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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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考虑?”像是不察旁人对他的排斥,朔夜不死心地再问一次。“再拖下去,恐怕就来不及了。”

    然而,看在文世涛的眼里,总觉得他的询问,并非针对卜希临的脸,像是知道了什么,教他很不安。

    “师兄,用我的法子就能把她的脸给医好,哪里会来不及?”伏旭叹了口气,看向文世涛。“放心吧,想医治再来找我,我有把握可以把她的脸治好,至于风邪之类的病,还是找大夫喝药汤比较快。”

    “伏旭,谢了。”文世涛点头道,将卜希临抱起。

    “不用谢,记得下次别踹我的门。”伏旭送着他俩走出屋外。

    “踹坏了,我会帮你修理。”他勾笑上了马车,却见好友像是着魔似的一直杵在伏旭身旁。“入羲,你还待在那里做什么?”

    樊入羲置若罔闻,眯起桃花眼,俊脸往左微斜,展现他最迷人的角度,朝伏旭压低嗓音道:“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请你到悦来酒楼把酒言欢?”

    伏旭眼皮抽搐。“滚。”

    “嗄?”

    “滚!”伏旭一脚将他踹出去,关上门拴上闩,动作一气呵成。

    “你到底在做什么?”文世涛傻眼的看着好友。

    樊入羲堪称天水城第一美男子,面如白玉,鼻若悬胆,加上一双会说话的桃花眼,通常只要他眯眼勾笑,就可以迷晕一票姑娘家的,如今首次尝到败北的滋味,教他好痛心。

    坐回马车里,他摆了摆手,示意马车夫快快回城里,才艰涩地问着“我说世涛,你认识她多久了?”

    “你是指伏旭?”

    樊入羲轻轻点着头。

    “应该有十年了吧。”他大略估算着。

    “十年?”樊入羲惊诧地张大眼。“她今年几岁?”

    “我没事问他几岁干么?”

    “也对,姑娘家的芳龄总是不方便透露。”樊入羲颇认同地点了点头。

    他话一出口,连快要睡着的卜希临也不禁睁大眼,和文世涛不约而同地瞪着他。

    “干么这样看我?”他有点不自在地轻咳几声。“外头的人都以为我仗着好皮相在美人窝里游戏花丛,但实际上,我很纯情的,而且我眼光很高,真正入得了我的眼的就只有刚刚初见的伏旭了。”

    两人倒抽口气,默契极佳地对看一眼。

    “刚才那一瞬间,我的心被挟持了我才知道,什么叫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我终于遇到对的人,终于遇到我的真命天女。”樊入羲说着,俊脸上泛着微妙的酸甜。“唉,才初识,一分开就犯相思原来这就是思念的滋味。”

    文世涛听不下去,很好心地想要纠正他错误的想法时,突地听到外头有马蹄声逼近,马车随即停住。

    樊入羲一顿,掀开车帘问:“发生什么事了?”

    “爷儿,孔雀城悦来茶肆的何掌柜派人捎来消息,说是卜姑娘的爷爷犯病。”掠阳策马靠近马车,禀报道。

    文世涛眉头深锁,将卜希临搂进怀里。

    得到消息,卜希临急着想赶回凤鸣山谷,却被文世涛给拦下来,先将她带回文府歇息。

    一来是天色已黑,赶夜路,就怕遇到山贼,二来是何掌柜早就请了大夫医治卜三思,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才差人快马加鞭向他们通报一声。

    能够年纪经轻就将家里的事业经营得有声有色,樊入羲玩世不恭的外表下,其实有着细腻的心,早在他带着文世涛回天水城时,便跟底下人吩咐过,多加注意卜家的状况,正因为如此,何掌柜不敢轻怠,三不五时便到卜家走动,这一回才能在第一时间安排卜三思就医。

    “可是,我担心爷爷”躺在床上的卜希临心急如焚,只想赶快回家。

    “别担心,入羲说了,有何掌柜发落着,有任何状况他会立刻派人送口信来。”文世涛安抚着她。“要回去,等天亮再回去,更何况你的身子还虚弱得很,也不适合在这当头长途跋涉。”

    “可是我怕拾幸的秘密会被发现”

    “别担心,明天我就陪你回去。”他紧握着她的手,不断地安抚。

    卜希临只能无奈点点头,在喝了有安神效用的药之后,慢慢沉入梦乡中。

    文世涛瞅着她的睡脸,心一阵阵地泛疼着。

    他很想勇敢地替自己争取一回,可现实却残酷地一再打击他,让他不得不正视现实。

    向来硬朗的卜爷爷,总是身强体壮的希临,却莫名都病倒了,这意谓着什么,已经不需再说明。

    这情况,就跟当年一模一样,看似不起眼的小病,却慢慢地转变成无药可医的重症,从此撒手人寰而她,也面临着同样的未来吗?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

    还是说赶紧离开她?

    他忖着,又怕诅咒已经开始生效,就算他现在离开,也是于事无补。那么他还能做什么?

    看着熟睡中的人儿,他不禁悲从中来。

    不是他不肯争取,而是他根本没有资格争取什么,他的存在只会伤害身边的人,这样的他还留着做什么?!

    他真恨这样的自己,恨之入骨!

    “留着你的命,也许还能救她。”

    门外传来低沉的嗓音,文世涛防备地抬眼望去,房内烛火映照出门外人的身形,那高大的身影像是穿着宽大的斗篷,教他不由得一怔。

    看了眼卜希临后,文世涛随即起身开门,果真瞧见朔夜就在门外。

    文世涛眯起眼瞪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听到有人在祈求。”朔夜笑道。

    “你以为自己是神吗?”

    “不,我只是一个可以实现你愿望的恶鬼。”

    文世涛怔愣地看着他,抿了抿唇,怕两人对谈的声音会扰醒卜希临,于是合上了门,往外走了几步。

    “你可以实现我的愿望?”他问着。

    他才不管他到底是不是恶鬼,他只想知道自己能否摆脱一身诅咒。

    “当然可以。”

    “真的?”

    “我实现了范姜魁的愿望,不是吗?”朔夜笑睇着他,那眸色有几分癫狂妖冶,似人似魅。

    文世涛微拧眉。“范姜魁的愿望?”

    “你也亲眼见识到执秀的身子,已经和一个寻常人没两样了。”

    文世涛想起那一晚,范姜魁为了让执秀能像个寻常人生活,愿以己身五感做为交换,可是“执秀说,咒没有成立,因为范姜魁的五感并未消失,他还是和往常一样。”

    “是谁跟你说,咒术师就非得以物换咒?”朔夜好笑地看着他。“我确实对范姜魁施了咒,但咒被文执秀给破解了,因为她那一份执着的爱,所以咒在瞬间化解,祛除她身上的病痛。”

    文世涛听得一愣一愣,不知道该不该信他,可执秀能够恢复成正常人,确实是不争的事实。

    垂眼寻思片刻,他抬眼道:“那么你要怎么实现我的愿望?你又怎么知道我内心的渴望?我得用身上什么东西换取?”

    他刻意隐瞒想法质问着,就不信他会知道。

    朔夜始终含笑。“你想要解开身上的诅咒,让你身边的人永远不再受其害。”

    文世涛不敢相信的半眯眼。“你到底是谁?”他连伏旭也从未提起过这事,知晓的人唯有执秀、入羲和希临,而他们不可能随意向人透露。

    “不过是个可以实现你愿望的咒术师罢了。”朔夜冷笑着,上下打量着他,像是在想什么,又像是在卖关子,好半晌才道:“我不需要你拿任何东西换取,我只要你跟我打一个赌。”

    “赌?”

    “对,很简单的赌。从赌约定下的瞬间,卜希临的病会马上好转,明天她就可以上路回家,只要你跟她约定,要她七日内回到文府见你,那么你身上的诅咒就会消失。”

    文世涛身体泛起阵阵寒栗。他竟连希临明日要回家都知道“只要这样就可以?”而且,这样的赌不会太简单吗?

    “对,只要她爱你,她可以在期限内赶回,那么她的爱就可以化解你身上的诅咒。”朔夜伸出长指比着他。“不过,既然是赌嘛总有输有赢,要是她没回来的话,我要挖出你的眼睛,而且你身上的诅咒会一直缠着你到死为止。”

    文世涛毫不犹豫地道:“好,一言为定。”

    七天之约,这对他而言,根本就是赢定了,他没有不接受的道理,况且如此一来,他就再也不受诅咒束缚。

    “很好。”朔夜笑弯了血红的唇瓣,长指在空中快速地笔画,眼前出现古老绽放金色光芒的文字,往文世涛身上一绕,瞬间消失不见。“赌约成立。”

    文世涛垂眼看着自己的手脚,没有任何异状,再抬眼时,朔夜已经消失不见,他愣了下,随即又自嘲一笑。

    怕什么呢?他自己不也是个近似恶鬼的人吗?

    翌日一早,果真如朔夜所言,卜希临病情好转,烧退了,人能跑能跳,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赶回凤鸣山谷

    “七天之约?”卜希临不解地看着他。“你不是说要跟我一道回去的吗?”

    “希临,对不起,木造厂临时有事,我走不开身。”文世涛早已想好说词,温柔地搂着她。“只能让你独自回去,但我希望你可以在七天之内再赶回文府。”

    他算过时间了,要是一切安好,当日来回,时间上是绰绰有余,但若她想要照顾爷爷,或者安置拾幸,五天的时间也够了,如此一来,七天之内她绝对可以返回文府。

    “喔”她有些失望,但还是打起精神。“没问题的,我一定会赶回来,只是,为什么一定要赶在七天之内?”

    “这是一个赌约,要是你在七天之内赶回,你就知道赢得了什么。”他紧握着她的手,像是要得到她承诺般请求。“你可以做到吧?”

    “当然可以。”她想了下,又说:“爷爷的身子骨向来硬朗,就算生病,应该也不会太严重,我只是有点放心不下,才一定要回去一趟,你放心,我一定会很快赶回来,搞不好连七天都不用呢。”

    来回两地,搭马车只要一天的时间,七天对她而言,绰绰有余。

    于是,尽管离情依依,文世涛还是送她搭上文家的马车,目送她离去。

    在卜希临离去之后,他再度前往悦来酒楼,想要寻找七彩鸟,然而樊入羲一见到他,不禁愣住。

    “你怎么一个人来了?卜姑娘呢?”

    “她回去了。”文世涛迳自朝观景楼走去。

    “你怎会让她一个人离开?你不是应该要陪着她一道回去的吗?”樊入羲跟在他的身后,瞧他涉入溪里,有些没好气地问:“我愈来愈搞不懂你了,你把她丢下,结果却独自跑来我这找雕饰,你脑袋到底在想什么?”

    “想一个美梦。”他笑着说。

    只要七天,所有灾厄都将结束,要他怎能不开心?

    短暂离别可以换来无灾无厄的未来,怎么想都觉得值得。

    “这是怎么着?瞧你笑得很乐,发生什么好事了?”樊入羲很不雅地蹲在溪岸,打量着他的笑脸。

    “当你爱上一个人,你就会懂。”他卷起袖管,沿着溪边寻找。

    樊入羲轻呀了声。“啊我懂、我懂,直到现在,我的心还卜通卜通地跳,哎呀,相思好磨人。”他摇头叹气,一副为情所困的模样。

    文世涛直起腰,很正经地看向他。“伏旭是男的。”其实昨晚他就很想戳破他的幻想,但卜家有事,教他暂时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