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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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庄家通杀。承蒙胡少爷您手下留情,这一把我义赢啦。”紫膛面孔的粗壮汉子朝坐在他面前的少年说著,大手一挥,把桌面上堆聚如小山般,白花花,货真价实的银子,往自己这处一拢。眉开眼笑的和气问道:“胡少爷,再下一注,试试运气?”

    坐在汉子对面,被唤做胡少爷的年轻人,双手拢在长袖之中,缓缓地摇了摇头“没银子啦,明儿个再来。”说著便站起身来,往大门走去,旁边一伙看热闹的人群一哄而散。

    “明天请早啊!胡少爷。”紫膛面孔的大汉朝门口的年轻人喊著。

    那胡少爷头也没回,懒洋洋地从袖中抽出一只手,随意摆了摆,身形一闪,出了赌坊大门。

    “呸!什么招财赌坊,根本就是散财赌坊嘛,少爷,我们今天带出门的银子全都输光啦,一个子儿也没剩,连吃饭的钱也没啦。”年轻人身旁跟著的小厮苦著-张脸,五官全皱在一起,欲哭无泪。

    “那就别吃好啦。”那胡少爷似笑非笑的说著“少吃一餐也饿不死人。”这青儿就只会穷紧张,成天苦著一张脸,担心这、担心那的。

    现在居然还要担心他没饭吃!传出去会笑掉人家大牙咧!

    也不想想他是什么人!

    “哪,先拿去弄点银子来吃饭吧!嗯,听说碾玉膳新近出了一道佳肴,叫什么来著的?哦!是了,酥炸响铃,我们去试试吧?”胡少爷一面扯下原本系在他腰间的佩环,毫不在意的递给了身旁的青儿,这块通体莹绿的玉环,当几个钱是不成问题的。

    “好啦,饭钱有著落了。”

    “少爷--”青儿接过玉佩,哭丧著脸,杵在原地动也不动的。

    “干嘛?不是怕没银子吃饭,还不赶紧去换些银子回来,我先上碾玉膳,你拿了银子快来。”说著,大剌剌地往碾玉膳的方向走去。

    青儿双手捧著佩环,撇著一张嘴,少爷这凡事满不在乎的脾气儿,可真把他给害惨了,夫人吩咐他得好好看顾著少爷,自然也得看顾好少爷一身的行头宝贝,上回少爷颈上那条太夫人送的阖喜玉如意,给少爷拿去当了买酒喝,害他挨了二十个板子的惨痛教训,现在想起来都还肉痛咧!

    “少爷--”青儿急急奔至那年轻人的身边,用哀求的语气道:“这这佩环不能当呀!您忘啦,这可是您定亲的信物,把它送进当铺,老爷要知道了,非得生气不可。”

    最重要的是他又得挨板子,想起朱管家的那股蛮力,掬起麻木不仁的笑意,挥棒往他身上打去,青儿就忍不住腿软。

    疾步而行的胡少爷,忽然收起步子,猛地转过身来“讲到这件事,上回当阖喜玉如意那档事,我还没找你算帐呢!没事你啰唆个什么劲,告诉我爹干嘛!害我被叫去书斋训了一个多时辰,耳朵都差点没起老茧”胡少爷翻翻白眼。

    青儿一脸委屈“我哪里敢说,明明就是老爷自己发现的。”

    “你不一脸做贼心虚的样子,我爹会注意到?”少年挥挥手“先缓缓急,明天再赎回来就好了,着急个什么劲?这些铃铃琅琅的玩意儿,挂在身上说多麻烦就多麻烦!不是想可以拿来换几个银子使使,我才懒得戴呢!”话才说完,信步就往前迈去,急得青儿在后头直跳脚!

    “少爷!不行啦,这是您定亲的信物,万一弄丢了就完了。”

    万一再有个闪失,他青儿的双腿,非得被打断不可。

    “你少磨磨蹭蹭的,又不是当老婆,急什么,快去啦,我在碾玉膳等你,反正玉佩已经交给你了,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要给我弄银子来付帐就是啦!”少年说完,便自顾自的离去,丝毫不理会青儿的喊叫哀嚎。

    青儿的呼喊声,渐行渐远,被他丢在脑后,信步走在市街上,年轻人浑然自得,长安城里三月的初阳,照得人暖洋洋、醺醺然的,忍不住嘴角那股似有若无的笑意,就给招摇起来,少了青儿在身边嚷嚷,耳根还真是清净不少。

    “胡少爷,敢情今儿兴致好,出来游游!”街旁店家掌柜,见这白衣少年,立即堆上一脸的笑意,从店里探出头来招呼著。

    “是呀!天气好,出来晒晒太阳,除除身上的虱子。”少年一派懒懒的笑容应著。

    “您爱说笑了!”店家掌柜恭恭敬敬地答著,少年笑了笑,迳自往前去,一路上,停下手边工作向他问好招呼的人,可还真不少,连斯斯文文、秀秀气气的黄花大闺女都不住地向他抛媚眼!

    长安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白衣翩翩的少年,正是长安城内首富胡自瑞的独子胡泯!做生意的巴结上他,那可是财源滚滚而来;大姑娘攀结上他,那可就穿金戴银,-辈子的荣华富贵啦!

    “哟!胡少爷,好久没到我们了香院来坐坐啦!”说话的正是了香院妖娆的老鸨,说是老鸨,年纪可不老,风华绝代的少妇模样,说多逗人就多逗人,甜腻腻的嗓音,一个字儿一个字儿,都让人酥到骨子里去啦。

    “你要亲自陪我?”胡泯双手仍拢在长袖里,脚步停来下来,扬扬眉,对著老鸨说。

    “您爱说笑了,我这把老骨头了,哪能人您胡少爷的眼,我替您挑个好姑娘吧。”老鸨一双媚眼勾得人晕头转向,东西不辨。

    “好呀!”胡泯点点头应允,那老鸨喜上眉梢,连忙差人伺候“来人哪!替胡少爷带路。”

    “不必了,我又不是是第-次上丁香院,差人上碾玉膳去给我叫几道菜吧!听说新来的师傅手艺不错,酥炸响铃,别漏了这道菜。”胡泯支开领路的仆役,大步跨进丁香院这个消蚀人心的温柔乡。

    “那有什么问题呢!”老鸨捏著细嗓,对胡泯一笑“来人哪!还不快去替胡少爷备菜。”有银子,还怕办不成事吗?

    ****

    “小姐,小姐,大事不好啦。”一声清脆又带些莽撞的呼声,划破行云居里的幽静上然,传进程殷殷的耳里,她修长如浓云的眉黛,微微地拢了拢,顺手搁下手l的小册。

    “小姐,小姐,大事不好啦!”程殷殷的丫环锦儿,气急败坏地冲进行云居,上气不接下气的站在程殷殷的面前。

    “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要跌跌撞撞,大呼小叫的,一点女孩子家的规矩都没有,给人家瞧见了,要笑话我们程家没有家教呢!”程殷殷气定神闲的数落了锦儿几句,教了那么多遍,还是这么毛毛躁躁、喳喳呼呼的。她摇摇头“什么事?”

    锦儿挨了-顿训,有些委屈的扁扁嘴,大气还没喘完,吸了口气道:“老爷在大厅和客人商量大事。”

    程殷殷一愣,随即眼波一流转,有些好笑又好气的开了门:“这算什么大事?我爹哪天不和客人谈事情的?”

    程家是做布匹买卖的,在长安城内也是小有名气,她爹程义,在城内也算得上风雅人物一个,偶有客人登门造访,也属平常,这锦儿偏偏捺不住性子地大呼小喊,破坏了她看书吟诗的雅兴。

    “可是今天的客人很不一样嘛!是胡家的主子。”锦儿嘟著嘴。

    “胡家主子?”程殷殷喃喃一句,随即意会过来“城西的胡家?”

    “是的。”锦儿连忙点点头。

    “他来做什么?”程殷殷心头一震,不会是来谈那件事的吧?

    “来提亲的。”锦儿老老实实的答著。

    “啊--”程殷殷陡然站起身来,案前的茶盅被她猛地一撼,泼了些茶水出来,阴湿了案旁的书册。锦儿急忙将案上的书本移开,心里犹自嘀咕著:“还说我呢!你自己不也慌慌张张,没有个样子!”

    “我爹没有答应吧?”程殷殷情急的抓紧了锦儿的手腕,急问道。

    “小姐,这门亲事是自幼订的,老爷怎么能说不?”锦儿有些无奈的说。

    她一直就知道小姐不乐意这门亲事,前-阵子还直吵著老爷夫人要退掉这门亲事,现在见人家上门谈这档子事,心中当然老大不愿意。

    但--这也没法呀,谁叫亲事是老早就定下的。

    “其实,胡少爷也没缺眼睛,缺鼻子,他家又是我们艮安城内最有钱的人家,多少姑娘要攀这门亲事都还攀不上呢--”锦儿安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程殷殷打断。

    “那让她们去嫁好了,我才不嫁呢!那胡泯是个恶名昭彰的败家子,我宁可嫁个缺眼睛缺鼻子、断手断胳臂的,也不要嫁他!”程殷殷一古脑儿地说著,心里立即盘算著,扯住锦儿,说:“走!我们去找爹说。”一转身,程义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行云居的门口。

    “爹!我不要嫁给那个胡泯啦!”程殷殷奔上前去,挽住了站在程义身畔的夫人“娘!您赶紧替我向爹说说。”

    “殷殷,你别孩子气了。”程夫人望着女儿,拍拍她的手,安抚的道:“我看胡家二老也是知书达理的人,将来你嫁过去,一定会善待你的。”

    “娘--”程殷殷焦急地喊:“我又不是嫁他们,他们好有什么用!再说他们真要这么知书达理,又怎么会教出这种败家的儿子!”程殷殷一急,开始有些口不择言。

    “殷殷!你胡说些什么!”程义一斥。

    程殷殷眼圈一红,心里忖道:“本来就是嘛!会教出长安第一败家子,说有多知书达理,鬼才相信呢!”

    “我知道这门亲事,对你而言是委屈了些,但这是老早就订了的呀,我们做人要言而有信,怎可胡乱毁约?传扬出去,你叫爹怎么做人?”程义见著女儿的一脸凄然,禁不住放软了语气:“何况爹和胡家老爷的交情过命,你嫁到胡家后,肯定不会吃苦的。胡泯是浪荡了些,但他的本性不坏,只是爱玩,这些可以改的啊!”浪子回头金不换吗?程殷殷轻哼了一句,她才不信这一套呢!分明就是山河易改,本性难移。

    “总之,这门亲事是不会更改的,殷殷,爹延请那么多的西席来教你读书识字,无非是希望你明理识大体,能助夫婿一臂之力,别人都夸你是长安城内有名的女才子,爹希望你嫁到胡家后,能引导胡泯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程义斩钉截铁的说。

    看来事情是不会再有转机了,程殷殷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

    “婚礼订在六月举行,你放心,到时爹一定将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程义拍胸晡,对女儿担保著。

    天哪!这算什么?

    女才子配败家子?

    ****

    “我是前辈子造了什么孽,要养出这种儿子来惹恼自己?”

    长安城西。广渺的胡家宅院之中。

    胡自瑞正坐在他那厅古色古香的书斋里。古朴的桧木书案前,他正铁青著一张脸。刚刚朱总管才来禀报:花了八百两银子,去当铺赎回了胡泯叫青儿去典当的那块佩环。

    现在,那佩环正好端端地摆在案上。

    胡泯伸了个懒腰,大大了打了个哈欠--不是他没礼貌,没规矩,只是站在书房中,挨了父亲大吼小叫的一顿好骂,任谁都要觉得精神不济,四肢无力的嘛!

    他没倒在地上,算是很不错的啦!

    “你你你看看自己这副德行!简直要把我给气死啦!”胡自瑞满腔怒火,指著儿子的鼻子骂道。“那佩环是你和程家小姐的定亲信物!你居然叫青儿拿去典当,这么荒唐的事,你也做得出来,万一让人家女方知道的话,有多失礼,你知道吗?”

    “爹你别急啊!这会儿不是又好端端地搁在桌上?丝毫无损嘛。”胡泯顺手抓起结在丝穗上的佩环,甩了甩,满不在乎地又挂回自个儿的腰际。“八百两。看来是阖喜玉如意值钱些,当了个一千两!”

    胡自瑞闻言,简直怒不可遏。

    胡泯一瞧不对,连忙嘻嘻而笑,讨好地说道:“爹,您别生气嘛!开开玩笑的啦,我只是恰好手上没了钱,应个急,又不是真的要把这佩环当掉--”

    胡泯吞了口口水,继续道:“况且,只是当佩环,又不是当老婆,干嘛那尘紧张?”

    胡自瑞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忍不住破门大骂了起来“你还好意思说!订亲的信物当了银子去付妓院的帐,要是给程老爷子知道了,叫我这张老脸往哪摆?怎么对得起人家!”他摇摇头,无可奈何的说:“我胡自瑞做人一向光明磊落,脚踏实地,规规矩矩的,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真是家门不幸。

    “爹,您别生气了,大不了以后再也不当这块佩环,自粕以了吧?”胡泯涎著笑脸说。

    胡自瑞端详了儿子好一阵子,长长地嘘了一口气“你这吊儿郎当的脾气,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收敛收敛。也许成亲后会稳重些吧!就这么说,我明天就上程家提亲!”

    胡泯一愣,好半天整个人才惊跳起来!

    “成亲?不会吧!爹。”胡泯一脸的不可置信,神色凝重的对著父亲再次求证“不会吧?您是开玩笑的,不会吧!”

    胡自瑞如铜铃般的双眼一瞪“什么开玩笑!程家小姐是长安城里有名的才女,女状元。这门亲事若非是自幼订下的,哪还轮得到你!”胡自瑞双掌一击,神色有几分自得“好!就这么决定!明儿我就上程家提亲。”

    “爹--”胡泯发觉自己的爹不是说著玩的,霎时慌张了起来。

    一切未免也太突然了一些吧!令人有措手不及的窘困。

    “你给我闭嘴!早些成家,早些改改你孟浪的个性,也好少让我和你娘操心。”胡自瑞打定主意,不容胡泯辩驳。

    胡泯心里干着急,嘴上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奇怪!他平时颇能言善道的,哪知攸关未来日子的大事,却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白费了他平素的伶牙俐齿。

    “程家小姐可是有名的才女,能娶到她,泯儿,是你三生有幸呢!”胡自瑞撑著下巴的一撮山羊须,一脸笑咪咪的,娶得这样的媳妇在长安城里,自是大大的风光。

    “才女?谁知道是真是假!”胡泯从鼻子轻哼了一口气,半带讥讽,半带不屑的口吻。

    这个程家千金,闰名程殷殷,据说是才高八斗,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无一不晓,长安城里提起这个程殷殷,莫不竖起大拇指称赞一番,说来也好笑!第一才女和他这个浪子竟是一对儿,真真要令人绝倒。奈何上苍的安排,竟是如此阴错阳差。

    “你说这什么话!程家小姐才名远播,难道还是假的。”胡自瑞吹胡子瞪眼睛的,显然对这个未进门的媳妇儿,多般维护。

    “假的是不假,就怕有灌水吹嘘的嫌疑。”胡泯摇头晃脑的,忆起上一回在招财赌坊,连赌三天三夜,输了几千两银子,奈何以讹传讹,话兜了长安城一圈,再回到他的耳里,竟成了一夜豪赌,散尽万两金银!

    谣言是可怕的。

    传闻亦不可尽信!

    倘若程殷殷的才名,中间经了几个人的口,那么实情真的值得商榷!况且--

    “唉!就算她真的是才气十分,我还宁可她是艳名远播!”胡泯叹了一口气,把他心中真真切切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他有一点儿愁眉苦脸。按照常理推论:有德的女子,通常其貌不扬;而有才的女子,更是其貌“惊”人--吓死人也!听他爹吹嘘那个程殷殷是如此的“才”“德”兼备,可想而知,她的容貌--

    “唉!”他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到底感叹自己的时运不济,还是对程殷殷相貌的质疑。

    “你别在这儿胡说八道,从明天开始,你给我好好地待在书斋里,我要再请一位夫子来教导你,好歹人家程家小姐过门时,你的应对得有个样子,否则被人讥笑目不识丁的粗人竟娶了个才女,我们胡家的脸要往哪里摆!”胡自瑞心中思忖著,得叫泯儿这阵子收收性,像样些,否则万一程家悔婚,那可如何是好!?

    他苦笑了几声,这个不成才的宝贝儿子可真令他伤透脑筋!虽说儿子是自己的好,但他的泯儿有几斤几两重,他可是比谁都清楚,再心里有数不过了!趁这些日子,好好的调教一番。免得落个“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笑话。

    胡自瑞边思量著,顺便挥挥手,意示胡泯可以离开。胡泯如释重负般的喘了一口大气,规规矩矩,必恭必敬的行了个礼,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冲出书斋!

    走在后花园中,胡泯莫可奈何的又吁了口气“唉!看来接下来没好日子过了。”他用力扯下身边花荫繁茂的枝叶“什么玩意啊!天底之下不识字的女人那么多,偏偏要我去娶一个识得那些扭扭曲曲,像毛虫一样的字的家伙!”

    也许--也许那个程殷殷也埋怨著这桩亲事呢!胡泯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不知道有没有商量的余地?”然而他的异想天开,却登时被自己推翻!案亲认真的面容浮上他的心坎,警惕著他,还是别轻举妄动,否则惨遭横祸就麻烦啦!

    还是趁这几天,设法逃离父亲的管教,痛痛快快先玩几回再说!

    “行乐须及春。”真是说得妙!

    谁说他胸无点墨?

    去!

    ****

    “小姐,这这样不太好吧?”锦儿杵在程殷殷的闰阁中,有些不知所措的喊著。

    程殷殷正在收拾著一些细软,锦儿还在迟疑的当儿,她已经眼明手快的又挑了几件价值不菲的手饰儿,往包袱里收!这些是准备日后做盘缠的,她正打算偷偷离家。当然不能正大光明的到帐房要银子,幸好,娘平素打了不少的金饰给她,这紧急的当儿,正好派得上用场!

    “小姐--”

    “你不要再说了!”程殷殷打断锦儿的苦苦相求,她实在被她的哀兵姿态,弄得心浮气躁,静不下心来“你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决定这么做,要嘛,你随我-起走;要嘛,你现在去告诉我爹!两条路让你选。”

    程殷殷的倔强不言自明,锦儿内心的冲突却更激烈了--她不想背叛小姐,也不想让老爷夫人担心哪!

    “可是我们要是这样走了,老爷和夫人一定会急死了。”锦儿实在忍不住的又说道。

    “要我嫁给那个败家子,我才真的会急死了呢!”程殷殷立即应了一句。

    再怎么说,她也得据理力争到底!不能让自己任由父母宰制。嫁给胡泯!?这简直是长安城内有史以来,最大的笑话!

    她程殷殷何等人物?丢不起这个脸的!

    “可是,我们两个女孩子只身在外,很危险的,万一--”锦儿的话还没说毕,迎面而来的一件布衫,罩住她的脸。

    “我已经准备好了!这里有两套男子的衣衫,等一下我们都换上男装再上路。”程殷殷冷静而有计画的说。

    锦儿随手扯下罩在自己头上的衣裳,露出一张苦瓜脸。她早知道小姐没这么容易打发。再怎么说,小姐也是城里的才女,人人都夸她聪明的。

    程殷殷低头收拾著行囊,没有抬头看锦儿一眼。

    “小姐,那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到家里来?”锦儿又问。

    程殷殷脸上浮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她就知道锦儿会软化、屈服。每一次,当她扳起一张严峻冷漠的神色,锦儿就只有乖乖顺从的份。

    程殷殷绽出一朵娇俏如花的笑颜。

    “等爹娘答应退婚,我们就可以回来啊!”程殷殷放下手中的物件,双手捧住锦儿一脸的惊惧“好锦儿,我们正好也利用这个机会,看看外面的世界,成天被关在家里,难道你不闷哪!”程殷殷温柔地劝说著。

    老实说,她还真怕锦儿会拒绝和她同行,她从来没有这种经验,一个人孤零零在外闯荡,想来还是不免气弱,有锦儿相伴,凡事也好有个照料。

    “可是--”锦儿仍是迟疑著。

    “别可是可是的了!跋快过来帮忙,待会儿换上这套男装,谁也认不得你原来的面目的。”程殷殷胸有成竹的点著头。

    锦儿皱了皱眉,还是伸手接过了那件男衫。再怎么说,她也护主心切,千万不能放小姐一个人在外流浪,暂时也只有对不起老爷和夫人了。

    她咬咬牙,开始卸衣换上男子的衣服。

    半个时辰后,程殷殷和锦儿已经顺著程府后院近柴房的一条曲径,走出了程府的范畴。

    月牙儿浅浅地挂在树梢头,柔和的光晕,铺了四野各处。

    “看吧!一切尽在我的算计中,如此轻而易举,简简单单就逃过一劫。”程殷殷志得意满,昂首阔步。

    看来,她要改头衔叫“女诸葛”了!

    “小姐,我们要上哪儿?”顺顺当当的溜出程府,令锦儿初时的紧张缓和不少,她双手抱著包袱,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先上城里的大街找间客栈投宿吧,明儿个再雇辆马车出城去,也许一路游山玩水,到临潼去玩玩也不错!”程殷殷眉开眼笑的计画著。

    胡泯!这下子终于可以彻底从她的生活中,铲除这个惹人厌的名字了。

    程殷殷满足的一抿嘴,脚下的步子迈得更急迫更畅快了。

    只听见后面锦儿“小姐哦,公子,公子,等等我哪!”的呼叫声,回荡在树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