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带雨的云文集 > 我家门外有个三层磡

我家门外有个三层磡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儿时,我家换过三个住处;最遥远记忆里的住处是七十年前,门外是条小巷,巷子的名字很难听,叫做“屙尿巷”

    就因为名字特别,所以记得格外牢。屋里是什么样子,几个人住,有几间,有没有天井,全忘了,只记得巷子窄窄长长,从巷子口进去拐个弯才是我家,巷子里静悄悄,很少人路过。

    第二个住处是在北山脚下,好几家人合住的,两边有山墙的一栋老屋,到上中学都住这屋子。就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从“屙尿巷”搬来这里的。

    大门口是一条小街,街上有个“三层磡”就是三层青石板的台阶。小街上全是鹅卵石,只有“三层磡”是整整齐齐的青石板。

    这“三层磡”几乎是孩子们的“活动中心”没事的时候都来“三层磡”玩。谁家的奶奶妈妈叫,便回答说:“在三层磡玩!”当然不仅仅就在“磡”上完,那一大片地方,包括那个草坪,都叫作“三层磡”

    暖和的日子里把饭碗端来坐三层磡吃,虽然是豆角、腌菜、腌蛋,也津津有味。

    二十年后回去,我在“三层磡”流连了好一会儿。周围的屋子没有变化,只是破旧了些,黄土墙上更加坑坑洼洼了,白墙更加斑斑驳驳了。还是鹅卵石的路面,连三层磡的青石板也原封不动,只是石板的棱角更圆了,缝隙里长出了更多小草。

    我喜欢这里还是从前的老样子。如果成了水泥柏油路,两旁是高楼大厦,我就找不回来儿时的回忆了。我甚至想看到三层磡上有我坐过的痕迹,有我敲损过的“疤痕”如果有我跌出来的一个“伤疤”也是高兴的。

    和从前一样,鹅卵石路的一头通往大街,另一头和小溪并行,弯弯曲曲的伸往北山。还是原来的那条小溪,还是流着山上下来的泉水,只是水流没那么急,没有那么清澈了,没有小鱼和小虾了,没有妇女在小溪里洗衣服洗菜,没有孩子们在溪水旁戏耍了。

    路边的草坪也还在,那是我最喜欢去玩的地方,在草坪上抓蜻蜓,逗蝴蝶,飞纸鹤,采野花,夜里在草坪上追扑萤火虫。

    “三层磡”本来并没什么好看,没什么好流连的,就那么几道石板,但我喜欢,因为它带给了我许多儿时快乐的回忆。如果有当年的朋友,我还真想在那里坐一会儿,一起回忆童年旧事。

    那年代没有空调和电扇,夏日家里闷热,都爱来这里玩,大人也来这里乘凉。风有一阵没一阵的,风停的时候,大人们会“嚯”、“嚯”的呼唤,有时果真能把风呼来。风似乎在小声的回答:“来咯,就来咯,别急嘛!”

    携扇月下三层勘,月色朦朦好纳凉;

    燕飞萤舞夜莺啭,风吹帮我把扇搧。

    凉风吹在身上清凉清凉,愉快的享受着飒飒凉风。孩子们也学大人“嚯”、“嚯”的吆喝,有时也能把凉风吆喝来。风停的时候便扑哧扑哧搧着那把大蒲扇,有时,又把蒲扇啪嗒啪嗒扑在自己的腿脚上驱赶蚊子。

    有时候是带折扇出来,折扇同时还是我们的游戏工具,随意从一根扇柄开始数:金、银、铜、铁、锡的依次数,三次后谁数上“金”就有好运气。那时候没有玩具,随手拈来,什么都可以当成玩具。

    有时在“三层磡”上做剪刀石头布的游戏,赢的当“爷爷”输的给“爷爷”捶背。还有人唱着:

    扯咚扯,扯咚扯,谁赢谁便当爷爷,输的给爷爷捶背。

    一二三,四五六,捶得哎哎直叫累,下次该你给我捶。

    老屋的记忆很多。记得小学二年级的一次儿童节。那时的儿童节是四月四日,正料峭春寒时节。全校同学要交换礼物,是吃的小饼,小糕,花生,果子等,用牛皮纸包个大大的礼包,上面蒙一条红纸。礼包挂在大操场一排排的绳子上,红纸上编了号码,然后抽签,每人得一包回来。

    我嚷着要奶奶给我准备好了大礼包,几天前就开始等待这个日子。儿童节的前一个晚上更是激动得睡不着,平日我夜里不会醒,这天竟醒来两次。

    这个晚上天气晴朗,月亮格外明亮,隔扇窗上的窗纸映得雪白,我竟以为是天亮了,穿上比较新的衣服,悄悄的开房门。木门咕嘎地一声把哥哥吵醒了。哥哥说:还没有天亮呢!我一看,果然还没有天亮。

    那时,家里有两台老座钟,拱形的。一座是奶奶陪嫁来的,一座是妈妈陪嫁来的。妈妈陪嫁来的更新一些,钟门的周围还有铜饰,铮亮的。奶奶的那座已经黑漆漆,还不能走了。妈妈的那座钟虽然还能走,但很不准,老是会停摆,哥哥天天拧发条,还要经常拨动钟摆。夜里没有灯,也看不见是几点钟了。

    因为那钟不准,我上学不是迟到便要早到,有时候竟差一个多小时。奶奶做饭从来不看钟,她站在天井边,看看天上的太阳和地下的影子。做晚饭,则是望望窗外,看看是不是日头偏西了。

    奶奶舍不得用火柴,哥哥在上厅用奶奶的老花眼镜对着太阳,待“纸煤”起了烟“呼嘟”吹口气火苗便起来了。

    我怎么都“呼嘟”不起来,大概是底气不足。奶奶先把嘴唇闭起来,唇闭皮一抖动“呼嘟”一下火便着了。没有太阳时要我便拿纸煤去邻居家点火。

    才学会写字时我用铅笔在新裱上毛边纸的房墙上,写了中华民国几年几月几日,可能是二十九年,那时不用公元。因为是才裱的新纸,挨了骂。

    真想看看自己那时候的“真迹”可惜全没了,二十年后回去,墙上糊上了新毛边纸,那些书和本子也全清掉了,一样能让自己回忆的都没有了。

    仔细想,其实并不是怀念“三层磡”也不是怀念自己写的字,而是怀念自己,怀念自己的影子,怀念自己一去不复返的童年。

    童年留在了自己的记忆里,像老照片,淡淡的,像是首诗,想常常念念这首诗。这是老人特有的爱好,不到这把年纪的人不会理解,一定会觉得好笑:那些破烂有什么好怀念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