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杀手本色(寒刀行) > 17.第十六章武林旧事

17.第十六章武林旧事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大符篆师最强雇佣兵之暗黑纪元侠武世界全能刺客茅山术之不死人超级六扇门暴躁的大隋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寒风轻轻拂过梅林,却吹不落树枝上悬挂的雪,就像它载不动少女潜伏而又跃跃yu试的古老情愁。

    欧阳情独自回到石屋的时候,任我杀已经站在那里,他的脸还是如此冷漠,眼神还是如此忧郁,他的身子却始终挺得笔直。死亡都不能使他屈服,又何惧风雪?这世上,究竟还有什么可以征服这孤独而神秘的少年?欧阳情瞧着他,如水的眼眸竟似有些痴了。

    任我杀好像并没有看见她,目光一直凝视着不远处的一株梅树。那株梅树花儿正在怒放,已经沾满了雪花,红白相间,白的晶莹,红的犹如怀春少女娇羞的脸颊。

    欧阳情轻轻走过来,站在他的身边。

    “你是否听见过花开的声音?”任我杀突然说道。

    欧阳情不jin怔住了:“花开也有声音?”

    “花开有声,雪落无痕,人生岂非正是如此?”

    欧阳情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温柔的笑意,柔声道:“你想告诉我什么?”

    任我杀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很快又飘向了远方,喟然叹道:“花谢了,依然还会再开,但是一个人如果从一开始就走上了不归路,那么他的生命就如这雪,化成水之后便一去无痕。”

    他的声音虽然平淡,欧阳情却听出了他话中的无奈和伤感,轻轻道:“雪化成水,并非永远消失,它只是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存在。浪子回头,知错而改,一样也可以以另一种方式继续生活,重新选择他应该走的路。”

    “我心已死,再回头又有什么意义?”

    “这里本来是一片草地,可现在却满地是雪。春天来了的时候,雪就会融化,然后这些小草又能恢复勃勃生机,以一种坚韧不拔的意志顽强地疯长。这个冬天过去之后,这里终究还是会变成一片绿茵,春意盎然,chun光无限。”欧阳情幽幽的目光望着他迷惘的眼神“草木逢春都可以再生,既然人还活着,他的心为什么就不能复苏?”

    任我杀脸色渐渐和缓,喃喃道:“可以吗?死心真的可以不息?一切还能从头再来?”

    欧阳情的心几乎都快碎如圈圈涟漪,眼睛里却充满了希望和期盼,她伸出左手,轻轻握住了他的右手。掌心相抵,刹时有一道nuan流传遍心间,在这一刻,风雪仿佛已被人间的一种真情隔绝,寒冷也已被拒于千里之外。

    欧阳情眼眸中柔情似水,柔柔的语音犹如梦呓:“把你心里的秘密都说出来,我愿意聆听你的烦恼和忧愁,分担你的痛苦和悲伤”

    任我杀仿佛已经痴了,目光缓缓落在两只相握的手上。一只是软若无骨、凝脂如玉的纤纤小手;一只却是握刀的手,杀人的手。他们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不一样的世界,不一样的生活,可是究竟是为了什么,偏偏会在茫茫人海中相遇?是缘分?还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她还在说着一些什么,声音轻柔如呢喃,似乎从芳草碧连天的地方随风拂来,却又仿佛飘向了天涯的另一边他没有听,他已听不见,他已醉了。

    欧阳情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很快,因为她已经是第二次触碰到任我杀的身ti了。第一次,她居然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而且还睡得很沉、很香;这一次,她却握着他的手。在她之前,是否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女孩,像这样的握过他的手?每个女孩都喜欢做梦。她已经完全沉醉于这个梦中,宁愿一辈子也不会醒来。

    但现实总是最残酷的,只有做不完的梦,没有不会醒的梦。她的梦终于还是醒了,任我杀倏地抽回了手。

    她一惊,满眼不舍地凝视着他,幽幽道:“你”任我杀眉头微蹙,左手轻挥,示意她不要说话,脸色严肃而冷峻,轻声道:“有杀气。”

    他忽然感觉到,在这个洁白的清晨里,美丽的梅林中,有一种淡淡的杀气正在悄悄弥漫。只有杀手,才能发觉这股杀气的存在。

    欧阳情静静伫立,居然没有丝毫的不安和恐慌。她如此从容而镇静,是不是因为站在她身边的人是任我杀?

    任我杀瞳孔慢慢收缩,每一根神经都已绷紧。凭他野兽般的直觉,他感觉到有一个可怕的人就隐藏在附近,或许在石屋之后,又或在梅林丛中。

    风又起了,突然之间,梅树上的雪花扑刺刺地纷纷飘落,红色的梅花也在刹那间漫天飞舞。这是如诗如梦的一刹那,是人们希望可以把美丽留住的一刹那。

    欧阳情几乎忍不住为此刻的美丽图画而欢呼,任我杀的拳头却已握紧,掌心湿润,竟泌出了冷汗。杀气渐浓,他的刀随时都可能出手。

    漫天的花雪犹未散去,在不远处的另一株梅树下,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这人脸蒙黑巾,身材魁梧、高大,竟是昨夜杀害梁府满门、打伤米珏之后逃逸而去的神秘凶手。此刻,他的眼睛充满了杀气,像一把利剑刺在任我杀的脸上——被这种可怕的目光瞧着,绝对不是种很愉快的事。

    欧阳情突然一声惊叫,忍不住退了两步,颤声道:“你是什么人?”

    “他不是人,是凶手,是一个残忍的魔鬼。”任我杀沉声道。

    这人在冷笑着,阴沉得可怕。

    任我杀也在冷笑:“你真是阴魂不散,居然跟到这里来了。”

    “我来送你们一程。”

    “你凭什么?就因为你是从扶桑来的?”

    这人怔了怔:“你已知道我的来历?”

    “你的武功,还有你使用的毒,已经说明了你的来历。”

    “米珏还未死?”这人阴恻恻地格格怪笑“很好,中了我的毒的人,居然可以活到现在,的确是一个奇迹。”

    “你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吧!”

    “要想留住我可没那么容易,就看你是不是有这样的本事。”话音未落,这人的手已扬起,双掌一推,风声呼呼,两道强烈的劲风立即遥遥袭来。

    任我杀脸色突变,他知道自己绝不能接下这两掌排山倒海般的劲道,但他别无选择,他可以闪避,欧阳情却是万万避不开的。他想也不想,立即挥掌迎击——他宁愿自己受伤,也绝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两道掌风撞击在一起,竟未发出声响,飘飞的雪花却向两旁斜逸出去。

    任我杀的功力远远不如这人,立即被震退,身子狠狠撞上了石墙,又重重跌倒在地,再站起时,嘴角已沁出一丝血迹。

    欧阳情心中一痛,飞奔过去扶住了他,眼泪已簌簌掉落。

    任我杀却甩开了她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药牙道:“今日先留下解药,你的命,我ri后来取。”

    这人忽然大笑,笑声未歇,他的人已飞扑过来。

    “你别逼我。”任我杀低hou着,冷漠的眼神中,也散发出一种浓浓的杀气。

    这杀气,无坚不摧,仿佛已摧毁了永恒的天地。

    刀光一闪,淡如飞花的痕迹,轻如飘雪的浮影。任我杀的刀,终于出手了,没有人看得见刀的样子,绝没有人。他的刀太快,刀光只一闪,地上的雪就已飞卷而起。

    这人竟似早已算准了这一着,居然没有硬接,忽然在半空中斗一折身,一个回旋,倒飞出去。

    刀光未敛,任我杀已如影随形地追出,刚才所受的内伤,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速度。他的轻功,与他的刀法同样令人惊叹。

    欧阳情似乎已被他这种优美的身姿惊呆了。

    任我杀在刹那间就已攻出了十八刀,他的人仿佛也已成为一把出鞘的刀。

    刀既出,绝不空回;若空回,即为不祥。

    刀光突然收敛,一道血箭穿透满天花雪,冲飞而起。血光犹未消失,花雪犹未散尽,任我杀已飞身退回“扑通”一声,他的身子重重跌落在雪地上,嘴角沾满了鲜血,脸如死灰。他的刀又已不见了。也许,他的刀是上天入地的诸神群魔,需要它的时候才会神奇地出现。

    血光和花雪终于散去,那人却也已经失去了身影。

    欧阳情立即冲过去扶着任我杀站起来,她娇柔的身子竟支撑不住他健壮的躯体,两个人都倒了下去。任我杀忽然觉得脸上一凉,一串串涟涟不断的泪水无声滴落,滑过他的脸颊,湿润了他干裂的嘴唇。

    是她在哭吗?欧阳情居然会为了他而伤心流泪?这是梦?还是幻觉?任我杀惊讶地看着欧阳情,忍不住轻轻叹息,柔声道:“我没有死,也不会死。”

    只要不死,他还是可以站起来的。他永远都是倔强的人,因为他是杀手,是“一刀两断”任我杀。他终于站了起来,脚步依然沉稳、坚定,身子依然站得笔直。只要还能站得起来,他依然可以笑,可以喝酒,甚至还可以杀人。

    杀气早已淡了下去,雪却又开始飘落。

    任我杀挺直身子,目光又望向远方。

    欧阳情就站在他的身边,瞧着他苍白的脸,悄悄拭去眼角的泪痕,轻轻道:“你伤得很重。”

    “我常常受伤,这一次我挺得住。”

    “我扶你到里面歇一歇。”欧阳情强忍眼泪,柔声道。

    “不,我绝不能离开,如果凶手还在这里,就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了。”

    欧阳情轻叹道:“你为什么不为自己也想一想?”

    “我是一个曾经死过的人,再死几次又有什么关系?但我绝不能让别人伤害我的朋友。”

    “如果你倒下了,我一个女孩子能做些什么?”

    任我杀一声轻叹,轻声道:“别说了,凶手也许并未离开,他若知道我受的伤比他还重,一定还会回来的。”

    欧阳情本想问他,那个人是怎么受的伤,但见他一脸严肃,话到嘴边,终于还是咽了回去,眼神里充满了敬佩和仰慕,同时也充满了疑问和忧伤,心里却在不停地问:“任我杀,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有情有义的热血男儿,还是冷血残酷的杀手?”

    她轻轻叹息着,柔声问道:“你在看什么?”

    任我杀缓缓收回目光,淡淡道:“我在听,听雪的声音。”

    欧阳情忍不住又笑了:“你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花开有声音,雪居然也不例外。”

    “你听,它的声音就像qing人的悄声细语,在倾诉,也在聆听”

    欧阳情心头狂跳,只感到脸容发烫,眼睛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她并没有听见雪的声音,却听见了门开了的声音。她一回头,就看见梅君先生额头上汗珠密布,神色疲倦地走了出来,身后是脸色严峻的醉妃夫人。只不过短短几个时辰,梅家夫妇竟似已老了许多。

    她立即迎上去,问道:“米先生怎么样?”

    梅君先生摇头道:“进来再说吧!”

    欧阳情回身扶着任我杀,道:“我扶你进去。”

    “不必。”任我杀轻轻挣tuo了她的扶持,不再看她一眼,挪动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地走进了石屋。

    欧阳情愣愣地站在那里,泪水又已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你受了伤,而且还不轻。”梅君先生瞧了任我杀一眼,脸色微微变了变“怎么受的伤?”

    “凶手已经来过。我与他又交了一次手,我一口气攻出十八刀,最后一刀才砍伤了他的左肩,但也挨了他一拳。”这一拳可不轻,几乎把他打得站不起来。

    “你受的伤只怕比他还重,如果换了别人,也许已经不能撑到现在。”这个少年实在是一个可怕的人,生命的意志力居然可以坚强到连死亡都要退避三舍,梅君先生叹了口气,问道“什么时候?”

    “一个时辰之前。”

    “你真是个铁打的人。”梅君先生忍不住咋舌道。

    欧阳情幽幽道:“一个铁石心肠的人,身子当然也是铁打的。”

    任我杀服下梅家夫妇独门配制的疗伤圣药,脸色很快就有了一些嫣红,精神气色也恢复得相当不错。

    “凶手用什么兵刃?”梅君先生问道。

    “没有兵器,就只有拳头和掌。”任我杀摇头道“可是他的拳、掌功夫,我连见都没有见过。”

    梅君先生负着双手来回走了几步:“他没说什么吗?”

    “他已承认,他的确是从扶桑来的。”

    “那就是了。”梅君先生点头道“米大侠所中之毒,的确就是‘百花蚀骨散’和‘夺命神水’两种毒药混合而成的毒液,这两种毒药本是扶桑派上代掌门川岛狂人的秘方。”

    “川岛狂人?他是什么人?”

    “三十年前,有一个扶桑武士孤身东渡中土,扬言打遍中土无敌手,夺取天下第一的头衔。此人擅长刀法,尤其是‘绝杀一刀’这一招,傲视群豪,无人可破,据说这一刀使出,天上地下,诸神诸魔,都唯恐避之不及。”

    “此人就是川岛狂人?”

    “不错。此人专门向武林各大门派挑战,少林、武当等七大门派的高手先后败在他的刀下。后来他认识了一个女人,一见钟情,两情相悦,结为夫妇。那女人本也是侠义之后,但此后性情大变,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江湖上,人人都畏如蛇蝎,敬而远之。”

    “莫非他们就是江湖四对奇异fu妻之一的‘狂人魔女’?”

    “嗯!正是他们。”醉妃夫人道“后来他们在一个神秘的海岛上创立了‘千杯岛’,传话江湖,只要有人可以千杯不醉,就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财富。许多人经受不住这种you惑,纷纷出海赴会,从此之后却再也没有回来,就这样神秘地失踪了。大少爷韩彻觉得此事大有蹊跷,为了揭开这个秘密,独闯‘千杯岛’,终于揭穿了他们的阴谋。”

    “大少爷韩彻又是什么人?”欧阳情突然问道。

    “说起这个人,三天三夜也讲不完他的故事。总之,他是一代大侠,有极高的名望,绝世的武功,至今无人能出其右,他的功绩,也一直无人能步其后尘,只能望洋兴叹而已。”梅君先生道“川岛狂人战败,郁郁而终,他的妻子从此也销声匿迹,不知所踪。川岛狂人临终之前,曾经留下一封遗书,遗书内容,谁也不知道。”

    “这封遗书呢?”

    “听说这封遗书,川岛狂人早已叫人送回了扶桑。此人壮志未酬,遗愿未了,想必是嘱咐他的后人完成他的遗志。”醉妃夫人道“这两种剧毒如今又重现江湖,看来这人和川岛狂人必然有极大的关系。如果他想重蹈川岛狂人之覆辙,势必又将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梁百兆本是个大好人,却无端招来灭门惨祸,可惜”欧阳情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任我杀想起梁府七十八条人命,体内热血沸腾,直往上冲,沉声道:“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这人简直毫无人性。”

    “你呢?难道你比他更有人性?”欧阳情突然冷冷道。

    任我杀突然怔住,脸上掠过一丝痛苦之色,他也杀过人,杀过一些不该死的人。

    欧阳情心中泛起一丝内疚和难过,这本是任我杀心里难以愈合的伤疤,她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来刺ji他?她开始在憎恨自己,轻轻道:“其实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如果你可以不再做杀手,对江湖绝对是件好事”

    “我既已走上了这一条不归路,就注定做不了英雄。”

    “你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欧阳情的眼泪几乎又要掉下来了,她不明白,今天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泪水?为什么总是为了这个少年伤心流泪?

    “对你,我心里只有感激,是你提醒了我,我的刀和双手都沾满了别人的血,永远都洗不掉的。”

    也许只有以血还血,才能洗清任我杀的杀孽。

    “你你明明知道我并不是真的要伤害你”欧阳情眼中的泪水终于决堤般滴落下来,狠狠地跺了跺脚,声音已哽咽“我是个女孩子,女孩子总难免会有任性小气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把我说过的那些话记在心里”

    “你说的话本来就很有道理”任我杀的话还没有说完,欧阳情突然掩面飞奔而去。

    梅家夫妇虽然已发觉他们之间的微妙关系,但年轻人的情事,却已不是他们力所能及的事情。

    任我杀轻声长叹,良久才道:“前辈,米先生他”

    梅君先生摇头道:“米大侠目前已经tuo离险境,毒液虽未尽除,但至少已没有性命之忧,我们还需要一点时间研制解药。”

    “既然如此,晚辈就把他托付给两位了。”

    “你要走?”

    “嗯!十天以后,晚辈还会再回来。”任我杀居然说走就走,绝不迟疑,更不停留,头也不回地走了。

    欧阳情并没有走远,她就站在门前那株梅树下,望着任我杀远去的背影,思绪如雪一般纷飞。与任我杀的邂逅,是如此的不经意地,可是他的出现,却完全改变了她的生活。而她,可以改变他的命运吗?

    他的人明明就在眼前,她却觉得像天涯般那么遥远。他就这么离去,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留恋。她想留住他,嘴唇已张开,却偏偏喊不出他的名字,手已伸出,落在掌心里的却只是洁白的雪花。

    石屋中,又传来梅家夫妇的声音:“这少年人真不简单,很倔强。”

    “他也很可爱。”

    “这种男孩子,岂非正是最容易让女孩子心动却又心碎的那一种?”

    “如果是我,我一定会追出去,要不就是把他留下来,要不就是跟他一起走。”

    他们的声音非常清晰,因为这些话,本来就是故意要说给欧阳情听的。

    欧阳情跺了跺脚,突然像一只翩翩蝴蝶,终于追了出去。