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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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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树的灯花灿然点亮了夜空,香烟婉转缭绕。

    硕亲王府这一夜水晶玻璃的各色风灯将王府点缀有如白昼。夜风拂过,一片缤纷花语纷纷坠落,沿着清流入湖缓缓成香雪海。花海簇拥着各色的水禽与草花的明灯,水上水下的琉璃世界相互争辉,这是一个珠玉砌成的华美王国啊。

    而这个王国的中心自然就是端坐在湖中亭里的那位硕亲王玉磬。

    这一天是玉磬寿诞,硕亲王府大摆夜宴。各方祝寿之士,济济一堂,其中不乏高门贵族,皇亲国戚争先恐后要来巴结这当朝权贵。

    玉磬一边接见络绎不绝的贺客,多数时候心思却放在身边的伊人身上。

    这绛雪,他心想,明明就在灯火明亮间,偏偏冷冷遥遥又像远远在灯火众人外。

    斜辉脉脉水悠悠,她的一抹魂魄似乎也远远飘荡到九天之外,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再也拘不回来了。

    女人的姿态该是柔软的,眼神该是诱惑的,身子该是取悦人的。但她偏不。

    她的姿态高傲、她的眼神冷淡,她的身子发出强烈的排斥,简直是愚蠢,而为她这个愚蠢的人担心、生闷气的自己则更是愚蠢至极。

    可想起她的倔强和笑容时,又让他心泛起了一种莫名的柔情。

    想宠她,想要时时见到她的笑,想要伸手为她拂去脸上的千年凝霜。

    她却总是不解风情,扭曲他的用心。

    理智明白她是个有威胁的刺客,早该解决,但只要一想到她的性命有危险,这念头即使连想都令他五脏六腑翻绞不已。

    可恶!可恶!可恶!

    祝贺之客源源不断,浑身解数想出各种奇招祝寿,只希望巴结笼络这位天之骄子,任谁也没看见他以笑脸掩饰的不痛快。

    只除了坐在他身旁的绛雪。也许是相处久了,对他的喜怒愈来愈敏锐,也能穿透莫测高深的面具洞悉他心底真正的情绪。

    但明白又如何?他的情绪起伏与她没一点相干哪。既然如此,她又为何开始坐立不安?

    玉磬始终面带微笑,捺着性子看着众人贺寿的节目,一直到督统崇绮所领水兵操演排练的节目时,他的眼中闪过真正的兴味。

    只见一群水兵模样打扮的人手各持着水龙火球潜入湖底,这种独创的火葯是由猪肠拉扯成张,然后缝成圆状,将火葯填入内,待要用时再将其吹鼓成球状,而引线也不至于在水中熄灭。

    待水兵潜游而上,上岸后,湖下突然传来阵阵惊天的爆破声,一艘艘湖上模型舰队接二连三地沉没。

    接着,鞭炮齐鸣!丛丛烟火“咻、咻”的冲上天去,乒乒乓乓的爆响开来。五光十色的烟花,潇天飞舞,把窗纸都染白了。

    最后一艘最大的纸船沉没之际,船身突然冲天烟火,烟火排出“福衍箕寿,俾炽尔昌”八个大字。

    好大的阵仗,好个狗腿。绛雪冷眼看着。

    玉磬转身问督统崇绮“好!好!督统这一手让本王刮目相看!”

    “王爷谬赞。臣不敢称功,此次火龙沉船的节目乃是江南尉迟家所献。”

    一听江南尉迟府,绛雪的身形陡地一震,眸中闪过无以名之的炽芒

    “尉迟?可是江南第一大家的尉迟府?”

    “是。”

    “那操兵之人何人?”

    “正是尉迟府公子。”

    “此人如今何在?有这等俊彦,本王倒想一会”

    “禀王爷,尉迟公子正于亭外候着呢!”

    “传他上来。”

    只见一个人影徐徐前进。那人从容跨步而来,莫卑莫亢,虽立于阶下,以下仰上,却一点也不显位低身卑。

    他沉稳定凝、意态安详,有种蕴于内、形于外的自信。“在下尉迟棠,恭贺王爷千岁桂树冬荣,寿晋大年。”

    “好一个寿晋大年。”玉磬微笑,此人丰采如玉,目朗似星,两人目光相接,但见他气度娴雅,对尉迟棠立添几分好感。

    “这水龙火球是你所发明?”

    “正是在下拙作。”

    “我大清虽境内安康,但边境四方觊觎大敌亦不少,东南有前朝余孽郑,东北亦有倭国屡犯我海域,这水龙火球来得正是时候。阁下可曾想过将此水龙火球贡献于朝廷水军?”

    “回王爷的话,属下设计的这水龙火球的效能有限,只用来娱乐,用于战时远远不及。”

    玉磬没有马上回应,他沉吟了一会儿方说道:“江南尉迟家,富甲一方,跨运输、兵器、丝绸、盐业等,据说富可敌国是吗?”

    即使尉迟棠对玉磬知悉他的底细感到任何讶异之情,从他的脸上也无从看出端倪。

    “尉迟棠,可曾我朝为官?”

    “尉迟棠不过是一介平民,平生无大志,无心为官。”

    “什么?你这等人才,大清竟无以延用,真是我朝廷之罪。”他佯怒。

    “在下宁做闲人、纵情山水之间。”尉迟棠的回答依然不疾不徐。

    似曾相识的对话。

    这尉迟棠的雍容气度以及恬淡自持的表情所带来的一股熟悉感觉触动着玉磬的神经,并且立即涌出一种近似敌意的情绪。

    “胡说!儒以道得民,为官以践,学而优则仕,自古皆然。”

    “所谓将相非我所意,两字功名非我乐。”

    玉磬一手托腮,打量着阶下之人,他的举止懒洋洋的,独一双眼中闪过的情绪与他写意的外表不类。

    “喔,那么尉迟兄所意为何?所乐为何?”

    “把酒论交,搵江湖知己泪,及时行乐,为大地自由身。”

    玉磬意兴甚豪,仰头长笑。

    “好个把酒论交,及时行乐,倒是和我所识的某人之志,有异曲同工之妙。”他终于明白尉迟棠身上那股熟悉感所为何来。

    “明月清风,不须论价,高山流水,定有知音。不知是否有幸识得王爷这位友人?”

    “你想见他?”

    “这是自然,天下能得一知己,平生可以无憾。”

    “知己?哼,那倒未必。”玉磬朝绛雪的方向睨了一眼。

    尉迟棠顺着玉磬的视线,他的一对眼睛,极柔和极善意的眼神,朝绛雪的方向探去,宛若清亮的一泓,无语却脉脉。

    绛雪猛地吃了一惊,不!毋宁说,她是被自己的反应吃了一惊。

    绛雪双眼对上了他的,宛若望进自己的灵魂深处,她心跳先是停了一下,而后剧烈的狂跳了起来

    不是因为骇异来客那张出乎意外的丰采俊姿,而是因着初晤时心上那一份奇异的熟稔,一些烟云旧事历历在目,酸楚伴着甜美和忧伤悄悄的泛了开来--

    是你吗?

    觥筹交错、喧闹人群恍若晕开淡出的背景,她晃晃悠悠地,似回到了另一个时空,母亲跟前的朗朗童音,竹马青梅、琴箫合鸣。

    “尉迟兄,你对我的爱妾很有兴趣?”他打断两人无言的凝视,故意亲热的搂绛雪入怀,没有错过尉迟棠眼中一闪即逝的灼热光芒。“你们俩是旧识?”

    尉迟棠的目光仍定在绛雪身上。“我想这非是第一次照面,这位姑娘我是见过的。”一双眼专注的看着她。

    绛雪闻言,心上一个打突。他?

    “喔?”玉磬挑起了一道眉。

    “这位王妃娘娘仙姿宛若天上谪仙所降,不是人间所能见,自然是在梦里见过的。”

    众人都笑了,以为这是他溢美之词。

    不笑的,只有绛雪。还有玉磬,他射向尉迟棠的目光深沉莫测。

    玉磬冷着眼,执起白玉盏就唇,这酒该是醇醪的,此刻饮来却是涩意满嘴。“王妃娘娘?哼哼,她并不配。”

    笑声骤逝,四下静悄悄的。

    座中人皆察觉到两个男子之间暗潮汹涌的诡谲氛围。

    那下头的尉迟棠静默了片刻,而后出乎众人意料的笑了。他的笑容温煦如朝阳。

    “是,这是自然。”他敛笑正色道:“依小姐的芳容天姿,该要名列仙班,人世里的世名俗衔,实在配她不上。”

    “你很会说话。”不会听不出来尉迟棠对绛雪一番护持。看在玉磬眼里更不是滋味。

    他一向知道绛雪的魅力,即使她只是寂然的端坐在一方,纤美的五官毫无表情,她所散发出来强烈的魅力,还是吸引男人的目光。

    打她入府以来,即使耦园深锁,尽管机会少之又少,依然有少数几位打杂仆役穿梭,每每一个照面,她的美总能教一干仆役失魂落魄。

    就连今日座下众人,见她容姿无不惊为天人。

    觊觎她美貌的有之,妒羡的有之,百种情绪,各怀心肠,却因忌讳他的位高权重,没人胆敢明目张胆地将心思表露。

    她浑身散发着天生一种凝然气质和清冷风情,隐隐吸引着众人却不自知。

    不,或许她是明白的,只是不在乎。

    而今日这尉迟棠的一双眼,却毫不避讳的传递了多种讯息:爱慕、欣喜和一缕柔情。

    一部分的玉磐因着尉迟棠的大胆而略生一丝敬意,可更多的却是一种无法归类的怒意,并且带着酸涩。

    包令他恼恨的情绪根源,就是怀中佳人的表情。

    绛雪的眼神与尉迟棠交会之际,那遥不可及的面具滑落了下来,一向冷淡的眸子里有着欢快、忧伤,和不可置信的惊喜而这些都一一看在他眼底。

    “在下只是实话实说。”

    玉磬心下了然,但外表依然不动声色。“来人,赐座。”

    尉迟棠长长作揖,这才缓缓入座。

    席间,眼睛不再与绛雪有所交会。

    “赐酒。”

    豪爽的一乾而尽,只见尉迟棠神色依然清明。

    “好好,酒中英雄。”见到如此对了性的男人,玉磬兴起一种惺惺相惜的感受。“你献上宝物水龙火球,本王自然要重重赏赐不过江南尉迟府富甲一方,金银财宝这类赏赐想必阁下也看不在眼内”玉磬沉吟一会儿。

    他豪性大发,手一挥。

    “不如这样吧,本王将梅兰竹菊其中一人赠与尉迟公子,她几人天资容格、色艺兼备,都是一时之选,阁下可挑选其中之一做为美眷。”

    话一出,底下一干贺客全都露出欣羡的眼神。

    讶异于玉磬如此轻忽的态度,梅兰竹菊四姬皆面有豫色,却又怒不敢言。

    “多谢大人厚爱,不过在下心有所属,大人赏赐尉迟棠无福消受,只有婉拒。”

    “哦?你已定亲?”

    “是。”

    “大丈夫何人无三妻四妾,更何况尚未过门。”玉磬不甚在意。

    “不怕王爷见笑,对于我未过门的妻子,尉迟棠是抱定终生不离不弃、白首偕老之志,所以要再纳其他姬妾的想法,是万万不可能的。”

    “喔?”玉磬抚着下巴打量尉迟棠。“是哪家的闺秀能掳获尉迟兄的心?想必是名门或贵胄的千金吧?”

    “都不是。在下未过门的妻子是我的表妹,是自幼便许了的婚事。”

    “啊,原来是青梅竹马,令人好羡慕,但不知婚期订在何时,到时本王定要讨一杯喜酒喝。”

    说到心上人,尉迟棠的眼神柔软了起来。“我希望愈快愈好。”

    玉磬大笑。“听你这样说,好像对这门亲事迫不及待似的。”

    席下众客纷纷附和粜Α?br />

    尉迟棠倒也无半分的不自在。“在下的确殷殷企盼着能将心爱的人娶回家,一辈子宠她、爱她,再不教她吃一丝丝苦。”

    说时,目光略扫过玉磬身边的人影,非常短暂却又极其温柔的一瞥。他再度望向玉磐“蒙王爷不弃,今日必要辜负您的美意,但在下倒有另一小愿相求,斗胆望王爷成全。”

    玉磬的好奇心给勾了起来,倒不知这不要金银、美人的男子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但说无妨。”

    “尉迟棠愿借王爷身边的姑娘一用。”

    闻言,一直在旁未发片语的绛雪倒抽了一口气。

    玉磬脸上的笑意全都一扫而空,表情顿时转为狂怒。

    “尉迟棠,你恁地大胆!”他的声音低沉平缓,冷闇的眼神却让人不寒而颤。

    气氛顿时陡降至冰点,宾客们如鸦雀噤声、面面相觑。

    面对怒气勃发的玉磬,尉迟棠倒是出奇的从容。

    “王爷先歇歇气,容在下解释。”

    “说。”冷到极点的一个字。

    “说来王爷可能不信,这位姑娘和在下未过门的未婚妻有七分神似,若将来说与未婚妻恐她斥为荒唐以为我在杜撰说笑,又想在下略识丹青,故希望能将姑娘天姿以丹青掬绘呈于纸上,将来与妻子提及,也好有个凭证。”

    这时玉磬偏头看着毫无表情的绛雪,无言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又转向尉迟棠。

    “真这么像?”

    尉迟棠颔首。“宛如同母所出的姐妹。”

    玉磬闻言重展笑容,一群察言观色的宾客这才舒了一口气。

    “也难怪阁下之前如此偏袒绛雪,原来是爱屋及乌啊!”玉磬话稍歇,冷不防地将绛雪往怀中一个兜揽。

    她一僵,直觉的想挣扎,玉磬朝绛雪麻穴飞快一点,怀中人儿马上安静了下来。

    身子是静下来了,可那一双美目却淬着寒霜,教人冻彻心扉。

    “尉迟棠,你未过门妻子性情如何?可也是面容覆雪、心冷如冰,拒人于千里之外?”

    尉迟棠的视线在绛雪僵硬的身形上逗留了一会儿。

    “我认识她时,她还是个天真烂漫、少不更事的孩子,老是眯着一双爱笑的眼,彷佛不知道忧愁是何滋味的天真模样。她心性调皮、老爱出其不意的给人惊吓,家里仆人们虽然常被这位小主人整弄得哭笑不得,但知道她本性善良,且只要她一微笑,就将人魂魄都给勾了去,所以没人拿她有辙”他露出微笑回忆说道。

    “听你一描述,本王倒觉得咱们绛雪与你的未婚妻两人虽然貌似,但个性简直是天地之别。”他的视线对上绛雪的。

    尉迟棠不语。

    玉磬思索了一会儿。“尉迟棠。”

    “王爷?”他微微揖身,以眼神询问。

    “你明日入府。”算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多谢王爷。”

    “绛雪姑娘。”

    当尉迟棠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时,原本正倚窗眺望远处的绛雪心跳停了一下,拉回漫游的视线,她缓缓转身面对来人。

    “尉迟公子。”淡若清风,不拒亦不迎。

    一旁的燕儿正朝桌子上兜张着纸笔砚墨,整毕,便敛眉一旁立着。

    只见尉迟棠对着宣纸沉吟,琢磨了半晌,折袖,悬腕,将笔轻轻托起。

    一屋子悄然无声。

    约莫半个时辰后--

    “燕儿。”她抬眼觑见正在一旁打盹的燕儿。

    尉迟棠亦同时停笔。

    “小姐?”闻得一声轻唤,她抬起头,眼带惺忪。

    见她一脸要睡未睡的憨态,绛雪唇角扬起一个近似笑意的弧度。“这儿绘格怕要消磨上个把时辰怕也未定,不好教你一直守着,你就下去吧。”

    啊,被小姐逮着她打瞌睡的模样了。

    “燕儿不累。”闻言,她刻意挺直腰杆。

    燕儿心想,男女授受不亲,不好好在小姐身边看着,难保这什么江南第一家的公子转身变成一只色狼对小姐不利,那可怎生是好?

    “不打紧的。”

    “可”她欲争辩。

    “去吧。”淡若清风,却不容争辩。

    “是。”她退下,离去前犹投给尉迟棠一个警告的眼神。

    尉迟棠则是回以一个介于好笑和宽容的表情。

    绛雪不知道他两眼传递间卖的是什么样的葫芦,只知道谨慎如燕儿,必定在门外不远处小心翼翼的守着。

    尉迟棠自来到耦园后第一回开口,笔下犹未停。“这小丫头一副护主心切的模样,可见主仆两人平日必是感情深厚。”

    她凝望着眼前这个高大斯文,有着既熟悉又陌生温熙笑容的男子,心底拚命压抑着就要冲口而出的问题,反而只是顺着话题淡淡的说:“我们俩又哪里是主仆?同样是人家的笼中鸟。仅有的,也是惺惺相惜的情谊罢了。”

    “既是笼中鸟,何不展翅高飞?”他盯牢着她。

    “一入侯门深似海,纵然有心,怕是插翅也难飞。”

    “世间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话歇,笔一停,他取出腰际一把色如青葱的横笛。

    一见玉笛,绛雪突然低低一喘。

    “碧色春分”这横笛和她的古琴正是当年一对的信物。

    尉迟棠迳自说道:“今日与姑娘相见如故,就让在下献丑,为姑娘奏一曲吧。”

    笛声悠扬响起,她恍惚了。

    这曲调儿她分明识得的。

    那是在每个孤寂难忍的梦境里,清洌缠绵,宛若夜风拂过花坛,总袭以郁香,袭以次次春回的怅惘的回声。

    这曲儿,是母亲家乡的小调,是她孩童时伴随入梦的摇篮曲,是只在梦中一再回旋的调子,十年未曾听见的曲调,如今乍听那旋律翩然,竟尔山鸣谷应,直逼她心。

    长期以来心中郁积的孤独与哀愁,而今全因一首小曲而溃堤了她眸中含雾,雾中依稀见着一双小童儿围在美妇人身边嬉闹的情景。

    一曲既罢,笛子离唇。尉迟棠缓缓抬起头,两人相视无言。

    久久--

    “十儿。”尉迟棠唤了一声,低沉轻吟的。

    十儿?这一个低低的轻唤,击碎了心底的屏障,霎时,泪潸然落下。

    这是作梦吗?

    她一步一步小心的趋近他,直到一步距离的跟前,看清了他眼底的情感,那熟悉的表情。

    “真的是你,棠表哥”她飞快投入他怀中,两人紧紧相拥。“我以为以为此生再听不见人唤我一声十儿”情绪激动的低语着。

    “十儿,十儿我终于找着了你。”紧拥着绛雪,尉迟棠的神色亦是欢快、激动的。

    好容易稍稍平复了乍见亲人的激动,她开始娓娓道来--

    “当年闯贼攻陷京城,皇宫内苑人人自危,多亏鲁公公一路领着我逃离追兵,公公却也因此伤重不治,若不是遇见师父,我一条小命恐也不保。”

    “你可知这多年来我始终不放弃寻找朱家血脉的机会,尤其是你的芳踪。这些年来寻寻觅觅,始终落得冷冷清清。”

    北京城旧苑古木长闭,江南坞花落无声,黄沙大漠空山寂寂,东南海凝月冥冥。他拥紧挚爱的人儿,长长叹了一声“苍天有眼,多年的辛苦终于有了回报,终于找着你了!”

    “我总以为,自己在这世上是孤单一人了”她泪如雨下,依偎在尉迟棠的怀里获得至亲般的慰藉。“除了复仇,我什么也不想,除了孤独,我什么感觉也没有,因为有了感觉就会好痛苦啊”“不会了,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孤单无依,我要带你回江南,再也不会抛下你。”

    现实宛如一盆冷水朝她兜头浇下。她挣扎着抽身,远离尉迟棠。

    “不容易的,我如今被玉磬软禁失去了武功,这硕亲王府重重关卡,门禁森严,高手如云,插翅也难飞。”

    “我们终究会想出法子。”他的微笑充满保证,令人不自觉的产生信任。“这一次重聚,我绝不要再失去你。”

    两手轻轻相扣,她再度流泪。

    这多年的坎坷啊,只因着他轻轻一句承诺,在暮色中化为甜蜜的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