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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个人上一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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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这个城市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遥远的地理名词,再其次就是每年春天里漫天肆虐的沙尘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去那里生活。直到爱情像一场疾病般不约而至,直到在纠缠、矛盾、痛苦、犹豫中挣扎了许久,终于在一个清冷的六月早晨,薄薄的晨曦刚拉开北方灰色的天幕时分,火车载着我停靠在北京一个偏僻的车站。

    当我拖着小小的行李箱从老旧的月台拾级而下时,天空飘起小雨,缠绵的雨脚扑打在人的脸上,迎面拂过一阵萧瑟清凉的秋意。远远望见他在人群中焦急张望的身影,瘦削的面孔写满期待,眼里突然涌上一阵酸楚。过去的一切恍若隔世,一天一夜奔波的车距,已将我与那座生活了22年的南方小城远远隔开,而从此之后我和他的命运就被紧紧牵绊在一起了。

    他看见了我,脸上绽开温暖的笑意,随即将外套脱下披在我的身上,眼里写满了关切与怜惜。温热的唇附在我耳畔轻语:从此不再让你受半点委屈。这是半生缘里的情景吧:穿上我的衣,从此便是我的人了。一时间漫天弥散如丝的雨水仿佛停歇了。原来自己抛下在那座城市里的一切——包括沉湎了许久的舒适生活,家人的种种担忧顾虑,一站站数着,夜不能寐,不顾一切的投奔而来,全部的目的仅是为了风雨中这样一个深情的拥抱。

    车子穿过京都宽阔的街道,高大的楼房,旖旎的人群,停在一栋灰色的小楼前,气喘吁吁地爬上五楼,一套简陋的两居室里,唯一起眼的家具是一台电脑和屋角的一张木床,除此之外再无一样可称得上奢侈的物什,生活简化到仅够满足日常的基本需求。这就是我的家了么?早知道那外面的繁华似锦不属于我,而我所奔而来就是要跟我所爱的男人一起过柴米油盐,一汤一镬的普通平凡的日子。

    就在那个下雨的早晨,一段全新的生活开启了。

    好像天使堕落人间,好像童话中的公主脱掉了华服霓裳,洗去脂粉,扎上围裙,洗手做羹。在一座旧楼的两居室里,我开始学着做饭、烧菜的种种技巧。手指粗糙了,油烟熏了面,但心中却是安静而宁馨,因为他说过:只要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即便只是粗茶淡饭也好比拥有了整个天堂。

    是的,做出这样的选择,我无怨无悔。

    爱人工作忙碌,所以大多时候还是一个人,早晨从睡梦中睁开眼睛,环顾四周有些陌生的一切,随即听到厨房的锅灶上正嘟嘟冒着热气的汤罐,会在迷蒙中发出由衷的微笑。

    长时间独自在家的时候亦不曾有孤独。因为心中有所期待,所以所有忙碌的时刻都成为一种莫名的欢乐。洗衣做饭、铺床叠被、打扫房间,所有最琐碎繁忙的劳动都仿佛蕴涵了无限的乐趣。黄昏的时候独自出去买菜,在楼下树荫底下的小摊上买新鲜的苦瓜和水蜜桃。去附近的超市买火腿和莲藕。是那种小女人的寻常生活,感到心里见见沉淀下的安宁和恬淡。

    房间里放着音乐,是经典电影里的老歌,清亮如水又显得有些苍莽辽远的音乐回荡着,在小小的厨房里做饭给自己吃,或者坐在电脑前打着字,在不经意间移开的一格抽屉里寻得一颗巧克力糖,剥开糖纸将它含在嘴里,感受到它在唾液的温度里慢慢融化所释放出来的甘甜,有人说品尝巧克力的滋味,就是咀嚼爱情的味道。累时便趴在阳台上抬头望望这座城市灰色的天空,和远处灯火阑珊的楼群。

    傍晚的时候一起去林荫树下散步,或由他骑车带着我在校园里徜徉,看夕阳之后的燕园,修葺中的博雅塔,和波光潋滟的未名湖。看着我的长发和长裙一起在风中轻轻地飞扬。在他晚归的深夜里灶头煮一碗甜甜的绿豆汤等他回家,在寂静地暗夜里期待熟悉的脚步声在楼梯前响起,听见窗外淅淅簌簌开始有落雨的声音。

    渐渐地,发现自己开始喜欢上这座气候恶劣,空气污浊的城市,喜欢她的大气,喜欢她的深沉,喜欢她浓浓的京味儿和令许多人着迷的深厚历史文化底蕴。喜欢宽阔通畅的长安街,喜欢三里屯林立另类的酒吧,喜欢路两旁卓然而立的银杏树,喜欢冬天沿街叫卖的冰糖葫芦,还有沿袭着旧时市井之气的老胡同和隆福寺后面的三联书店,喜欢能够随意就在那里消磨掉整个午后无聊时光的咖啡馆,也喜欢超市里随处可见的廉价好吃的白面馒头。

    周末时一起出去看一场电影,在路边的小摊上吃一碗漂浮着鲜嫩小葱的豆花,然后手牵手一起在公车上颠簸着回家,直到窗外繁星点点在疲惫中放心地将头靠在他温暖的肩头,安心而甜美地微笑:原来,幸福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