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为你打开时间的门 > 第十三章|外婆的险情

第十三章|外婆的险情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唐宓是晚上八点知道高考成绩的。那时候她在家里和外婆一起忙着给鸭子们喂最后一道食,手机响了。

    电话那头的何老师激动万分:“唐宓,你的分数出来啦!”

    “是吗?”唐宓一愣,心脏莫名被攥紧了“多少?”

    “你还不知道啊,真是,分数出来了也不去查。”何老师激动之下,也一时忘记了她乡下消息闭塞又没电脑,一股脑把她的分数一一报上“你是全省高考第二名啊,就差状元一分。”

    唐宓想了一想:“状元是谁?郭嘉颖?”

    “我不知道郭嘉颖多少分,但她肯定没你高。”何老师声音无比激动“你是全宣州第一名,这是肯定的。我找教委的人打听过啦。”

    接下来的聊天中,唐宓知道,省状元被越江省南某市名不见经传的一所学校的男生拿走了。何老师说:“你太可惜了啊,就差一分啊!太可惜了!”

    何老师语气里充满了遗憾。唐宓知道,自己的分数直接和何老师的奖金挂钩,这一分之差,反映在何老师的账户上大概就不仅仅是这么一点儿了。

    她很不好意思:“抱歉啊,何老师我没想到,要早知道就差那么一点儿,我一定更努力。”

    “没关系。”何老师说“虽然你没拿到,但总比宣州其他中学强。”

    唐宓哑然。中学之间的竞争如此激烈,老师们宁可状元被其他市的普通学校拿走,也不愿意被竞争学校拿走。

    “那么其他同学呢?”

    “我还不知道,在打听呢。”

    挂上电话,唐宓一下子抱住外婆。

    “外婆你听到了吗?我考得很不错!”

    外婆今天心情很好,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孙子,又知道了唐宓的高考成绩。她扔下手里的玉米棒子,笑得那么开心,满脸都是皱纹。

    “我就知道,你是聪明的孩子啊。这么多年书没白读啊。”

    虽然知道分数的时候她很淡定,但现在,她觉得自己高兴得想哭。那一瞬间,这十七八年来所有的付出都有了回报,所有的辛苦都得到了补偿,在汗水和泪水的浇灌之下,终于开出了花儿。

    何老师的电话挂上之后,唐宓的手机在那个晚上就没有停止过,她接到了数个电话学校领导的祝贺电话,几所大学招办老师的电话,都对她热情邀请。

    唐宓问:“外婆,我念哪所大学好呢?”

    外婆又开始剥玉米,想都没想就说:“上最好的。”

    “那在首都,离家里很远,回来一趟,普通火车要十来个小时,高铁也要五六个小时,我没办法照顾你。”

    “我身体好得很呢,需要你照顾什么?我自己吃吃喝喝还不许啊!”外婆不高兴了,你以为我是动弹不得的老婆子哦?”“是是,您身体可棒了。”

    “如果考不上倒是没关系,但都考上了,为什么不去最好的?”外婆说着说着,表情严肃起来“你妈当年没上大学,我后悔了一辈子啊。你啊,可得把你妈的份儿一块儿念了。否则我可不答应。”

    她点了点头:“嗯。”她随后接到的,是叶一超的电话,她都没想到他的电话来得这么快。

    叶一超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没有祝贺她,只很遗憾地说:“好像你没有拿到状元。”

    唐宓忍不住微笑:“我从来也不是以状元为目标的啊,那太可遇而不可求。”

    叶一超却没笑,慢慢问她:“跟我一样念京大,好吧?”

    她于是想,这是他的第几次邀请呢?

    最后来的电话,是京大的招生老师吴老师,他虽然电话来得迟,但十分热情,说自己明天到嘉台,只约定她面谈。

    吴老师是专门为了见她才一路开车赶来嘉台的,两人约在嘉台县的一家茶馆见面。吴老师是个面容和善的年轻老师,非常非常热情,跟她说,以她优秀的素质,她可以上京大的任何专业。

    唐宓想了想:“经管学院的金融系可以吗?”

    “没问题的。”

    吴老师对她的背景知之基详,告诉她,已经知道了她的家庭情况,叫她完全不必有任何经济压力,完全不需要为学费担心,然后给她出示了各种京大的奖学金和助学金项目,反正可以让她毫无经济压力地念完大学甚至研究生。

    唐宓听得很认真。

    “谢谢您,吴老师。我本来还想大学的时候去打工的。”

    “打工可以锻炼自己当然很好,但就我本人而言,其实不建议一上大学就去打工。”吴老师也是京大毕业然后留校的老师。

    他说:“哦,倒不是别的原因,你知道我们的管院非常难念,课程多压力相当大,所有学生都是你这样的全省高考前几名,竞争压力也不小。但是,再好的学生组成的班级,也有倒数第一的。”

    这个道理,在参加全国数学竞赛的时候,唐宓已经深有感悟了。在聪明人太多的环境下,再如何强大的自信都可能变成可笑的坐井观天。

    她认真地点点头:“我明白了,谢谢。”

    签了合同之后,吴老师看着她因为干农活磨出血泡的手,感慨:“其实这些年,我们招的学生,像你这样来自农村的学生越来越少了。”

    唐宓说:“如果我还在农村念高中,我绝不会有今天的成绩。我在宣中学到了很多,我非常感谢宣州实验中学。”

    “懂得感恩,你是个好学生。”吴老师赞许道“也不枉你们校长那么夸你了。”

    吴老师解决了招生问题赶回宣州之后,唐宓的下一名访客也到了,是丁霄霄。高考之后,丁霄霄就出门去旅游了,直到昨天才回来。

    丁霄霄喜气洋洋的,一进屋就搂了唐宓一个满怀。

    这十几天时间,丁霄霄大变样,烫了头发,化了淡妆,穿上了高跟鞋,有那么一瞬间,唐宓简直不敢相认。丁霄霄用“上大学不能保持以前清汤寡水的造型”为由,解释了自己形象大变化的原因。

    “上大学就不能朴素了?”

    “当然。”丁霄霄拨了一下头发,眉飞色舞道“高中这几年整惨我啦,上大学后我可要彻底抛开过去!开展新的旅程。”

    “好吧。”

    虽然唐宓对她的思维方式感到困惑,但她也很良好地接受了这个信息。

    “你准备上什么大学?”

    昨天她已经告诉唐宓她的高考分数,以唐宓的判断,上一所全国前十的学校毫无问题。

    “我爸爸妈妈不希望我走太远啦,我大概就上宁海大学了。”

    “那也挺好。其他人的成绩你知道了吗?”

    “我不知道。但严晓冬肯定知道。”

    丁霄霄拿出手机,兴致勃勃地给严晓冬打了视频电话。

    严晓冬果然不愧是本班消息最灵通的人,对大部分人的分数和去向如数家珍——宿舍其他几人,徐露打算报南方的某著名大学,关薇和丁霄霄一样,准备报考宁海的大学;班长卢明远大约准备报华大,还有(2)班的郭嘉颖因为没能考得第一,据说还哭了一顿云云;严晓冬本人则打算报燕京一所著名的航空航天大学。

    丁霄霄还挺震惊:“你打算学航天技术?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啊。”

    严晓冬很正经:“我志向从来很远大的,你们才知道?”

    丁霄霄问:“那李知行准备上什么学校?”

    “我听说他考得很好,似乎是京大吧。”

    “这倒是不意外了”丁霄霄说“那他念什么专业呢?”

    严晓冬终于被问住了:“这我还真不知道。”

    难得也有严晓冬迷茫的时刻,隔着屏幕,女生们一起笑了,就连唐宓也有些莞尔。昨晚李知行给她打过电话祝贺她,并且再一次明确了自己的专业——但唐宓觉得,这消息还是别告诉这两人为好。

    丁霄霄不无遗憾:“我上大学后就不能再见到男神啦,想起来还真是可惜”

    “也没什么可惜吧?”

    “所以,你帮我好好监督他!”丁霄霄大力拍着唐宓的肩膀“有信息就第一时间汇报给我!”

    唐宓失笑:“我尽力吧。”

    此言一出,严晓冬和丁霄霄都震惊了。

    丁霄霄双手猛然拍在她的肩上,抓住她的胳膊摇晃:“天哪,谁对你做了什么?你都能开玩笑了啊!”“”唐宓哑然。

    严晓冬揉了揉下巴了:“气场都变了,啧啧啧啧!”

    唐宓抿嘴一笑。她愿意让她们开开自己的玩笑,以改善这么多年留给同学们那死板冷硬的形象。

    无论怎么说,这十几年来她第一次心情这么愉快。她考入了最好的大学,即将成年,生活眼看着步入了正轨,虽然还说不上前途一定光明,但到现在为止,她一切的付出都得到了回报,未来的一切犹如画卷在脚下展开。她想,路在脚下,没有爬不过的山,没有过不了的河。

    傍晚的时候,唐宓搭乘客车回到家,跟外婆报告了自己已经填好志愿的喜讯。

    外婆则从兜里拿出一个小布包给她,那是一沓百元钞票。

    “小宓,这是一万五千块钱,我存着给你当学费用的。”

    家里太穷了,三年前唐宓到宣州上高中的时候,外婆也只有几百块钱。养了那几百只鸭子看似多,但对挣钱来说,还是太少了——唐宓算过这笔账,几百只鸭子产出的鸭蛋,每个月大约也只能收入八九百块,还有饲料和养殖的成本,平时的开销也不算小。

    她不知道外婆是如何节省,才能在三年内攒出一万五千块钱,给她当大学的学费。

    她看着那一沓汗水浸泡出来的钞票发呆,想哭却又不想让外婆难过,眼眶都憋得疼了。

    外婆一张张点着钱,轻声说:“当时啊,你妈读书成绩也好,本来也可以上大学的。但是家里穷啊,她和你舅舅,只供得起一个人读书,你妈妈就不上学了。我一辈子都后悔啊。”

    唐宓心中难过,但还是扬起笑脸:“外婆,你别担心我的学费。今天吴老师跟我说了,我的成绩这么好,可以拿到不少奖学金和助学金的。他跟我说,我一个月至少可以拿到一两千的。”

    外婆有点儿惊讶:“是吗?学校给你钱?和高中一样的?”

    “对的,外婆你放心吧。”

    “学校的钱是学校的钱,但这笔钱你要拿好,这是我存来给你上大学的。”

    看外婆坚持的态度,一时间也是难以拒绝了。

    唐宓想了想,把钱接过来——反正现在才六月,距离上大学还有足足两个月。等开学前夕她要离开的时候,再给外婆留下一半。这笔钱,她如果完全不带走,外婆肯定不高兴——这么多年以来,外婆辛苦操劳的最大动力就是她上大学,如果她拒绝带走外婆的辛苦钱,外婆必然又伤心又失望。

    外婆把钱仔仔细细地包好,递到唐宓手里,自己坐在凳子上感慨:“现在和二十多年前,还是不一样了啊。要是当时这些学校也有这种好事,你妈妈也可以上大学了啊你妈也很聪明的,考试回回第一,不比你舅舅差。”

    唐宓莞尔:“我妈妈继承了外婆的聪明,所以我继承了我妈妈的聪明。”

    “你这孩子呢,就是嘴甜啊。”

    “不然怎么叫唐‘蜜’呢?”

    唐宓声音带着笑,慢慢捶着外婆的背。

    “外婆,你不用再养那么多鸭子了。”

    “你懂什么?”外婆不高兴“多干活儿身体才不会垮。”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可以少养点儿。”

    唐宓和外婆分析,外婆不用为她的学费担忧后,养几十只鸭子就足以生活了。在大量的数据和苦口婆心的劝说之下,外婆终于同意,在今年夏天的产蛋季之后,把这一批第三年鸭卖掉,然后减少养鸭子的数量,几十只就可以了。

    “现在和二十几年前是不一样了啊,外婆。”唐宓说“二十多年前,从唐家村到县城基本只能靠走,要走上半天呢,现在你看,公路都通到咱们村子门口了。”

    “真是不一样了啊!”祖孙两人坐在院子门口,透过层层青山绿水,就能看到柏油马路沿着山路延伸到无穷无尽的远方。

    “唐宓啊,你读书这些年。”外婆拍了拍她的手“遇到了这么多的好人,要记得报恩啊。”

    “是的,我记得。我永远都会记得。”

    不是状元有个最大的好处——记者采访的电话少得多,但她到底是宣州第二名,也总有那么两个访谈是不得不去的。因为是学校安排的,她更不会推托,义不容辞搭车赶到了学校帮助宣传。采访的记者大都是宣州本地的,有趣的是,他们对她的学习方法兴趣不大,对她高中时代是否恋爱更有兴趣。

    她完全否认,记者直接笑问,谁说漂亮的女孩子学习不好的?

    唐宓回答得很认真,说相貌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在。

    访谈结束之后,她再次搭车回到嘉台,经过三四个小时的颠簸,到家时近傍晚时分,家里空无一人。唐宓去田间看了看,外婆不在;她又去隔壁二婶家问了问,才知道外婆下午时就背着背篓出去了,说是上山看看。她把水田里的鸭子都赶回了鸭舍之后,已经夕阳西下,她实在有些担心外婆,把门一拉,也上山去了。

    沿着熟悉的山路一路走去,她看到外婆背着背篓跌跌撞撞地从树林子里走回来。

    她赶快迎上去,笑着说:“外婆!”

    刚走两步就发现不对,外婆的脚步明显不对,踉踉跄跄,似乎下一秒就要摔倒在地。

    “外婆你怎么了?”

    她一把扶住外婆,倒吸了一口凉气——外婆的脸轻微肿胀,脸上和手臂上都分布着大量小红点。唐宓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外婆,你被胡蜂蜇了?”

    外婆用最后一丝力气点了点头,然后整个人往地面上滑下去。

    唐宓咬牙忍住想哭的欲望,蹲下身,把外婆背了起来,匆匆忙忙往家里走。

    外婆虽然身形瘦削,但也是成年人,唐宓背着她实在有些吃劲——但她到底以跑1500米的毅力,把外婆背回了家,她隔着老远就在叫二婶出来帮忙,说明了情况。

    家里只有二婶和唐小刚在,二婶本来在做饭,听到唐宓在叫,扔下锅铲就跑出来,在院子里接住她和外婆:“哎哎,婶子被胡蜂蜇了!胡蜂那玩意儿多毒啊。这可不行啊,要不送医院啊。”

    “嗯。”唐宓喘息着,急急地说“小刚,你去叫村头的五叔把小货车开出来,我背着外婆去公路上等。跟他说,我会给钱的。”

    小刚话都没听完,一溜烟儿就跑远了。

    二婶一掌把唐宓推开,把外婆架在自己背上。

    “我背婶子去公路边上,你收拾下家里的东西,马上跟上来。”

    唐宓眼眶一酸。

    “谢谢二婶。”

    “没事,快去。别急,东西别拿掉了。”

    唐宓回到屋里,把外婆昨天给她的钱拿出来,还有她去年办的银行卡,往包里一揣,准备出门的时候猛然折返回屋内,拿了外婆和自己的换洗衣物、洗漱用品塞进书包,匆匆忙忙赶了出去。

    五叔已经开着小货车在路边等着了。五叔的小货车是有两排座位的,唐宓把外婆放在第二排,自己也在一旁,抓着外婆的手。二婶要跟着去县城的医院,唐宓不让她去,把钥匙拿给了她,请她帮忙照应家里几天。

    二婶自然二话没说答应了下来。

    五叔一路上都在安慰唐宓:“别急啊,小妹,我速度快点儿。”

    唐宓握着外婆的手,心急如焚。怎么办?枉费她读了那么多书,可她脑子里没有半点“被胡蜂蜇了如何急救”的常识。虽然在农村,胡蜂很多,也偶尔有村人被胡蜂无意中攻击,但通常也就一两只,被蜇了可以自然消肿,也不是大事。可外婆的情况不是这样。从外婆脸上脖子上和手上的红点看,外婆起码遭到了好几十只胡蜂的攻击。

    怎么办,怎么办?

    被胡蜂蜇了有什么后果?

    外婆苍老且皱纹密布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更让人着急的是她神志不清——起初叫她还能给一点微弱的反应,但很快就毫无反应。

    唐宓急得要哭了,但她知道,此时哭泣毫无用处——她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舅舅的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并且,谢天谢地接听电话的是他本人。

    唐宓这辈子从未像现在这样这么高兴听到舅舅的声音。

    “舅舅”唐宓哑着嗓子说“外婆被胡蜂蜇了。”

    唐卫东在电话那头明显一愣,随即沉下声:“严重不严重?”

    “很严重”唐宓哑声说“我看患处太多外婆现在意识都不清醒,可能是昏过去了。”

    唐卫东声音还是很沉稳:“别着急,先送医院。”

    “已经在路上了,五叔开车送的”

    唐卫东说:“挂了电话你就打120,先联系好医院。”

    “嗯”

    “不要哭。”唐卫东声音放缓道“我现在正在日本出差谈一个大合同,最早后天才能回去,钱有没有?”

    “有,有一点儿。”

    “银行卡号告诉我,我转账过去。”

    她的声音因为哽咽而沙哑,唐卫东知道,她在哭。

    他深吸一口气,冷静地说:“先别哭,你外婆也只有靠你了。先送她去医院,我待会儿打电话回来。”

    五叔开着货车风驰电掣赶往县城的医院,唐宓握着外婆的手,打了120,说有一个中毒的病人正赶往县城的医院。120告诉她,在联系当中,让她不要着急。

    即便五叔一路风驰电掣,只花了四十分钟就到了县医院,时间也已经过了六点。

    到达县医院只能挂急诊,还好因为事先打过电话,医生还在,立刻对外婆进行了简单的处理,用清水冲洗了伤口,再用碱中和蜂毒毒素。

    五叔一直陪着唐宓办完了所有的住院手续才回去。唐宓拿出五十块钱给他,他无论如何也不肯要,说都是一个村的,谁还没个难处呢。

    唐宓彻夜不眠守在医院,接一连三的噩耗传来,医生检查之后发现,外婆被胡蜂蜇伤的情况十分复杂,她遭遇的蜇伤次数太多——粗略统计有五六十次。她四肢、面颊、颈部红肿,给取出蜂刺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不容易将其拔出体内。

    当晚凌晨时分,医生把毒刺都取了出来,她才知道,外婆连头皮上都有数处被胡蜂蜇伤。医生说是因为年纪大了头发太薄,若是头发厚一点儿,断然不会被蜇得如此严重。

    毒刺被取出后一两个小时,外婆脸上的红点也变成了黑点,她的脸肿得不成样儿,由红肿变成了一种惨白。

    然而人一进医院,花钱顿时如流水,办完入院手续后,现金就少了两千。稍晚点儿唐卫东又打了电话回来,仔细问了问外婆的病情,并且告诉唐宓他转了十万过来。

    唐宓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会如此感谢运动会时的那个小偷,因为那次偷窃,她才去办了一张银行卡。

    唐宓几乎彻夜不眠,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对付了一晚上。她滴水未进粒米未食,医生和护士都看不下去了,劝她休息一下,吃点儿东西。

    面对如此严重的胡蜂蜇伤,县医院进行简单的处理后,又观察了一晚上,发现外婆并没有好转,而且那天晚上还出现了一次呼吸不畅的险情——根据惯有的案例判断,呼吸系统出问题,这是肺部开始衰竭的信号,接下来就是全身更多器官的衰竭。医生告诉唐宓,县医院的透析设备可能不行,可以帮她联系宣州的大医院,马上转院过去。

    唐宓迟疑了一下,给舅舅打了个电话,这次是他的秘书接听的,说他在开会——联系不上舅舅,唐宓自己做主在转院说明上签了字。

    朦胧的清早,救护车一早从嘉台出发,朝着宣州而去。

    唐宓一晚上没怎么睡觉,在救护车里也死死睁着眼睛,目光一刻也未离开外婆。同行的护士见多了这种惨事,劝她要坚强,不能倒下,她一旦倒下,谁来照顾老人?

    她沉默了片刻,在救护车上打了个盹儿。

    一个半小时后,救护车在宣州的医院门前停了下来,唐宓马不停蹄,然后又是忙碌的入院办手续一系列事。

    被胡蜂蜇得如此严重的病例,省医院之前收治的例子也不算多,只得根据经验,先控制器官衰竭的程度。

    在省医院也没能使外婆的中毒有快速的好转,似乎更加恶化——当天下午到晚上,症状更加明显,急性肾功能衰竭、中毒性肝炎、心肌炎、溶血性贫血除了送进icu,开始换血浆做透析,也没有别的办法。

    外婆住在内科的icu病房,绝大部分时间昏迷,小部分时间清醒,就算是清醒她因为插着管,也说不出话来——唐宓寸步不敢移动,守在病房外。

    在宣州住院的第一天,外婆醒了过来。外婆第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对自己的处境还很茫然,虚弱地问唐宓这是哪里。

    唐宓跪在床前,喜极而泣:“外婆啊,我是小宓啊你醒了啊。”

    她哽咽着跟外婆说了这几天的事情。

    因为蜂毒的侵害,她的身体器官受到了巨大的伤害,脸肿胀得连说话的音节也无法控制,唐宓俯下身耳朵凑在外婆的嘴唇旁,才能勉强听清她在说什么。

    “我啊,我一个老婆子,死了就死了不能拖累你啊”

    唐宓哭了,抓着她的手:“外婆你别这样说,我要照顾你一辈子的。”

    外婆脸上浮肿未去,眼睛只余下一条缝隙,还挣扎着要起床:“出院,我要出院”

    以她现在的情况看,出院就等于寻死,唐宓抱着她:“外婆,外婆,别担心钱,舅舅有钱的”

    外婆抬起虚弱的手打了她的手臂:“我不花他的钱,我我要回去。”

    哪怕到了现在这种情况,外婆还是如此固执。

    唐宓强忍着悲痛,说:“外婆,你别这样,别跟舅舅生气”

    “不,我不要活了”外婆躺在病床上,用最后一点儿力气,要去拔针头。

    外婆的反应太强烈,唐宓“扑通”一声,在病床边跪了下来,然后捂着脸哭了。

    雪亮的病房灯光照耀得唐宓脸色惨白一片,仿佛她才是病入膏肓的那个人。

    她哭着说:“外婆,外婆你要活着,你没有拖累我,我活着是为了你,你要是不肯活下去,我也不活了你走了,我就一个人活在世界上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要我怎么办”

    她声嘶力竭地号啕大哭,眼泪滴落在外婆肿胀的手背上。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哭过了,因为她知道,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可是,在此时此刻,她不知道,除了哭,她还能做什么,可以让外婆放弃寻死的念头。

    外婆眼底浮起了哀伤,没再伸手扯针头,慢慢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