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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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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面是国家利益,一面是骨肉亲情,生生撕扯着她,她若是退,便会担了不顾大局的骂名,又怎对得起全军将士拼死追赶,又怎对得起为了这一刻阵亡的那些将士?又怎对得起被铁蹄践踏的天下苍生?可若是进,则骨肉亲情死于非命。

    那犹豫,只是一瞬“退兵”她扬手,那样的坚毅决绝“哥舒伐,传令方固推出阿克赛钦”

    “子君不可糊涂啊,放了他们,将是我大昱的大患啊。”卫叔澜想着卫子君疾呼“我十万大军当前,如此大好机会,怎可不就此除掉贼人,子君”

    “爹”卫子君沉痛地呼了一句“你舍得丢下君儿吗?”

    一句话出口,卫叔澜愣在当场,瞬间,涕泪纵横,交错满脸,面对骨肉亲情,他最疼爱的小女儿,那样深明大义的话,再也无法出口。他不怕死,却只怕,从此阴阳两隔,再也见不到她。

    卫子君久久地望着那两个身影,那是她的亲生父母,是她这一生想用生命去呵护的人,她便是倾尽一切,失去一切,也不能失去他们。便是负了天下,负了所有人。

    喉咙哽住,她隐忍着欲汹涌而出的泪,转头望向南宫阙,目光灼灼“南宫阙,这样你可满意?可否放了家慈?”

    “不!还不满意!”贡松贡赞沉沉地望着她,长剑指着卫叔澜。“我要你亲自过来为质,你过来,即放掉令慈。”

    南宫阙面上重新浮现出那抹明媚的笑意,锋利的剑尖直抵着穆小雅的后心“只要你束手就擒,当年杀父之仇可不报在令尊身上。”

    “好!”她毫不犹疑的应声,就欲驱马上前。那一刻,雪原刮起了一阵劲风,飞舞的雪碎打在她的脸上,衣袍飞扬,冷月般的面庞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风”贺鲁冲出来,紧紧地拉住她的衣角。

    “贺鲁,放手。”说了两声见他依然紧扯不放,卫子君只好去掰他的手掌,却是无论如何也掰不开。

    “风让我去,我替你去。”贺鲁急切地望着她,眸中满是失去的恐惧。

    卫子君心底一柔,伸出长指扶上了他的脸,她温柔地望着他,眸光晶莹“贺鲁听话,放手,我去了可以逃回了,你去,不一定了。再说,他们不要你。”然后她毅然扣上了他的脉门,将他推向身后。

    “卫子君你给我站在那里”穆小雅厉声呵斥。

    “子君不要过来不要落入他们的手,他们会欺负你!”卫叔澜急得大喊,他不能让她过来,她不是男子,她是女儿身啊,若是给他们现她的身份

    卫叔澜心急如焚,一股巨大的力量迸出来,那是父爱激出来的力量,因着那股力量,他居然冲破了穴道。他绷开身上的绳索,转身抽出一个黑衣人的剑向着南宫阙刺去,想不到他的突然反抗,贡松贡赞的长剑本能刺了过来,没料到卫叔澜没有躲避,仍是执着地将剑尖送向南宫阙的咽喉,但是那柄长剑,却直直没入卫叔澜的后心。这一切的生,只是瞬间。

    “不”一声痛彻心扉的呼喊。世界好似暗了下来。凛冽的风吹过雪原,那个扑倒的身影慢慢、慢慢地扑向雪地,在扑倒的一刻,他转脸深深地望向他的小女儿。那一刻,天地翻转,狂舞的血液弥漫成锐利蜿蜒的小蛇,刺入了心头,撕裂了心扉。眼见他望着她直直倒在地上,透心彻骨的悲痛令卫子君麻木得失去了反应。她忘记了冲上去,忘记了哭泣,忘记了叫喊,眼前浮现的,都是与父亲一起相处的细节,他驮着她满地的爬,他给她削的宝剑,他布满厚茧的大手,他给她买过的两件衣衫她记得,她不喜欢那衣衫,脾气让他换掉,他就拿了你衣衫去换买过两次,两次都换掉

    泪,终于懂得落了下来。

    穆小雅望着倒地的那个男子,那个她深爱的男子,扑倒在她的脚边,没有哭泣,她舍不得抛下子君,可是,她不能让她来换下她,那样她会受到凌辱“子君娘不拖累你,娘绝不会让你落入敌手,记得,给爹娘报仇”穆小雅身躯用力向后靠去,锋利的长剑瞬间刺穿了身躯。

    “娘”这一声嘶喊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天地间万物都在崩溃瓦解,一切都化为乌有。

    有凛冽的风鸣咽着吹过雪原,天边的斜阳似血,渐渐沉去,风烟弥漫了天际,无尽的啸声,似沉痛的哭泣。

    为什么为什么既然要拿走这一切,当初为什么又要给她,既然给了她为什么又要夺走她这一生唯一想用生命去守护的情感。

    终于,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夕阳,染红了天际,染红了整个苍穹。

    马背上那片炫目的风华飘然落下

    “风”那绝美的面孔仿佛崩裂,碎裂的呼唤仿佛可以毁天灭地。

    “子君”那万里奔袭而至的身影出一声绝望的嘶吼,疲惫的身躯仿佛瞬间死去。

    绝望的风呼啸在雪原,吹起雪地上白色的衣袍,猎猎翻飞,吹得那雪色玉颜,渐渐冰冷,吹起凌乱的丝狂舞,勾缠着染了血的艳红的唇。

    再也不想醒来这一次的跌倒,不想醒来,再也不想醒来。

    冰冷的室外,狂风呼啸,位于朅盘陀的皇帝下榻的寝宫门前守卫森严,大昱侍卫将所有焦急探病的人拦在室外。“风王还未醒来,不便打扰,醒来大家再来探望。”

    所有的人渐渐退去,只剩下一个孤单挺立的身影,任寒风呼啸,任着雪花飞卷,就那样一直立在那里,不肯离去。

    “已经两日了,林御医,为何她还不醒?”带着薄茧的大手轻抚着榻上人的面颊,一遍又一遍,焦急而又忧心。

    为什么,他总是错了一步,如果他再早一点情况会否不同?

    “陛下,风王殿下身体已无大碍,他只是累了,该多睡一会,他因为伤痛,以致五内俱焚,巨大的悲痛让她不愿醒来。”

    “林爱卿,你确定她无事吗?”李天祁的大手抓着他,失去了一个帝王该有的沉静。

    “陛下,臣确定她无事,她若是愿意,现在即可醒来,若是不愿意,可能还要睡上一段时日。”唉。他真若是醒不过来,他也是无能为力。

    “子君你醒来,醒来看看二哥。”他的喉咙沙哑,因为疲累,面色苍白晦暗。

    望着他那深情悲痛的憔悴容颜,林桦敬心中一叹“陛下,请您去睡一觉吧,两日了,不可再这样熬下去了。请您为大昱百姓保全龙体。”

    “我要守着他,不然等他醒来没有人在身边,他会难过的。”他疲惫地将头靠上她的肩“子君,快点醒来,醒来,二哥好带你回鹿城,回鹿城去看师傅。”

    望着那深陷情中的人,林桦敬想了又想,终于忍不住道:“陛下,老臣有话启奏。”

    “说吧。”李天祁轻轻抬头,全副的心思都在那张昏迷的面孔,大手轻轻捧着那张玉脸,全然不顾身边还有旁人。

    “老臣说之前,斗胆请陛下恕罪。”林桦敬弓起了身子。

    “有话但说无妨,恕你无罪。”深埋的脸孔微抬了一下,依旧不离那张脸孔。

    “老臣还斗胆请陛下恕风王无罪。”那声音是平和的,听的人却心中一跳。

    “此事与风王有关?”李天祁直起身体。

    “是。”

    “说吧,风王的一切朕都不会加罪于他。”他轻轻捉住了她的指尖,那口气却是异常坚定。

    “是,那老臣说了,方才老臣为风王探脉,探得风王脉象有异。”

    “如何?”李天祁心中一跳,生怕他说出什么她就此不会醒来的话。

    “风王的脉象是女脉!”林桦敬垂头道。其实,在卫子君晕倒那一次,他已经探出来了,只是为了维护卫家父女,他没有说。可是事到如今,眼见他在犹豫中痛苦不堪,他终是不忍心。

    手突的一抖,攥着卫子君的手,越来越紧,平复着狂跳的心,声音有丝微微抖“你,确定?”

    “老臣行医多年,探脉从未有错,这男脉和女脉用药是不同的,老臣这药方中用了雪参,这药若用于男性阳体,必有热症状,而风王服了这药后,却很偎贴,说明风王本是女子阴体,况且有一事更让老臣肯定”

    后面的话,一句也未听到,心中只是在叫嚣着,他是女子!?他是女子!?

    是惊?是喜?是怒?心跳似是战鼓,一阵快过一阵,简直把他的胸膛也要震碎,那震惊盘亘在脑海令他久久无法回神,然后,他开始笑,傻傻的笑。

    那狂喜像火,瞬间点燃心底某处,烧灼着弥漫全身。

    难怪,难怪心里,从那一刻开始清明,一起相处的点点滴滴盈上心头,甜蜜的感觉溢满胸膛,久缠的压抑散去,唇边泛出满足的笑意。

    就那样想着,笑着,忘记了一切。

    “陛下,陛下?”

    李天祁回过神,隐忍着笑意道:“爱卿,刚刚你未说完,还有何事肯定?”

    看了他喜悦的表情,心中思忖着要不要说下去。想了想还是说吧,如若不说,有一天他知道,反而对风王不好,干脆说了去,也让他断了**头,他的情,看了让人心酸。

    “陛下,臣的学生说,左骁卫将军在数日前中了无解的西突厥春毒,此毒必须与女子同房,军中无女子,是必死无疑的了,可是,风王与将军在帐内关了一个下午,将军便解毒了。事后风王说她有秘功可解,但臣知道,这毒除了女子,确是无解的。”

    方才还在欣喜的面孔,渐渐凝结,林桦敬望着他,依然说了下去。“老臣闻听学生此言,虽从未听说有何内功可治此毒,但碍于老臣对武界知之甚少,便也未敢多做怀疑,直至今日探脉老臣方敢确定。因为上次为风王探脉,风王还是处子,但今日老臣探知风王已非处子之身。”

    因为连日的疲累而异常苍白的脸,涌上了血色,俊美的眸中燃起熊熊烈焰,捏着皙白长指的手微抖。

    李天祁腾的站起,旋风般冲出门外。

    门外,那个雪白的身影立在寝宫前,似一座冰雕,由于寒冷、担忧、焦急,不断的侵蚀,终于,倒了下去。

    李天祁冲向那个因为担忧焦急而疲累昏迷的人。他掀起他的衣领狠狠摇晃“起来,像个男人那样起来,起来与我较量。”

    “起来,叫你起来。”躺在雪地的人不动。

    那一直高举的拳头放了下来,他深吸了口气“送他去医治。”

    他向着旁边的一棵树干狠狠的砸去,鲜血滴滴答答的流了下来,剧烈的痛感让他的心舒缓了下来,他焦急奔向室内“子君”他不能丢下她,片刻也不能。

    回到室内,走至榻旁,手情不自禁抚上,抚那如缎般的丝,抚那妩媚的眉宇,温柔的眼睫,柔软的红唇,低喃:“子君子君让我怎么惩罚你。”

    垂低头,重重压上那唇,温柔地辗转吸吮,轻柔地含住,尽情地吮吻。再也不用压抑,再也不用掩盖,再也不用纠结,再也不用痛苦,终于可以释放自己的本能,汲取那红唇,手不自觉抚上那柔软身躯

    只是,不合时宜的脚步声突然而来,他如偷情的人一般跳起,心头乱跳着躲入屏风之后,躲进去方觉,自己乃堂堂天子,缘何却怕起了两个丫头,怎么竟像个初恋的少年,好似怕被人知晓他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一般。可是,这滋味却是那般甜美,这心也鼓荡的厉害,从未有过的感觉,从未有过的火热,从未有过的甜蜜。他,真的恋爱了。

    这,是他的初恋吧。

    三卷大昱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