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南齐书 > 卷四十一

卷四十一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张融 周颙

    张融,字思光,吴郡吴人也。祖祎,晋琅邪王国郎中令。父畅,宋会稽太守。融年弱冠,道士同郡陆脩静以白鹭羽麈尾扇遣融,曰:“此既异物,以奉异人。”宋孝武闻融有早誉,解褐为新安王北中郎参军。孝武起新安寺,傣佐多儭钱帛,融独儭百钱。帝曰:“融殊贫,当序以佳禄。”出为封溪令。从叔永出后渚送之,曰:“似闻朝旨,汝寻当还。”融曰:“不患不还,政恐还而复去。”广越嶂嶮,獠贼执融,将杀食之,融神色不动,方作洛生咏,贼异之而不害也。浮海至交州,于海中作海赋曰:

    盖言之用也,情矣形乎,使天形寅内敷,情敷外寅者,言之业也。吾远职荒官,将海得地,行关入浪,宿渚经波,傅怀树观,长满朝夕,东西无里,南北如天,反覆悬乌,表里菟色。壮哉水之奇也,奇哉水之壮也。故古人以之颂其所见,吾问翰而赋之焉。当其济兴绝感,岂觉人在我外。木生之作,君自君矣。

    分浑始地,判气初天,作成万物,为山为川。总川振会,导海飞门。尔其海之状也,之相也,则穷区没渚,万里藏岸,控会河、济,朝总江、汉。回混浩溃,巅倒发涛,浮天振远,灌日飞高。摐粗江 撞则八纮摧聩,鼓怒则九纽折裂。

    扌会于活 长风以举波,漷音郭 天地而为势。氵蛰音蛰 ,泽于及 涾音沓 洽音合 ,来往相躭粗合。 汩于突 湥音突 氵尉于渤 渤,頠纡壮 石成窟,西冲虞渊之曲,既东振汤谷之阿。若木于是乎倒覆,折扶桑而为渣在牙。 濩长泺音乐 氵门音门 浑,涫于官 氵和于和碨于磊 雍,渤非勃 淬音卒 沦音仑 澊音尊 ,兰浅垄緌于拱。 湍转则日月似惊,浪动而星河如覆。既烈太山与昆仑相压而共溃,又盛雷车震汉破天以折毂。

    淃于员 涟涴于卵 濑于嫩 ,辗转纵横。扬珠起玉,流镜飞明。是其回堆曲浦,欹关弱渚之形势也。沙屿相接,洲岛相连。东西南北,如满于天。梁禽楚兽,胡木汉草之所生焉。长风动路,深云暗道之所经焉。苕苕蒂蒂,窅窅翳翳。晨乌宿音秀 于东隅,落河浪其西界。茫沆于刚 汴河,汩于突 磈于磊 漫无官 桓。旁踞委岳,横竦危峦。重彰岌岌,攒岭聚立。嵂吕兀 窟音窟 暐吕今 嵚钦 ,架石相阴。昚曈徒罪 陀陀,横出旁入。嵬嵬支罪

    磊磊,若相追而下及。峰势纵横,岫形参错。或如前而未进,乍非迁而已却。天抗晖于东曲,日倒丽于西阿。岭集雪以怀镜,严照春而自华。

    江洚许江 氵伯氵伯许百 ,漈子曷 严拍芬百 岭。触山禋石,污涘于各 氵寒音寒 况于朗 。碨于磊 泱于朗 氵隈氵阿音阿 ,流柴磹五感反 瑀五窟 。顿浪低波,矰苦降交苦交 硄苦江 ,折岭挫峰,旂浪硠音郎掊 ,崩山相祇苦合 万里蔼蔼,极路天外。电战雷奔,倒地相磕。兽门象逸,鱼路鲸奔。水遽龙魄,陆振虎魂。却瞻无后,向望何前。长寻高眺,唯水与天。若乃山横蹴浪,风倒摧波。磊若惊山竭岭以竦石,郁若飞烟奔云以振霞。连瑶光而交采,接玉绳以通华。

    尔乎夜满深雾,昼密长云,高河灭景,万里无文。山门幽暖,岫户葐惸。九天相掩,王地交氛。汪汪横横音皇 ,沆沆于刚 浩浩音害 。淬粗贵 溃大人之表,泱于朗 荡君子之外。风沫相排,日闭云开。浪散波合,岳起山隤。

    若乃漉沙构白,熬波出素。积雪中春,飞霜暑路。尔其奇名出录,诡物无书。高岸乳鸟,横门产鱼。则何忄罗音罗 鳙音容 鳍音诣 ,飞音非 魜音人 果音果 骨音滑 。哄日吐霞,吞河漱月。气开地震,声动天发。喷洒哕于月 噫于戒 ,流雨而扬云。乔壮脊,架岳而飞坟。牴音挺 动崩五山之势,瞷矣简 睔矣 焕七曜之文。蟕隽瑁蛑,绮贝绣螺。玄珠互彩,绿紫相华。游风秋濑,泳景登春。伏鳞渍彩,升魵洗文。

    若乃春代秋绪,岁去冬归。柔风丽景,晴云积晖。起龙涂于灵步,翔螭道之神飞。浮微云之如梦,落轻雨之依依。触巧涂而感云绀 远,抵栾木以激扬。浪相礴傍各 而起千状,波独涌乎惊万容。蘋藻留映,荷芰提阴。扶容曼彩,秀远华深。明藕移玉,清莲代金。眄芬芳于遥渚,泛灼烁于长浔。浮舻杂轴,游舶交艘。帷轩帐席,方远连高。入惊波而箭绝,振排天之雄飙。越汤谷以逐景,渡虞渊以追月。偏万里而无时,浃天地于挥忽。雕隼飞而未半,鲲龙趠贪教 而不逮。舟人未及复其喘,已周流宇宙之外矣。

    阴鸟阳禽,春毛秋羽。远翅风游,高翮云举。翔归栖去,连阴日路。澜涨波渚,陶玄浴素。长纮四断,平表九绝。雉翥成霞,鸿飞起雪。合声鸣侣,并翰翻群。飞关溢绣,流浦照文。

    尔夫人微亮气,小白如淋。凉空澄远,层汉无阴。照天容于鮷渚,镜河色于魦浔。括盖余以进广,浸夏洲以洞深。形每惊而义维静,迹有事而道无心。于是乎山海藏阴,云尘入岫。天英偏华,日色盈秀。则若士神中,琴高道外。袖轻羽以衣风,逸玄裾于云带。筵秋月于源潮,帐春霞于秀濑。晒蓬莱之灵岫,望方壶之妙阙。树遏日以飞柯,岭回峰以蹴月。空居无俗,素馆何尘。谷门风道,林路云真。

    若乃幽崖邑于夹 曌仓夹 ,隈隩之穷,骏波虎浪之气,激势之所不攻。有卉有木,为灌为丛。路糅网杂,结叶相笼。通云交拂,连韵共风。荡洲礉去角 岸,而千里若崩;冲崖沃岛,其万国如战。振骏气以摆雷,飞雄光以倒电。

    若夫增云不气,流风敛声。澜文复动,波色还惊。明月何远,沙里分星。至其积珍全远,架宝谕深。琼池玉壑,珠岫岑。合日开夜,舒月解阴。珊瑚开缋,琉璃竦华。丹文镜色,杂照冰霞。洪洪溃溃,浴干日月。淹汉星墟,渗河天界。风何本而自生,云无从而空灭。笼丽色以拂烟,镜悬晖以照雪。

    尔乃方员去我,混然落情。气暄而浊,化静自清。心无终故不滞,志不败而无成。既覆舟而载舟,固以死而以生。弘刍狗于人兽,导至本以充形。虽万物之日用,谅何纬其何经。道湛天初,机茂形外。亡有所以而有,非胶有于生末。亡无所以而无,信无心以入太。不动动是使山岳相崩,不声声故能天地交泰。行藏虚于用舍,应感亮于圆会。仁者见之谓之仁,达者见之谓之达。咶者几于上善,吾信哉其为大矣。

    融文辞诡激,独与众异。后还京师,以示镇军将军顾觊之,觊之曰:“卿此赋实超玄虚,但恨不道盐耳。”融即求笔注之曰:“漉沙构白,熬波出素。积雪中春,飞霜暑路。”此四句,后所足也。

    觊之与融兄有恩好,觊之卒,融身负坟土。在南与交止太守卞展有旧,展于岭南为人所杀,融挺身奔赴。

    举秀才,对策中第,为尚书殿中郎,不就,为仪曹郎。泰始五年,明帝取荆、郢、湘、雍四州射手,叛者斩亡身及家长者,家口没奚官。元徽初,郢州射手有叛者,融议家人家长罪所不及,亡身刑五年。

    寻请假奔叔父丧,道中罚干钱敬道鞭杖五十,寄系延陵狱。大明五年制,二品清官行僮干杖,不得出十。为左丞孙缅所奏,免官。寻复位,摄祠、仓部二曹。领军刘勔力战死,祠曹议“上应哭勔不”融议“宜哭”于是始举哀。仓曹又以“正月俗人所忌,太仓为可开不”融议“不宜拘束小忌”寻兼掌正厨。融见宰杀,回车径去,自表解职。为安成王抚军仓曹参军,转南阳王友。

    融父畅先为丞相长史,义宣事难,畅为王玄谟所录,将杀之。玄谟子瞻为南阳王前军长史,融启求去官,不许。

    融家贫愿禄,初与从叔征北将军永书曰:“融昔称幼学,早训家风,虽则不敏,率以成性。布衣苇席,弱年所安;箪食瓢饮,不觉不乐。但世业清贫,民生多待,榛栗枣脩,女贽既长,束帛禽鸟,男礼已大。勉身就官,十年七仕,不欲代耕,何至此事。昔求三吴一丞,虽属舛错;今闻南康缺守,愿得为之。融不知阶级,阶级亦可不知,融政以求丞不得,所以求郡,求郡不得,亦可复求丞。”

    又与吏部尚书王僧虔书曰:“融,天地之逸民也。进不辨贵,退不知贱,兀然造化,忽如草木。实以家贫累积,孤寡伤心,八侄俱孤,二弟颇弱,抚之而感,古人以悲。岂能山海陋禄,申融情累。阮籍爱东平土风,融亦欣晋平闲外。”时议以融非治民才,竟不果。

    辟太祖太傅掾,历骠骑豫章王司空谘议参军,迁中书郎,非所好,乞为中散大夫,不许。融风止诡越,坐常危膝,行则曳步,翘身仰首,意制甚多。随例同行,常稽迟不进。太祖素奇爱融,为太尉时,时与融款接,见融常笑曰:“此人不可无一,不可有二。”即位后,手诏赐融衣曰:“见卿衣服粗故,诚乃素怀有本;交尔蓝缕,亦亏朝望。今送一通故衣,意谓虽故,乃胜新也。是吾所著,已令裁减称卿之体。并履一量。”

    融与吏部尚书何戢善,往诣戢,误通尚书刘澄。融下车入门,乃曰:“非是。”至户外,望澄,又曰:“非是。”既造席,视澄曰:“都自非是。”乃去。其为异如此。

    又为长沙王镇军、竟陵王征北谘议,并领记室,司徒从事中郎。

    永明二年,总明观讲,敕朝臣集听。融扶入就榻,私索酒饮之,难问既毕,乃长叹曰:“呜呼!仲尼独何人哉!”为御史中丞到捴所奏,免官,寻复。

    融形貌短丑,精神清澈。王敬则见融革带垂宽,殆将至骼,谓之曰:“革带太急。”融曰:“既非步吏,急带何为?”

    融假东出,世祖问融住在何处?融答曰:“臣陆处无屋,舟居非水。”后日上以问融从兄绪,绪曰:“融近东出,未有居止,权牵小船于岸上住。”上大笑。虏中闻融名,上使融接北使李道固,就席,道固顾之而言曰:“张融是宋彭城长史张畅子不?”融嚬蹙久之,曰:“先君不幸,名达六夷。”豫章王大会宾僚,融食炙始行毕,行炙人便去,融欲求盐蒜,口终不言,方摇食指,半日乃息。出入朝廷皆拭目惊观之。八年,朝臣贺众瑞公事,融扶入拜起,复为有司所奏,见原。迁司徒右长史。

    竟陵张欣时为诸暨令,坐罪当死。欣时父兴世宋世讨南谯王义宣,官军欲杀融父畅,兴世以袍覆畅而坐之,以此得免。兴世卒,融著高履负土成坟。至是融启竟陵王子良,乞代欣时死。子良答曰:“此乃是长史美事,恐朝有常典,不得如长史所怀。”迁黄门郎,太子中庶子,司徒左长史。

    融有孝义,忌月三旬不听乐,事嫂甚谨。宋丞相义宣起事,父畅以不同将见杀,司马竺超民谏免之。畅临终谓诸子曰:“昔丞相事难,吾缘竺司马得活,尔等必报其子弟。”后超民孙微冬月遭母丧,居贫,融往吊之,悉脱衣以为赙,披牛被而反。常以兄事微。豫章王嶷、竟陵王子良薨,自以身经佐吏,哭辄尽恸。

    建武四年,病卒。年五十四。遗令建白旌无旒,不设祭,令人捉麈尾登屋复魂,曰:“吾生平所善,自当凌云一笑。”三千买棺,无制新衾。左手执孝经、老子,右手执小品法华经。妾二人,哀事毕,各遣还家。又曰:“以吾平生之风调,何至使妇人行哭失声,不须暂停闺阁。”

    融玄义无师法,而神解过人,白黑谈论,鲜能抗拒。永明中,遇疾,为门律自序曰:“吾文章之体,多为世人所惊,汝可师耳以心,不可使耳为心师也。夫文岂有常体,但以有体为常,政当使常有其体。丈夫当删诗书,制礼乐,何至因循寄人篱下!且中代之文,道体阙变,尺寸相资,弥缝旧物。吾之文章,体亦何异,何尝颠温凉而错寒暑,综哀乐而横歌哭哉?政以属辞多出,比事不羁,不阡不陌,非途非路耳。然其传音振逸,鸣节竦韵,或当未极,亦已极其所矣。汝若复别得体者,吾不拘也。吾义亦如文,造次乘我,颠沛非物。吾无师无友,不文不句,颇有孤神独逸耳。义之为用,将使性入清波,尘洗犹沐。无得钓声同利,举价如高,俾是道场,险成军路。吾昔嗜僧言,多肆法辩,此尽游乎言笑,而汝等无幸。”又云:“人生之口,正可论道说义,惟饮与食。此外如树网焉。吾每以不尔为恨,尔曹当振纲也。”

    临卒,又戒其子曰:“手泽存焉,父书不读!况父音情,婉在其韵。吾意不然,别遗尔音。吾文体英绝,变而屡奇,既不能远至汉魏,故无取嗟晋宋。岂吾天挺,盖不隤家声。汝若不看,父祖之意欲汝见也。可号哭而看之。”融自名集为玉海。司徒褚渊问玉海名,融答:“玉以比德,海崇上善。”文集数十卷行于世。

    张氏知名,前有敷、演、镜、畅,后有充、融、卷、稷。

    周颙,字彦伦,汝南安城人。晋左光禄大夫顗七世孙也。祖虎头,员外常侍。父恂,归乡相。

    颙少为族祖朗所知。解褐海陵国侍郎。益州刺史萧惠开赏异颙,携入蜀,为厉锋将军,带肥乡、成都二县令。转惠开辅国府参军,将军、令如故。仍为府主簿。常谓惠开性太险峻,每致谏,惠开不悦,答颙曰:“天险地险,王公设险,但问用险何如耳。”随惠开还都。

    宋明帝颇好言理,以颙有辞义,引入殿内,亲近宿直。帝所为惨毒之事,颙不敢显谏,辄诵经中因缘罪福事,帝亦为之小止。转安成王抚军行参军。元徽初,出为剡令,有恩惠,百姓思之。还历邵陵王南中郎三府参军。

    太祖辅政,引接颙。颙善尺牍,沈攸之送绝交书,太祖口授令颙裁答。转齐台殿中郎。

    建元初,为长沙王参军,后军参军,山阴令。县旧订滂民,以供杂使。颙言之于太守闻喜公子良曰:“窃见滂民之困,困实极矣。役命有常,只应转竭,蹙迫驱催,莫安其所。险者或窜避山湖,困者自经沟渎尔。亦有摧臂斫手,苟自残落,贩佣贴子,权赴急难。每至滂使发动,遵赴常促,辄有柤杖被录,稽颡阶垂,泣涕告哀,不知所振。下官未尝不临食罢箸,当书偃笔,为之久之,怆不能已。交事不济,不得不就加捶罚,见此辛酸,时不可过。山阴邦治,事倍余城;然略闻诸县,亦处处皆踬。唯上虞以百户一滂,大为优足,过此列城,不无凋罄。宜应有以普救倒悬,设流开便,则转患为功,得之何远。”还为文惠太子中军录事参军,随府转征北。文惠在东宫,颙还正员郎,始兴王前军谘议。直侍殿省,复见赏遇。

    颙音辞辩丽,出言不穷,宫商朱紫,发口成句。泛涉百家,长于佛理。著三宗论。立空假名,立不空假名。设不空假名难空假名,设空假名难不空假名。假名空难二宗,又立假名空。西凉州智林道人遗颙书曰:“此义旨趣似非始开,妙声中绝六七十载。贫道年二十时,便得此义,窃每欢喜,无与共之。年少见长安耆老,多云关中高胜乃旧有此义,当法集盛时,能深得斯趣者,本无多人。过江东略是无一。贫道捉麈尾来四十余年,东西讲说,谬重一时,余义颇见宗录,唯有此涂白黑无一人得者,为之发病。非意此音猥来入耳,始是真实行道第一功德。”其论见重如此。

    颙于锺山西立隐舍,休沐则归之。转太子仆,兼著作,撰起居注。迁中书郎,兼著作如故。常游侍东宫。少从外氏车骑将军臧质家得卫恒散隶书法,学之甚工。文惠太子使颙书玄圃茅斋壁,国子祭酒何胤以倒薤书求就颙换之,颙笑而答曰:“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

    每宾友会同,颙虚席晤语,辞韵如流,听者忘倦。兼善老、易,与张融相遇,辄以玄言相滞,弥日不解。清贫寡欲,终日长蔬食。虽有妻子,独处山舍。卫将军王俭谓颙曰:“卿山中何所食?”颙曰:“赤米白盐,绿葵紫蓼。”文惠太子问颙:“菜食何味最胜?”颙曰:“春初早韭,秋末晚菘。”时何胤亦精信佛法,无妻妾。太子又问颙:“卿精进何如何胤?”颙曰:“三涂八难,共所未免。然各有其累。”太子曰:“所累伊何?”对曰:“周妻何肉。”其言辞应变,皆如此也。

    转国子博士,兼著作如故。太学诸生慕其风,争事华辩。后何胤言断食生,犹欲食白鱼、旦脯、糖蟹,以为非见生物。疑食蚶蛎,使学生议之。学生锺岏曰:“旦之就脯,骤于屈伸;蟹之将糖,躁扰弥甚。仁人用意,深怀如怛。至于车螯蚶蛎,眉目内阙,惭浑沌之奇,矿壳外缄,非金人之慎。不悴不荣,曾草木之不若;无馨无臭,与瓦砾其何算。故宜长充庖厨,永为口实。”竟陵王子良见絜议,大怒。

    胤兄点,亦遁节清信。颙与书,劝令菜食。曰:“丈人之所以未极遐蹈,或在不近全菜邪?脱洒离析之讨,鼎俎网罟之兴,载之简策,其来实远,谁敢干议?观圣人之设膳脩,仍复为之品节,盖以茹毛饮血,与生民共始,纵而勿裁,将无厓畔。善为士者,岂不以恕己为怀?是以各静封疆,罔相陵轶。况乃变之大者,莫过死生;生之所重,无逾性命。性命之于彼极切,滋味之在我可赊,而终身朝晡,资之以永岁,彼就冤残,莫能自列,我业久长,吁哉可畏。且区区微卵,脆薄易矜,歂彼弱麑,顾步宜愍。观其饮喙飞行,人应怜悼,况可心心扑褫,加复恣忍吞嚼。至乃野牧盛群,闭豢重圈,量肉揣毛,以俟枝剥,如土委地,佥谓常理,可为怆息,事岂一涂。若云三世理诬,则幸矣良快。如使此道果然,而受形未息,则一往一来,一生一死,轮回是常事。杂报如家,人天如客,遇客日鲜,在家日多,吾侪信业,未足长免,则伤心之惨,行亦自及。丈人于血气之类,虽无身践,至于晨凫夜鲤,不能不取备屠门。财贝之一经盗手,犹为廉士所弃;生性之一启鸾刀,宁复慈心所忍!驺虞虽饥,非自死之草不食,闻其风岂不使人多愧者!众生之禀此形质,以畜肌跂,皆由其积壅痴迷,沈流莫反,报受秽浊,历苦酸长,此甘与肥,皆无明之报聚也。何至复引此滋腴,自污肠胃。丈人得此有素,聊复寸言发起耳。”

    颙卒官时,会王俭讲孝经未毕,举昙济自代,学者荣之。官为给事中。

    史臣曰:弘毅存容,至仁表貌,汲黯刚戆,崔琰声姿,然后能不惮雄桀,亟成讥犯。张融标心托旨,全等尘外,吐纳风云,不论人物,而事君会友,敦义纳忠,诞不越检,常在名教。若夫奇伟之称,则虞翻、陆绩不得独擅于前也。

    赞曰:思光矫矫,万里千仞。升同应谐,黜同解摈。务在连衡,不谋销印。彦伦辞辩,苦节清韵。白马横擒,云梯独振。

    <b>译文</b>

    张融,字思光,是吴郡吴人。其祖父张祎,是晋琅邪王国的郎中令。父亲张畅,是宋会稽太守。张融二十岁的时候,同郡的道士陆脩静把一柄白鹭羽毛驼尘尾的扇子赠给张融,说:“这既然是不同寻常的东西,就拿来送给非同寻常的人物。”宋孝武听说张融早有声誉,赐官为新安王北中郎参军。孝武帝兴建新安寺,官僚们都大量施舍钱帛,惟独张融衹施舍了一百钱。皇上说:“张融太穷,应当给他优厚的俸禄。”出任为封溪令。他的族叔张永把他送出后渚,蜕:“好像听说朝廷有旨意,你不久就会回来。”张融说:“我不愁不回来,正恐怕回来又要离开。”广州越州一带地势险峻,僚族强盗抓住张融,要把他杀掉吃了,逊女神色不改,还在吟咏辽生,强盗们感到奇怪而没有加害于他。渡海去交州,在海上作了一篇海赋:

    大凡言语的作用,在于表达情感。能将内在之情铺叙显现出来的,正是言辞的功用。我担任遥远荒僻之地的官职,行于海中陆上,从波浪中穿过,在小岛边安宿,种种景观充满心胸,早晚都常常可以见到,东西不知有多少里数,南北好像长天没有边际,海浪不停卷涌像空中飞动的群鸦,上下都是菟草那样的颜色。这海水真是奇丽壮美。所以古人用言辞颂赞他所看见的景象,我施用笔墨来为之作赋.当它得以助兴尽情的时候,又怎会感觉别人和我不同,木生当年的作品,也就是写他自己的感受罢了。

    破开浑沌才有大地,分离大气开始有天空。形成万物,有山岳有河流。各条河流汇聚到一起,奔向海的入口。说到那海的形象,地域广袤淹没海岛,遮隐海岸,使黄河、济水汇集而来,使长江、汉水聚合朝见。回旋浩荡,浪涛汹涌。托起天空振动远方,浇灌太阳高高飞溅。冲撞的力量可以摧毁大地的八个极点,发怒时可以使九个枢纽断裂。掀动大风以卷起波浪,开拓天地而造成气势。聚合沸腾,来回相互推引。澎湃流转,把礁石击打出洞窟。向西撞击太阳所入的虞渊曲处,向东振动太阳所出的汤谷水边。于是若木因此倒伏,扶桑也被折断成为碎片。滚滚奔涌,喧腾激荡。湍急流转日月都似受惊,浪头翻动而星河也像被遮蔽。既气势威武好像泰山和昆仑相互重叠随即一同崩溃,又声势雄壮好像雷车滚过震颤天河打破天空随后车毂断绝。

    水面迥旋荡漾,纵横起伏。浪花飞溅像扬洒珠玉,水波流动好似明镜闪耀光辉。这是它盘桓于海口水湾,经过小洲小岛的情状。沙洲岛屿相连相接。东西南北各方,都像占满了天际。梁国的禽乌楚国的走兽、胡地的树木、汉地的花草都生长于此;长风劲吹,厚云浮动,每次经过这襄都像有固定的道路。高远深邃。朝阳住在它的东方,垂下的银河接在它的西边。浩渺无涯,迅疾难测。屹立好像山岳,耸起好像高峰。重叠的山嶂高耸,攒集的山岭矗立。高峻陡险,像高高架起的石块相互遮蔽。倾斜绵延,从旁侧涌动出入。高低不平,似乎相互追逐而渐渐平息。波峰纵横交错,浪头纷至沓来。或是像要上前却没有推进,忽又并非迁移而已经退却。在东边天空与它相互辉映,在西边太阳倒映水中十分华丽。好像山峰聚集着白雪亮如怀藏明镜,山岩春光照耀而自然光艳。

    江洪喧响,冲击拍打着海岸。撞上山岳毁损山石,水流寒凉。回旋涌起,漫延积聚在险峻山石下。波浪起伏,澎澎桄桄,峰头起落,浪涛冲撞,像山岩崩塌。水势盛大长达万里,铺展到九天云外。像电光闪动雷车奔行,倾泻于地湍急无比。像野兽中的大象在奔逃,鱼类中的巨鲸在腾游。水中可使龙心惊胆战,陆上可使虎丧魂失魄。回头顾视后面没有尽头,向前遥望前方也看不到边际。长途寻视高高眺望,衹见水天相接。至于那山脉横断激起大浪,狂风倒吹摧动雄波。磊落好像惊险高绝的山岭耸立的石块,郁盛好像飞奔的烟云飘动的彩霞。连着瑶光星而光彩相交,接着玉绳星而光华流通。

    有时它晚间弥满浓雾,白昼长云密集,银河没有了踪影,万里都没有色彩。山口深暗温暖,山谷烟气氤氲。九天相互掩盖,五地云气交流。深广充溢,浩渺盛大。水流奔腾荡漾的气势,实在出于大人君子的想象之外。风浪相互推挤,太阳隐去云朵散开。波浪随合随散,峰头时起时落。

    至于淘滤海沙熬制出洁白的盐粒。春季也似有积雪,暑天路上也凝起白霜。还有奇异的物品超出了书籍的载绿。高高海岸上滋生群乌,横流的水波中养育鱼群。鳙鲳鲺卧蝶鲭等鱼类又哪算稀少。烘托天日放现云霞,并吞河流洗濯明月。气势使大地震动,声音使上天震颤。喷洒着浪花,好像播下雨点扬起云朵。高头健背,好像架起的山岳飞动的高丘。跃动的气势像五岳崩塌,波光闪烁有日月五星的光华。灵龟背负着玳瑁,又有绮丽的贝壳海螺。黑色珍珠光彩相映,绿紫两色争相夺目。游乐于秋日的湍流之上,浮游于春天的美景之中。沉潜的鱼儿色彩浸润水中,升起的鱼儿花纹格外清晰。

    至于冬天归去,春日到来,微风轻柔景色秀丽,云空晴朗日光照耀。神龙在迷濛玄妙的云路上漫步,螭龙在天空优游飞翔。微云浮动好像梦境,轻雨洒落似恋恋有情。踏上征途驶向远方,摇动船桨激起浪花。风浪相互拍扦晴状万千,波涛遽然涌动形象变化难测。浮苹水藻留下et影,菱荷举出叶荫。芙蓉花色彩曼妙,香气清远光华深湛。明洁的白藕可以当成美玉。清新的莲花可以替代黄金。在遥遥的水边最适于观赏艳丽芬芳的花朵。船只聚集,舟楫交错。为饯别而设的帷帐酒席,高广连绵。一入激流顿时飞驶如箭,振起推移长空的强劲之风。越过汤谷而追赶太阳,渡过虞渊去追逐月亮。行遍万里无须多时,遍及天地衹在瞬间。雕隼等猛禽还飞不到它一半高,巨馄大龙跳跃起来也难以企及。船家尚没有经过一次呼吸,船只早已顺流周转行至天地之外了。

    春秋各季的种种禽乌,乘着风云高高飞翔。群鸟飞着归巢,连起来一路遮蔽着太阳。浪潮涨起,淘洗着黑白之奥妙。四面天地间的大绳索都被折断,广阔平坦的九州也被隔绝。雉鸟飞举幻成片片彩霞,鸿雁翱翔好像雪色纷纷。相互呼应呜叫伴侣,并连着翅膀群起群飞。行过关防流溢着华彩,经过渡口照映出美丽的花纹。

    假如人缺少豪爽的气概,旌旗也像被云气浸渍。清凉的天空澄静高远,直见银河没有阴云。在锑纱出没的水边映照着天空和银河的形色,包容笼盖无余而增进它的广阔,浸润大洲而贯穿深处。形状往往惊扰多变而义旨沉静,周行运动不停而持有无心之道。于是山海藏蔽着阴气,云烟轻尘都卷入山洞。长天神气清美,日色秀丽无比。若士神游其中,琴高出入无迹。袖中怀藏着轻盈的羽毛而使衣服乘风而起,拖曳着黑色的衣襟随云朵飘动。在海潮的源头就着秋月为宴,在秀丽的急流间以春霞作为帐幔。阳光照射蓬莱仙岛上的灵秀山洞,方壶仙山上的奇妙高阙。大树枝条横举仿佛遏止明日,山岭峰峦环绕似要踩踏月亮。空明的居处没有俗物,素洁的馆阁哪有微尘。峡谷山是清风行经的道路,林间小路上白云自守真性。

    至于那幽峭的海崖,山水弯曲的尽头,波浪的气势犹如奔马跃虎,激荡不已。有花草有树木,灌木丛生。藤蔓交织成网,树叶交接相互覆盖。行云流动相互轻拂,风声和谐好似乐音。激荡沙洲冲撞角岸,气势好像千里之内都在崩塌,拍打山崖激荡海岛,又好像万国都在交战。振动骏伟之气强过轰雷,飞起耀眼雄光胜似闪电。

    到那层云静止无变,风声开始收敛的日子。海面波澜轻摇,水色仍是动荡不定。明亮的月儿不再觉得遥远,天上星星也映在水底沙间。而海中繁多的珍宝却更加深远难及。琼玉般的池塘沟壑,珠玑般的山洞山岭。日光隐去夜色降临,月光放明驱除了阴翳。珊瑚绽放出五彩,琉璃闪烁着光华。鲜红的花纹是水色如镜映照出美丽的海霞。洪大浩荡,洗浴太阳和月亮。淹没天河与星座。海风没有由来而自然生成。高云不必跟从着什么而在空中消灭。绚丽的色彩氤氲朦胧像轻烟拂动,反射的明亮曰光好似照映着白雪十分灿烂。

    它没有执着于我的方圆尺度,混沌忘情。气氛喧嚣因而浑浊,大化宁静自然清明。心思没有终结所以毫不凝滞,志向坚定不移而不追求所成。既能使船只倾覆也能使之运行,固然有死灭也有生机。弘法平等同样看待草狗和人兽,把万千表象导向最根本的大道。虽然万物天天显现劳作,又怎么知道哪是经哪是纬。大道深湛天理初朴,机微众多表现在外。无所谓有所以成为有,并不是胶着于有的发生。无所谓无所以成为无,秉持无心而进入太一之道。不动的运动才能使山岳崩毁,不出声的声音所以能使天地安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随世而化不必坐实,感应天地自然觉悟通达。仁者看见它说是仁爱,达者看见它也说是通达。感叹它到达了至上的完善,我坚信它在世间为大。张融的文辞诡异偏激,和众人大不相同。后来回到京都,拿去给镇军将军顾觊之看,顾觊之说:“你这篇赋实在超出扬雄和司马相如,衹可惜没有提到海盐一事。”张融立即提笔加上:“粗糙的沙砾中形成白盐,煎熬海水便可出产。犹如仲春的皑皑积雪,又似暑天道中寒霜飞现。”这四句是后来加的。

    顾觊之和张融的哥哥友好,他死的时候,张融亲自为他背土添坟。在南方时舆交耻太守卞展有交情,卞展在岭南被人杀害,张融挺身前去赴丧。

    举为秀才,在朝廷对策中选,任命为尚书殿中郎,没有就任,改做仪曹郎。泰始五年,明帝收取荆、郢、湘、雍四州的射手,凡是反叛的要杀掉逃跑者和他的长辈,家属都没入官府。元徽初年,郢州有叛逃的射手,张融议政提出家属家长与此罪无关,祇应叛处逃跑者五年的刑罚。

    不久请假为他的叔父奔丧,路上处罚他的随从钱敬道鞭杖五十,送往延陵狱处置。大明五年时的制度规定,二品清官的僮仆受杖刑不得超过十下。被左丞琢缅奏知此事,被免去官职。不久官复原位,管理祠、仓部两个部门。领军刘劻战死,祠曹计议“皇上是否应该哭悼刘劻”张融认为“宜哭”于是才为其举哀。仓曹又议论“正月开仓是一般人的忌讳,是否要开太仓”张融以为“不应该受这种小忌讳的拘束”不久兼任掌管正厨,张融看见宰杀牲畜,径自乘车回去,自己上书请求解职。

    做了安成王的抚军仓曹参军,转任南阳王府友。张融的父亲张畅早先是丞相畏史,义宣之难的时候,张融曾被王玄谟逮捕,要处死刑。现在塞谌之子王堕做了南阳王前军长史,垩邀就请求辞去官职,没有被允许。

    张融家裹很穷想要求取俸禄,起初写信给他的族叔征北将军张永说:“我自幼间学,很早得到家风的训导,虽然不算太聪明,大概也不失本性。从小就安于服用粗布衣衫草编篾席,对简单粗陋的饮食,也从未感到不满足。衹是世代都很清贫,生活所需难以安排,女儿长大,要预备榛栗一类礼品,儿子成年也要准备帛绢禽鸟等礼物。勉强进身为官,十年中变动了七次职务,不是想要求取生计,又何至于此呢?以前请求做三吴的一个佐丞,虽然是弄错了。这次听说南康郡守有缺,很想得到这机会。我不明白等级阶次,也许对这个不懂也行吧,我正是没有请到佐丞一职,才来申请郡守,如果郡守没得做,也可以再求做佐丞。”又给吏部尚书王僧虔写信说:“我是天地间放逸的一个老百姓。进不懂得辨别贵胄,退不知道分别贫贱,处在造化之中,平生如草木一样转眼即逝。实在是因为家中贫困不堪,孤儿寡母都十分伤心,八个侄子没有父亲,两个弟弟年纪还小,对着他们深感惭愧,也非常令人悲悯。能不能赐予我一点微薄俸禄,使我不负家累。阮籍喜爱束平的风土人情,我也欣羡晋平一地的悠闲。”当时议论以为张融没有治理百姓的才干,最终没有得到官位。

    征召为太祖太傅掾,历任骠骑豫章王司空谘议参军,迁中书郎,都不是他喜欢做的事,请求为中散大夫,没得到允许。张融言行举止诡异不同寻常,坐着常把膝部耸起来,走路则拖着步子,翘着身体昂着头,很是做作。跟着大家一块走,经常延迟处在后面。太祖一向很珍视喜爱张融,当初做太尉的时候,常常跟他来往,看见张融就笑着说:“这样的人不能没有,也不能有两个。”即位以后,亲自下诏书赐给他衣服,说:“看见你穿的衣服破旧,实在是心怀清白,但你衣衫褴褛,有失朝廷观瞻。这裹送一件旧衣服给你,觉得衣服虽是旧的,心意却胜过新的。本来是我穿的,已经让人照你的身材改好了。再送鞋子一双。”

    张融和吏部尚书何戢很好,去看望何戢,错通报给了尚书刘澄。张融下车进门,才说:“不对。”到了门口,看见刘澄,又说:“不对。”等到了席上,看着刘澄说:“全都不对。”就走掉了。他的行为不同常人竟到了这种地步。

    又做遇长沙王镇军、竟陵王征北谘议,并领记室参军,司徒从事中郎。永明二年,总明观讲经,皇帝敕令朝臣都集合听讲。张融扶着侍从走去坐上坐榻,私自要酒来喝,等闲难完了,就长叹一声说:“唉!孔仲尼是什么人呀!”被御史中丞至岖奏知皇上,免去了官职,不久又复职了。强融长得短小丑陋,精神却很清明。王敬则看见他的皮带垂了下来,都快要到髀骨了,对他说:“把带子紧一紧”张融说:“我又不是走路的小吏,紧它干什么?”

    张融请假去东方,世祖问他住在什么地方?张融回答说:“我住在陆地上却没有屋子,住在船裹但不在水中。”后来皇上问他的族兄张绪,他说:“最近张融东出京城,没有住的地方,暂且拉了一只小船,住在岸上。”皇上放声大笑。北方少数民族听说了张融的名字,皇上派张融接待他们的来使李道固,入席后,李道固看着他说:“张融是宋彭城长史张畅的儿子吗?”张融皱了很久的眉,说:“先父很不幸,名字传到六夷地方去丫。”豫章王为群臣大设宴筵,张融吃烤肉才吃完,烤肉的人就走了,张融想要盐和大蒜,嘴裹却始终不说,衹是摇着他的食指,老半天才停。他出入朝廷的时候总是擦着眼睛很惊讶地看着。丛蛆八年,朝廷大臣庆贺各种祥瑞之事,逊自让人扶着行礼,再次被有关官员上奏违礼,得到原谅。迁为司徒右长史。

    竟陵张欣是诸暨县令,犯了罪要被处死。张欣的父亲兴世在宋时征讨南谯王义宣,官军要杀迩自的父亲畅,张兴世用袍子罩住他并坐在上面,因此得以免死。张兴世死时,张融穿着高底鞋为他背土成坟。这时张融便给竟陵王子良上疏,请求替亟欣时去死。子良回答说:“这是长史的美德,衹怕朝廷有恒定的典章制度,不能遂你的心愿。”迁黄门郎,太子中庶子。司徒左长史。张融很讲孝义,在父母的忌月裹三旬都不听音乐,平时事奉寡嫂很恭谨。宋时丞相义宣起事,他父亲张蝎因为不同意将要被杀,是司马竺超民谏止才得免一死。张畅临终时对几个儿子说:“从前丞相发难,我是因为竺司马才得活命的,你们一定要向他的子孙们报答。”后来孙子竺峦冬季母亲去世,很是困苦,张融前去吊丧,把自己的衣服都脱下来当作丧礼,自己披着牛盖的草席回来。一直像对兄长那样对待竺趱。豫章王萧蹙、竟陵王王旦去世,自己做过他们的手下,哭起来总是十分悲恸。

    建武四年,病死。时年五十四岁。遣言让衹树不写名字的白旗幡,不要祭奠,命人拿着拂尘到屋顶上招魂。说:“我这一辈子所喜欢的,自是驾着云彩一笑。”用三千钱置办棺木,不必制作新的被褥。左手拿着孝经、老子,右手拿着小品法华经.两位小妾,等丧事完毕,就各自把她们送回家。又说:“以我一辈子的做事方法,何至于要让妇人失声痛哭,不要在闺合裹停留。”

    张融的玄学没有师承,但是体会解悟超过常人,谈论黑白之道,很少有人能够和他相抗衡。永明年间,生了一场病,就写了门律自序说:“我的文章体例,多数使世人感到惊讶,你们要把心智当作耳朵的老师,不要使耳朵成为心智老师。作文章岂有一定的法式,衹是因为把有法式的情形当作寻常来看,正应该使作文有一定的法则。大丈夫应该删简诗经、尚书,制定礼乐,怎么可以因循守旧寄人篱下呢?况且近世的文章,道义体制都有所缺漏改变,仅仅是以尺寸之见相互支持,弥缝破旧的古物罢了。我的文章,体裁也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又何尝是因为颠倒冷暖错乱寒暑,或综述哀乐横陈歌赞与悲哭呢?正是因为辞语繁多,比拟事物没有拘束,不伦不类,有点出格罢了。但是它能够传达振动响亮激越飘逸的音节,节奏铿锵音韵鲜明,虽然没有达到文章的极致,在我也已经是竭尽所能了。你们如果还有别的体制,我没有意见。我的主旨也和文章一样,仓促之间也不能忘怀。我没有师长没有朋友,不追章逐句,很有孤身求道独怀逸兴的意思。义理的用处,在于使人性情清明,好像经过泉水洗去灰尘一样。不应该沽名钓誉来谋利,相互称举抬高身价,这襄毕竟是谈玄论道的场所,却差点成了争战之地。我过去很喜欢佛家之语,常常大加辩论,这都是言语的游嬉,而你们没有这个幸运。”又说:“人长了嘴巴,就是用来谈论道义和用来饮食的。除此之外则要树立繁密如纲的禁令。我是不会对此感到忿恨的,你们尽管去抖动你们的禁网好了。”

    临死,又告诫他的儿子说:“父亲的书不应不读,否则不会惭愧吗?体察父亲的情感,委婉地蕴藏在韵语之中。我的意思还不仅于此,对你另有要求。我的文章体制宏伟超出一般,变化多端而屡出奇妙之处,即使不能远逮达到漠、魏的标准,也无愧于晋、宋之世了。并非是我天资特别优秀,不过是没有辱没家世尚学的名声。你如果不看我的文章,也要去体会父祖的心意。实在应该号哭着来看啊。”张融给自己的文集起名为玉海。司徒褚渊问为什么叫玉海,张融说:“玉是比喻德行,海是崇尚至上的善行。”文集有数十卷在世上流行。

    张氏家族裹的知名人物,前代有张敷、张演、张镜、张畅,后代有张充、张融、张卷、张稷。

    周颙,字彦伦,是汝南安城人。是晋代左光禄大夫周频的七世孙。他的祖父周虎头,是员外常侍。父亲周恂,做到归乡相。

    周颙少年时就被族祖周朗所赏识。出仕做了海陵国侍郎。益州刺史萧惠开又特别看重他,带着他进入蜀地,做了厉锋将军,兼肥乡、成都二县县令。转惠开辅国府参军,仍然是将军、县令。也仍是府主簿。他常常说萧惠闪性情太阴深难测,每次规谏,萧惠开都不高兴,回答周颐说:“天也险地也险,王公大臣们居心深险,衹要问是怎么样就行了。”跟随萧惠开回到京城。

    宋明帝喜欢谈玄论道,因为周颐侃侃能言,把他召入殿中,时常亲近派他宿值守夜。明帝所做的狠毒歹事,周颙都不敢直接劝辣,就背诵佛经裹的因果报应故事,明帝也为此稍稍有所收敛。转为安成王抚军行参军。元徽初年,出朝为剡县令,施政有恩惠,得到百姓的爱戴。回到朝廷任邵陵王南中郎三府参军。齐太祖辅政时,提拔了周颙。周颙擅长写文书,沈攸之投送绝交书的时候,就由太祖口授让周颠裁度给以答覆。转为齐台殿中郎。

    建元初,为长沙王参军,后军参军,山阴县令。该县过去专门规定滂民供宫府役使的制度,周颙对太守闻喜公子良说:“我看那些滂民的困苦,实在是到了极点。役使的命令常年不断,祇会弄得周转力竭,再加上催促驱迫,使他们不能自安。敢于冒险的或者逃窜到山湖之间。穷困无路的祇能自杀埋葬于沟河了。也有弄断手臂砍掉手掌的,不过是白白变成残废,仍要做工卖子,权且应付急迫的官差。每次到了征发役民的时候,遵从上头的命令照常催促,就免不了棍棒相加,看着百姓在台阶边叩首求告,哭泣哀号,不知该怎么解救。下宫我总是将要进食又放下筷子,想要上书呈告又停笔不写,这样烦恼了很久,悲怆难以自己。交待下去的事情不能完成,不得不鞭打他们以示惩罚,看见这种情形又觉辛酸,而时限不允许超过。山阴县的政务,倍加于其他的城镇;但是我听说其他各县,也到处是这样的艰难。衹有上虞县因为每百户人家才派给一次服役,非常的富足优裕,超过遣个比例的各城,没有不凋败衰落的。应该采取措施解民于倒悬,使百姓得到便利,就可以把忧患变成功劳,要做到也不是很难啊。”回到朝廷做了文惠太子中军录事参军,跟随太子辗转北征。文惠太子在束宫,周颙回来做了正员郎,始兴王前军谘议。在殿中台省等处当值侍卫,重新得到厚待。

    周颙言辞华美绮丽,滔滔不绝,音调和谐色彩繁富,出口成章。广泛地涉猎百家之说,善于讲谈佛理。着有三宗论。设立空假名,又立不空假名。用不空假名来诘驳空假名,又用空假名诘难不空假名。用假名空诘难性、相二宗。又立假名空。西凉州的智林道人给周颙寄信说:“这一法义的幽微旨趣好像并不是才被发掘的,神奇美妙的声音已经中断了六七十年。贫道二十岁的时候,就懂得了这个道理,私下海每十分欢喜,感到没有人与我共享。少年时见到的长安老辈,都说关中的高士早就有这一义法,当它盛重一时的时候,能深入领会其旨趣的人并不多。过辽塞以后几乎就没有了。我手执麈尾参论佛法四十多年,在东西各地讲学,勉强名重一时,其他各义在宗绿上都有所记载,惟独逭一法门的黑白真谬没有一个人懂得,因此很是忧虑。没想到这一法音近来传到耳畔,才是真实行道第一大功德。”可知他对周颙的立论是多么推崇.

    周颙在钟山西面建了隐居的房子,放假时就回去。转为太子仆,兼著作,撰写起居注。迁为中书郎,仍兼著作。常常在东宫游侍。他小时候从外祖车骑将军臧质家得到过卫恒的散隶书法,学得相当有功力。文惠太子让他写在玄圃的茅屋墙壁上,国于祭酒何胤要用倒薤书同周愿交换,周愿笑着答道:“天下有道,孔丘不会拿来交换的。”

    每当宾友聚会,周颙离席相对交谈,语辞如流,使听的人忘却疲倦。兼善老子、易经,同张融相遇,就彼此以玄言对答,整日都不停歇。清贫没有太多欲望,整天吃蔬食,虽然有妻子儿女,却一个人住在山间的屋舍裹。卫将军王俭对他说:“你在山裹吃什么?”他说:“红的米白的盐,绿的葵菜紫的蓼实。”文惠太子问他:“菜食之中什么味道最好?”周颙说:“初春是新鲜的韭菜,晚秋是成熟的菘菜。”当时何胤也诚信佛法,没有娶妻妾。太子又问周颙:“你和何胤谁的修行更深?”他说:“三种路径八种灾难都不能够避免。但是各有各的拖累。”太子说:“是什么样的拖累呢?”回答说:“周颐是妻子何胤是肉食。”他的言辞应变,总是这样敏捷。

    调任国子博士,仍兼著作。太学的学生仰慕他的风范,争着都从事辩难。后来何胤说停止吃活物,却还是食白鱼、旦脯、糖蟹。认为是没有看见活物。对吃蚶蛎有疑虑,让学生讨论此事。学生钟吭说:“鲤鱼被做成莱之前。猛烈地伸缩躯体,螃蟹将要被做成糖蟹时,也惊扰得特别厉害。有仁爱之心的人,心中会感到悲悯。至于蚶蛎之类,裹面没有眉眼,羞惭衹有一片混沌,外面包着硬壳,无须抱持谨慎之心。它不衰朽也不繁盛,连草木都不如;没有芬芳的气息,跟瓦砾差不多。所以很适合拿来做菜,使它永远成为美味佳肴。”竟陵王子良看了奏议,非常生气。

    何胤的哥哥何点,也是讲求遁节清心仰佛的人。周颙给他写信,劝他吃素。说:“您之所以修行没有进展,大概是因为没有吃素吧?宰割禽畜的行当,调和鼎镬的兴致,记载在书籍上,历史已经很久远了。谁敢提出非议?看圣人规设食事,也要限定品目步骤,大概是因为茹毛饮血,本是和人类的出现同时的,放任而不加裁夺,就没有边界了。善于秉持士行的人,怎能不用自己的心思去体恕外物呢?所以各自静守自己的界限,不要相互欺凌。何况最大的变故,没有比死生还重要的;生的最紧要处,就是性命。对它们来说,性命之忧非常急切,对我们来说,口腹之欲却是可以放过的,然而我们终身都在吃它,来滋长自己的年岁,它们冤枉地遭到残害,没有地方可以申诉,即使我们得以长寿,也是应该感到畏惧的呀。况且小小的一双禽卵,脆薄易冷,气喘微弱的小鹿,看着就让人怜愍。看那鸟儿饮水飞翔和降落,让人哀怜,怎么还能忍心把它抓住打死,又肆意咀嚼呢。像那野外的畜群,关闭在重重的畜圈裹饲养,不时称量肉骨揣度皮毛,衹等着宰割剥取。好像尘上归于地面一样,居然都把这事看作寻常之理,实在是应该为之叹息,事情还不止这一面。如果说三世之说没有道理,那么很幸运地可以把它视为一桩快事,如果真的有转生之道,而生的形态并非恒久,那么一往一来,一生一死之间,肯定会有轮遛的了。因果报应好似家舍一样是人的归宿,人和天的交接却像出外为客,行客的日子很少,居家的很多,我们这些人信奉佛法,也不能最终避免,则那种令人伤心的惨祸,也将要危及自身。您对有血有肉的活物,虽然没有亲自动手,但是早晚吃着禽乌鱼类,不能不从肉市得来。钱财一经过盗贼的手,就会被廉洁之士唾弃;生性一旦启用了屠刀,又怎能再为慈悲之心所克制呢?骝虞即使很饿,也不吃不是自己枯死的草,听见他的操行难道不使人羞愧吗?众生具备现世的形态,以积聚肌肉和脂膏,都是因为前生积累的痴迷蒙昧,沉沦不知自解,报应造成秽浊之身,经受辛苦艰难,这甘美的肉食,都是愚昧无识的报应所聚。怎么还要再次吃下这丰腴之食,使自己的肠胃小洁呢?您能够懂得这个道理从此吃素,就不枉费我一番口舌。”

    颙在任上去世的时候,正巧王俭讲孝经还没有讲完,就推举谢昙渣代替自己讲,学者们很赞赏他。官为给事中。

    史臣曰:弘毅果断持有法度,至仁至德礼义周到,有汲黯的刚强戆直,又有崔琰的清妙声姿,然后可以不惧雄强人物,屡次上言讥讽冒犯。张融表白心地寄托深意,完全超出尘俗,吐纳天地风云之气,不议论世间人物,但他事奉君主会同朋友,敦守道义敬纳忠心,放诞却不超过适当的程度,常常涉于名教。至于离奇美好的名声,则不逊于虞翻、陆绩。

    赞曰:张融矫矫不群,可以上达千仞远行万里。升起好像响应谐和,降下好像解脱弃绝。惟求多得玄理,不求铸印销印这些权媒之事。周颙善于言辩,谨守节操韵致清雅。能够捕捉过隙之白马,见解不凡如登云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