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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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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河历一一零年三月

    从几万光年远的星系传来最新战况,银河历史上参战势力最多、战况最激烈的会战终于结束了,结束于最后加入会战的纳兰诚介手中。

    他旗下的舰队获得完全胜利,而属于胜利者的奖赏正是各家势力所争夺的目标——那颗于前几年才真正被宇宙探险队发现,进行移民开拓的行星。

    人们称它为第二地球,不仅是因为它混着绿蓝白三色的美丽外观,更因为行星上优美的自然风景、清新的空气,以及壮阔的海洋。

    因为它的美,引来了许多诗人作家的吟领,更引来宇宙间不同势力的觊觎。

    这只会是个开始,绝不会是结束。

    梅琳轻轻扬起挂钩,绒布窗帘随之落下,掩住了窗内悄悄绽放着新绿的青光。

    她让身子放松,闲闲靠在躺椅上,一只手却不自觉地抚着复在水蓝色纱衫下的肚皮。

    这里面。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一个属于她以及钟爱的人的小生命。

    唇边禁不住扬起一抹浅笑。

    “就是这个表情,夫人。"一个男人坐在她对面,嗓音场起兴奋,右手一支炭笔轻轻挥舞着。"我要的就是这样的表情。”

    “你看来很高兴,梭罗。”

    “我现在有种热也澎湃的感觉,"梭罗热切地应着,右手依旧不停歇地在画布上挥舞着,像在跳一首优雅的华尔滋,"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五年前的事了。”

    “五年前?”

    “那时候为了交毕业展的作品,苦思了好几个月,结果却因为意外遇到的一个模特儿而豁然开朗。”

    “你指的是那幅'吟游诗人'吗?”

    梅琳记得那幅画,那是梭罗-马丁引起世人目目的惊世之作,凡是欣赏过那幅画的人都忍不住赞叹,一个刚刚从艺术学院毕业的学生竟然能将一名历经沧桑的浪人诠释得

    如此完美,仿佛那是他的自画像一般撼动人心。那是奠定他艺术大师之位的重要作品。

    “是啊。一个画家想要有好的作品,可绝缺不了一个独具特色的待儿。"梭罗微笑,"夫人有一种特殊的气质,我有预感,这将会是我的传世之作。”

    “你让我的心也忍不住沸扬起来了,真想快点看到完整的作品。”

    “你会看到的,夫人。不过,在下实在好奇,"画笔忽然微微停顿,"究竟为什么夫人露出这样的神情呢?”

    “这个嘛——"梅琳设有回答,美眸跃动着神秘的星光。

    纳兰诚介决定将那颗新征服的行星命名为奥斯丁。当然,是为了梅琳,这将会是她的生日礼物。

    送一颗行星给自己的妻子在宇宙间从未听闻,当他宣布了这个命名之后,也引来了众官不解的眼光。他不介意。梅琳值得这样的礼物。

    她既可以将放下所有的舰队交予他做为结婚礼物,他自然可以回报她一颗行星。不仅是一颗号称银河系最美丽的星球,他还打算在行星上气候最宜人的地方建造一座城

    市,一座比雅典挪宫更具艺术特色的宫殿,一座植梅园的庭园。

    这个命令已在他离开奥斯丁行星前下达给建筑师与工匠,再过几年,宫殿与庭园建造完成,他将在那儿举行登基大典。

    那时候的他,将掌握整个银河系,统一所有的宇宙势力,登基为银河皇帝,而梅琳,将是他皇后。

    纳兰诚介毫不怀疑有一天他会实现这一切,对他而言,这些不是梦想,而是他人生规划的一部分。只是他从前未曾想过将一个女人纳入他人生的轨道之中,而今,梅琳却在他不知不觉中占据了他生命中的一角。

    他打开刚刚才送达他手中的珠宝盆,瞬间进射的光芒夺目。

    那是只有在奥斯丁行星才有的珍宝——稀世的蓝钻所绽出的华丽光芒。那样的蓝,透着绝对的澄撤,绝对的清明,让他想起梅琳的眼眸。也唯有这样完美的宝石才能衬托她不凡的气质。

    舰桥上传来旗舰已降落哥伦布空港的消息。

    他合上珠宝盆,几乎是立刻召来近亲传卫护送他回雅典娜宫去。

    跟着他的还有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老家里柯林斯。

    “主君的心情似乎很好。”

    “嗯”

    “是因为即将见到夫人的关系吗?”

    纳兰诚介感觉到他隐藏在低沉语词中淡淡的嘲讽,锐利的眸光逼向他,"是又如何?”

    柯林斯并不闪躲,"主君太在乎一个女人,这不是一件好事。”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将那颗新行星以夫人的姓氏命名,仿佛向世人宣示那是属于奥斯丁家族的行星,而不是纳兰氏。”

    “我原就打算将奥斯丁行星送给梅琳。”

    “世人会怎么想?原本该是属于纳兰氏的荣光现在却由奥斯丁独享,他们会认为主君果然是依着妻子的庇荫才成功的男人。”

    “我不在乎他们怎么想。"纳兰诚介语气阴沉,"这是梅琳应得的。”

    “那么千方百计为她寻求的蓝钻呢?甚至还不远千里请来卡地亚首席设计师亲自打造,有必要为一个女人如此费心吗?”

    “那只是一份生日礼物。”

    “主君什么时候造女人生日礼物了。”

    “你似乎有意挑衅,柯林斯。”

    “红颜祸水,我只是不希望主君步入历史后尘。”

    纳兰诚介举起一只手,止住他的话,"我明白你的顾虑,你放心吧。那种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老臣也希望如此。"柯林斯一双眼中闪着不寻常的光芒。

    纳兰诚介不理会他,在磁浮车正停下时按下车窗。

    “夫人呢?”他问着站岗的侍卫,不愿相信梅琳竟然未前来迎接他。

    “在寝宫。”

    “看样子她并非很期待见到主君嘛,竟然还持在寝宫。”

    柯林斯嘲弄意味十足的话语刺得纳兰诚介眼皮一阵跳动,他轻轻皱眉,命令近卫兵将车子驶向梅琳的寝宫。

    车子才刚落地,他立刻跨下车,穿过宫殿雕刻细致的廊柱,每一位见到他的侍女都优雅地鞠躬,他毫无心思理会,直直奔往梅琳卧房。

    还未进房,笑语先闯。

    “我的天,这真的是我吗?简直令人无法置信!”

    “如假包换,梅琳,这可是我的心血结晶。”

    男人!

    纳兰诚介骤地推开房门,而映入他眼帘的景象是令他吸端不悦。

    他的妻子,他那个美艳绝伦的妻子,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水蓝轻纱,一双手自背后搭在一个男人肩上,倾着上半身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她靠得那男人好近,近得他心痛。

    这就是她没出来迎接他归来的原因?

    “梅儿!这里究竟是该死地怎么一回事?”

    他严酷的嗓音似乎吓着了梅琳,身子不由自主往前一倾,男人急忙族过身子扶住地,而她则整个人较倒在他怀里。

    “天啊,梅琳,你没事吧?”男人语音焦急。

    梅琳抚了抚额,克制着突如其来的晕眩,"我没事,梭罗。"她无力地朝他微微一笑,接着日光忽然触及另一个男人。

    是诚介!他回来了。

    梅琳凝视着立在门挺立的男人身影,他的面容与她记忆中的一般英挺,姿态一股高傲,但他的眼眸——为何幽暗地如此吓人呢?

    “诚介,你回来了。”她挣扎着想站起身,再次不稳地软倒在梭罗怀里。

    “天啊,梭罗,我真是的广她忍不住一阵歇斯底里地笑,"运站都站不稳。”

    “你最近身子比较弱,小心点。”

    纳兰诚介决定自己再也无法忍受这一幕了,他快步走向他们,一把将梅琳拉近自己怀里,用双臂定住她。

    “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个男人是谁?”他瞪着眼前怔怔望着他的男人,男人一张俊美的脸孔以及束在脑后的金色长发让他更加无名火起。

    “他是梭罗-马丁敖,他替我画了一画像。”

    “画像?”

    “你看。"梅琳单手指向前方,纳兰诚介顺着她的手指将目光调向一幅架在框架上的油画。

    那是——梅琳?

    纳兰城分克制不住震惊,画中绝世的美人确是梅琳不错,除了她,没有其他女人拥有她那般精致的五官,那样独树一格的气质。

    那是他的梅琳,没错,但他从未见过她眸中那般奇特的眼神,唇边那股奇异的微笑。

    梅琳从未在他面前出这种神情。

    是谁?是谁让她荡漾出那种微笑?是谁?

    纳兰诚介将黑眸调向梭罗-马丁,"这幅画是你画的?”

    “是的。

    “画得不赖。”

    梭罗微笑,"承蒙谬货。”

    纳兰诚介毫无笑意,"花了多久时间?”

    “一个星期。”

    “一直待在这个房间里里?”

    梭罗似乎很讶异他这样问,微微迟疑数秒,"是的!”

    纳兰诚介瞪了他好一会儿,忽然将眸光调向梅琳,阴沉的眼神令她一怔。"你是什么意思?”

    “你说呢?”他不答反问。

    她用力甩开他定住她的双臂,退出他怀里,"就是不明白才要问你。”

    “真要我挑明了说?"他语调不怀好意。

    梅琳的心一凉,"不可能是怀疑我——”

    “怎么?你良好的教养你说不出那个字眼?”

    “你——"她愤然地想甩他耳光,他猛然抓住她的手,她微微一踉。

    “小心!"梭罗喊,一转头瞪视纳兰诚介,"梅琳有孕在身,别那么粗鲁!”

    “她怀孕了?”纳兰诚介这才发现妻子的小肮微微凸起。

    她怀孕了?谁的孩子?

    “是的,所以请主导小心一些。”

    梭罗忿然的语调让纳兰诚介扬起一道眉毛,这个男人很关心他的妻子,太过关心了——轮不到他来关心!

    “多谢你的忠言。我有话与我的妻子说,请你离开!"他语气冷酷得吓人。

    “我——"梭罗却没有他吓到,他着向梅琳,神情掩不住担忧。

    “我没事的,梭罗。"梅琳前他微微一笑。

    校把这才点点头,退了出去。

    “这家伙似乎很关心你。”

    梅琳听出了他语气的嘲讽,"我们是朋友。"她面无表情。

    “是啊,短短一星期的时间就可以直呼对方名字的好友。”

    她瞪向他,"我不晓得你龌龊的脑子究竟转些什么念头,但我可以保证那都是你自己在胡思乱想!”

    “是吗?”

    “我与梭罗只是朋友,他在这房里为我画了一幅画,就是这样子而且!”

    “雅典娜宫有许多地方,为什么非选在你房里作画不可?”

    “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你不懂避嫌吗?”

    “我们光明磊落,避什么嫌?"她依旧倔强。

    “该死的!"纳兰城介低咒一声,一股强烈的炉火烧灼着他,"你们整整一星期关在同一间房里,鬼才相信你们之间光明磊落!”

    “你不相信我?"她瞪大眼眸,"你连自己的妻子都不信任?你究竟把我想成哪种女人了?”

    “那得问你自己!"他恨恨地推开她,毫不怜惜。

    她一阵踉跄,他竟然如此粗鲁,他不知道她现在的身子禁不起碰撞吗?

    “你——你不晓得我怀孕了吗?”

    “可以请教那位幸运的父亲是谁吗?”

    梅琳倒抽一口气,不敢相信他竟提出这种冷酷的问题,"你一一怀疑我壮子里的小孩?”

    “就说我不确信自己是否有荣幸成为你孩子的父亲吧,"他语气十足讥刺,"或者在我远征的这段期间,你已经替自己找了不少候选人?除了梭罗-马丁,还有其他我应该

    一见的对手吗?”

    “你——该死!"梅琳深深地呼吸,额上沁着汗,双手紧紧接住肮部,不知怎地,她忽然觉得子宫抽病起来。

    “这样诅咒你的夫好似乎不太好吧?毕竟我可是你一心一意想得到的男人,好不容易到手了,怎么不稍加珍惜?”

    “是什么让你变成这可怕的样?从前那义勇救人的少年呢?”

    “他早就不存在了!那个时候的他只是一个单纯的傻瓜而已!"他口气凌厉。

    “那么我替你悲哀,你已经忘记了该怎么去爱人,该怎么去信任他人。你已不是我心中那个侠义少年,"她很恨地说,"我后悔嫁给你!”

    “而你,也不是我以为的大家园秀!"他愤然摇晃她,"我早该想到的,你们这些世家千金都是一个样!表面上温顺有气质,暗地里却对每个男人卖弄风骚!我以为自己娶了一个不一样的女人,但结果呢?事实证明我只是个天真的白痴而已。我远征归来,我的妻子不但没有亲自开门迎接,还躲在房里跟一个男人卿卿我我!甚至还当着我的面,三番两次倒在他怀里,含情脉脉?”

    梅琳气绝,"事情才不像你说的那样!那是因为我重心不稳,他扶住我而已。”

    “很不错的借口。”

    “你莫名其妙!”

    “我莫名其妙?"纳兰诚介的语气更加激动了,"你的意思是我的妻子当我的面和别的男人调清,我还得当作没这回事?还有你这幅画!"他指向画像,语气严厉,"这该死的微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想勾引哪个男人的魂魄?你敢否认你不是看着你那个朋友才露出这种笑容?”

    梅琳倒抽一口气,在发征良久之后,忽然笑了,她笑得那般愉悦,"你在吃醋,诚介。”

    纳兰诚介一窒,"我没有。”

    “你是在吃醋,纳兰诚介。"梅琳脚步婀娜地走近他,纤秀的食指轻点他胸膛,"没想到你也会吃醋,这种不成熟的态度一点也不像你。”

    “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没有胡说,"她笑得甜美,"你这种莫名其妙的举动就是因为嫉妒。”

    他——嫉妒?只因为梅琳和另一个男人状似亲密?只因为她对另一个男人微笑?同为这样,他失去了乎日一贯的冷静,完完全全地毫无理由。

    这太可怕了,他竟然让一个女人夺去了他引以为傲的冷静!

    红颜祸水。

    柯林斯的话语在他耳边回荡着。

    你将整颗行星送给她,为她建造庭园,千方百计请人打造珠宝送她,你让她占去太多心思了。

    红颜祸水。

    不!他甩甩头,他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不该让这种事发生。

    纳兰诚介调转身子,迈开步伐就走。

    梅琳拉住他衣袖,"你去哪里?”

    “回旗舰。”

    “为什么?难道你真以为我和梭罗——”

    纳兰诚介用力甩开她,"别以为你将奥斯丁家的舰队交给我就可以宰制我,没有人可以!"他冷漠地宣称,"没有人可以控制我!有一天我将会征服整个银河系,站在世界的最顶点,所有人都将听我号令。”

    “那就是你想要的吗?征服宇宙?宰制所有人?”

    “对,那是我唯一想要的!征服他人总比被他人征服好。"他瞪向她,"没有人能够阻止我实现理想,你也不能!”

    “我没有想阻止你——"她面色苍白,双唇抖须,"只是除了征服银河系,你什么也不顾了吗?”

    “我想不出有什么值得我分心的!”

    她本然无言,只能怔立原地。

    “明天我将随队再度出发。"纳兰诚介冷然宣布,"而我希望下次日来时,你至少表现出一个妻子的模样到门前迎接我!"然后,他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掏出藏在怀中的珠宝金会向她,"这个给你!”

    她凝望着他逐渐消失的挺直背影,征然跪倒原地,轻启唇瓣试图唤回他,却终究设发出任何声音。

    他竟然就这样走了,连问都不问一声她肚里的孩子,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

    她缓缓抬起掉落在地的银制长盒,双手颤抖地打开,眼眸一时迷眩于极度的光辉理魏,心绪亦随之茫然。

    好美的钻饰。她不曾见过如此纯美的蓝钻与如此精巧的嵌工。

    这是——他送她的礼物?

    梅琳猛然摇头,"诚介,我不要这个,我不要这种带着恨意抛下的礼物!我只要你回头看看我,我只要你至少还有一点点关心我——"两颗晶莹的泪珠沿着脸颊滑落,她轻细而暗哑地吐着气,"不要走,诚介,不要离开我——”

    “不要走,求你——”

    周梅生自梦里醒来,带着满腔难以形容的心酸与沉痛。

    她茫然坐起,一只手拂向自己脸颊。她流泪了,为什么?

    她抚着额,努力想忆起方才梦境中的一切,脑海里却寻不着一丝残影,空余深刻的惆怅哀伤。

    她作梦了,一个从来不曾作会过的梦,而这莫名难解的心痛感亦是她从未感受过的。

    这一切——难道都是因为她昨夜遇到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只那么短短的一刻,她就直觉不宜与他牵扯大深。她怕他。不晓得为什么,她对他有种莫名的恐惧,而她周梅生这辈子还从未畏惧过任何一个人。

    但她几乎是逃离他身边。

    不错,是逃离,她还记得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纪亚紧蹙着眉的神情。

    “为什么放过他?少主,你明知他可能把看见你的事泄漏出去。”

    “不会的,我想,他只是个普通人——”

    “他会妨碍你的任务,碍事的人都应该排除。”

    “纪亚!"她难得对他提高嗓音,"这是我的任务,我早说过这件任务我要独力完成,你不要插手!”

    “你是过于心软了,少主,有些事不能心软的。"纪亚语气冷冽。

    是心软吗?因为她终究学不会硬起心肠对付那些妨碍她顺利完成任务的人?因为她终究不忍心杀人?不,周梅生知道绝不只就这样,但她拒绝深思。

    “纪亚,你来这里做什么?父亲派你来的吗?”

    “我自己要来的。”

    “请你离开。"她冷淡地说,"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这是我与父亲的约定。”

    “少主——'

    “别担心我,我必须独力完成任务,证明我的能力。”

    “是,那么我走了。”

    周梅生微微颔首。

    “但是少主,那男人真的很怪。"纪亚临走前丢下一个疑问,"为什么他会知过你的小名呢?”

    是啊,为什么?周梅生陷入深思,为什么那个人知道她的小名?除了早已逝世的母亲,从来不曾有人那样喊她。

    那个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不,她急忙对自己摇头,她不需要知道他是何许人物,她希望她可以永远不必再见到他。

    但她比想像中还要更快再次与他碰面,就在这天中午。

    她刚跨出军务尚书府,就见他迎面向她走来。

    她立刻掉头,但先一步拦住她。

    “让开!”

    “我需要跟你谈谈,梅儿。"金色的眼眸中流露着坚定的恳求。

    “我们素不相识,没什么可谈的。”

    “只是一顿午餐。”

    “抱歉。”

    “给我个机会。”

    “不。"她坚定地拒。

    “既然如此,我想星扬会有兴趣知道你昨晚在他家的举动。”

    她眯起眼,"你不怕我杀了你?”

    “那么我昨晚就该命丧黄泉。"他从容地,"你不会杀人,梅儿。”

    “何以见得?”

    “你一向最讨年干戈。”

    她紧空峨眉,"你究竟是谁?”

    “艾略特-温莎,"他微微向她鞠躬,"在此候教。”

    艾略特-温莎?他就是那个闻名遐迩的侯爵?那个与皇帝与军神私交匪浅的贵族公子?

    周梅生轻轻咬唇,难怪他直呼军务尚书的名讳。该死的!这人不仅会妨碍她进行任务,而且是大大的妨碍。

    “我有这个荣幸与小姐并进午餐吗?”他语气温煦。

    她自嘲地微牵嘴角,"我似乎没有太多的选择,不是吗?”

    艾略特深深凝望她数秒,嘴角亦缓缓扬起一丝微笑,但他的微笑,却是释然的。

    在奥斯丁行星上的首都靖城并非只有"六月息"一家高级餐馆,但那是艾略特所知道的唯一一家可以完全不受打扰的餐厅,在那里,他有专用的包厢,甚至可以不必事先订

    位。

    虽然带位的侍应生从未见过这位很像是侯爵新任情人的美女,但她很有礼貌地只是悄悄瞥了她一眼,未显现出太多好奇。而艾略特可以肯定,今日带梅儿来此的消息绝不会传开,因为"六月息"的服务生有着最高的水平。

    他们懂得保密,这是重要人物愿意经常来此用餐的原因之一。

    他们在包厢内坐定,周梅生对传者递过来的菜单看都不看一眼。

    “给我一杯咖啡就好。”

    艾略特闻言使眉一扬,"不用餐吗?别告诉我你在减肥。”

    周梅生面无表情,"我想与你交谈的时间不会足够让我从容用完一顿午餐。”

    “是吗?”艾略特暗自叹息,抬头丢给传立一旁的女服务生一个动人心弦的微笑,"就给这位小姐一杯咖啡,给我一杯威士忌吧。”

    服务生挑眉,"白天喝这个似乎太烈了。”

    “麻烦你。”

    他有预感,在与梅地谈话时,他会需要烈酒来镇静自己。

    “是。"她点点头,没再多问什么,悄悄退出包厢。

    “说吧,你究竟需要和我谈些什么?”周梅生语气冷淡,额前一络红发垂落,她伸手拨开。

    艾略特深深地凝视着她。

    那头秀丽的长发,不再是从前闪亮如秋穗的金发,而是深深的像要抑制所有热情的棕赭。

    而那双绽着锐气的星眸却是灰蓝色的,不再是从前那种透明见底的澄益,而是抹上了一层苍赔,深透、教人难以捉摸的灰蓝。

    她变了。同样动人的五官,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其实,他不也变了?

    他勾起半天奈的浅笑,"忘了我吗?梅儿。”

    “我该记得吗?”

    原来她终究选择了遗忘。

    艾略特无法排开涌上心头的苦涩,"我却记得你,从前的你。"他语声细微,然后忽然提高嗓音,流畅地说道,"周梅生,生于银河历四零一年,长于麦哲伦行星,毕业于奥斯丁行星联盟第二军官学校,官拜上尉,上个月才从麦哲伦调来军务府任职机要秘书助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资料。”

    “你在调查我?"她瞪他。

    “应该说我试着调查,但得到的资料不多。"文略特的微笑若有所思,"以一个普通军官的身分,你的经历似乎有些过于神秘了。”

    “你意思应该是平凡吧?我原本就没有什么辉煌的经历,自然不会在资料上记上一笔。”

    “不是平凡,而是你似乎隐藏了许多。"他静静地说,"你调来军务府究竟有什么目的?”

    “你似乎已经肯定我不怀好意。”

    “你愿意解释昨晚在星扬家的行为吗?”

    “我说过那只是一个误会。"周梅生坚持。

    “没关系,不想告诉我亦无妨。"他笑得平静。

    正于此时,一阵敲门声传来,传者送上了两人的饮料,然后再度退下。

    艾略特立刻端起棱状透明酒杯,轻轻摇晃杯内与冰块完美结合的金色液体,"谈谈别的事吧,梅儿。你现在还是依然爱梅成痴吗?”

    她真的讶然,"你怎么知道?”

    从小她就独钟梅树,据说母亲在生她的前一晚梦见满山梅林,她因此得了梅生这个名字,而奇怪的是,她果真无法抗拒冷冬寒梅的诱惑。

    但这个男人——他怎能知道这许多?就算他从军方档案上查到她的经历背景,也绝查不到她对梅树的狂恋。他究竟是谁?为什么她有种感觉,仿佛自己在他面前就如同他现在浅尝的威士忌一般透明,完全掌握在他手中。

    不,他不可能认识她,他也不可能知道她的一切,她的身分是在组织保护之下的。

    那么,他是从何得知关于她的一切?

    他甚至知道她至今仍无法亲自动手杀人。

    “你一定很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吧?”艾略特看穿了她的心思,"我也很希望我能告诉你。但现在还不是时机。"他放低语音,眼帘微垂,恍若陷入深思,"还不能。”

    她怔怔望着他,"哦不懂。”

    “不懂也好。"他悠然长叹,"或许对你而言不懂是最幸福的,懂了之后只会是磨人的痛苦。”

    有什么触动了她的心,周梅生不自觉地将手轻放胸前,他怅然的神情为何让她的心也跟着绞痛起来?

    “梅儿——”

    “别那样叫我!"她像被外猛然刺了一下,"我们素不相识,别那样叫我!”

    不知怎地,他唤她的方式似乎让她想起了什么,而她清楚地知道那绝不是她想忆起的记忆。

    她似乎开始觉醒了,这对他而言该是好消息吧,但他却忍不住强烈的心疼。

    “读过历史吗?梅梅生。”

    她一怔,"当然。”

    “那么你知道她了。”

    “她是谁?”

    “梅琳皇后。"他轻轻吐气,金色的眼眸却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

    “我当然知道她。"她迅速应道。

    他禁不住轻微地失望。她没有感觉吗?那段关于梅琳的事迹没有唤因她任何记忆?

    “她是前胡兰奥帝国的开国皇帝——纳兰诚介的妻子,于银河历——一年死于一场战争。"艾略特语声阴郁,"此后纳兰诚介终生未娶,二十年后因病辞世。奥斯丁行星就是依着她的姓氏命名的。”

    “那又怎样?我讨厌她。"周梅生只是清冷一句。

    “讨厌?"酒杯中的液体洒落数滴,"为什么?”

    “愚蠢的女人,竟然将自己旗下的舰队全交给一个男人!"她语气颇为激动,"她原有机会创造历史的.如今历史只记得她是兰奥帝国开国皇帝的妻子,一个男人的附属品。”

    她竟然如此激动!从昨晚她被他压倒在地,到方才他强追她与他并进午餐,她都未曾有过如此激动的情绪。为什么?

    “你讨厌梅琳,因为——”

    她打断他,"因为她只是梅琳'皇后'!如今谁还记得她曾经也被誉为战姬。”

    “梅琳不喜欢战姬这个称号。”

    周梅生撤撤髻,状若不屑,"蠢女人!难道她宁见当男人的附属品吗?”

    “这样不好吗?当纳兰诚介的皇后。"他轻声问道,若有深思。

    “要我,宁可以战姬的身分传世。"她冷冷一句。

    不,这不是他的梅儿,他的梅儿讨厌战争,憎恨穿着军装。

    他的梅儿变了。

    透过玻璃酒杯边缘,艾略特凝视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她是梅儿,虽然五官不同,甚至连眸色也不是从前那种绝对的澄篮,他确定她是梅儿。但她已不完全是从前那个深爱着他的梅琳了。

    因为恨他,所以她改变了?艾略特拢上眼帘。

    该怎么做才能唤回从前那个女人?或者他再也得不回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