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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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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以后,她都已经辞去杂志社的工作,专心经营茶艺馆很长一段时间了,田可慈还是想不通。

    牛世平应该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笨蛋。看那种没大脑的笑容就知道了,加上他结实壮硕的身材好,这个不重要。反正,他绝对不是那么细心的人,会注意到自己的员工吃了饭没有、工作是否过量。

    全世界的老板都一样,不是吗?

    不过这位前任老板呢,当初在知晓她筹备中的茶艺馆正要完工之际,很兴奋的参与了许多意见,还有事没事跑来看看、东问西问的,一直到开幕之后,也都是座上嘉宾,完全不介意她辞职的样子。

    反正,牛世平自己没多久以后也离开出版社了。

    不,出版社不是关门,也不是改组,只不过,牛世平另有高就,分身乏术,只好把他一直很有兴趣的这份工作拱手让人。

    至于他的“另有高就”是什么嘛

    田可慈不得不承认,就算这种笨蛋,也是有让人搞不清楚的地方。

    别提他居然后来被发现任职国内某大建设集团这件事了。弘华集团也就是以前杂志社幕后的金主财团,牛世平还不是普通小职员,而是执掌一整个事业部的副总经理,手下有数百人归他管,他怎么可能对每个员工都这样照顾?

    除此之外,还有就像连她自视甚高、骄矜莫名的昔日同学,居然都对这个她口中的笨蛋,非常惊艳的样子

    不是别人,是苏佩佳哪!那个眼高于顶,对所有追求者都不太假以辞色的苏佩佳!那个让田可慈曾经衷心崇拜过的“学长”失魂落魄的苏佩佳!

    为了此刻她身旁这个正开着车、笑得好象心无城府的男人!

    “你也喝咖啡嘛,要不要考虑让金爽也卖咖啡?”送从聚会中落荒而逃的田可慈回山上茶艺馆的途中,牛世平一面开着车、一面愉悦说着:“不如把金爽改成复合式餐饮,现在满流行的!除了茶点简餐,还可以卖对了,像什么松饼、冰淇淋、小饼干,配上各式各样的咖啡,我想应该会卖得不错”

    “那你要不要来我们店里卖笑?”田可慈冷冰冰地打断他兴高彩烈的建议。她一想到大学同学在他面前的僵硬做作样,讲到他的时候,那欣赏与惊艳的神色不知为何:心头就有火。“反正你来的话,一定门庭若市。”

    “门庭若市是好事对不对?”没办法,牛世平的成语程度实在不好,毕竟是从小念美国学校、然后又送出国念书的。

    “对。像这样的好事,你怎么可以不做。”田可慈顺着他的话胡扯。

    “可是卖笑应该不是好事。还是不要好了。”牛世平自顾自点点头,好象很懂的样子,换来一个白眼。

    “你不用卖笑。只要来金爽坐坐,保证生张熟魏至少我那两个同学,就会被你引上门了。”田可慈没好气地说。

    牛世平没回答,他继续开车,俊朗脸上挂着笑意。

    半晌,他才看似漫不经心,闲闲问起:“那两位,是你大学同学?”

    “嗯。”不是很想回答的样子。

    “哪一个是讨厌的坏女人?”牛世平问起这种话,还是带着毫无心机的微笑。

    “让我猜,是那个比较漂亮的?穿蓝衣服的对不对?”

    田可慈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清秀的瓜子脸上有着恼怒的表情。

    “你也觉得她漂亮?”她不太愉快地反问。

    宾果!他毫不费力地套出田可慈的话。

    “所以她确实是那个讨厌的坏女人?”牛世平很愉快地响应着。

    田可慈又不响了,她干脆转头看着窗外。

    “别生气嘛,其实是我昨天问你的时候,你说要跟大学同学聚会。聚会应该是很高兴的事情,可是看你那口气跟表情”牛世平自己揭晓谜底。“我就猜其中应该有你不想看到的人。然后我就想起,你以前曾经讲过,大学同学里面有个讨厌的女生,抢走你的学长”

    “我哪有讲过!”田可慈迅速转头,恶声说:“你不要乱造谣!”

    “明明就有,你有一次跟刘医师讲到,我在旁边有听见。”

    田可慈没有料到随口说的话给他听了去,还记得清清楚楚,当下恼羞成怒:“你偷听别人讲话干什么!这样很没礼貌你知不知道!”

    再怎么说,这也是她与多年好友、手帕交刘萱之间闲聊的话题,女孩子家私密的心事,他怎么可以

    “是你叫我在旁边凉快的,还跟刘医师说,可以把我当桌子或椅子一样,不用介意!”牛世平赶紧为自己清白辩驳:“我没有偷听,我是正大光明的听到了!”

    “现在你是在炫耀什么成语?”田可慈还是恶声恶气:“要不是你一直牛皮糖似的跟着刘萱,哪里有机会让你听到!结果这样死黏着人家,还不是没追到!刘萱已经嫁人了!我看你还怎么追!”

    牛世平还是毫无芥蒂地微笑着,被这样痛骂,也没有反驳或辩解。

    他纯熟地打着方向盘,把车停进今天没开门的金爽茶艺馆停车场。待田可慈气呼呼的下了车,甩上车门往茶艺馆大门走时,他才降下车窗。

    “老板娘,你别忘了。”牛世平扬声,充满自信。“我真的要黏人,绝对会比牛皮糖黏上一百倍。我可从来没有认真追过刘医师。”

    “少来!”田可慈回头,那双杏形的美丽眼睛充满怒火,瞪着气定神闲的牛世平。“你要是对她没意思,干嘛成天在她身边出现,约会、吃饭、看电影都来!”

    牛世平朗声大笑起来。“你的记性真糟,那是你要我去的!”

    星期天,金爽茶艺馆的生意还不错。客人虽不算高朋满座,倒也络绎不绝。

    “你忙,不用招呼我了。”美丽优雅的刘萱,眉梢眼角已经有着少妇特有的甜蜜幸福,她轻笑着对田可慈说。“世平没来?”

    “他要晚一点。大概要晚上才”挥汗忙着收拾桌上杯盘的田可慈,不疑有它地回答之后,随即醒悟,恶声反问:“干嘛这样问?他又不是一定会来。”

    “我没说他一定会来,只是随口问一声嘛。”刘萱低头,掩饰嘴角的笑意。她对牵在手里的继女说:“小晴,牛叔叔等一下才会来,你要等他吗?”

    “要!”早就被牛世平惊人的亲切魅力收服的小晴,虽然年纪小小,却睁大一双黑白分明大眼睛,很认真地说:“我要等牛叔叔!”

    “等就等,这么大声干什么。”田可慈咕哝:“帮你们泡水果茶?”

    “谢谢可慈阿姨。”才九岁的小晴虽然知道可慈阿姨面恶心善,可是她还是怯怯地退了一步,躲在刘萱身后。

    “连对这么小的女生都放电,牛世平真是欠揍兼造孽。”田可慈低声批评着牛世平。细致而带着古典美的脸蛋上,满满都是不苟同的表情。

    “小阿姨,可慈阿姨又在骂牛叔叔了。”虽然刘萱已经成了继母,不过小晴还是坚持多年来的称呼,叫她小阿姨,不肯改口叫妈妈。她小小的脸蛋皱了起来,小小声告状。

    “没关系,可慈阿姨不是认真的。”

    “我认真得不得了。”田可慈听见她们母女俩的呢哝私语,一面端起堆了不少盘子杯子的托盘,一面没好气地接口。

    “什么事情很认真?”开朗醇厚的男人嗓音突然加进来。

    “牛叔叔!”小晴开心地欢呼,小脸都发光,她冲过去不知何时走进来、还笑吟吟的牛世平跟前,仰着脸告状:“牛叔叔,刚刚可慈阿姨骂你喔!”

    “真的?她骂我什么?”牛世平弯腰,捏捏小晴嫩嫩的脸颊,宠宠笑问。

    “她说你欠揍!”

    “哦!那一定是因为我没有早点来帮她的忙,她才骂我!”牛世平轻松说着,一面脱下质感高级的西装外套,卷起衬衫袖子,精壮的体魄展露在众人面前。他无视于那些纷纷投注在他身上的视线,只是搜寻着穿梭在各桌之间那抹纤柔身影。“牛叔叔先去帮可慈阿姨,等一下再来陪你。”

    “好。”小晴乖乖点头,她对牛世平真是完全言听计从。

    牛世平随即离开,大步来到刚刚从面前溜掉的田可慈身旁。他很自然地接过堆满用过杯盘的托盘,轻松巧妙地用一手便端起,让田可慈忍不住出声斥责:“你要什么帅?打翻了,全部要你赔!”

    “我什么时候打翻过?”牛世平笑开了一口朗朗白牙。

    这倒是真的,牛世平在金爽常常被奴役,已经练就一身好功夫,重重的托盘到他手上,好象突然变轻似的,非常自在。

    “你就不要打翻,不然就等着瞧!”田可慈除了撂狠话以外,也拿他没办法,只能忿忿地斜睨他一眼,纤腰一扭,自顾自进厨房去了。

    牛世平尾随而去。俊朗脸上都是笑意,他侧身,在田可慈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又换来一记冷瞪。

    “小阿姨,可慈阿姨每次都这样,对牛叔叔好凶喔。”小晴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直看着那两人,直到他们走进厨房。

    刘萱温柔地轻拨小晴额前细发,抿嘴微笑:“不用担心,没事的。”

    等到热腾腾、香喷喷的水果茶上桌,牛世平带着小晴到旁边桌去玩跳棋,让刘萱和田可慈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毕竟从刘萱结婚以后,这样优闲的午后,简直可以算是天方夜谭了。

    “怎么有空来?你家老爷在忙?”田可慈不客气地倒了一杯自己煮的水果茶,忙了一整天,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刘萱微笑点头。“他南下开会,我今天也不用去医院,所以带小晴出来走走。也很久没看到你了。最近好吗?”

    “还不是老样子。”田可慈剥了几颗毛豆吃,古典而清秀的脸蛋上,都是满不在乎的神色。

    “真的吗?”刘萱托腮看着老同学。

    她们国中三年乃至高中一年级都同班,后来一文一理,两人分道扬镳,却一直保持着密切的交情,直到现在,虽然不常见面,还是最熟稔的闺中密友。对彼此了若指掌。

    就像眼前,刘萱也能看得出来,那张柳眉凤眼的雪白瓜子脸上,神情虽然一如往常的潇洒不羁,不过似乎有点心事。

    这种默契很微妙,刘萱也没办法解释。不过她就是感觉得到。

    被那双美丽水眸若有深意地望着,田可慈没好气:“干嘛这样看我?我说老样子,就是老样子。”

    “哦。”刘萱抿着樱唇微笑。“好吧,你说这样就这样喽。”

    “真的没什么事啦。”田可慈纤纤素手习惯性地收拾着桌上的毛豆壳,拢在一起,又拨开,玩弄了半天,终于才抬头,轻描淡写的对着依然托腮、一副好整以暇在等她开口的刘萱说:“也不过就是前一个礼拜,跟张媛婷她们出去喝了一次咖啡而已。”

    当然不只这么简单,不然田可慈何必提起。冰雪聪明的刘萱也很清楚,干脆单刀直入:“哦?那也看到了苏佩佳?她最近怎么样?”

    大学也是同校,虽然不同校区,两人对彼此的生活、同学依然有相当程度的参与和认识。刘萱对这位可怕的苏佩佳同学略有耳闻。放眼这世上能让天不怕、地不怕的田可慈露出忌惮表情的人并不多,这位苏小姐可不是普通人物。

    田可慈有点悻悻然地看她一眼。“你这么关心她,干嘛不自己去问问?我可以引荐你跟她认识。”

    “这倒不用。”刘萱轻笑:“你不是跟她很久没联络了吗?”

    “我从来没跟她联络过。”田可慈俏俏的下巴一扬,满脸的不以为然。

    “那她又怎么刺激你了?不然,你为什么好象有点烦躁的样子?”刘萱干脆直说了,转弯抹角套话不是她们之间熟悉的互动方式。

    田可慈被这样的问话弄得有些恼羞成怒,她忿忿的张嘴要反驳什么,却在老友那温柔慧黠的笑意中泄气。

    “还不就是那样。打扮得光鲜亮丽的,然后从头挑剔我到脚。”田可慈闷闷地说。“我也知道这很可笑。不过,每次看到她那得意洋洋的嘴脸,就觉得”

    “觉得怎么样?”刘萱接了下去:“就觉得自己很没用?觉得有点自卑?可慈,你为什么还会被这种人影响?你什么也不输她呀。”

    “是吗?”田可慈还是拨弄着面前的毛豆壳,有点无精打采。

    “可慈,你不是这么容易就被影响的人。怎么回事?”刘萱认真地盯着田可慈,轻声问。

    “我”一向爽快的田可慈,居然罕见地叹了口气,有点无奈的样子。

    “到底怎么了?”

    田可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毅然抬头。

    “我听说”口齿伶俐的她,此刻有点困难的缓慢吐出几个字:“学长回来了。”

    刘萱惊讶地望着有些苦恼的田可慈。

    “可慈,你”还来不及多说,金爽茶艺馆的另一位灵魂人物出现了。英气勃勃、一身运动装的高级工读生黎桦,一手拎着抹布、一手插腰,冷着脸过来抓人:“客人这么多,你真的要继续坐在这聊天吗?”

    “我就来了。”话题中断,田可慈很快看了刘萱一眼,没有继续。她起身,把毛豆壳收干净,和黎桦一起进厨房去了。

    “小阿姨,我赢了牛叔叔两盘哦。”小晴过来撒娇,钻在刘萱怀里炫耀着。

    “哦?小晴这么厉害?”刘萱轻笑,抬头,望见那高大挺拔的身影随后走近。

    “学长?”在旁边跟小晴玩,却很明显地把注意力都放在这边的牛世平,俊朗的脸上虽然有着亲切的微笑,但炯炯眼眸中却透出锐利而认真的光芒。低头沉声问:“是谁?”

    学长是谁?

    深入一点探讨“学长”是什么意思?范围有多广?

    台湾的学校真是麻烦,只要比自己高年级的男生,都通称为学长。就这样两个字,没名没姓的,谁知道在讲谁?

    问那个当事人嘛,又是恶声恶气的,伴随白眼一双,咬牙切齿警告他,如果敢再“顺便”听到她与刘医师聊天的内容,绝对会给他好看。

    虽然他早就习惯平常张牙舞爪的田可慈,对她的恐吓也不以为意,该听的时候还是会丝毫不顾形象的听到底。不过这次

    牛世平很敏锐地发现,田可慈是说真的。她眼中燃烧的怒火,不是开玩笑的。

    认识这么久了,如果连她的情绪还摸不清楚,也枉费他身为堂堂弘华集团第三事业部的副总,手下直接间接领导数百人,运筹帷幄,优游自得。

    好吧,扯太远了。这跟他是谁、领导多少人根本没有关系。

    反正这些,田可慈从来也不放在眼里。

    “你在发什么呆?”不太客气的质问从手机里传出来。

    这种声调与口气,要说把人放在眼里,也真是太勉强了。牛世平苦笑。

    “没有,我只是在开车,有时也得注意一下路况。”他轻松回答。

    “开车就开车,讲什么电话。”田可慈说着,一副真的想马上挂电话的样子:“好,那你专心开车吧,我要去忙了。”

    “别这样嘛,一个人开车很无聊,我还要一个小时才回到台北。”牛世平哄着她:“等一下再去整理帐簿啦,帐簿又不会跑。”

    “可是你的车子会跑,还是你在开!”通常牛世平有司机代劳,在车程中跟她胡扯两句这倒没关系。不过今天他自己开车,还要一边讲话,就让田可慈皱眉。“你又没有什么重要事情,为什么还要这样一手开车一手拿手机,这么惊险干什么?有话不能明天再讲吗?”

    “我用免持听筒。”牛世平微笑,完全不肯就重点回答。“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关心我吗?”

    换来一阵冷笑。“哼哼,很幽默。”

    “好吧,你回答完我的问题,我就挂电话。”牛世平稳健的大手握紧方向盘。

    夜色中,他英俊开朗的脸庞,有着几分罕见的认真严肃,只是,没有人看见。

    “什么问题?”

    田可慈不是装傻,她是真的忘记了。每次跟他讲话都东拉西扯的,谁记得他到底问了什么问题。她一手翻阅记帐的本子,一手握着已经开始微微发热的手机,柳眉微蹙,不是很专心地反问。

    “我问你,学长是谁嘛。”牛世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轻松。

    田可慈的双眉拧得更紧,雪白的瓜子脸上有着困窘苦恼的神色。

    “我已经说过,不关你的事!”她还是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讲了你又不认识,何况,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反正我不认识,跟我说说有什么关系。”牛世平才不会轻易放弃。

    愈是闪避,就愈有问题!

    愈有问题,他就愈要问清楚!

    实在受不了他磨人的功夫,田可慈啪的一下合起帐簿,懊恼地回答:“就是学长嘛!大学时代认识的,他当完兵出国留学,前一阵子回来台湾了。就这样,你高兴了吧!”

    “哦?学长叫什么名字?你跟他很熟?一直都有联络吗?”

    “问这么多干什么?”田可慈招架不住,却在听到一阵嘟嘟声之后,如获大赦地提醒:“啊,你有插拨,那就不讲了,拜拜!”

    她不容分说地当机立断,还不等牛世平回答,就把电话挂掉了。

    “你”牛世平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让她溜掉。

    这个女人!平日多么爽快俐落,没想到真的要闪避话题时,也这么令人束手无策!牛世平只能叹气。

    他继续直视着夜色中的高速公路,任由手机作响,完全没有意愿要伸手去接,或是看看来电显示。

    开什么玩笑,他正在开车啊!怎么可以随便接电话!避他是不是紧急公事!

    能让他在高速公路上甘冒被罚款的危机讲电话的人,用一只手的指头就可以数得出来。只是,有的人是聪明脸孔笨肚肠,完全没有感觉

    学长是谁?

    深入一点探讨“学长”是什么意思?范围有多广?

    台湾的学校真是麻烦,只要比自己高年级的男生,都通称为学长。这样两个字,没名没姓的,谁知道在讲谁?

    不过,在田可慈心中“学长”两个字,代表的人,就是那位对她有特殊意义的,学长。

    自己想想都失笑。虽然外型带着点古典美,骨子里却爽朗直率的她,从来都不像是会为情所苦的样子。甚至在自己多年死党刘萱陷入情网之际,还不断嗤之以鼻的田可慈,其实,也曾经有过少女怀春的梦幻年代。

    不过,她的“少女时期”来得比人家晚。结束得也很快。

    大一的寒假,她在研习营队中,认识了沈至康,也就是“学长”

    沈至康念的虽然是动物系,却对文学有着过人的热情与涉猎。异于文学院男生偏阴柔的气质,沈至康睿智中带着斯文的风度,让一群初人大学的小学妹们衷心崇拜倾倒也包括当时一头短发、修长俐落,雪白瓜子脸上有着一双乌黑神气凤眼的田可慈。

    沈至康对于学妹们都很亲切,但营队结束后,他和田可慈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他甚至到中文系选修现代小说的课与田可慈一起修。

    很多次在下了课以后,两人还在文学院老系馆的长廊上驻足,争论着刚刚老师的言论,以及各自的观点。年轻的眼神闪闪发亮,那张精致的瓜子脸上总是有着不服输的倔强,以及不由自主流露的佩服。

    没有一个学长可以抗拒这样的神色,何况,又是一个那么漂亮飒爽的小学妹。

    严格说起来,沈至康长得并不是世俗认定的美男子,他身材清瘦,戴着眼镜,五官只能算得上是端正而已。但那细长眼睛流露的智能光芒,以及风度翩翩又理性精辟的谈吐,让田可慈愈与他深谈,就愈被吸引。

    田可慈从来没有对谁说过她那幽微的少女心态。她崇拜这位学长,暗暗期待着每周一次一起上的课,学长会自在潇洒地走进古老大教室,在她身边落座,然后,共度一个愉快的下午。

    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爱慕有多强,也不知道学长来选修、和她一起上课这种行为,其实很明显是对她有好感。她只是沉浸在获得知音的喜悦中,偷偷被心目中慢慢增长的情愫给弄得有些迷惑与紧张,偏又倔强地不肯面对、承认。

    然后,这样微妙的互动中,闯入了第三者。

    就是苏佩佳。

    回异于田可慈聪明爽朗的气质,苏佩佳是个典型的校园美女型学妹。披着一头长发,打扮得宜,长裙飘飘,每次出去联谊回来,身后总会多出几位追求者,理工农学院各大系都有。

    没想到,有这么多选择的系花级同学,居然在一个初夏午后、教室外古老长廊上,在激辩中的田可慈与沈至康旁边,驻足。

    “学长,我对于刚刚你在课堂上报告的,陈映真的夜行列车作品,有几个不太了解的地方,不知道可不可以私下请教你?”

    田可慈被苏佩佳那甜美的声调给惊住。那么自然,那么谦卑,那么意有所图。她清楚苏佩佳这些小小的手腕,也知道对男生来说,这些小动作有多么受用。可是,她固执地相信,沈至康学长不是普通男生,他

    “当然可以,请教不敢当,我们一起讨论吧!”沈至康惊喜地响应着,热烈地邀约,还拍拍田可慈的肩:“我跟可慈也正在讨论,很欢迎你!”

    不可置信。田可慈惊讶地睁大凤眼,楞楞注视着神采飞扬的学长。

    然后,她看着沈至康一步步陷入苏佩佳的魅力之中。期末考之后,她听说两人已经出双入对。

    田可慈还处在震惊之中。她不知道人可以变得这么快。

    苏佩佳与学长只交往了一个学期。然后,苏佩佳为了另一个电机系的高材生,与沈至康分道扬镳。到那个时候,田可慈已经悍然决定要埋葬这一切混乱,她不再关心,即使听说学长对苏佩佳依然试图挽回,甚至在毕业当兵之后,都还与苏佩佳保持联络,出国深造之际,还情深意重地打电话、写信。

    这些,当然都是苏佩佳说的。

    她痛恨苏佩佳在自己面前提起学长时有意无意的炫耀口气。她也痛恨自己当时的天真单纯被看得一清二楚的尴尬。

    在苏佩佳面前,她总是武装得非常强悍坚硬,潇洒无谓,不让苏佩佳有意无意的挑衅与撩拨给左右、动摇。

    可是,在好友刘萱温柔却洞悉一切的目光中,在牛世平死缠烂打的追问下,却让她不得不正视心底已经掩埋多年的幽微心思

    其实,她真的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