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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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卜希临气喘吁吁地将他绑好,仍见他动也不动,想了下,她找来一根木头轻推着他。“喂,不要装死,我爷爷说了,踹这个地方只会让男人痛不欲生,但不会死。”

    “我不过是想要告诉你,防人之心不可无。”他眉头紧蹙。

    “会,我会记住你这句话,等你伤一好,管你有没有记忆,都必须给我离开这里!”她骂着,用凶悍的口气掩饰自己的惊慌。

    混蛋东西,亏她还想拉他一把,他竟敢气死她了!

    待那痛彻心扉的疼楚隐隐退去,男人才抬眼看着她。“不用你说,我也会离开。”他恼着,难以置信她下手这么狠。

    不过是怕她单纯过头,要她对人有防心,谁知道她竟是这样对待他。

    “很好,你给我记住自己说过的话!”她耍着狠,刻意把秀美的五官扯得很狰狞。

    “我要吃饭。”他道。

    “吃空气吧你!”

    “不让我吃东西,我怎么有力气离开这里?”

    走到桌前的卜希临一顿,气呼呼地回头,拿着雕刀和木头坐到他身旁,端起饭菜,喊着“张嘴!”

    男人瞪着她,之前对她产生的所有好感瞬间不见。“解开我的手。”

    “别作梦!”

    “得了,就凭你?”他把她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她真想拿筷子插他那张讨厌的嘴!“你刚才不规矩。”他的痛还血淋淋的存在,就不信他忘得这么快。

    “不过是一时眼瞎逗你。”他笑得戏谑。

    “你”她气得发颤。

    说真的,她和爷爷救回家的人里,有好人也有坏蛋,但嘴贱得令人这么发指的,也就只有他了!

    “不吃的话,你就饿死吧。”她忍住脾气。

    男人瞪着她,半晌,只能妥协的张了嘴,可谁知道她像在喂猪,不是用筷子夹饭菜,而是直接把饭菜拨到他嘴里,也不管会不会噎死他。

    三两下喂完饭菜之后,她还割下他的袍子一角。

    “你要做什么?”他垂眼看她紧握在手中的布条。

    “你要再敢吵我,我就拿它塞你的嘴。”她可不是在开玩笑的,而是说到做到。

    望着她,男人没多说什么,迳自躺下,闭上了眼。

    卜希临瞪着他半晌,才缓缓走回桌前,拿起方才差临门一脚的木雕鸟,可惜的大叹一口气,丢到一旁,又挑了块早已备好的木块,开始她的工作。

    忙了好一会,却突地听到身后传来的呻吟声,她不禁顿了下,回头看着睡得并不安稳的男人。

    他状似痛苦地拧着眉,断续梦呓着“既然如此何必有我”

    听着,她皱起眉,想了下,啧了声,拎着木块和雕刀坐到他身旁,轻拍着他的胸口“没事睡吧”

    就在她的安抚声中,他再次沉沉睡去。

    看着他,她心里五味杂陈,觉得这人特别惹人厌,可是却又无来由的惹人怜。

    几天之后,男人终于能够起身到外头走动,也才发现,这附近竟然只有这一户人家,两间简陋的茅屋并在一块,就只住了卜三思爷孙三人,教他不禁佩服,以这样的组合,他们竟也敢随便带受伤的人回家照顾。

    不过,他这受人恩惠的人,似乎也没立场这么说。

    这里是处山谷,听说他是自山头掉落的,若非卜希临上山采药救了他,恐怕他就要死在荒郊野外。

    如今,身上的伤已好上大半,但记忆根本没回笼,离开这里,他能去哪?

    “你别担心,尽管在这里待下。”晚膳时,卜三思这么说着。

    “爷爷。”卜希临眯起眼,警告意味浓厚。

    “希临,送佛送上西天,做人做事但求问心无愧,知不知道?”卜三思对她晓以大义。

    卜希临不禁抽动嘴角,瞪向不发一语的男人,嘴上酸着他。“对啦,但那也要看对象,要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我当然不介意家里多了个吃白食的。”

    男人缓缓抬眼,冷冷地看着不再费事藏起长发的她。

    她自然不怕,用她的大眼瞪回去。

    “欸,姐姐,你不是说缺个人帮你吗?我瞧七彩哥很适合啊,他的伤好了,看起来身强体壮的,一定能帮上你的忙。”坐在爷爷身旁的卜拾幸提议着。

    “七彩哥?”

    “对呀,他就是七彩哥,不然老是你呀喂的叫,不觉得太失礼了?”

    “叫什么七彩,叫大傻就好。”

    “姐——”卜拾幸不依地扁起嘴。

    “你要知道,外头捡回来的东西,别随便起名字,到时候赖着不走,麻烦就大了。”基于那晚的不愉快,卜希临对他的防心极重。

    没办法,上头有个纸老虎爷爷,底下有个不知人心险恶的妹妹,她要是不多用点心,恐怕一家三口被卖,他们两个还笑呵呵咧。

    “那就别走啊,反正七彩哥也还没恢复记忆。”

    “没恢复是他说的,天晓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傻丫头,瞧他穿的行头,就知道他肯定出身不凡,他不回家吃香喝辣,和咱们和在这里吃粥做什么?”

    看他那身破损但质料精细的衣裳,再瞧他头上的束环,她当然知道他肯定出身不差,只是嘴上不想饶过他。

    “吃粥有什么不好?他要是吃不惯大可以走人。”她哼了声。

    “姐,你干么这么讨厌七彩哥?”卜拾幸忍不住替他打抱不平。

    “我”不想让他们知道这家伙企图非礼她,她赶忙转了个话题。“你干么一直叫他七彩哥?”

    “是姐你说,他的瞳眸颜色不一样,就像七彩鸟一样啊。”

    卜希临闭了闭眼,有种自打巴掌的无力感。

    “我觉得七彩哥的眼睛真的很漂亮,一黑一蓝很与众不同。”

    “不恐怖?”男人哑声问着。

    打从他能自行离开她工作的茅屋,到隔壁用膳,他见过镜子里的自己,感觉很邪冷,不像是什么善类,也难怪卜希临老是防着他。

    “才不呢,很漂亮。”卜拾幸很认真地道。

    男人不禁笑眯了眼,那模样极为温柔,教坐在对面的卜希临感觉一阵古怪,不禁出声道:“好了,拾幸,你应该吃饱了吧,赶紧去睡,天快黑了。”

    “喔。”卜拾幸很无奈但还是听话地移动脚步,朝后头的房间走去。

    “这么早就睡?”他讶声问。

    一起用膳之后,他才发现卜家人的作息相当古怪。

    他们晚膳开动的时间极早,而且都赶在太阳下山之前用完。

    虽说他失去记忆,但常识还是有的。

    “早点休息可以省烛火,谁让家里多了个吃白食的。”卜希临恶声恶气地道。

    男人放下碗筷看着她。

    “干么?要是对我的态度不满,你可以走啊。”她很蓄意,说话的口吻很不客气。

    “希临,你这丫头,我是怎么教你的,怎么你这么不受教?”卜三思不悦的道。

    卜希临不禁扁起嘴。她真的很可怜,她的用心都没人发现,要是等到拾幸那傻丫头被拐,那就来不及了。

    “没关系,爷爷,我决定留下来帮希临的忙。”他道。

    卜希临猛地抬眼,还未开口,便教卜三思抢白。“七彩,这么做就对了,暂时待下,要走,等到恢复记忆再走也不迟。”

    “多谢。”他淡淡噙笑。

    “别担心,尽管待下,家里不差一副碗筷。”

    卜希临瞪着爷爷。是不差一副碗筷,可问题在对方非善类啊!

    饭后,卜三思将碗盘都收到后头洗涤,茅屋的小厅里,就只剩下对坐在小方桌两头的两人。

    “你真要帮我?”她问。

    “至少不能当吃白食的。”

    “好,你想帮,我就成全你,不过”反正她确实缺了个捆工。

    “不过什么?”

    “去给我洗澡。”她道。

    这对她而言,已是忍耐的极限,他要是再不洗澡,她恐怕会绑着他,把他丢进溪里头。

    “”他无言。

    如果可以,他也很想沐浴,毕竟在这种夏暑的天候,多天不清洗,他也已忍到极限。

    于是,挑了套卜三思的旧衣裳,她领着他前往距离茅屋约莫一里的溪边。

    “洗快点。”

    男人看着昏暗的溪水,再看向四周蓊郁的林木几乎遮掩住月光,要他冒然跳进陌生的溪流里,真是有点考验人。

    “干么?怕呀?”她笑得坏心眼。

    男人看着她,二话不说地拉开外袍,直到他连中衣都拉开后,她才故作不在意地往回走。“我走啦。”

    男人没应声,褪尽身上的衣物,才缓缓地踏进溪里,让清冽的溪水洗去身上的汗水,舒服地浸入溪中,就连长发也全数解开,在淡淡月光下,黑色檀发油亮得诱人,教躲在几步之外的卜希临看直了眼。

    感觉,这讨人厌的男人霎时变成妖魅的魔物,勾诱着人转不开眼。

    她留在这里并非要偷窥,而是替他看守,免得有野兽逼近他却不知道。

    虽然讨厌他,但万一他因为洗澡而死于非命,岂不算是她间接害死他?

    叹口气,她强迫自己转开眼,注意着附近的动静,确认没有狼群甚至蛇出没。能够从事雕刻工作,不只因为她手巧,眼力其实也极佳,再抬眼望去,赫然惊见他赤luoluo地走上溪岸,那肌理分明的躯体,宽健的肩膀,厚实的胸膛,窄腰下是刚强的长腿,而那日被她踹到的地方,竟是长这样子

    “啊!”她捂住眼发出尖叫。

    她看见了、她看见了!完蛋了,她的眼睛要烂掉了

    “原来你有偷窥的嗜好。”

    他的声音近在耳边,卜希临放开双手瞪着他,瞧他长发湿透未拭,身上的衣袍穿着却未系上,露出大片性感的胸腹

    “真看不出来你有这种嗜好。”男人静静打量她,不怎么在意青光外泄。

    “去你的!谁有这种嗜好?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不想让他发现她的关心,卜希临说不出实话,于是牙一咬,吼道:“对,我就是喜欢偷窥,怎样!”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男人一怔,不禁低低笑开。

    怪丫头。

    隔天开始,男人正式成了卜希临的捆工。

    原以为这是一份不难应付的工作,但接触了,才发现卜希临确实是相当讨厌他,否则她不会派给他这差活。

    “快点,还有这里。”

    才刚捡好锯落的树枝,便听到卜希临的叫唤声再起,他不禁抬眼,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再缓缓地移回眼看着她。

    “你当我是猴子?”他淡声问道。

    那是约莫五、六丈高的树上,她要的是一根岔生的树枝,有胳膊那么粗,长度大约他的身长,重量应该还可以承受,但教人为难的是,爬高。

    没来由的,他下意识的抗拒着。

    “想在我身边工作,要你当熊你就是熊,当猴子就是猴子,不准有异议。”并非故意刁难他,而是带他上山的用意,就是要分担她的工作,不然她自己来就好了。

    她从小就在山里长大,看过各种美丽飞禽猛兽,一开始她试着用画的留下它们美丽的姿态,但纸和墨水都不是他们这种穷困人家使用得起的奢侈品,于是她开始就地取材,学习雕刻。

    而要雕制一件成品,最重要的自然是木材。

    好的木材,可以让她所雕刻的动物更栩栩如生。

    “难不成以往没人随你上山,你也是自个儿爬到树上,自个儿锯下树枝的?”他怀疑她根本是恶意指使他。

    “废话!难不成要我在树下摆坛燃香,求它自己掉下来?”她没好气地瞪他。

    男人眯眼看着她。她的个头并不高,只到他的胸膛,穿着旧而干净的交领青衣,让身形显得更加纤瘦。

    而这样的她,竟能完成所有的工作?

    如果是真的,他佩服她,不过“可以不要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