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医路嫁王府 > 第五章可怜盐城灶户

第五章可怜盐城灶户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慕容夜最终同意了柳盼跟着肖正清前往盐场治病,不过为了不让肖正清起疑,再加上他也想去看看情况,他刻意说道:“我信任肖兄的能为,只是有点担心盼儿,能不能我也跟着去一趟?”

    肖正清哪有拒绝的道理。

    等他陪着柳盼去前院书房开需要带的药材之时,慕容夜才颇有兴味的道:“柳盼这个小骗子真有这么古道热肠?”

    裘天洛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颇为公允的回道:“柳姑娘虽然未以真实姓名身世相告,但想来她也许有什么苦衷,而且这些日子我观她医术精湛,为人也有分寸,又有慈悲心,愿意跟肖正清走一趟也不奇怪。”

    阿汉立刻热烈附和“柳姑娘心地很好。”他话音一落,立即收到王爷射来的谴责目光,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续道:“也许也许是她的嫡母逼得她没办法在顾家生活下去吧。”

    听两人明显是在为柳盼说话,慕容夜气不打一处来。“做盐商家的千金小姐,可是比当个抛头露面的江湖郎中要好上太多,就算嫡母苛刻,可顾正元生意能做出一番名堂,想来也不是眼瞎心盲之辈。”

    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他怎么样都没办法把柳盼往好的地方去想,只是他每每想要将她往坏处想,她又总是做出让他感到惊奇的举动,像是替肖夫人剖腹产子,救了母子两条人命,全然不顾要是失败了,该如何承受肖正清的怒火。

    再比如前往盐城救命,他方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她根本没有思考就答应要帮忙,难道她天真的以为盐城是什么好地方?

    多少闺阁千金视世俗名声大过天,终生都在方寸间生活,至多是从娘家院子移至夫家后院,偶尔去寺里拜佛,或者往各府宴饮,相夫教子终老一生,按理说,出身于盐商之家的柳盼不应该有例外,但是她身上矛盾的地方却越来越多。

    与她相处得越久,慕容夜越能察觉出这其中的不合理之处,也就越来越有兴致探究成因。

    前往盐城的路上,柳盼再次展现了她有多吃苦耐劳,以及超强的动手能力。

    很多时候慕容夜都以为她会开口求助,可是他发现她把自己打理得很好,完全不需要他人伺候,就连他打发过去帮忙的阿汉也好几次沮丧的回来禀报“柳姑娘在船舱里碾药和药丸子”也就是说,完全没有他插手的余地。

    这几乎成了柳盼一路上除了吃饭睡觉唯一的活动。

    肖正清准备了很多药材,柳盼又与之讨论过盐丁的生活以及常见的病痛,决定先做好些药丸子,等到终于到达东台镇,她已经准备了不少分量的药丸子。

    肖正清来自于盐城辖下的东台镇,他与盐城当地官员似乎交好,来往巡逻的兵士见到他们的船靠岸,船丁往下运药材,领队池浩便上前来与肖正清打招呼,接过肖正清塞过去的荷包寒暄几句后,又带着手下的兵士往别处去了。

    自双足踏上东台镇的地界,跟着肖正清前来的几人都敛神屏气一般,一改之前说笑的态度,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压在他们的心上。

    盐城不似寻常城镇,到处都是巡逻的驻兵,沿岸的灶户们皆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神情带着长久过多劳动的麻木与冷漠,见到陌生人连眼珠都不曾转动一下,似乎这世上再无能让他们有兴趣的事情,那些忙活着的身影似乎只是一具具会动的躯壳,只有在见到肖正清时,他们才会难得露出喜悦的神情,众人蜂拥而上,将肖正清团团围在当中。

    慕容夜、柳盼等人很快便被灶户挤到了人群之外。

    肖正清与围上来的灶户打招呼,又指挥身体健壮些的盐丁道:“你们几个去船上把运来的粮食往各家分一分。”

    一帮盐丁呼啦啦散了,兴高采烈往船上去扛东西了。

    现在,柳盼相信肖正清真的来自于盐城,而且看着他一脸真诚笑意与头发花白的灶户打招呼、叙着别离之情,她有点不敢想下去了,他原来是属于哪一类的灶户,前朝旧臣后裔?

    还是本地祖辈执役的盐丁?

    慕容夜与北狄人在草原上搏命的时候,总以为大楚百姓皆过着安康富足的生活,后来一路走运河,见识过了扬州的繁华,越发不能相信盐城灶户的悲惨境况。放眼所及无分男女老幼皆是面黄肌瘦、形容枯槁,就算是壮年男子,露出精痩的膀子,腰间肋骨也历历可数,而最让人痛心的,扬州的繁华很大程度上是仰赖这些灶户的辛苦劳作,才有了盐商与官吏的盆满钵满,奢靡无度。

    肖正清和灶户说了会儿话后,带着木贤等人来到葫芦村纪家,并向他们解释道:“我当年跟着纪伯他们一起煎盐,得他们多方照拂,才有了今日的我。”

    纪家儿子媳妇迎了出来,见到肖正清便泪流不止。

    纪家儿子哀痛的道:“肖哥总算来了,您要是再不来就见不着我爹了。”

    “这是怎么回事?捎去的信也未说明白发生了何事,我还当只是生病了,还带了大夫过来。”肖正清微侧过身,向纪家儿子媳妇介绍道:“这是我妹子跟妹夫,医术了得。”

    纪家儿子以为木贤是大夫,直奔着他去了,焦枯悲戚的脸上满是希冀。“麻烦大夫了,多谢您能来!”

    柳盼好无言,她就长得这么不被信任?

    肖正清尴尬的轻咳一声。“纪二我妹子才是大夫,妹夫不懂医术。”

    纪伯的长子十岁时得了急病夭折,次子纪昌便是他膝下最得靠的儿子,比较相熟之人都管他叫纪下。

    纪昌没料到闹了这么大一个误会,不过柳盼娇娇弱弱,怎么看也不像个大夫,倒似富贵人家养在深闺的女儿,他不免有些迟疑。“肖哥,我爹病得很重。”

    肖正清拍拍他的肩。“我这妹子医术了得,你嫂子难产是她接生的,保住了大人孩子。”

    纪昌心道:看病苞接生那是一回事吗,哪个接生婆会看病?不过又不好驳了肖正清的面子,只能含糊道:“就怕”治不好。

    肖正清也不好说柳盼开腹取子这事儿,到底太过骇人,当时若非情况紧急,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他也不会同意柳盼这么做,要是寻常时候他听到这事儿,只怕会当做奇事笑谈。

    柳盼跟着纪昌进了屋,扑鼻一股血腥味,但见床上躺着个枯瘦的老人,年约六旬,满面皱纹昏睡着,她连忙上前切脉,所有人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等她松开了切脉的手,纪昌急切的问道:“我爹如何了?”

    “老爷子是不是受了外力击伤?身上的伤还是其次,颅内恐有积血,这才是致命的。他昏迷之前,是不是有呕吐、视物模糊的症状?”

    纪昌惊奇的瞪大双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纪家媳妇连连点头道:“姑娘说的全中,公爹被盐场的马三打了,当时就觉得恶心还吐了,后来人还没到家就晕了过去。”

    肖正清神色一凝,问道:“马三是何人?”

    纪昌一脸愤慨的回道:“据说是盐运使仁大人新纳的小妾的弟弟,不怪肖哥不知道,他来东台镇做盐场监工也才三、五个月,但为人极是恶毒,稍不顺心便拿灶户撒气,扬言打死都没人管,已经打死了不少人,但凡稍有姿色的姑娘小媳妇,只要他看上了就会不择手段的弄到手”毕竟还有姑娘家在,他不好说得更详细。

    “盐场发生这等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肖正清气愤的道。

    纪昌回道:“大哥虽然在外面日子过得不错,可也不能跟盐运使对着干,要是告诉了你,岂不是让你为难?大家本都想着忍忍就过去了,哪知道马三会变本加厉。”

    肖正清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差点将粗木制成的桌子砸成两半,他满面戾气的道:“这狗娘养的,等我想个法子收拾了他!”

    纪昌紧张的拦阻“肖哥千万别!马三要是在东台镇出了事儿,到时候所有灶户恐怕都没好日子过了。”他苦笑道:“大家命该如何,也只能忍了。”

    肖正清正欲与他争论,柳盼淡淡的插嘴道:“留一个人帮我,其余的人全都出去,我先处理一下纪伯身上的伤口,再替他扎针。”

    房里的无关人等往外撤,慕容夜本有心留下来看她如何扎针,被她一句话就赶了出去——

    “爷要留下来帮我吗?那过来先把纪伯的衣裳给脱了。”

    慕容夜虽然在军营里磨练过,自理能力尚可,但让他一个王爷纡尊降贵服侍灶户,自然满心排斥,立刻退了出去。

    最后是纪昌留了下来,他显得很是为难。“我爹伤在身上,姑娘”

    她在这个保守的中年汉子面上扫了一眼,自行动手去解纪伯的腰带,纪昌才上前去搭把手。

    脱去了纪伯的衣物,柳盼这才看见他前胸后背全是鞭痕,一直蜿蜒到了裤腰下面,有的地方已经开始感染了,她随即又道:“把裤子也一并脱了。”

    纪昌暗暗吃惊肖正清是从哪里找来的女大夫,不但胆子大得出奇,且无一丝避忌。

    她已经开始处理纪伯前胸的鞭伤,眼角余光瞥见纪昌迟迟没有动作,她声音极为平静的道:“在大夫眼里,无分男女老幼,只有患者。”

    闻言,纪昌对她多了几分佩服,不敢再迟疑,马上替父亲脱去了裤子。

    光是处理纪伯身上的伤口,就花了大半个时辰,等柳盼行完了针,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在院子里等着的肖正清与慕容夜不时朝房内张望,可是根本瞧不清里面的人在做什么,只有纪昌媳妇往房里送了几回热水,被肖正清问急了,便涨红着一张脸闪躲着他的目光回道:“姑娘在处理公爹身上的伤口。”

    慕容夜马上想起柳盼处理自己身上伤口的情景,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很想冲进去将她拉出来指责一番。

    又再等了一会儿,柳盼总算出来了,她面色疲惫,语气平静的道:“纪伯醒过来了,大哥可以进去看看,略说两句话就好,纪伯需要静养,不能过于劳累。”

    等到肖正清跟纪家儿媳妇进去了,院子里只剩下了慕容夜的人,他便将柳盼拉到一边去,小声数落“你一个未嫁的黄花大闺女,怎么老不知道避讳,老看男人的身体,连个老男人也不放过,这是怎么回事?!”

    柳盼神色复杂的回视着他,反问道:“纪伯生死未定,虽然是个无关紧要的灶户,可是面对着东台镇乃至盐城灶户的境况,王爷就只想到了这个?

    “王爷不会不知道,大楚立国这都上百年了,当年不肯归顺的前朝旧臣早已经死了,竹头都化成灰了,就算祸及三代,恐怕那三代人也死光了,如今活着的灶户也不知道是第几代了,还过着这样绝望凄惨的生活,地位不但低人一等,连个大夫都请不来,生了病、受了伤只能等死!反而是那些踩在灶户血肉尸骨上的官吏盐商们,口袋里赚进了大把银子,奢靡无度,难道王爷就没想过要改变些什么吗?”

    慕容夜原本已经准备要好好教训这丫头一番,他的**她看了也就看了,他也不准备追究,让她看到不过是早晚,可如今发展到她到处看男人的身体,这就不行了。

    结果呢,他要跟她谈廉耻、女子应守之理,她却反过来跟他谈大道理,灶户生存困境,一副慷慨激昂、为民请命的模样。

    “灶户的事情我会管的,但你不觉得随便看男人的身体不对吗?”嘴硬的丫头,连个错都不肯认。

    柳盼在顾家多年,虽然未曾享受过什么,却见识过吴氏母女三人日常生活是如何奢华,一想到她们的好日子都是灶户用命换来的,顿时心情变得好差好差,对于眼前这个抓不到重点的男人更是少了几分周旋的耐心。“我身为大夫,看看患者的身体又怎么了,难道要我闭着眼睛治疗?!反倒是王爷你,看到此等境况竟然无动于衷,只说会管,王爷敷衍我不要紧,可是敷衍这些可怜的灶户实在不应该!”

    慕容夜皱起浓眉瞪着她,怎么,他还没教训她,反先被她数落了一顿,敢情这丫头忘了他才是王爷?

    裘天洛在旁瞧得瞠目结舌,生怕被王爷迁怒,扯着阿汉就往外走。

    阿汉没察觉异样,兴奋的小声嚷嚷“柳姑娘说得真好!”太有道理了。

    “好你个头!”裘天洛往他脑袋敲了一记,警告道:“你没瞧见王爷的脸色有多难看吗!”

    阿汉全然没放在心上,只痴痴的道:“裘哥,我觉得柳姑娘真好,再没比她更好的姑娘了!”敢跟王爷拍板对着干的姑娘,不只勇气可嘉,而且善良能干,心有七窍,在他眼中都要闪闪发光了。

    裘天洛像傻了一般瞧着阿汉,见他的目光还粘在柳盼身上,暗道不好,硬是用力将他拽出纪家大门。“你小子傻啊,看不出来王爷对柳姑娘有所不同吗?从京城出发的时候,王爷还因为温氏的事郁郁寡欢,可是自从柳姑娘救了王爷,王爷可再提起过温氏?可再借酒浇过愁?”

    阿汉可没忘王爷退婚之后自请清查两淮盐务,出发之后日日喝酒买醉,心情差到了极点,且多年来跟着王爷,他对王爷的心性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如今听裘天洛这么说,他不免一阵心慌,结结巴巴的解释道:“王爷不喝酒那是柳姑娘禁止的,她是大夫,说的话王爷自然肯听,再说再说柳姑娘也未必愿意做妾啊!”以她的身分做王妃又不够。

    裘天洛骇然。“阿汉,难道你要跟王爷争女人不成?”

    阿汉生得俊朗,又是个实心棒槌,认准了的事儿就是一条道走到黑,就像当初他不过七、八岁年纪,被年少的王爷从难民堆救了出来,便发誓要追随王爷左右,睿王府的人都拿他取乐,总觉得一个小孩子的话当不得真,书房前院又不让他伺候,但他硬是跟着马夫伺候慕容夜的坐骑,此后牵马坠蹬,从一个小小马童做到了近身侍卫,实现了他当年的誓言,要是如今他也这般认定了王爷看上的女人,这可如何是好?

    “王爷身分高贵,不见得能看上柳姑娘,就算能看上柳姑娘,将来王府后院里也不差她一个,但是柳姑娘这么好的人,不应该做人妾室,应该为人正妻。”阿汉说得铿锵有力。

    裘天洛叹了口气,看来这小子是钻进死胡同出不来了。“你怎么就非她不可了呢?”前阵子都没啥征兆啊!

    “裘哥,我认为她是那种无论在哪儿都能好好生活的姑娘。我小的时候跟着流民走,很多像她这么大的姑娘只会老是哭哭啼啼的,就算被人糟蹋也不敢反抗,她可以说是我看过最大胆勇敢的姑娘了,还敢跳河逃命呢!”

    裘天洛又敲了他脑门一记。“她那是脑子不好使,怎么我瞧着你脑子也不好使了?”这两个脑子不好使的可千万别凑成一对啊!

    至于这厢的柳盼和慕容夜,柳盼自始至终都很平静,既看不出流过眼泪的样子,也看不出伤心难过、受过责难的神情,她每隔半个时辰就会去瞧瞧纪伯的情况,后来又被请去其他人家看病。

    原来马三打伤的不只纪伯一人,还有好些人,只是纪伯昏迷不醒,纪昌这才着了急,托人捎信求救,其余受伤的人原本都是死撑着,现在见肖正清带了大夫跟药材过来,闻讯皆前来求告。

    肖正清还有事情要忙,便让纪昌媳妇带着柳盼往各处去看病,直奔波了一天,太阳落山了还无法休息。

    柳盼受没受教训,裘天洛无从得知,但他很清清楚楚看到自家王爷好似斗败的公鸡,整个白天都跟在肖正清身后去见灶户,神情带着两分沮丧。

    裘天洛暗暗揣测,难道王爷在柳姑娘面前吃瘪了?

    他觉得这个猜测危及自身处境,便假装对此事无知无觉,只是行动间默默的离王爷远了三步,省得受到波及。

    直到天黑肖正清与慕容夜等人回到纪家,进门却只见纪昌媳妇,未见到柳盼,肖正清便问起柳盼人在哪儿。

    纪昌媳妇回道:“柳姑娘还在大刘家呢。”

    大刘当年还同肖正清一起熬过盐,只是他祖上乃是前朝旧臣,户籍管理又严,又是拖家带口的不好跑出去,这些年只能留在盐场煎熬。

    “怎么,大刘也被马三打了?”

    纪昌媳妇叹一口气,不说话了。

    纪昌“呸”的一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马三这个畜生二丫去盐场傍大刘送饭,被马三糟蹋了,听说是怀了马三的种,咱们这里,打胎又没药,大刘就这么一个闺女,当然舍不得逼闺女去死,只能锁在房里,由刘嫂子天天看着,就怕闺女想不开做傻事。”

    肖正清在各家走访了一整天,听了很多马三的劣行,胸膛里早就揣了个火药桶,二丫的事无疑是往这桶火药丢了个引子,当下就爆发了。“这个畜生!老子要杀了他!”

    他隐约记得下丫的年纪跟柳盼差不多,性子腼腆害羞,大刘每次回家,都喜欢把女儿抱在膝头,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裘天洛连忙劝道:“肖爷,咱们从长计议,我家爷在北边还有些人脉,总能想办法治治这个马三,现在还不是时候。”

    肖正清想了想,要是他冲动行事,反倒有可能害这些灶民的生活更加痛苦,这才慢慢冷静下来,接受了裘天洛的意见。

    晚些时候,柳盼被沉默的大刘送了回来。

    这个身形高大魁梧的汉子早被长年辛苦劳作给煎熬得不成样子了,腰背有些佝偻,看样貌比肖正清老了十岁不止。

    柳盼被灶户请去治病,起先还有纪嫂子陪着,后来到了饭点,考虑到家里今日有贵客,纪嫂子便先行回家煮饭了。

    肖正清请了个女大夫替纪伯医治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众人都道这个女大夫医术精湛,纷纷请她帮忙看病。

    刘嫂子搂着女儿劝道:“你乖乖听娘的话,你肖叔请了个女大夫来,年纪跟你一般大,娘厚着脸皮去请她,求她给你抓一副落胎药,落了肚里这块脏肉,到时候你还是娘的乖孩子!”

    出事之后,女儿一心求死,还是他们夫妻俩哭着求着,女儿才没有做傻事,后来知道怀孕了,女儿差点没疯了。

    “我这么脏,早就应该死了,活着做什么?!”二丫眼神空洞的回道。

    刘嫂子心疼的看着女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响应,接着她听闻隔壁家请了大夫来,丘禄被马三打伤数日,又被逼着去盐场煎盐,没过几日便发起高热,如今人还是胡涂的,她安抚了女儿,亲自过去一看,果见一个容貌极好的姑娘正在替丘禄清理背上腐烂的伤口,年纪跟她家二丫相仿,只是神色沉静从容,不似十几岁的小姑娘,倒像个经历世事的大人样,等处理完了,她又拿出带来的笔墨开药方。

    丘禄媳妇不由得发愁。“姑娘开了药方也没用,东台镇没有药铺,最近禁令严明,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官府不让出行的。”

    灶户出行须得向官府申请,且不能三五成群结伴同行。

    柳盼温言安抚道:“嫂子别忧虑,药材我大哥已经拉过来了,只是我今儿看过的人多,怕自己搞混了。嫂子将这方子收好,回头拿到纪家去,我给你按方抓药,到时候你只管拿回来煎便是了,至于药钱这事儿去问我大哥就好,药材是他的。”

    丘禄媳妇又为难的搓搓手。“家里没有余钱,诊金不知道姑娘可收东西?”

    “嫂子不必为难,诊金我大哥会给。”柳盼其实根本没想过要收诊金,但又担心直说了会让这些灶户觉得欠她人情,心里有压力,只好把肖正清端出来。

    刘嫂子一听,感念肖正清为人仗义,又觉得这小大夫为人温和可亲,便请了她往家里去。

    丘禄媳妇也知道刘家的境况,接了药方子便送了她们出门,目露同情之色。

    刘嫂子半路上便将女儿的情况吞吞吐吐的说了,到底心里忐忑,怕这小大夫看不起她家闺女。

    然而柳盼并无一丝嫌弃之色,关起门来与二丫谈了一个时辰,又答应替二丫抓一副落胎药,辅以金针,好助她落胎。

    等到大刘回来的时候,二丫正坐在厨房里吃饭。

    自出事之后,女儿已经有两个多月不曾出房门了,大刘顿时一楞,心头泛着疼,却又不敢多说什么,生怕唤起女儿的伤心事。

    还是刘嫂子向他介绍“这是肖哥请来的大夫,医术可好了。”为着什么请大夫,夫妻俩心知肚明。

    大刘看了看正在埋头扒饭的女儿,用眼神询问妻子女儿的情况。

    刘嫂子露出个半是心酸半是欣慰的笑容,缓缓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