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泪人泪娃儿 > 第五章

第五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马背上,书阌的心不安稳,每次回头,墨儿在队伍后方低头小跑步的身影让他扯心,要跟上这一队男子的步伐并不轻松,接连十天,他在等她放弃。

    离家那日,他梳洗好走出厅门,就见墨儿带着包袱在外面等待,他走一步她跟一步,他回头,她便转头,假意没看见他,打定主意要跟他进京。

    头两天,还见她和吹奏细乐的乐手说说笑笑,接下来几日,很明显地,她已经?鄣盟挡怀龌埃缓笙咐侄游楹徒畏蚪馍3滤20竞褪┲斜佟?br>

    他们的脚程更快了,墨儿就经常这样闷头跑步,偶尔一个踉跄滑倒,跌得灰头土脸,来不及拍去身上细沙,便继续往前跑。

    应该狠下心,让队伍走得更快些,好远远甩去这个麻烦,但一个不忍心,停停走走,怕她真在这片绿原中走失。

    “停!”劣谟的副官停下车队,快马骑到书阌身边。

    “大人,要不要在前面溪旁休息过夜,离下个城镇还有四个时辰不到的路程,明天一早上路,傍晚就能抵达。”

    “好吧!就在前头休息,吩咐下去,扎营生火。”

    书阌下马,他仰头面对密林,明知道她的目光就在后面,睁睁地对住他的背影,他却执意不向后看,她比他想像的更顽固。

    有二十几天路程,她真撑得下去?

    十几个训练有素的士兵快速搭起帐篷,生火烧饭及捕鱼打猎的各自带开工做。阿木取来净脸湿巾给他,书阌不发一语,粗略拭过便转身回帐。

    他们不会再走了!

    墨儿待在远方,仔细观察他们一群人行动,偷偷一笑,拿起小包袱走到林子深处,她不敢离开队伍太远,寻一处有石头屏障地方,她轻轻巧巧梳洗过,坐在岸边;两个脚板上的水泡磨破,红红肿肿的一大片在浸入冰凉河水时,获得短暂疏解。

    长吁气,墨儿不确定他是否还在生气,应该听他的话,只不过她已先应了娘,再顺从他的意思,她会无所适从。

    也许,等到他的劫难因她而解,她才会乖乖离开吧!

    想到离开,心又毫无预警地抽动两下,很痛,痛得她龇牙咧嘴,这个“离开”和以往不一样,往日,他走出家里那道竹篱,挥手,转身,她便开始幻想他回来时的模样,那时候的分离带着期盼意味;而这次分离代表断绝,代表老死不往来了。

    这样的分离使她痛苦,但她说不出口,连想都不敢多做想像。

    趴在身旁的大石头上,仰望天空,白云染成红霞,再逐渐地黯淡。

    从前她也常在这时分倚着篱笆想他,想他们夜里的交谈,想他不苟言笑的脸庞出现一抹淡然,想他听见娘说成亲便要高高皱起的两道浓眉,想他,成了她生活中最大习惯。

    如果有一天,想他不再是她的权利,生活会变得怎样艰难?

    风吹过,带起寒意,缩缩肩膀。舍不得将脚收回,冰冰河水泡着发痛脚板,一整天的疼痛获得舒展,她不爱疼痛,能假装着不痛就装着吧!

    就比如,想起离开他心会痛,她便不去想。其实,能假装不痛也是幸运

    头有些沉重,眼睛眯起,她累坏了。

    从没走过这样的长路,每天每天,她都在数自己的脚步,骗自己再走几步,京城就到了。可是到京城之后呢?举目无亲,自己要怎么办?挨近他住下,再求他收容?

    “问题是少爷讨厌我啊!他一点都不希望看见我在身旁。”吐口闷气,墨儿喃喃自语,突然觉得娘交付她的工作,要完成好艰难。

    怎么办呢?不想、不想她要继续假装,假装不痛,假装一切都会很好!

    抱住石头,它不好抱,硬硬粗粗的,不像他的胸膛,总是带上几分温暖,靠在里面,不自觉地,就会教人忘记害怕,忘记亲娘死前那夜,忘记草席拉起,一脸惨白的爹爹

    太阳落到山那头,生起的火堆驱逐一部分黑暗。

    书阌四下望过,不见墨儿身影。

    她去哪里?一颗心抖然提起,这里是荒郊野地,就算要分道扬镳也不该选在这里,冷冷的表情带上焦慌。

    “大人,晚膳已经备好。”阿木走到他身旁。

    “有没有看见墨儿?”没回答他的话,书阌的眼光四处游移。

    “墨儿稍早有看见,现在会不会进林里散散心?大人您放心,她走不远的,要不要请官差大爷们进林子里找找?”阿木提议。

    “不用。”他翻身上马,缰绳揽过,扔下一句:“交代大伙儿先用饭,不用等我。”哒哒声响起,他驱马入林。

    莫名心惊让他的胸口不舒服,天已经全暗,他不敢策马长奔,生怕一不仔细就错过她。

    这丫头不知道深夜的林子里充满危机吗?不知道有多少野兽在暗地里伺机而动?不知道歹徒强盗会选择树林窝藏?该死的女人、该死的笨女人!

    一轮皎洁明月,从树叶缝隙中偷偷探出头,洒下点点柔美光芒,要不是心揪意乱,要不是闷气哽在心间、他会有满肚子闲情诗意,偏偏让人厌气的笨墨儿谋杀了他的闲情。

    马蹄走过一步,他的心就跟着狂跳一阵。

    会不会他来得太慢,会不会意外发生,她已经这念头让他怒涛狂炽,举起火把烧掉树林的欲望节节攀升。

    从未在心间挂人,从未为一个女人发飙,他对这种无理情绪,无解就是担忧就是烦,就是压抑不住宾滚翻涌的狂暴念头。

    好不容易,他在河边看见酣睡的墨儿,她趴在河边石头上,一双脚仍泡在河里。扰人的马蹄声,吵不醒熟睡的墨儿,纵身下马,不自觉放松脚步,他走到她身边。

    这样也能睡?无奈一笑,胸口闷气随着这个笑容烟消云散,高高吊起的心摆回定位,他的狂炽怒涛在不知不觉间平息。

    拾起地上的鞋子和包袱,绑在马背上,低下身,他抱起墨儿。

    她很轻,没什么重量,尤其经过连日折腾,更见清瘦。这种不够丰腴的女孩子看不出福气,应该要好好养养,才能寻到好人家。

    翻过几翻,仰头,她仍然睡得老熟,一动不动。

    他忘记自己正想甩掉她,忘记她是个麻烦的女人,忘记她的“非分念头”也忘记他该挂心的女人是师妹。

    墨儿在他双臂间,他小心翼翼不把她弄醒,只想着,这两天够她辛苦了,不需要他再添上一笔。

    拥她在怀中,放马缓步行,马背上一颠一颠,没将她颠醒,她只模模糊糊睁起眼,懒懒一句:“真喜欢在你怀里睡”

    环起他的腰,她回到梦中。她的梦很丰富,有爹娘、有公婆,有姐姐们也有他那个不爱笑的少爷,堆起满脸笑靥

    风吹起,她缩了缩,抱他更紧。不易察觉的笑漫过他的脸颊,回手,不知几时,他环住她的手臂加重力道。

    棒日,走走停停,他们直到入夜方进入城镇。

    一路上,她的眼光直追随他的背影,她有满腹怀疑想问他,为什么醒来她会出现在他的营帐里,是不是他决定领她一块儿上京?为什么他们老在她走不动时,停下歇息等待,是不是他坚硬的心出现柔软?

    然,想出口的话,在他冰冷霜寒的表情前,吞回肚子里。

    整群人都安置妥当后,便下楼用膳。

    小乡镇小饭馆,不大的店铺进来他们这群人,便显得拥挤热闹,楼下才三、四组木头桌椅,挤了些,但总是比露宿荒郊来得舒服。

    又看不见墨儿,书阌用眼角余光到处搜寻,方才明明看见她向掌柜订房间大概是太累睡着了吧!

    心沉沉,没想过自己是否将墨儿摆进心坎里;只是单纯不高兴,不高兴她不下楼用饭,不高兴她太累,若是再认真想过,他会弄清楚这根本不关他的事。

    起身,他估量着要不要上楼唤她。

    昨夜抱她回来,让阿木拨个帐篷予她,今早,她的眼光便追随起他的一举一动,又是自己的多事惹来她的联想。

    想法一起,他坐回座位上,转移心思,不再多事。

    “大人,今天我看墨儿情况好像不太对。”

    阿木眼见书阌的眼光,总在不经意间往楼上飘去,揣度了他的心意说话。

    “是啊!那个小姑娘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好像踩在云端,一不仔细就要摔跤似的。”同坐的一名侍卫说。

    “景大人,小的斗胆问您一句,那丫头是您的什么亲人?”年纪稍大的军官吕华问。

    见书阌不说话,阿木代他回答。

    “墨儿是大人家乡的婢女,老夫人过世后没地方去,硬要跟着咱们大人走,可你们也知道,咱们一行人都是男人,带个女娃儿上路着实不方便,可这丫头实心眼,咬牙跟了这几天,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撑下去,这往后,还有二十几天路程呐。”终于,忍了几天,他有机会替墨儿出头说话。

    尽管阿木把话说得委婉,但不难听出维护之意,他也心疼墨儿的境况?

    不过,话说回来,谁会不让她那股执拗折服,一路行来,几个大男人也要轮番骑马休息,而她从头到尾倚靠的就是那两条腿,她的鞋子早已残破不堪,他怀疑它们还能支撑她到几时。

    “大人,您考虑太多,哪里有什么不方便,顶多是让出一匹马来,咱们都是习惯长途跋涉的兵爷,委屈不了咱们的。”邻桌一个侍卫说。

    “可不是,等您在京城里落了脚,还不是一样要招买仆婢,那丫头做惯您身边事,留着她也好,总比重新训练新手来得方便。”

    大伙儿都说,今年这位文武状元,学富五车,武功高强,殿试时很得皇上赏识,皇上舍不得让他外放为官,硬要将他留任京城,好教君臣日日相聚。

    几天相处,他们对这个新主子的脾气摸熟几分,知道他虽不善与人热切、性情淡漠,但脾气是好的,他宽容大量、不摆架子,只要道理正确,绝不去为难下人。能跟上这样的主子,他们都觉得幸运。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全是为他设想,书阌没道理发做。

    “我再考虑。”点头,代表话题结束。

    放下碗筷,走过木梯、长廊,在经过墨儿房间时,迟疑了一下,扬起的手始终没有往门板敲下。

    叹气,他不明白自己,如同不明白她。

    转身回房,和衣躺下,他想起老家枕畔,想起墨儿说过的苏东坡和禅师的故事,想起墨儿爱看的晏子春秋,想起景公遇虎的故事,她说,当今皇上勤政爱民,绝不会容许“不吉祥”事儿发生。

    墨儿说对了,皇上以他为贤士,赏识他、重用他,但是第一个敢笃定他贤能的人,却是个老喊自己笨的乡下小村姑。

    这个夜晚,他想很多,回忆很多,却忘记他该用心思念的人是他那聪慧的小师妹

    昨夜想太多,竟睡过头,起身整装,他走到楼下和大家集合时,才发现墨儿又不在人群中。

    这是很奇怪的现象,一路上,墨儿总是没有安全感,她常害怕他们抛下她,自行离去,于是,她要等全部人都睡了才肯歇息,又往往在众人还没醒来之前,打理好自己,睁起大眼,在队伍后面等待。

    莫非她放弃坚持?若真是如此,他该松口气的。但书阌并没有,仰头,目光飘向楼上,她走了吗?还是理解坚持缺乏意义?

    阿木顺着他的目光上调,宽宽的脸上带起一抹笑,走到掌柜身边问过,然后擅自做主跑到墨儿房门前敲叩。

    阿木这些动做没逃过书阌的眼,他闷声不响,兀自坐下吃早饭,心里是忐忑不安。

    没多久咚咚咚的跑步声响自楼上传来,阿木跑到书阌身边嘻着大气说:“不好,墨儿生病了,我刚刚敲半天门,没人应,只隐隐约约听见呻吟声,我想她病得不轻!”

    书阌放下筷子,当机立断:“我们在这里暂停一日。”他一声令下,在座的人纷纷放下碗筷,重新忙碌起来。

    “我去请大夫。”吕华跳起身说。

    “我也去,分头找会快些。”另外一个侍卫也跟着匆忙出门。

    他快速往楼上移步,在几个穿身后,他举脚踢开薄薄门板。

    墨儿躺在床上,蒙住被子,蜷起身体,呻吟声不断自口中逸出,她很不舒服,非常的不舒服。

    抱起她,书阌才发现她身体热得吓人,衣服、被子湿过一大片,她的唇紧闭,脸色发白,握起的拳头紧紧缩着,扳动不开。

    阿木见状,忙下楼跟掌柜要水和新棉被。

    “大人别担心,看样子,她肯定受风寒,没多大要紧,不过,衣服要换件干爽的,我去请老板娘来帮忙。”军官方伟忙出门找人帮助。

    “好了、好了,我们统统下去,别挤在这里,让空气好些。”另—名侍卫赶走剩下的人,他转身对书阌说:“大人,我们就在楼下,有事吩咐,喊一声,我们马上上来。”

    众人离开,空间突然变得空旷。

    没事是吗?方伟的话让他松心。

    抱起墨儿,书阌仔仔细细审视她的五官,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小小的脖子、小小的手,她全身都是小小的,只有在睁起眼睛时,才会看见两颗又圆又亮的眼珠子。

    这样一个小小的肩膀,他居然把持家的担子让她挂上,这些年,她怎么撑过来?

    娘病着的时候,她也像自己现在这样紧张忧虑?要是她病了呢?也是蜷在被里,以为蒙出一头汗,病就会自动好起来?这些年,她捱过多少苦头,碰过多少灾难,认真想想,他亏欠她无数。

    或者他该带她上京,像她这样清丽善良的女子,要找到一门好亲事并不困难,只要她终身有靠,他就还尽她的情了吧!

    突然,这个想法让他很不舒服,哽在心间的闷气无由涌上,撇过头,放弃为她寻亲事念头,他的心重新平静。

    伸手,拂去她黏在额间的散发,墨儿迷糊睁眼,掀起笑容,微微喘息说:“真好,我又睡在你怀里了”语毕,侧头,她又睡去。

    哀在她脸颊上的手停住,她说喜欢在他怀里?

    再醒来,墨儿看见书阌趴在自己身边。

    转头望向窗棂,天全黑了,这一觉她睡过多久?缩缩手臂,想坐起,她一动,他马上醒来。

    “醒了?饿不饿?”

    他的态度让她诧异,睡中恶梦连连,老梦见他快马加鞭离去,带了一脸得意笑容,高兴终于成功将她抛弃。

    “我不饿。”他留下来,是为了她吗?那么是他不再坚持讨厌她?是不是留在他身边有了转余?

    舔舔干燥的唇瓣,大大的眼睛盯着他看,不确定要不要对他问个清清楚楚,但问了,会不会他气恼,领了人就自个儿上京,又不管她?

    书阌探探她的额间,热度退去,见她精神不错应该没有大碍“口渴?”问过,他没等她回答径自到桌边倒来温水,支起她的身子,将碗就口慢慢喂她。

    没儿乖乖张嘴,将一杯水喝得涓滴不剩。

    “谢谢少爷。”

    转身放置茶杯,背过她时,书阌悄悄—笑,她的怀疑全写在脸上,她还是单纯,还是没有心机,还是干净得像张白纸。

    再转身,他走向她,就着床沿坐下,墨儿下意识地往里面挪挪。

    “天晚了,要不要上床睡觉。”

    又是这个难题,不过,她的单纯让他卸下心防,书阌明白她没有其他心思。

    不置可否,他除下鞋子,缩脚上床。

    “又想谈天?”他们总是在床上聊天、在床上说话,这成了他们的习惯。

    “嗯,可以吗?如果你还在生气,不勉强。”吐吐舌头,她不晓得自己的问话对不对头。

    “为什么会认为我在生气?”他反问。

    “因为我不听你的话,硬要跟你上京。”

    不听话?她听了所有人一辈子话,居然认定起自己必须听话,否则就犯下滔天大罪?噗哧一声,他笑出口,这个墨儿啊她的憨直教他连生气都无能为力。

    “你可以选择听话,选择不让我生气。”他用她的“听话”欺侮她。

    “不行啊!我先答应夫人,我的意思是,我已经先听了夫人的话,要一直留在你身边,不能随意反悔。”娘差点儿出口,这一说,他又要气上半天。

    “留在我身边对你有什么好处?”眼一横,他又用那种吓死人的眼光望她。

    “好处?”

    墨儿歪头,认真想过半晌,会对她有好处,有好处的是他才对,她是来帮他避祸的呀!虽然她很喜欢待在他身边咦“喜欢”算不算一种好处?

    从她的表情,他理解了,原来扣除那个迷信借口之外,她寻不出“好处。”

    “真想留在我的身边?”

    “嗯,真的想。”她郑重点头。

    “好吧!你跟我一起进京。”说完这句,他再不言语。

    她等过半天,没等出下文。

    “就这样?我可以跟你走?”她怀疑,是什么让他轻易改变。

    “就这样,你不愿意的话,可以明说。”他喜欢上欣赏她焦急的模样。

    “不,我当然要、我当然要跟你!”果然,不负所望,她慌得坐起身急喊:“我说了要,你有没有听清楚?我要跟你去京城,你不能反悔哦!”“我不会反悔,不过,有些事我们必须先约法三章。”

    “你说,我一定悉数遵守。”还没立约,她已经全应了,只要能留下,约法一百章她都答允。

    “第一,你要把自己照顾好,不能让自己生病。”光这样一天下来,他就担了很多心,往后,他不要再操这种心。

    “好,其实我很强壮的,我不大会生病,不信你问问何大夫就知道,这回大概是是”是什么她说不出个所以然,弄半天,胡乱地塞个借口给他。“大概是我生日快到了,老天爷让我生点病,好教我珍惜自己的生命。”

    听到她的借口,书阌忍不住发笑,原来在她心眼里,不懂世间无恶人,连天上也无恶神,生个病都能扮成上天美意。

    “第二,以后你我兄妹相称,你不用再做下人工作,有时间多读点书,学学琴棋书画。”

    “读书?太棒了,耶!我又能读书了。”

    拍起手,她用力过猛,将掌心拍弄得透红,却没仔细听进他那句以后你我兄妹相称。

    “别高兴,我还有第三点。”他提醒过度兴奋的墨儿。

    “第三点,我要乖乖听话,不准吵闹。第四点,我要把夫人和老爷的牌位照顾好,不能使之染尘。第五点,我要跟人好好相处我全部、全部都能做到。”她说得很快,飞扬的心情、飞扬的快乐全在她脸上展现。

    “不对,我的第三点是不准再说要和我成亲、不准再出言说你喜欢我。”

    他从来都认定墨儿想嫁给他,纯粹是因为“听话”她听娘的话,娘说她是媳妇,她便认分地一口咬定自己想当他的媳妇,她还太小,不理解男女间情爱。

    至于喜欢,那是她一种类似依赖的情结,她敬他如兄、爱他如长,就像自己,不也是喜欢她的单纯善良。

    “不准说啊”那么用做的呢?娘说的生米熟饭招呢,可不可以使?抬头,她噘起嘴。“就是真的喜欢也不能说喜欢吗?”

    “不能,如果你做不到,我们就在这里分手,我拨两个人送你回石头村。”

    “好吧!”她为难点头。“可不可以再问你一句?”

    “说。”

    “是不是,你心里有喜欢的人?”所以她的喜欢才会让他觉得厌烦?

    果然,男女情事她不懂。连喜欢和爱都分辨不清,她弄不懂想结成夫妻,光喜欢压根不够,唯有爱情才能让婚姻久远横亘。

    “没错,我有想成亲的对象。”她脸上的失望揪痛他的心,书阌想就此打住不再往下说,却又怕她不死心,与其长痛不如短痛。“那个对象是我跟你提过的师妹。”

    “那个聪明美丽,和我完全不一样的师妹。”墨儿记得,原来她的醋没吃错。

    “是,她既美丽又聪明,而且多年来我们朝夕相处,感情有了深厚基础。”

    没错,她不美丽,又离聪明太远,光这点她已经输了,何况他们有份朝夕相处情谊,她呢?虽说她没间断过思念,毕竟那只是她单方面的事儿,与他无关。

    垂头,笑容隐去,她的手指揪扯棉被,想哭,又怕他后悔带上自己。

    “真想认识她,看看你口中的美丽女子长什么样子?”瘪瘪嘴,她替自己找来台词。

    “你会喜欢她,她很温柔、善解人意。”师妹半年不见,她还好吗?

    “是吧!你喜欢的人肯定特殊。”

    “她的鞭法独步武林,有兴趣的话,你可以向她讨教一二,另外她也善于舞剑,有空请她表演,你会叹为观止。”

    “耍鞭子太难,我笨得很,恐怕学不来。”

    她开始排斥起和“她”有关的一切,鞭子、剑舞、温柔、善解人意、美丽、聪明

    “她很有耐心,不会欺侮笨徒弟。”

    揉揉她的头发,有了兄妹为界,划出安全距离,他觉得安心许多,不再介意、测计,他对她的“好”没有过分。

    “你说,是春风吹白梅林,还是新梅催来春天?”侧身,她不爱看他想“她”的眼神。

    莫名其妙一句,书阌怔了怔。“为什么问这句?”

    “我在夫人坟前植下几株梅花,新树种下,梅花不发,花匠说要等到明年春天,梅树才会开花。今年的春天来得迟了,我想问问,是不是梅树怠堡,春天便意兴阑珊。”有了前话,墨儿叮嘱自己不可再喊夫人为娘。

    “花的开放有其节气时机,春风不来,哪能赖到梅树身上。”

    “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梅树和春天互为因果。”

    就像她自以为的感情,因为她喜欢他,她尽心尽力服侍他,久而久之他就会回馈于她。原来梅树和春天无关,她的爱情和他的心情亦是无关

    “傻气话。”

    扯扯棉被,他将她细细密密裹起,怕风透进她的骨子里,瘦伶伶的身体又要受寒。

    就算他的心情与她无关,他体贴动作仍旧感动她,翻身再面对,墨儿深吸口气:”谢谢少爷,你待我真好。”

    “当然,忘了我们约法中的第二章吗?从此你称我为兄,我护你为妹,待你好是我本分中事。”有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待她好,让书阌很快乐。

    “哦!”知道了,他的立场解释得很明白,就算她笨得可以,也很难再屈解他的话中意。

    “快睡觉,明天一早启程。”

    “嗯!”这回她没再说话,握住他的手,眯起眼睛,她要睡了。夜越深越沉,她的心在漆黑中寻不到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