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大明文魁 > 第五章 滚出大门去

第五章 滚出大门去

作者:幸福来敲门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林延潮与三叔商定之后,从田边往家里走去。到了家里,林延潮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在那郎朗读书。

    夏天虽天暗得迟,但天还是暗了。蟋鸣之声,已是与以往一般开始。

    农家这时候,都是准备早早吃饭,然后上床睡觉,来节约灯火钱。

    这时候除了富裕之家,只有读书求学的人,会在夜晚点灯。所以古人都用膏火之费,来形容求学的费用,膏即是膏油,火则是灯火。自古以来求学就是件不容易的事,一点对于寒家而言,尤其如此。

    林延潮点上灯火,就隐约的听见大娘的声音在外响起。

    “装什么勤奋,不上工,偷懒也就罢了,还真以为自己是文曲星了,晚上读书,不耗油啊,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林延潮听了,没有说话,索性将灯拨得更亮一些,对一旁的林浅浅道:“浅浅,我以前看过一本书,书里有个人叫严监生,此人极端吝啬。他快要临终之际,伸着两根指头就是不肯断气,你知是为什么?”

    林浅浅知道林延潮在气大娘,笑着道:“潮哥,你说他是吝啬之人,℃∑,伸出两个手指,莫非是有人欠他二两银子,不肯闭眼吗?”

    “不,不是,他的大侄子、二侄子以及奶妈上前猜度解劝,但都没有说中。最后还是他的侍妾道:‘只有我晓得你的意思。你是为那灯盏里点的是两茎灯草,不放心,恐费了油。’我如今挑掉一茎就是了。直到对方挑掉一根灯草,那严监生方才点点头,咽了气。”

    “这人真好笑。”林浅浅咯咯地笑了起来。

    林延潮也是笑了笑,他可以感觉房外的大娘,肝都要气炸了。

    “延寿啊,现在有人都咒你娘死啊,娘与你说,一定要争口气,好好读书,免得被人说你娘祖宗八代都没有人读过书。”

    “死囝尽管得意猖狂去,爷爷回头到家里,见你不下地,看他如何骂你!”

    林延潮听了目光微冷,怨恨自己不够,还在自己十三岁的堂兄面前说自己不是,挑拨二人感情。这样的妇人,真的容不得你了!不过大娘却没有贸然进屋,与自己大吵一番。大娘也算明白人。看来她是要等爷爷,大伯回来后,之后再当堂告状。

    这正和我意。林延潮继续读书。

    夜晚,已到了上灯时候。

    一声重咳在门外响起,林延潮放下书,他知道爷爷已是回来了。

    “爹,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大娘哭着在门外说道。

    爷爷林高著声音传来:“怎么回事?谁敢欺负你来?”

    “还不是潮囝他,他咒我死!”

    于是大娘在爷爷面前添油加醋的说了好一番话,林延潮在旁冷冷地听着。

    “叫他出来,我有话问他?”林高著发话了。

    听到这里,林延潮自己开门走出门外道:“爷爷,你回来了。”

    见林延潮如此有礼貌,爷爷气色好了一些,但还是板起面孔问道:“你为何辱骂你大娘,尊卑都不懂了吗?”

    见林高著发问,林浅浅怕林延潮被责走一旁走了过来道:“爷爷,快吃饭了,不如先吃饭再谈吧!”

    “吃什么饭?”爷爷斥了林浅浅一句,当下林浅浅不敢再说话。

    这时候大伯也是刚回得家来,见这一幕道:“延潮,还不快和爷爷,大娘认个不是!”

    大伯方这么说,大娘就狠狠瞪了大伯一眼,大伯当下就不吭声了。

    林延潮将众人反应听在耳里,当下看向林高著道:“爷爷,我并没有辱骂大娘。”

    “我好意说你晚上读书耗油,你竟用那什么监生的故事来咒我死。”

    “大娘,我在屋里读书,与浅浅说故事罢了,这都是书上说的,并没有咒骂大娘你的意思。”

    “你明明是在说我?”

    “大娘,你这一番不过是自己对号入座罢了。”

    “爹,你看看,他还在狡辩!”大娘向林高著道。

    “延潮,你有没有顶撞大娘不说,我昨日叫你今天下地,你却没有去这可是没错吧!”林高著言语重了三分,脸已是沉了下来。

    “是,我没有去。”

    大娘见林延潮承认,脸上露出喜色,看了一眼蹦蹦跳跳的林延寿,道:“延寿啊,平日你爷爷的竹篾都放在哪啊?”

    “我知道,我知道。”林延寿奔到二楼,又从楼上蹦蹦跳跳下来道:“爷爷,爷爷,给你竹篾,竹篾!”

    按照古代‘棒下出孝子’的教育方针,这竹篾是爷爷执行家法时用的,以往林家三兄弟都挨过他的打,但他对于孙儿辈却很少动手。接过竹篾,林高著瞪了大娘一眼。大娘被林高著这一瞪吓得眼皮一跳,强笑一声对儿子责道:“谁叫你拿给爷爷的。爷爷又不会真的打延潮。”

    “爷爷不要打他。”林浅浅噗通一下跪在爷爷面前,抱住他的腿求情。

    大伯也是道:“爹,吓唬一下小孩子就好了。”

    “看在你大伯和浅浅的面子上,你向大娘认错!以后不能这样了。”林高著将竹篾放在一边,众人见此都松了口气,大娘则是露出不甘心的神情。

    “谢爷爷,你可以处罚我,但是我没有说大娘坏话,这错又从哪里去认!”

    林延潮这么说,林高著脸一下难看了,他说要林延潮认错,已是从轻发落,给大娘作为长辈的一个面子。哪里知道林延潮一句话顶回来,让他没有台阶下。林高著有点不敢相信,在家里已是很久没有你敢忤逆过他了,就算他的三个儿子,也不敢这样。

    大伯见林延潮顶撞敢顶撞自己父亲,当下质问道:“你说什么,敢再说一句?”

    林浅浅忙拉住林延潮道:“潮哥,爷爷发话了认个错,这事就没了。”

    林延潮却笑着摸着浅浅的头道:“我不是说了,我没有错,哪里认起,到是大娘她是非不分呢。”

    林高著身子一颤,而大娘微微冷笑,却搀扶爷爷道:“爹,你别气坏了,和这小子生气犯不着。”

    “反了天了!我之前还以为你不会顶撞大娘,但今天看来你真的不知礼数。”大伯怒气上涌。

    大娘在一旁添油加醋道:“先前还要偷懒不去田里干活,而眼下连长辈的话都不听了,林家怎么出了你这个逆子。”

    正在这时候,门外三叔却是扛着锄头进屋了,见了这剑拔弩张的一幕,不由问道:“这是怎么了?”

    大娘见三叔这时候回来,神情更是得意了,连忙从爷爷身旁走到三叔身旁道:“你看看,先前偷懒,说要在家读书不下田干活也就算了,还顶撞爷爷,他大伯。”

    “这事啊,大嫂,是我让他不要去地里干活回家的,你别怪他。”三叔不以为意地道。

    大娘强笑道:“三叔,我没听错吧,这秋收要到了,地里的人手可实在不够啊,没有潮囝帮你,你一个人忙活得过来?”

    “不是不忙啊,只是地里的水渠给人扒了,我们家十亩水田,变成旱田了,我叫延潮去看看怎么回事。”三叔开口道。

    听说家里水渠被扒了,林高著无疑十分关心向林延潮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林延潮道:“爷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家里水渠被人扒个口子,都流到大娘娘家的田里去了,一滴水都没流到我们家里。”

    大娘听了脸色一变道:“爹,我不知道……”

    见大娘为难,林延潮开口道:“大娘这么做也算合情合理。”

    众人奇道:“林延潮怎么帮起大娘说话了。”

    林延潮却接着道:“大娘不是常说了吗?都是一家人,左手借右手的。我家的东西,谢家拿来用也是使得的。”

    爷爷听这么说,脸色顿时青了。此事算是大娘吃亏,其实这水渠是今日自己与三叔商定后,故意自己挖通,来栽赃大娘的。大娘自己也先入为主,以为是自己娘家人干的。

    林延潮本也可以用家里菘菜地来说事,但他料到大娘这么精明,必然早就安排下说辞了。他索性故意栽赃,让大娘尝尝被陷害的滋味。

    林高著已是脸色铁青了,大娘有几分害怕,但见林延潮昂然看着自己,嘴下低骂了一句,我还治不了你。当下大娘向大伯使了个眼色。

    大伯对于大娘一贯都是言听计从,当下道:“好啊,你还有理了,三叔肯您不去地里,你就敢顶撞你大娘,还有爷爷了。”说完大伯也是对林浅浅斥道:“你看看你家潮哥,你也不劝劝,平日也和延潮一起尽和大娘顶嘴,你们知不知道什么是孝道?”

    林浅浅听了气得浑身发抖,她知道大娘平日没少在大伯面前说她的不是。

    见大伯斥林浅浅,林延潮挺身而出,站在她身前道:“大伯,爷爷都没有开口,浅浅如何,轮不到你来开口!”

    “你反了天了,我还管教不了你和浅浅?”大伯当下是真的怒了。

    一旁林延寿见了一幕,连忙又拿起竹篾递给大伯道:“爹,竹篾,竹篾!”大伯拿起竹篾一抖举起身前,拿出长房的威风来,想吓唬一下林延潮。

    林延潮哼了一声道:“大伯,不谈你管教不管教,我问你,今日的事你觉得我没有道理吗?大娘指示她娘家人偷扒我们家水渠,她就有道理吗?”

    大伯将头一摇道:“别管有没有道理,你爷爷,你大娘他们是长辈,怎么做都可以,但是你就不能顶撞他们!”

    林延潮摇了摇头道:“大伯,亏你这么大人了,居然一点见识也没有,大娘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你有没有半点主见!”

    大伯气疯拿起竹篾指着林延潮道:“你说我没见识,你敢再说一句!”

    大伯越是气怒,而林延潮越是平静,大伯如此动怒,没看见爷爷的不快吗?大娘只想让大伯将自己管教服帖,却忘了偷挖水渠在爷爷心底留下了不快,尽管她是被陷害的。

    林延潮向前踏了一步,对着大伯道。

    “我就敢说怎么样了?大伯你听着。”

    “我爹去世时,将我托你照顾,你亲口我说,以后你就是我亲爹,照顾我一辈子。一出事情,你就全忘了?心底只有你老婆,没有我这亲侄儿吗?”

    “你平日不是以孝悌自诩,我问你什么是悌?欺负自己亲弟弟的儿子,就是你的悌吗?”

    “我爹将我托付给你照顾,你就是这么照顾的?你不但不帮我,还要打我,打小孩是显得你威风,还是显得你对得起我爹?”

    “你说你有见识,那就把所有的亲戚和街坊都叫来,将事摊开了说。如果有人说你做得对,我就给爷爷大娘道歉,如果没人,你就承认自己没有主见,只听一个女人的话。大伯,你敢不敢?”

    “你敢不敢?”

    林延潮的质问,一字一句说得大伯脸色苍白,他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大伯当场呆住了,手中竹篾丢在地上,竟是半句也无法反驳。他如何反驳?他与他这弟弟感情最好了。

    林浅浅想起林延潮的父母,不由轻轻的抽噎起来,而林高著更是面色沉重。

    家里人都是沉寂了,大伯脸色苍白,看着林延潮不由生出几分愧意。他猛然重重一跺脚道:“这事我不管了!”说完跑回二楼去了。

    “成了。”林延潮低声道了一句。

    大伯离去,等于就是断去了大娘最大的臂助,将立于大娘孤立无援之地。

    三叔见林延潮斥退了自己大哥,当下也大了胆子道:“嫂子,那水渠的事怎么说?”

    林延潮不由点头,这三叔不愧是神队友,这时候配合自己向大嫂发难。

    大娘正处于内外交困,一贯的盟友三叔倒戈,自己最坚定的支持者大伯,被林延潮一通话话骂的无辞以对,一个人躲进小黑屋了。大娘这时候不得不从幕后到前台。

    大娘哼了一声,强硬的道:“不就是这点事,回头我和我爹说一声,多少钱补给你们林家就是了。三弟,你什么倒和潮囝穿一条裤子,听他嘴皮上下一动,最后我倒里外不是人了。”

    “那菘菜地的事,又怎么说?三叔日夜浇灌的菘菜,你倒好拿了一半的价钱,卖给你娘家开得菜铺子。”

    大娘见林延潮指责她,她索性将脸一横道:“你倒说起我的不是起来,小小年纪,这么厉害,怎么这么快就要当家做主了,你要分林家财产吗?”

    林延潮冷笑,这时候大娘,已是方寸大乱,乱讲话了,这话也是可以在爷爷面前说的。

    果真爷爷怒了道:“潮囝不是厉害,而是说得有道理。”

    大娘见一贯支持自己的爷爷也是倒戈了,连忙道:“爹,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知道这潮囝之前说多可恶,竟是要与我们分家!”

    林延潮道:“大娘,你休要胡说,把我拉下水。朝廷有律例的,父母健在不得分家析产,我身为读书人,怎么会不知道。”

    你,一派胡言。

    林延潮冷笑,大娘已是方寸大乱了,今日之事,不能留退路了,打蛇不死,反被反噬。

    林延潮开口道:“大娘,你这几年当家,对我和浅浅多番刻薄,我就不说了,我半个月前重病快要死了,浅浅向你借钱,你不借也就罢了,还要她拿镏金凤钗来换,这是当年奶奶给我娘之物,我娘又给了浅浅,你连这都想贪,那么林家什么东西又是你贪不了的呢?”

    “由此可知,大娘每个月爷爷,三叔给你家用钱,你又了克扣了多少?藏了多少私财?”

    听林延潮这么指责,大娘脸色大变,妻子藏有私财,乃是七出之罪。这话里是藏着匕首,要赶她出这林家啊。

    “你这死囝,满口胡言!爹你要为我做主……”大娘看向爷爷,但见他脸色铁青,浑身颤抖。

    谁都知道爷爷当年夫妻情深,而那凤钗当年又是奶奶生平最喜欢之物,后给了林延潮母亲,但大娘没有得到一直于心底耿耿于怀。这是家里众所周知之事。

    林高著沉下脸道:“我原来以为你只是有些泼辣罢了,当家媳妇泼辣点也好,别人惹不到我林家头上。但没有想到,你居然如此恶毒,延潮重病之时,你口口声声与我道会照顾好他,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你当我糊涂吗?真以为你做的那点事,你私藏的家私,我一点都不知道吗?”

    大娘几时吃过这么大的亏,依她的性子顿时恼羞成怒道:“老东西,你算什么,居然敢这么和我讲话!”大娘也是气极了,口不择言,竟是指着鼻子骂起林高著。

    “贱妇,你竟敢骂我爹!”

    大娘一听抬起头,见居然是自己丈夫,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屋中。

    “我!”大娘也是懊悔了,刚要开口。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摔在她的脸上。出手的人却是林高著。

    这一掌打得大娘半边脸立即都是青了。林延潮见了不由感叹道,自己爷爷不愧是习武之人,一掌下去就将大娘打懵了的。

    大娘反应过来,当下躺在地上,撒起泼大哭起来。

    “你们两个短命的父子啊,你怎么敢打我啊!”

    “我为你们林家含辛茹苦十几年啊,辛辛苦苦将延寿拉扯这么大!”

    “你们就是这么待我的,苍天你开开眼,给我劈死这两个人啊!”

    大娘这大哭大喊的,顿时左邻右舍的都听见了,一下子涌了进来,看大娘在地上撒泼,连忙当起了和事佬。不过但听大娘咒骂林高著父子二人,也都是摇了摇头。

    林浅浅见大娘如此,顿有些不忍道:“潮哥,我们扶大娘起来吧。”

    林延潮摇了摇头道:“今日一切,是她自找的。”

    林高著左右扫过一眼,抱拳道:“左右街坊邻居,正好都在,我这儿媳平素怎么为人,大家也知道,我也知道,但顾念着亲家的面子,不忍责罚。但今日看来,我们的缘分也尽了。”

    说到这里林高著看向自己儿子,大伯垂泪跪了下来道:“爹,孩儿一切听你吩咐。”

    “这种不忠不孝,吃里扒外的媳妇要之何用,”林高著对着大娘道:“从今日起,你就不是我儿媳了,给我滚出林家这大门!”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