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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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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林县是一个典型的农业城市,地处嘉南平原的一小端。由于沿海一带的土壤含盐量高,无法耕种,纷纷开辟为养殖场,如此一来却造成超抽地下水而导致地层下陷的危机。因此,在各种经济因素的影响下,云林县便成为人口外移十分严重的县市之一。年轻人都往都市发展,留下的多半是家中的老父稚子,所以生产力有限,相较于其它县市,它算是比较贫穷的。

    “姊,这里。”

    一下公车,衣若芙看见对面骑楼下有个人正向她挥手。那是她最大的妹妹——衣若蓉。

    “小蓉,怎么是你来?小水呢?”衣若蓉今年要参加大学联考,在这最后不到一个月的日子,她应该专心念书才是,所以衣若芙昨天还在电话中特别交代,让衣若水来接她就好,怎么今天看到的却是衣若蓉?

    “小水、小仙跟妈到田里去了,我怕她们忘了时间,所以就自己来了。”她跨上脚踏车,回头道:“姊,我载你。”

    “下来吧,还是我载你,你要保留一些体力念书。”衣若芙的家离她下车的地方尚有一段距离,农村型的乡镇交通运输网并不及大都市般普及,所以每次她回家时,三个妹妹总会轮流骑脚踏车来接她。

    “整天窝在家里看书,难得动一动嘛。姊,快上来啦。”衣若蓉仍霸占着“驾驶座”不让。

    看着她期盼的表情,衣若芙也不跟她争了,就让她运动一下也好,适当的运动对体力是有助益的。两姊妹就这样骑着脚踏车,慢行在一片片绿油油的田野风光中,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姊,你好象瘦了。”衣若蓉觉得这次载她比上次轻松了一些。

    “有吗?”

    “有啦,我感觉得出来。姊,你是不是忙着打工,三餐就不正常?”衣若蓉知道她肩上背负着家里的经济压力。

    “没有的事,你别乱猜。”衣若芙轻斥,她不希望衣若蓉为了念书以外的事担心,她现在只要把书念好就行了。

    “那你怎么会瘦了?”衣若蓉不死心地追问。

    “大概天气变热了,胃口就差了。加上最近忙着毕业旅行的事,才会瘦了一点吧。”

    “喔,原来是这样。”她顿了一会儿,继续道:“姊,你放心,我今年一定会考上的,到时候我也可以去打工,帮家里赚点钱。”她知道家里无法负担她重考的费用,所以格外认真准备今年的考试,希望一试成功,不要再增加家里的负担。

    “是自信,还是放空话?”其实衣若芙很了解自己妹妹的实力,所以她不担心她的功课问题。

    “当然是自信喽。”

    “有信心是很好,但是别太自负,以免大意失荆州喔。”

    “放心,我知道。”衣若蓉甜甜一笑。“喔,还有,小水打算要念建教合作的职校,所以她的学费也不用姊操心了。”

    “建教合作?”是那种“半工半读”的学校?“她自己说的?”衣若芙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因为学费问题而放弃自己原有的理想。

    “对啊。小水说她对读书没兴趣,想学美容美发方面的技能,可以让自己漂亮,也可以让别人漂亮,又有钱赚,多好!”衣若蓉转述衣若水的话。

    听起来的确是爱漂亮的衣若水会说的话,衣若芙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她也心疼这些妹妹的懂事,知道自己家里的状况,进而互相扶持;天上的父亲如果知道了,也会安心吧。

    穿过一片树林,衣家的三合院便在眼前,衣母和另外两个妹妹及衣家唯一的男丁——衣若刚,正在院子里整理他们刚从田里摘回来的菜。看见衣若芙她们回来,衣若刚第一个冲出来。

    “大姊!”衣若芙才站稳,衣若刚就扑到她怀里。

    “阿弟,你又长高了。”衣若芙摸摸这个衣家最小的孩子,也是父亲盼了多年才盼到的儿子。天生好动的他,不但长高了,也晒得更黑了。

    “嗯,快跟四姊一样高了。”衣若刚得意地说。

    “功课呢?有没有进步?”她边说边拉着他往院子里走去。

    “有啊,这次考试我进步到前二十名喔。”他的下巴抬得更高了。

    “谁的功劳呢?”衣若蓉停妥车子后也来到院子。

    闻言,衣若刚的肩膀缩了缩。“当然是二姊的功劳。”

    衣若芙看到这幕情景,心里也明了了八、九分,依照小弟那种逍遥散人的个性,若不是小蓉盯着他读书,只怕考完试以后,他还不晓得老师教到哪了。

    “有进步就要继续保持,知道吗?”她揉揉他的头。

    “嗯。”衣若刚开心地点点头。

    “妈。”看到一直低头捡菜的母亲,衣若芙出声唤了她一下。

    “嗯,回来啦。”衣母的语气淡淡的,头也没抬,继续她手上的工作。

    衣若芙从背包中拿出自己的存折及印章递给母亲。

    “妈,这是我的印章及存折,里面的钱可以给弟弟妹妹们注册用。”

    “嗯。”衣母伸手接过,并没有打开来看。

    “我想应该够用了,如果不够,我再想办法。”她先前听了衣若蓉说过妹妹们的升学状况,盘算这些存款应该足够了,剩下的只是自己的部分了。

    “不够就叫她们别念了。女孩子早晚要嫁人,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衣母又开始她的女儿经了。

    “妈!”衣若芙实在不懂,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的观念整个改变,变得很悲观,也很灰暗。认为她自己命薄,也认为这些小孩是没人疼、没人要的可怜儿。唯一能够翻身的机会便是找个男人嫁了,如果不是,就跟她一样,是个苦命的女人。

    “难道不是吗?有个男人依靠,你就不用那么辛苦赚钱供你弟妹读书啦。”衣母冷冷地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你们已经没有爸爸疼了,就应该自己去找会疼你们的男人才对。”

    “我”衣若芙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三个妹妹拉住。

    “大姊,我有些志愿选填的问题要请教你。”

    “大姊,我的功课有些地方不懂”

    “我也是。”衣若仙拉拉她衣角。“大姊,你来教我好不好?”

    看见三个妹妹的举动,衣若芙当然明白她们的好意,到嘴的话硬是吞了回去。

    “好,我们进屋里去。”

    进屋前,衣若芙回头交代了一声:“妈,暑假我要留在台北打工,所以不会回来了。”

    说完便偕同三个妹妹进屋,院子里只剩衣母及正跟小狗玩得不亦乐乎的衣若刚。

    每次回来,便会因为这个问题跟母亲有所争执,衣若芙真的觉得累了。相较于赵琳的母亲,她反而觉得外表柔弱的赵母其实是坚强的,至少她能致力于为子女安排后路,而不是将子女视为负担,急于推给别人。

    换个角度想,也许这是母亲自认对子女最好的安排,所以也不能说她不为子女着想。只是她忽略了一点,她没有考虑到子女本身也会思考,也有自己的意志,她应该听听子女们的心声的。

    毕业旅行回来,衣若芙全力投入打工的事宜,因为这个暑假她必须赚足自己的学费及房租,所以除了赵琳这个家教外,她还另外接了一个小学生的家教,白天则是在一家咖啡屋打工。

    这家咖啡屋名为“忘尘轩”她之所以会前来这里应征,完全是被这个名字所吸引。是什么样的地方能让人忘尘——忘记尘世间的烦恼?一进“忘尘轩”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浓浓的咖啡香,配上轻柔的乐音及布置典雅的环境,真的能让人身心为之放松。只有一门之隔,竟有如此的天壤之别,衣若芙不得不佩服经营者的用心。

    原本只是端端盘子、送送咖啡的外场工作,但是由于衣若芙表现出对煮咖啡及调酒的高度兴趣,于是店长也开始在客人较少时教衣若芙如何煮咖啡及调酒。像现在,店长正详细地教衣若芙如何调“螺丝起子”

    “这种调酒以柳橙汁为主,所以喝起来感觉不到太多的酒味,一般女孩子很喜欢喝。”

    “喝多了也不会醉吗?”衣若芙想起她那个酒量超烂的室友兼同学——风铃,如果这酒喝不醉,倒是挺适合她的。

    “喔,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店长温和一笑。“这种酒因为柳橙汁的味道盖过酒味,所以感觉不出酒的味,但是它依然含有酒的成分在,而且不低,不知情的人把它当柳橙汁喝,一杯接一杯,往往因此喝醉了而不自知。所以它又叫“失身酒””

    “失身酒?!”衣若芙睁大双眼看着眼前黄澄澄的液体。

    “嗯。”店长点点头。“有些男人利用这种酒的特性,骗女孩子说这种“果汁”喝不醉,所以女孩子就一杯接一杯喽。”

    “原来。”衣若芙恍然大悟。

    “酒量差的,一杯就好;有点酒量的,可以喝到两杯。至于三杯以上嘛”

    “如何?”她很好奇。

    “那就得靠酒胆了。”店长小陈笑得暧昧。“小若,你是哪个层级的?”

    “放心,对于这类“加工”饮料,我向来是浅尝即止,不会用酒胆来挑战它的。”既然自己知道它的“背景”了,就懂得如何与它保持距离才是。

    “聪明的女孩。”

    “这还要谢谢店长的指点迷津才是。”衣若芙真心一笑。

    “对了,你认识六桌那个客人吗?怎么我觉得他的眼光很不友善。”小陈用眼神示意衣若芙。

    衣若芙转头看向六桌:怎么是他,邵凡齐!

    “他什么时候来的?”衣若芙一直专心听小陈讲话,没注意到有客人进来。

    “从开始教你调“螺丝起子”的时候。”小陈再瞥了邵凡齐一眼。“你朋友?”

    “还称不上。”衣若芙拿起菜单。“我去点餐。”

    邵凡齐听公司的小妹说这家咖啡屋的咖啡不错,所以在开完会后特地绕过来品尝一下,没想到竟然在此遇到她。那个跟她有说有笑的男人是谁?她的同事或是朋友?普通朋友还是男朋友?她专注地听着他说话,时而露出淡淡的笑容,看在邵凡齐眼里实在不是滋味,怎么她不曾对他如此笑过?

    终于,她注意到他了,此刻她正朝他走来。

    “欢迎光临,请问用点什么?”地公式化地将菜单遮上,脸上的笑容也是公式化的,有别于之前真心的笑。

    “你怎么会在这?”邵凡齐不答反问。

    “我在这里打工。请问需要什么吗?”她再问了一次。

    “他是谁?”邵凡齐用眼神指了吧台的小陈一下。

    “忘尘轩的店长。”衣若芙不明白他问这些做什么。

    “他喜欢你?”

    “如果你不点餐,那我走了。”说完,衣若芙当真伸手要取回菜单目录。

    邵凡齐没让她拿走目录,只是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开口:“给我一杯你最拿手的饮料吧。”

    “好吧,那就给你一杯“巴拉松”吧。”衣若芙坏心地说。

    邵凡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出来。“原来贵店的技术已经进步到可以把农药调成饮料喝了啊?”

    算他不笨,还知道“巴拉松”是农药。

    “你可以有别的选择。”衣若芙没有丝毫愧色,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冷静。

    “老实说,这是我第一次来这家店,什么好吃、什么好喝我都不清楚。也许这方面你比较熟,所以”邵凡齐合上目录,交给她。“你作主吧,我接受你的建议。”

    “不怕我真的给你一杯巴拉松?”

    “也许我真的适合喝巴拉松吧。”邵凡齐耸耸肩,不置可否。他那一脸认命的无奈样倒是逗笑了平日不苟言笑的衣若芙。

    当然,衣若芙并不会真的坏心到拿农药给他喝。她替他煮了一杯曼特宁咖啡,这是她最喜欢的咖啡,所以当小陈说要教她煮咖啡时,她便第一个要求学曼特宁咖啡的煮法。因为是自己最喜欢的咖啡,所以她特别用心学,也煮的特别出色,最近还常有客人指定喝她煮的曼特宁咖啡哩。这样的结果令她特别高兴,表示自己的努力不但有所成果,也得到他人的肯定,这是十分值得安慰的。

    除了曼特宁咖啡外,她还替他搭配了一块起司蛋糕,因为她试过,这样的组合味道特别对,所以基于推荐好产品的心态,她就破例对他鸡婆一次。

    明知道这样的组合已经十分完美了,但是衣若芙仍是期待着他的反应,就像期待其它顾客对她煮咖啡技术的认同一样;她仔细地看着他的反应,希望从他口中得到正面的肯定。

    邵凡齐在咖啡刚送上来时,已经被那般浓浓的香味收服了整颗心,如今再仔细品味,更是发现其口感的舒畅。咖啡的苦涩佐以起司蛋糕的香甜,将整个味觉调和得恰到好处。一百分!邵凡齐大方地在心里给予它满分。

    “如何?还满意吧。”衣若芙表面虽然镇定,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不知他会有什么评论。

    “我想,我的决定是对的。谢谢你!”邵凡齐朝她感性一笑。

    虽然没有直接的给予肯定,但是意思也是如此了,衣若芙知道他满意自己为他做的安排后,心里除了高兴外,还有一点点的满足。

    “你满意就好,请慢用。”

    “呃”见她就要离开,他突然想开口留下她。

    “嗯?还需要什么吗?”她依然公式化地询问。

    “呃如果你不忙的话,”他环视了尚有空位的室内一眼,知道此刻并非店里的尖峰期。“能否坐下来,我们聊聊?”

    聊?他要跟她聊什么?

    “很抱歉,我现在是上班时间。”衣若芙并不打算跟他有太多的接触,因为这个谜样的男人,全身散发着一股危险的魅力,要不是先前他给她的印象太差,她实在没有把握自己是否有足够的定力来抵挡他的魅力。何况他是赵琳的未婚夫,她更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遐想,唯有保持距离,方能安全。

    “我只是想改善我们之间的关系。”邵凡齐说出他的目的。

    他一直认为她刻意在躲避他,仿佛他是她的死对头一样,也许是每天两人相处的结果都是不欢而散,才令她有这种不想与他“正面冲突”的作法吧。其实他并非有意如此,只是每当面对她时,他总是会行为失控,不知不觉地又让两人之间充满了一触即发的火药味,事后自己又懊恼不已,因此他今天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邵先生,我们之间的关系仅只于你是我家教学生的未婚夫,如此而已,没什么好改善的。”衣若芙老实不客气地回答。

    “我知道我的身分。我只是不希望我们每次见面就像交战的双方,炮火不断。”他手支着下巴,一脸玩味地看着她。

    “我向来不主动宣战的。”每次都是他先挑衅的,不是吗?她只是出于本能防守而已,没有理由要她挨打而不还手吧,这不是她的作风,她向来讲究公平原则的。

    “我们讲和了,对不对?”地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欣赏她那股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冷静。

    “我说过了,我从不主动宣战的。”言下之意是:只要你不挑衅,一切就可以风平浪静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邵凡齐不禁自问:我干嘛在意她对我的态度?看不惯的话,不理她就是了,不是吗?

    只是真的可以吗?真的可以眼不见、心不烦吗?他眼光又不自觉地追随着她娇小的身影。奇怪,为什么总是管不住自己这双眼呢?

    盛夏的午后,大多数人不愿冒着得皮肤癌的危险外出接受紫外线的洗礼,宁可躲在家里吹冷气,因此“忘尘轩”此刻的客人并不多,所以衣若芙有充足的时间向小陈请教各式水果酒的调法,以满足她的学习欲。就见吧台内,小陈教得专业且认真,时而穿插一些幽默的言语;而衣若芙则是专注而入迷地学习,并不时被小陈的幽默逗得发笑。这一幅温馨和谐的“教学”画面,看在邵凡齐眼里却成了郎情妾意的“调情”画面。

    不是说现在是她的上班时间吗?怎么还跟别的男人有说有笑的?!邵凡齐的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因为衣若芙明显的“差别待遇”让他越发觉得小陈碍眼。他到底对她说了什么,为什么她会笑得那么开心,看着他时的眼神又是那么的专注?还有,说话就说话,那家伙干嘛没事老爱摸她的手,是欺侮她年轻、涉世未深,趁机吃她豆腐吗?而她竟然一点戒心都没有,她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连好人、坏人都不会分。

    噢!该死!没开冷气?为什么他觉得全身都在发热?

    “用雪克杯调酒时,要将盖子压紧后再将整个雪克杯反转,像这样。”小陈仔细解释调酒时应注意的事项,并亲自示范。“将雪克杯倒转后,再开始上下摇晃。这样可以让杯内的酒液充分过筛,将味道彻底调和。来,你试试。”他将雪克杯交给她。

    衣若芙接过雪克杯,依照小陈讲的将雪克杯倒转。“这样对不对?”她一边做,一边问。

    “等一下。”小陈连忙阻止她即将摇晃雪克杯的动作。

    “咦?怎么,错了吗?”衣若芙不知道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对,她完全照着他教的方法做啊。

    “注意,两手的拇指要压紧盖子,像这样。”小陈热心地指着衣若芙拿雪克杯的姿势,将她两手的拇指移到正确的位置上。

    “如果不压紧,等一下你一摇动杯子时,里面的酒可能会喷得到处都是喔。”小陈向她眨眨眼。“我可不希望你拿我的酒当香水洒哩,酒很贵的。”

    小陈逗趣的表情令衣若芙失笑;谁会拿酒来当香水洒呢?

    “是,店长,我会注意的。”她也朝他眨了一下眼睛,表示明白他话中的玄机。

    “聪明的孩子,一点就通。”小陈揉揉她的头,表示赞许。

    “这样摇对下对?”她就着他指正过的姿势,继续调酒的动作。

    “力道稍微大一点。记住,摇动雪克杯的力量也要拿捏得当,力量过小,酒的味道出不来;相反的,力量如果太大,也会让酒的味道流失。所以,力量要适中才能摇出酒的香味,并且留住酒香,懂了没?”他像个专家般,讲得头头是道。

    “怎么样的力量才叫适中?”

    “这就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得清了。来,我们先从你握杯的姿势说起。”他拉起她的手,握住她手腕。“当你在使力时,手腕的关节”

    “买单!”邵凡齐不悦的声音突兀地传来,成功地阻止了小陈的讲解动作,当然,他那只碍眼的手也离开衣若芙的手腕。对于这样的结果,邵凡齐很是满意。

    “喔,请稍等。”他怎么了,被人倒会了吗?一张脸臭成那样。尽管心里不甚高兴学习受到打扰,衣若芙还是安分地停下手边的事,帮邵凡齐结帐。小陈则前去收拾桌子。

    邵凡齐闷闷地盯着她,看着她的手灵巧地在收款机上运作便想起刚刚小陈拉住她手的动作,眉头不禁打了一个结。

    “一共是两百八十元。”衣若芙结完帐将发票递给他,见他一脸不悦,顺口问了一句:“怎么,咖啡不好喝吗?”

    他现在哪还记得咖啡的味道如何,他只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根本不了解什么叫“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难道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吗?”邵凡齐忍不住横眉竖眼地数落。

    “保护自己?”衣若芙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伤害自己的事。

    “对,你一个女孩子家让一个大男人对你毛手毛脚的,这叫懂得保护自己?这根本是随便!”

    “随便?”衣若芙不敢相信竟然有人会将这两个字用在一向洁身自爱的她身上,两眼不置信地看着他。

    “我说错了吗?”邵凡齐原本怒目圆瞠的脸突然脸色一改,换上一脸的嘲弄。“难道你是故意的?故意制造机会让那家伙接近你?”

    士可杀,不可辱!衣若芙的牙关咬得死紧,双手也不自觉地紧握成拳。这个可恶的男人,竟然如此羞辱她!

    “呃咳!出了什么事吗?”不明所以的小陈此刻已收拾好桌子回来,嗅出两人间紧张的气氛,忍不住关心了一下。

    衣若芙看见小陈回来,脑海里念头一起,立刻将僵硬的脸部线条缓和下来,换上一抹别具深意的笑。

    “邵先生真是好眼力,我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你睿智的双眼。”

    “你!”原本以为她会极力反驳,没想到她反而大方地承认,怎么不令邵凡齐气结。

    “既然知道我的用意了,邵先生,你不觉得你继续待在这里有坏人好事之嫌吗?”衣若芙老实不客气地反讽回去。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对他投怀送抱?”邵凡齐指着小陈低喊。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衣若芙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她这般不在乎的表情气黑了邵凡齐的脸。

    “你你身为琳琳的家庭老师,我希望你行为最好检点一下,以免误人子弟。”他搬出为人师表该有的规范约束她。

    “这点你请放心,我不会教赵琳如何红杏出墙的。倒是我会提醒她好好约束自己的未婚夫别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

    她竟然指责他多管闲事!?他好心提醒她别被别人占了便宜而不自知,却被她视为多事!?果真是拿自己的热心肠去贴人家的冷屁股。邵凡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站在这里苦口婆心、自讨没趣,狠狠地瞪视衣若芙一眼之后,愤然离去,临走前还不忘丢一个警告的眼神给小陈,意思是:你敢再碰她试试看!

    邵凡齐离开后,衣若芙的双肩无力地垂了下来,全身僵硬的肌肉也放松了许多,闷在心里的一口气缓缓呼出。

    好累!每次跟他“交手”总是令她筋疲力竭,这样的争斗有何意义?猜不透也理不清,衣若芙揉揉发疼的太阳穴,无奈地叹息。

    “他是谁?”小陈见邵凡齐走后才再度开口。他很好奇这两个人的关系,只是碍于刚刚场面的紧张,为保小命,他才没有问,现在警报已经解除,他当然急着打探虚实。

    “我学生的未婚夫。”衣若芙面无表情地回答。

    “未婚夫?!原来他名草有主啦。可是可是”

    小陈摸着下巴,一脸疑惑,未出口的话十足吊人胃口。不过衣若芙不吃他这一套,事不关己地洗着杯子。

    小陈看见这个方法无效,又压抑不了心中想看好戏的念头,于是又自顾自地说下去:  “可是他刚才的样子,活像个吃醋的丈夫抓到妻子偷人般的忿怒。小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他像个八卦女王一样,三八兮兮地用手肘顶顶衣若芙。

    “他生理不顺,别理他。”她没好气地回答。

    “呃小若,刚才那应该是位先生吧。”生理不顺?!难道她是气昏头了,才会男女不分?

    是啊,他是男的呀。唉!自己是怎么了,竟然反常得语无伦次。一向她最引以为傲的不就是自己的冷静吗?为什么一遇上他,她就失常了呢?

    “小若?”见她不说话,他轻轻地拉拉她衣袖。

    “干嘛?”

    “你说,他会不会对你有意思?”

    “匡?!”

    一个玻璃杯登时香消玉殒。

    “啊!你有没有怎样?”小陈立刻上前关心。

    “呃对不起,没事、没事,不小心打破杯子。”玻璃碎裂的声音引起“忘尘轩”内其它客人的注意,衣若芙连忙陪笑致歉。

    “对不起,惊扰到各位了。”小陈也赶紧打圆场。

    安抚好客人后,看见衣若芙正蹲在地上收拾玻璃碎片,他也过去帮忙,嘴里喃喃不休: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难道是被我说中了,你才会吓一跳,一时失手”

    “店长,”衣若芙打断他的话:“他是我学生的未婚夫!”她又强调了一次他非自由身的身分。

    “未婚夫又如何?”小陈将收拾好的碎片丢入垃圾筒内。洗完手,转身看着她,双手环胸。“又不是已经结婚了。况且即使他已经结婚了,也可以脚踏两条船啊。像他条件那么好,要三妻四妾不是难事吧。”

    小陈的话虽然难听,却也是事实。邵凡齐的条件的确很好,除去他本身的条件,良好的家世、雄厚的财力都是他可以花心的本钱。但是即使事实如此又如何?她衣若芙绝对不容许自己成为别人的第三者,更不可能是邵凡齐三妻四妾里的任何一个。

    “我不是船,我是独木舟。”淡淡的一句话,却能深刻地表达出她强烈的决心:宁愿千山我独行,也不愿与人共事一夫。

    离开“忘尘轩”后,邵凡齐烦躁地开着车子在市区内闲逛,没有目标,只是一个劲地开着车,脑海里回想刚刚在“忘尘轩”发生的一切。

    为什么每次见到她,说不上几句话就会把气氛搞得乌烟瘴气的?其实他本意并非如此,他只是关心她而已,但是说出口的话却往往跟自己的心意背道而驰,这是怎么回事?只要遇见她,一切都乱了;说话言不由衷,行为脱轨反常,事情完全无法掌控唉!该死。亏他还想跟她讲和,希望以后能和平相处,偏偏看来,前途堪忧啊!

    都是那个家伙害的,谁叫他对她表现得那么热络,活像没见过女人似的,一副色迷迷的样子,而她竟然还对他表现出一脸崇拜的样子,一点戒心都没有,该死!邵凡齐愈想愈闷,忍不住捶了方向盘一记。

    咦?等等!他在气什么呀?

    她的事与他何干?她被骗、被人占便宜又干他什么事,他干嘛在这生闷气?像她那么自负、骄傲的女人应该让她尝点苦头、受点教训,这样她才会学乖不是吗?

    对,管她那么多做什么,反正人家又不领情,随她自生自灭去吧!

    只是只是“铃!铃!”

    他的手机突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喂。”

    “齐哥,是我,赵琳。”电话那头传来赵琳甜美的嗓音。

    “琳琳啊,有事吗?”邵凡齐口气变得温柔。

    “齐哥,下个礼拜天是我生日,我想办个庆生舞会热闹一下,也让妈开心,你说好不好?”

    “也好,热闹一下,让家里多点人气,也许对干妈的心情会有所帮助。”他记得以前赵父每年都会替赵母及赵琳办庆生会,但是自从赵父死后,赵家就再也没有办过这类聚会了。

    “这么说,你答应了?”赵琳的声音里充满兴奋。

    “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用了,一切包在我身上,到时候你要来喔,没有你,戏就唱不下去了。”赵琳不忘交代邵凡齐要抽空参加,因为他向来不喜欢参加这种聚会。不过这次情况不同,谅他也不敢推。

    “好,我会准时赴约的。”

    得到他的保证,赵琳愉快地挂上电话,筹备宴会去了。

    邵凡齐望着手机呆愣出神:赵琳的庆生会,她会去吗?

    脑海里不断地重复这个问题,直到后面车子的喇叭声刺耳地响起,他才突然发觉十字路口的绿灯已经耀眼地亮了好久。对于他身后一长列的车子微感抱歉,邵凡齐迅速将车子驶离十字路口,心里不禁嘀咕:  该死!怎么又想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