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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的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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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何一种文字,无论作者怎么费力的将之局限于一个具体的范畴,而这文字本身是怎样的与世无争,缥缈出世,看起来只和作者本人的生存相关,其实都在表述一种见解,一种观点,一种对于个人生存立场的合理化。而这表述,或许就要对于他人的生存,造成无法避免的妨碍。这种文字所具有的暧昧,直接给写字的人,或选择写字的人,提出了一个不可拒绝的问题:究竟要不要写,究竟要不要对于他人的生存提出议论。如果这个问题可以被无限制的追问下去,那么我们会碰到一个更加可怕的问题:究竟要不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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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没有人是一个孤岛,这个大前提造成的结果就是世上没有一种私人的文字。文字从诞生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了为一个目的而存在,那就是交流。而交流本身,恐怕就是世上最神奇最有趣最普遍的事情之一。交流可以导致两个结果,其一是达成理解,其二是造成矛盾。理解万岁,于是成为朋友,矛盾冲突,于是成为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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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选择说话的人,不说话的人可以如此批判他们:吃饱了撑的。这句话是如此的无理却又包含着不可否认的真理。世上一切的文明,均是来自于吃饱了饭,还愿意做点事情的人。说话,写字,就是这些事情当中的一种。当然用此种批判口气的人,大可以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装作一付清高的样子,幸福的样子,与世无争的样子。如果他们一辈子都能够如此便好了,可惜这种事情也从来不会发生。于是一旦人世间的伤害,降落在他们身上,他们要么变得比任何人还要消沉,要么会从此选择说话,更甚至成为一个语言上或者语言外的革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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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选择说话的人只有一句话,要对选择沉默的人说:你要不再沉默中爆发,就请你再沉默中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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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口与不开口的人,都在行使他们各自的自由和权利。这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情,最高贵的真理。先前的人说:我不同意的观点,但是我用生命捍卫你说话的权利,恐怕这也是理想的社会中,应该所具有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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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字不仅是澄清真理,反映现实,文字还同时在混淆真理,歪曲现实,这个已经是老生常谈了。可是要补充的一点是:文字最终把世界导向一个清晰的局面,而不是混乱本身。这才是一切愿意写字的人的最大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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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字可以从任何一种具体的私人目的出发,宽慰自己,愉悦他人,甚至谋取物质,实现野心。可是文字最终却在一种效果上达到永恒的价值,那就是将真善美的力量,推向胜利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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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字好像不是智慧和知识的产物,而是探求这种智慧和知识的产物。正如哲学家最早的定义:他们是热爱智慧的人,而不是拥有智慧的人。正如那各古老的智者对自己的描述:我只知道一点,那就是我很无知。也正如一句古老的箴言:认识你自己。而文字,正是认识自己的一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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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选择不说话,不写字,不表达自己的见解,很大程度上可以消解现实中的伤害。可是这也是一种退缩,一种妥协,一种逃跑。当沉默的人最终无可逃避,无处藏身的时候,他们或许将再一次打破这沉默。而这种打破的方式,或许更加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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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字还具有民族性。这就让文字和民族感以及爱国情结,不可能脱离关系。可是民族感和爱国情结,也是时常暧昧不清的。人类一直以为自己很伟大,可是就在左右这样一个小小的问题上,我们就从来没有正确过。我们总是关注一个结局,可是对于这个结局达到之后的事情,我们从来都不愿意去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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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写字的人最悲哀的事情,就是为了表述什么写下文字之后,他却陷入了更多的纠缠当中。不过正如漫漫人生,面对着我们的问题永远也不可能结束,我们的认识也永远不能穷尽,那就还是写吧。或许真善美,会被我们了解到有限的那么一点点,就足以让我们甜蜜一生。不写无聊之字,何以遣有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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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对自己提出要求:尽管考虑到所有上述的理由,还是要在以后写字的过程中,牢记一点:永远怀抱善意,永远心存感激。

    200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