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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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找到了你的父亲,当时,他独自一人在汐华园,对于我的擅自闯入,他十分不悦,不问青红皂白一掌就要置我于死地,我大叫‘帮助我,我将和你的儿子共享天下’!”

    他回过身,看着即墨晟明显泛白的面色,道:“其实,你父亲一生最爱的人一共有两个,一个,是那个女人,而另一个,就是你。”

    即墨晟垂下眸,心中有些乱有些闷,他知道父亲是在乎他的,可他从没有想过,父亲爱他。在他的印象中,爱着自己孩子的父亲,该是如秋肃霆一般,有着温暖的笑脸柔软的嗓音,而父亲给他的感觉,冷硬而又淡漠,那样的表情,很难与爱联系到一起。

    如今想来,或许是因为语姨的死,使他对父亲产生了强烈的排斥,他疏远他冷落他,从来不愿意与他一起闲坐聊天,若说父子间感情的疏漠有错,也不会是父亲一人的错。

    只是,逝者已矣,今生,他再不能向他问个明白,再不能去弥补这一切追回这一切,若说悔,他只悔没有能推心置腹地和父亲好好谈一次。

    或许,人生就是由无数的失去和后悔糅杂而成的,二十八年来,他失去的又岂止是和父亲本该拥有的融洽的感情,细数,已不可计数。

    “明日,我就封你为监国,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我也到了该履行诺言的时候了。不过,有一件事你必须答应我,从明天开始,每隔一天你都要来陪我两个时辰,述政也好喝酒也好聊天也好,你必须来,可以吗?”北堂陌问。

    即墨晟抬眸看着他,北堂陌笑道:“我不要你亲自上战场。”

    “若我做不到呢?”即墨晟眸色平静。

    北堂陌笑容不变,右手一抬,桌上的银筷应势而起,如一柄剑般刺穿他的手掌,落在他脚下的石板上。

    来不及反应,即墨晟只感到右手一阵钻心的痛,仿佛那只筷子穿透的是他的手掌一般。

    北堂陌也不包扎,任由鲜血顺着手指小溪般向下流。他看着即墨晟,道:“真是不好意思,我也在酒中添了点佐料,我厌烦了整日去嫉妒那些你关心保护着的人,从今日起,你也来关心一下我吧,因为,从今日起,我们不论生死病痛,都休戚相关了。”

    即墨晟忍着掌心持续不断的剧痛,震惊地看着他。

    暮色中,北堂陌双眸明亮如春天的太阳,道:“从今后,我们痛在一起,死在一起,多好。如果,你想与你喜欢的女人长相厮守,你不仅要保护好你自己,也要保护好我。我们将共有这个国家,共有余下的生命,不过你放心,对于你的女人,我不感兴趣。两天两个时辰,即墨晟,这样的要求,不过分吧?”

    四月十一,北堂陌在朝上宣布自己身患重疾,需要静养调理,遂封即墨晟为监国,代国君处理举国一切政事。

    四月十二,即墨晟封即墨涵为援南将军,带领三十万铁骑和十万黑甲军奔赴百州抗击殷罗大军,同时,命令伏虎关以南的左丘玄和楚阳大军全速向盛泱进军,防止宴泽牧先一步占领盛泱。

    四月末,再生谷寒风呼啸,一片荒寂。

    小影裹着厚厚的棉衣,看着眼前一片苍凉荒芜的山谷,想起几年前它的秀美和静谧,忍不住悲从心来,她曾觉得,玉霄寒是再生谷山水的精魂,如今,他不在了,这再生谷果真再不复往日的风光。

    她踩着漫山遍野的荒草走进山谷深处,四顾,满目的陌生和颓败,宴泽牧用大火彻底地毁了这里,就如毁灭海上春山一般,焦黑的木桩和荒草下面厚厚的灰烬让这个她曾无限喜欢和怀念的地方面目全非,如今,她辨别横翠的唯一标识,只有那为寒气笼罩的寒山冰沼了。

    看着远处云雾笼罩下迷蒙一片的寒山,再看看脚下这片砚台一般乌黑结冰的池子,小影难以相信这就是当年盛开着巨大荷花和纯净睡莲的横翠池,想起玉霄寒就葬身在不远处山脚的冰沼中,她抑着心痛向那边走去,但寒山冰沼的寒气实在太重了,失了武功的她根本无法承受,还有几十丈的距离,她就已经面如刀割双手发僵。

    她站在漆黑的池边,看着那白气缭绕的冰沼,终究忍不住落下泪来,她曾那样的喜欢过他,如今,他走了,可她竟连靠他近一些都做不到。

    涌出的泪水在她冻僵的脸上结成一颗颗冰珠,睫毛被冻成了一片扇子,眨眼间刺刺的疼。

    她闭上眼睛,一步步向后退,幻想自己一步步退回了已过的岁月,回到了十六岁,回到当时的横翠池,回到了那棵紫色的木兰树下,回到了他的身边。

    僵冷的箫音断断续续地响起,她的手指是僵的,不能准确地按住箫孔,她的气息是哽咽的,不能连贯地吹出箫声。

    但在她的脑海中,这首曲子是连贯而动听,那春日的夜晚,她和他一同坐在树下的大青石上,看着蓝莹莹的横翠池,任这百年不变的音律飘过横翠的每一个角落。

    如梦的情思如梦的憧憬,那时只觉得很美,从未想过,一旦醒来,竟是这般生不如死的痛。

    玉霄寒……玉霄寒……

    这曾是她心中关于美和真的所有定义,如今,永远的逝去了,永远的。

    心痛得无法忍受,她瘫软了手脚,任由自己直挺挺地仰面躺倒在湖边。

    睁开眼,寒风如刀,扑向她的面颊,她的身体,试图分割她。

    而她也巴不得被它分割,如果离他这样近的死去,是否会再看到他?

    天空是黑的,四周也慢慢地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她真的累了,如果梦中还有一丝光明,请让她就此沉睡不醒吧。

    沧月目光忧郁地看着床上的小影,不得不承认,生活也许就是由一个接一个的巧合组成的。

    将近八个月了,她第一次回来再生谷,为的,只是想看看渺云是否来过,不想,却在湖边发现了几乎冻僵的小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