,只为人拘谨无能,又不会说话,所以多少年来,在刑堂中效力,总也熬不上去。此时他跑到近前,海鸟吴青喊问什么事?张元泰一伸手,海鸟吴青看见他手掌中托定一个四寸长核桃粗的黑漆竹管,竹管的当中扣一个铜环,尚连着两根五寸长的丝绳。海鸟吴青一见大惊失色,向张元泰问道:“你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这是外坛非常报警的信号。”张元泰忙答道:“弟子是往后库房领取药物,因为棒伤药昨天被那石舵主一人就用尽了,才从库房那边回来,走到前面这条小路的转角地方,从天空掉下这件东西,险些砸在我脑袋上。弟子在帮中也是效力多年的人,知道这种东西的重要,可是我竟无法处置它,这是向内三堂传递要紧的公事,我这么点身分,没有见这种东西的资格,我献出去,也怕落了泄露机密,把命白送了。可是任凭它落在地上不管,事关外坛紧急报告,我好歹也是主坛效力的弟兄,置之不理,被别人发觉,我也有死罪。弟子无可如何这才想起,求香主的慈悲,替弟子处置这件事。”说到这里,张元泰更向前走近了一步,低声向吴青说道:“香主!弟子效力多年,最本分不过,香主也信得及弟子。我知道的事,不敢向别人说,我想报告香主,不致于怪罪我。”

    海鸟吴青此时挨到这个黑竹筒,心头也是腾腾跳个不住,紧握在拳内,藏在袖中,倒背着手,向张元泰正色问道:“有什么事快讲?我是奉主坛谕,刑堂执行大刑,没有工夫耽搁。”

    张元泰忙答道:“我从刑堂往库房去的时候,遇见了天凤堂值坛的弟兄,是我一个族侄。他告诉我,从分水关那里起,不知什么时候,从各处港汊子中撞出大帮的渔船,不下五六十只。分水关外,巡江十二舵因为奉到主坛命令,在净业山庄事情没解决完,各坛紧守防地,不得任意移动。大队的渔船,这么闯到分水关下,任凭怎样威吓,他们绝不肯听,可见没有什么动作。这种情形,太觉可疑,并且,所有各渔船上,人数和平时渔户们不同,全是年轻力壮、二三十岁的慓悍矫捷的壮丁。因为净业山庄正在紧急之时,各外坛都不敢把大队船只放出驱逐他们,看情形颇象是缉私营改扮的渔船,有攻取分水关的模样。听到这种情形,各处里全戒备起来。可是最奇怪的,分水关内盘山磴道乌鸦嘴后,所有放卡子的弟兄们,就在这一个时辰内,连续的发现了可疑的情形。那几条秘密道路,荒林乱峰间,好象是有不少人潜伏,并且有二处外卡子,守卡子弟兄失踪。香主,你也是帮内的老人了,这种情形可不大好,弟子一个当小卒的,不敢多说话,只有向吴香主你说一声。内三堂老师父们,应该别尽自把全副的力量用在净业山庄,万一入十二连环坞的再勾结了官家,里应外合,攻取我们龙头总舵,我们不能不提防一下。”

    海鸟吴青此时因为既惦着处置陆七娘,须要到净业山庄复命,更惦着手中所得到的外坛报警,自己也想要知道外面真实的情况,再听到张元泰这番话,分明形势不好,恐怕有变生不测的情形。海鸟吴青虽是老江湖,这几种事凑在一处,也有些心慌意乱了,立刻向这张元泰说道:“张元泰,你是我坛下的老弟兄,你所说的这种情形,倘若在别的老师父们面前讲,你可有惑乱人心之罪,我盼望你还是象平常那样守口如瓶,不再多言多语。这件紧急报警的信物,我自有法处理,好在你也明白关系重大,你对任何人不要再提起你捡得的。你老弟兄是知道帮规严厉,龙头帮主以及内三堂香主,全是最怕泄露总舵上秘密。你一个刑堂效力的弟兄,绝不能知道这种龙头总舵的机密;虽是无心中被你拾得,你只要自己交上去,就是杀身之祸。我不忍叫你遭这种无妄之灾,快快的去办你应办的事吧!”

    这张元泰听到海鸟吴青这番威胁,吓的他赶紧谢过海鸟吴青,立刻紧走奔刑堂旁边的一道小门。海鸟吴青容他已经走远,自己赶紧从袖中把黑漆竹管取出,把竹管上的活塞拔下来,从里面抽出一个布卷,把这布卷展开。这是用一种极薄的细绢,上面排好了浆,字迹写在上面,非常清晰,只是现在已经黑沉沉,海鸟吴青借着天空的电光不时闪动,看出正是分水关外巡江十二舵总舵紧急报警,也正是张元泰所说的情形。可是还有比较他所说重大的事,已经证明六七十只渔船分队停在港汊子上,来人中的首领,竟敢和守分水关外的巡江总舵叫阵。他们当面扬言是外江的渔户船帮,因为一连十天,没有得着顺利的彩头,知道分水关外是一个极好的渔场,所以破出死去结队前来,在这里打两场鱼就走;只要有阻拦的,他们这帮渔户情愿连人带船毁在这里,亦所不惜。可是巡江总舵看出有诈来,赶紧派出八名会水的弟兄,下水后暗中查看各处港汊子情形,竟自发现这般渔户船帮用大队船只掩护着,暗中却打发多少只瓜皮小艇,满载着少壮的渔户们,绕进了分水关后乱苇塘一带。他们这一带登岸的大约有不少的人了,不过他们在乱苇塘后登岸,一处处悬崖峭壁没有道路可通。下水的弟兄,被他们发觉,弟兄们险些送了命,不能跟缀他们从乱苇塘后上岸,不过已经证明是怀着恶意而来,更不能判断是何作用,所以请求龙头总舵紧急指示,应付御防之策。海鸟吴青看到这封报警的布札,不禁是一身冷汗,赶紧把这张布札连同竹筒藏入囊中,自己一思索这种情形,实在是情形太以不好,恐怕这是缉私营官家调动了极大的兵力,要来攻取连环坞。他们所去的地方,因为吴青是外三堂的香主,他能知道几条秘密的路径,只怕官家已经侦知秘密道路,要从捷径往里攻打了,海鸟吴青怔在那里。

    这时忽然由刑堂内走出一名值堂的师父,此人名叫双刀宋宾,在刑堂也是有地位的人,他是专掌管刑堂执行,他来到门口外,看到海鸟吴青抬头仰望着东北一带,怔怔呵呵站在那里,这双刀宋宾,不由噗哧冷笑了一声。敢情女屠户陆七娘被监视的弟兄拥进刑堂之后,吴青在外面这一耽搁,却给这班人造了机会。

    刑堂内有伺候值坛的三位师父,一个是铁腿周雄,他每天是坐镇刑堂永远不动;一个就是站在门口这个双刀宋宾,随着监视女屠户的麻头鬼刘天寿;另一个是白花蛇杜龙。这几个帮匪全是出身江湖绿林道,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可是他们对吴青没有仇也没有怨,只于平常的一点小不痛快,好容易现在遇到这种机会,尤其是麻头鬼刘天寿、白花蛇杜龙,这两人阴损狡猾,他们安心要给海鸟吴青些苦子吃。女屠户陆七娘闹得丑闻四播,并且从来无论在任何时代、任何地方也是一样,一切传闻,越辗转的地方多,越能添枝添叶。现在这个本主儿落在他们手中,若是没有这些阴错阳差的情形,在海鸟吴青面前,他们也不敢放肆。

    入刑堂后,吴青这一没进来,麻头鬼刘天寿头一个把净业山庄的情形报告了司刑的铁腿周雄和双刀宋宾,并且低低的告诉他两人:海鸟吴青和这个淫孀有极深的关系,他平时那么板着面孔和我们讲公事,我们如今正好要调查调查他过去一切。这麻头鬼刘天寿,先把本刑堂主脑人按住了,赶紧的翻身来,凑到陆七娘身旁。女屠户陆七娘一入刑堂,也象是一块巨石压胸头,本来眼看着就要被帮规处置,死在目前,吴青又是那么严厉的对待自己,虽然还想作最后的挣扎,可是希望渺茫,太没有把握了。只是一入刑堂门,这种地方是阴森可怕,可是面前这几个人,反倒一个个面有笑容。陆七娘一进门来,就不肯往当中紧走,因为往里走,就是刑堂立坛之地,女屠户陆七娘却靠门边一个小凳上斜身坐下。陆七娘此时可怀着一种极恶的念头,她虽是双臂倒绑着,但是经过这么一段极长的道路,绑她的又是沈阿英、沈阿雄两个外行孩子,所以绳扣儿到此时已经渐渐松了,她安心要在临死前的一刹那能够把绑绳挣脱,拼命的逃他一下。情知道不易脱身,可是逃不脱也算着了,所以陆七娘紧靠门边坐下。其实她这不过是妄想而已,兵刃暗器全没有,以海鸟吴青那般身手,以及麻头鬼刘天寿等,全不是无能之辈,外三堂也在连环坞的腹地,陆七娘插翅难飞。

    这时麻头鬼凑到身旁,把他那江湖道本来的面目现出来,带着些无赖的情形,安心想找便宜,用手一拍女屠户的肩头,招呼道:“罗锦云,你的冤枉我们也听的清清楚楚,其实你很有逃亡的机会,你要把它放过,岂不太冤?现在我们全起了好生之德,愿意救你,你可要实话实说,还盼望你快着一点,我们吴香主跟你有什么关系,真要是过去有很大的牵连,回头他进得坛来,绝不能叫我们立时动手。他是一丝不肯差,按着帮规来办,他必要开坛焚香,请师祖的法刀,你趁着那个机会,死力哀求他,要是有可以要挟他的地方,在自己生死关头,你还顾忌什么?当着众人要挟出来。他平时在我们一般弟兄面前,常常的放狂言大话,说是他姓吴的一生恩怨分明,作出事光明磊落,走到什么地方,无论遇到什么人,全是坦白的。你方才连说他忘恩负义,你能够当着我们大家,把他忘思负义的情形说出来,我们再帮你一些忙。他若翻脸喝令动刑,你只哭号喊叫,不肯领刑,我们不严厉对付你,或者也许能给你说几句好话,你也许就逃得活命。”这时女屠户陆七娘被麻头鬼刘天寿这番话一引诱,求生之念越发兴起。遂“嗐”了一声,把海鸟吴青为三阴绝户掌罗义一手提拔,双手金镖罗信又尽力推荐,才做了刑堂香主掌管外三堂,全盘说了出来。

    原来当初海鸟吴青他从少年时,游荡江湖,非常的胆大心细,可是他从十九岁遇到了一位江湖道能手,把他收为门下弟子。可是他这位师父,却是下五门的绿林,吃黑钱的偷盗窃取。海鸟吴青被他收录之后,感到路道不对,再想抽手已经晚了,随着他这位师父,尽练些个小巧之技,所以吴青的轻功提纵术,功夫上非常纯。整整六年的工夫,吴青的本领学成,可是这张贼皮也算披在身上,在两湖一带,很作了些案,但是后来他这位师父被官家缉捕归案,死在狱中。幸好在海鸟吴青并没有师兄弟,他这位师父,只收了他一人。吴青是一个有心胸有志气的少年,他师父死后,吴青已经二十七八岁,自己一心洗手下五门绿林道,但是江湖人最毁人的是只要你在这门户走一遭,你再想脱身,别人全不容你了。

    海鸟吴青自从师父死后,始终不敢再作那种偷盗窃取的事,可是并没有离开江南一带,自己情愿欲以劳力谋生,等待机缘在航船上卖些力气。哪知在他师父死的第二年,他随着航船到了浙江境内,忽然遇到当年曾屡次缉捕他师徒未成的湖南老捕快——铁臂周德雄,认出了吴青,在湖南地面有旧案,竟自伸手捕拿他。吴青自己因为一心学好改邪归正,到此时真若被捕,依然落个臭贼之名,太不甘心,遂在许多船帮聚集的所在和这老捕快动起手来。但是这老捕快带着手下两名助手,任凭吴青多好的功夫,也架不住,双拳难敌四手。自己拼命的逃走,仗着身轻巧快,从船顶上一连翻上几根船桅。眼看着已经逃到旱岸,被那老捕快从后一镖,打中吴青的左腿,眼看着被获遭擒。

    动手的时候,是日色西沉,天还没黑,这种大白天捉飞贼,江边这一带的船帮就全乱了。其实正惊动了一位江湖能手——三阴绝户掌罗义,正从水路上在此经过,停泊在江边,眼中看得清清楚楚。海鸟吴青相貌又生得端正异常,三阴绝户掌起了爱才之心,虽看出是个绿林道,罗义安心要救吴青。见他跌扑在岸边,那捕快从后面已然带着助手两人将要赶到。罗义飞身纵过去,一举手之间,把三人全打出五六步外,把吴青挟在左肋下,飞纵入岸边的苇塘内逃去。

    那三阴绝户掌罗义是多么厉害的人物,当时他手底就算是没肯用真力,那捕快师徒伙伴已经算是全受了伤。把海鸟吴青救走之后,天色也就黑了,出去一里多地,罗义才把海鸟吴青放在路边的麦田内。海鸟吴青虽然受伤,但是他年轻力壮,更有一身功夫,并没放在心上。只于被罗义带着疾驰飞纵这一里多地,吴青简直是头晕眼花,被放下之后,缓了半晌,神志才清醒。在这黑沉沉的野地里,当时也辨不清罗义的面貌,只有叩谢活命之恩。三阴绝户掌罗义,问起海鸟吴青姓名年岁,是何人的门下。海鸟吴青是毫不隐瞒,因为久在江湖上走,一听罗义开口问话的情形,已经知道是一位老江湖道,人家舍身相救,自己再不实话实说,于良心有愧。于是一再的说明自己是洗手多时,从师父死后,绝没有在江湖道上作一案,今日遇到旧日的冤家对头,这么逼迫,真是不容人学好了。

    三阴绝户掌罗义那时在凤尾帮中还是一家香主,并没入福寿堂。当时取出治伤的药来,叫海鸟吴青草草的把伤痕扎裹一下,遂把海鸟吴青带回家中,自己更显示了本来面目,可是对于海鸟吴青严厉的告诫道:“这次在江湾航船聚集之地,公然拒捕殴差,你原来是下五门的绿林,又没犯杀人的重案,只不过是偷盗窃取,就让是折在阵中,也没有多大的罪名。可是这次情形就不同了,倘若再落在官家手中,就是不判成死罪,也得落个流途千里,充军到边荒之地,年轻轻的小伙子,这一辈子就算完了。就算是你安分守己去作良民,当场受辱的捕快们,未必甘心,定然要四处访查,非得把你办回去,才算泄愤。所以暂时先不能在外面行动,救人救到底,你只要好好的在我家中操练功夫。你动手时的情形,我看的明明白白,象你一身轻功提纵术,在江湖道中很可以交代的下去了。只于缺欠正式的功夫,我罗义在你面前可有些放肆,我还以指点你在拳术刀法上多下功夫。生在江湖里,都是苦命人。可是堂堂男子汉,就是失身绿林,也要讲究硬摘硬拿,下五门的行为,实不为江湖道所重视。你只要好好的在我这里下些功夫,现在凤尾帮正是中兴之时,这位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在鹰游山瓦解之后,接掌龙头总舵,虽然过去失败的情形不便对你细说,可是我罗义是凤尾帮中创帮的人物,只为过去那位蔡帮主他把好好的兴帮布道的凤尾帮,几乎弄成邪教一流。这位武帮主很有作为,对于我们这般旧人,虽然在失败之下,绝不轻视,所以我们一般老弟兄们,还愿意捧他一场。武帮主自从选择好了浙南雁荡山南岭下的十二连环坞,在那里重建凤尾帮,再立内三堂,严定十大帮规,重修护坛十戒,言出法随,恩威并用,有功必赏,有罪必罚,他更和一般老弟兄们同甘共苦。在十二连环坞立住脚之后,分派这一班老弟兄二十八人,亲自出马,只在浙江境内就收容了一千四百余名新入道的弟兄。最近三个月来,更添了三百多艘大船、一百多只快艇,也该着凤尾帮中兴,天南逸叟武维扬有兴帮的福命,十二连环坞内所出产的海砂子,品质优良,每一个月总能走出十几帮船帮,这就是天助成功。你能够好好的遵守我们的话,我能指引你趁这时机,入帮效力,以你的年岁和你身上的功夫,在帮中能够扬眉吐气。不过你缺欠水面上功夫,总要好好的多下辛苦,多多操练,世上无难事,只在有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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